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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力斗两枭雄,苦劝俏娇娃

“沈胜衣耳听风声,一拧腰,斜闪三尺,“夺”地枪从肩侧刺过,刺进一株竹树内,那株竹树立时中断!”

孙松身形接掠至,手一探,正好抄住了枪柄末端,身形接一长,欺进竹林内!

娄敬脱口一声:“小心。”

孙松冷笑道:“一个九宫八卦阵,还难不倒我!”说话间竹林中迅速穿插,紧接着沈胜衣身后。

他们的身形移动的非常快,看似乱闯乱撞,但细看之下,却不难发觉,其实是甚有规则。

沈胜衣始终抢在孙松身前二长,孙松连发三枪,都不能将沈胜衣刺中,第四枪便不再刺出,只是紧追在沈胜衣身后。

娄敬在竹林外看得真切,双剑一振,亦欺了进去。

在他眼前分明是一条支路,直通到沈胜衣置身之处,哪知道一步跨进,沈胜衣便已经不见。

娄敬心头一凛:“这小子好快的轻功。”脚步一紧,迅速跨前三步。

这三步走出,非独沈胜衣不见,连那条直路竟然也消失。

“奇怪──-”娄敬不由自主的回头一望。

这一望之下,更加奇怪,非独看不见那条白石小径,而且一片萧森,竟然是无尽的竹林,左右也一样。

在小径上望进来,他清楚看见孙松紧追在沈胜衣身后,现在却全不见,只有一株株参天竹树。

娄敬仰首一望,亦只见竹叶摇曳,看多几眼,甚至有一阵轻微的昏眩感觉。

“这难道真的是一个阵?”娄敬心头“怦”然震动,对于这门子学问,他实在完全不懂。

竹涛声一阵接一阵,在竹林中听来,特别响亮,令人魄动心惊。

除了这竹涛声,娄敬便什么都也听不到,他一再望去,猛一声暴喝,双剑剪向眼前一株竹树。

“铮”地双剑交击,那株竹树分明在眼前,但一剪之下,竟然消失不见。

娄敬那刹那的感觉就像是行走间一步踏空,心头不由一凛。

他摇了摇头,一闭眼才在望去,那株竹树竟然有奇迹地出现在眼前。

他方待再试一剑,旁边竹丛陡然一开,突然出现了三个人。

三个同一样装束的人,深压的竹笠,漆黑的衣衫,身材非独一样,连动作也是一样。

寒光一闪,那三个人一齐拔剑出鞘,向他次来。

这一剑迅速而巧妙,娄敬一看剑势不禁由心一寒,他实在没有信心将这三个人的剑都接下,心念一动,他的身形立即暴退。

那一刹那他看得很清楚,在他身后半丈并没有竹树挡着,哪知道才退出三尺,后背就撞在一株竹树上。

娄敬这一惊非同小可,那三柄剑把握机会,迅速刺了过来。

剑光闪耀,突然一敛,三只缨枪同时出现,正迎着那三柄剑。

娄敬同时看见了三个手执缨枪的孙松,枪与剑接连交击了七次,三个孙松身形一旋,变成了一个落在娄敬身旁,缨枪一旋,迫住了沈胜衣的剑势,接一声轻喝:“左三步,前四步!”

娄敬应声左跨三步,前踏四步,眼前陡然一清,虽然一样竹树葱茏,但已经没有了哪种恍恍惚惚,陷身于千万竹丛的感觉。

他亦看到了沈胜衣与孙松,两人距离他只不过丈许,枪与剑蓄势待发。

“铮”的一声吗,枪与剑在两株竹树中交击,那两株竹树“簌簌”的立时倒了下去!

孙松连换三个位置,刺出了六枪。

沈胜衣接两枪,闪四枪,身形迅速在竹树中穿插,迫向娄敬。

孙松同时向娄敬接近,一声,“后三右四,退!”

这一退正好退出竹林外,娄敬这才吁了一口气,再往前望去,只见孙松沈胜衣又已斗在一起。

孙松缨枪长近八丈,在竹林之中,实在不容易施展,距离远稍有作为,一接近,便是招架也甚不容易。

娄敬看在眼内,脱口道,“孙兄快退,我们在竹林外再与他一决生死。”

孙松听得很清楚,也很想退出林外,只是已身不由己,沈胜衣已然封住了这个竹阵的生路。

娄敬当然看不出其中奥妙,看见孙松没有反应,又叫道,“孙兄,不要再犹疑了。”

孙松仍没有回答,竹树上的红梅反而忍不住道,“老人家再叫,只有百害而无一利。”

娄敬霍的抬头,冷笑道,“你知道什么?”

红梅笑笑道,“我只是知道,姓孙的已经被堵断了生路,不得不留在阵内。”

娄敬心头一凛,道,“老夫就将这一片竹林完全削断,看这个所谓阵能否再起什么作用。”

红梅娇笑,“随便,只是老人家万一再失陷阵中,可不干我的事。”

娄敬一步已准备跨出,闻言不由得又怔住。

说话间。孙松已然连刺出数枪,但都被沈胜衣从容接下,沈胜衣的脚步迅速移动,竟到了孙松身后。

孙松缓缓转过半身,突然说道,“佩服。”

沈胜衣道,“我若是不明白这个竹阵的变化,根本不会闯进来。”

孙松颌首,“看来这真的是我看得自己太高了。”

沈胜衣道,“老人家方才若是不是助姓娄的离开,还有机会脱出阵外。”

孙松一摇头,“我原以为他多少也懂一些,哪知道他竟然一窍不通。”

沈胜衣道,“这种玩意不是每一个人都感兴趣。”

孙松冷笑道,“你的兴趣倒是大得很呢。”

“这大概因为我知道懂得越多,越活得久。”沈胜衣剑一抹,又踩出一步。

孙松看在眼内,面色大变,沈胜衣这一步踩出,已将他迫入死门。

红梅竟然很熟悉其中变化,倏地一笑,“你现在就只有火器在身,足以将这片竹林烧光,也没用的了。”

娄敬脱口道,“为什么?”

红梅道,“这位黑猫杀手非独看出其中的变化,而且能够将这个竹阵加以利用,现在已经将你那位孙兄迫进了死路。”

娄敬虽然怀疑,却又不能不相信,他已经看出孙松的面色一变再变。

沈胜衣看出孙松眼瞳中的恐惧,忽然道,“断你的右手,我放你一条生路。”

孙松冷笑道,“只可惜你不能够代表幽冥。”

沈胜衣“嗯”的一声。

“你看来也不是一个这样仁慈的人,”孙松一面脚步横移,一面道,“我明白你想省回一些气力以便对付娄敬,可惜我虽然没有你那么聪明,还不会上你的这个当。”

语声一落,人与枪突然向前欺上,他是看见沈胜衣并没有随着移动,这一欺正好破阵而出。

哪知道他身形才欺出五尺,一排竹树便迎面压来,三个沈胜衣同时在不同的三个方位出现。

孙松一声不好,脚步一顿,便倒退回去。

这一退,竹树亦倒回,三个沈胜衣变回一个,道,“这个竹阵的变化,老人家似乎还未能够完全掌握。”

孙松一声冷笑,身形再一退,贴真一株竹树,突然毒蛇也似游窜上去。

沈胜衣同时拔起了身子,半空中竹树间扑向孙松。

孙松左手一搭竹树,右手缨枪急刺三枪,沈胜衣枪影中翻腾而过。

三枪刺空,孙松面色大变,手一松,倒滚而下,沈胜衣追着亦扑了下来。

孙松身形才着地,缨枪已然从肋下刺出,贴地再一个翻滚,接弹出一团枪花。

枪枪都刺空,沈胜衣扑到了一半,已然横翻到孙松的右侧。

孙松枪势未尽已看见,却不是一个,竟然是三个,一齐向自己迫来。

剑同时刺到,三柄剑。

孙松闷哼了一声,脚步迅速地移动,一枪抖开,同时攻向三个沈胜衣。

看样子,他竟然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沈胜衣。

这正是竹阵奇妙的地方,那些竹树依着九宫八卦排列,一步走错,光与影便影响视线,生出了幻想。

沈胜衣对于这个竹阵的变化,显然比孙松更加熟悉,孙松没有走错,他却将孙松迫进死门去,迫使孙松生出幻想。

沈胜衣的武功本来就在孙松之上,连哪一个是沈胜衣,孙松若是也弄不清楚,还有什么比之更危险?

孙送不停的移动脚步,就是要踏回正确的方位,可是他移动,沈胜衣也跟着移动,始终都脱不出去。

沈胜衣移动着向孙松迫近,剑随时都准备刺出。

孙松也知道处境危险,一支缨枪毒索般盘旋在身前,吞吞吐吐,不离那三个沈胜衣,他知道其中两个是幻影,但到底哪两个才是,到现在仍然不能够肯定。

距离逐渐缩短,再短,缨枪的威力便完全不能够发挥,孙松当然也明白,暴喝声中,全力一枪刺出,刺向当中那个沈胜衣!

“怕”的一声,一株竹树在枪尖下断裂,那个沈胜衣同时消失。

另两个沈胜衣也消失了一个,只剩下左面那一个。

孙松掌握机会,不再让沈胜衣移动,咆哮冲前,连人带枪,急刺沈胜衣。

沈胜衣偏身一闪,缨枪从身旁刺过,夺的又刺断了一株竹树,旋即吞回,立即又吐出,接连有七枪。

一枪一株竹树,孙松缨枪连断七株竹树,却刺不到沈胜衣,甚至连沈胜衣的衣角也没有沾上。

沈胜衣继续在竹树间缓缓移动,每一步都恰到好处,都抢在缨枪之前。

孙松每刺空一枪,沈胜衣就接近半尺,娄敬竹阵外看得清楚,空自替孙松担心,不知道怎样才能助孙松脱出这个危机。

红梅的语声即时又传下来,“娄老人家可以准备应战了。”

“什么?”娄敬当然心中明白红梅的意思。

说时迟那时快,沈胜衣人与剑突然迫前,其快如闪电。

孙松正好刺出第十三枪,刺断了另一株竹树,竹树未倒,沈胜衣已到了他身旁。

他枪势已尽,但仍有变化,右手一沉,到了枪杆末端,以枪杆接住了来剑。

沈胜衣的身形即时一转,孙松人枪亦急转,那刹那小腹已然感到了一阵刺痛,目光一落,正好看见沈胜衣的剑从小腹抽出来。

血怒激,孙松的一枪已刺出,但只是刺到一半,枪尖一沉,夺得刺进了地面。

他双手执着枪杆,身子往前一栽,沉声道,“我本该在外等你。。。。。。。。”

沈胜衣没有作声,转过身子往外走去,孙松看似要拔枪刺出,却有心无力,面部的肌肉一下抽搐,双手终于一松,贴着枪杆倒下去。

沈胜衣头也不回,脚步不停,走出竹阵。

娄敬已在竹阵外蓄势待发,鸳鸯双剑,交搭胸前,一双手青筋毕露。

沈胜衣在白石径上,半转身子,突然道,“幽冥到底还要我再杀多少人?”

红梅笑应道,“只有这一个的了。”

语声甫落,娄敬已然大鹏鸟也似飞扑向沈胜衣,双剑交剪而下。

沈胜衣看着他扑下,身形一欺,标前三丈,一个风车大翻身,倒纵而回,一剑立刻反袭向娄敬背后。

娄敬半空中身形待转,一剑反刺了过去。

“呛”一声巨响,娄敬竟然被凌空压了下来,沈胜衣的剑贴着剑锋接划下,娄敬左手短剑忙亦架前去,总算将沈胜衣的剑势封住。

沈胜衣身形迅速着地,继续追前。

娄敬只觉得对方的剑重逾千斤,不由被迫的步步倒退。

沈胜衣步步进迫,一下子竟然将娄敬迫出了十丈之外。

娄敬几曾有过这种遭遇,老脸发红,连提三遍真气,一声暴响,劲透双剑。

沈胜衣总算被他这一剑迫回去。

娄敬再一声暴喝,反迫回去,双剑交飞,一剑急一剑,攻向沈胜衣。

他自知已完没有活命的希望,双剑展开,尽展所长,浑身气力亦毫无保留,只求与沈胜衣拼一个同归于尽。

沈胜衣当然看得出娄敬的心意,以他的武功,要与娄敬抢攻而击杀娄敬,应该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只是这一来,必然耗去不少的气力。

而娄敬孙松之后,幽冥到底还安排了他什么人,他并不知道。

红梅虽然说没有,他还是怀疑,到现在为止,他虽然仍没有与幽冥接触,已发觉这个人实在不简单。

从他对挑选参与这件事的人的审慎看来,这所谓“风雷”行动的确不比一般。

那到底是怎样的行动?

若说劫夺,天下间还有什么地方,什么东西需要一个这样审慎的计划?

沈胜衣想不透,娄敬也不容他有思索的余地,双剑疯狂的进攻。鸳鸯剑并不易使用,能够相互配合的人也不多,娄敬显然是其中之一。他双剑上下翻飞,

此消彼长,变化之复杂实在令人叹为观止,可惜他连刺百三十六剑,也没有一剑刺中沈胜衣。

沈胜衣只是闪避,只退出丈八,已然脱出了娄敬的双剑的威胁。

娄敬既惊且怒,突然凌空拔起,人与剑翻滚着向沈胜衣扑来。

这是他鸳鸯剑法最后的一招,也是变化最复杂的一招,双剑展开,简直就有如一头浑身布满了尖刺的刺猬。

沈胜衣全身迅速被罩在剑光之下。

娄敬双剑即迎头痛击,沈胜衣眼看已避无可避,哪知道双剑才击下,他人已贴地窜了出去。

剑光一散,娄敬闷哼一声,身子着地又拔起,第二次凌空,又施展了那最后一击。

沈胜衣再次被笼罩在剑光下。

娄敬双剑咆哮声中疾压了下去,声势比第一次更凌厉。

沈胜衣没有再闪避,迎着压下来的双剑,攻出了三剑,第一次闪避他已经看出剑势虽然凌厉,并不是全无破绽。

“叮叮”的两声,沈胜衣两剑正击在双剑的剑尖上,将双剑封在门外,第三剑乘隙而入,正刺娄敬的眉心!

娄敬一个身子顿时如遭雷击,猛一震,倒飞了出去,一道血虹同时凌空洒落在地上。

沈胜衣看着娄敬摔落在地上,回剑入鞘,又木立不动。

红梅看着沈胜衣也没有动。

风吹竹涛,一阵接一阵,沈胜衣的衣袂已然平服,倏地又飞舞起来。

他的剑突然出鞘,寒光一闪后,再入鞘。

到他的剑入鞘,红梅寄身那株竹树才倒下来,红梅也好像这时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惊呼一声,凌空飘落。

她脚步才稳,沈胜衣已到了她面前,红梅却娇笑起来,“这是你对女孩子的态度?”

沈胜衣道,“难道你仍然不累?”

红梅道,“看来你还是一番好意。”

沈胜衣缓缓道,“幽冥还准备了什么人欢迎我?”

红梅看来很吃惊的说道,“你还想杀人?”

沈胜衣道,“不想。”

红梅道,“那你随我来好了。”

沈胜衣道,“去见幽冥,还是只到歇息的地方去?”

红梅温柔的道,“你连番激战,相信已经累了,当然是先去歇息的好,否则公子怪罪下来,我可是担当不起。”

沈胜衣淡然道,“对于姑娘这一番好意,在下当然是非要接受不可。”

红梅道,“公子言重了。”一顿转问,“公子练得到底是哪一门的剑术?”

沈胜衣道,“你看呢?”

“看不出,”红梅一面前行,一面道,“我已经看的很仔细的了。”

沈胜衣道,“这样说,在剑术方面姑娘显然也甚有研究。”

“江湖上有名的剑术我大概都能够看得出。”

“不简单。”沈胜衣亦步亦趋。

红梅倏地又回头一笑,“我却是从未看见过公子那种剑术。”

“在下那种剑术姑娘看如何?”沈胜衣淡然接问。

“不好看,但非常实用。”红梅由衷道,“比任何一种剑术都要实用。”

沈胜衣道,“好看的剑术,通常都不很好用,我的剑术也不是要给人看。”

红梅道,“你用的是杀人的剑术?”

沈胜衣道,“每一招每一式都是为了杀人而变化,甚至可以说,已完全没有招式。”

“这是随机应变,信手拈来,俱成妙着。”红梅沉吟道,“据说只有真正的用剑高手,剑术已臻化境,才能这样。”

沈胜衣道,“也许我真的已经是一个高手。”

红梅笑笑道,“翠蝶花飞,娄敬孙松都不是等闲江湖人,却是如此轻易倒在你剑下,若说你不是一个高手,江湖上,只怕就没有高手的了。”

沈胜衣淡淡道,“难怪我能够活到现在了。”

红梅再山下打量沈胜衣一遍,“我却是奇怪,以你的武功,竟以杀人为生。”

沈胜衣道,“杀人这种工作至死而已,中途你就是要罢休,别人也不容你罢休,这个道理,说你也不明白。”

红梅一笑,“现在我明白了。”

沈胜衣转问,“这些话也是幽冥要你试探我的?”

红梅摇头,“是我好奇这样问。”

沈胜衣沉声道,“一个人好奇心太重,绝不是一件好事。”

“也有例外的。”红梅脚步忽停下,“我真的不能够看到你的真面目?”

沈胜衣沉吟了一下,道,“我与一般人没有什么不同,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

“每个人的眼睛鼻子以我所知都不一样。”

沈胜衣没有再说,缓缓将竹笠掀起来,红梅目光灼灼,盯着沈胜衣的脸庞。

沈胜衣以笠作扇,轻扇了几下,忽然问,“看清楚了?”

红梅不由自主的颌首,“你与我想象的完全是两个样子。”

沈胜衣诧异道,“你以为我是怎样子的?”

“目露杀机,面容冷峻。”

“这才像一个杀手?”

“花飞不像是那样子。”

“一个杀手被人觉得他是一个杀手,已经失败了一半,纵然能够成功杀人,也只因为对方的武功比他不上,而防范又不足。”

红梅点点头,“无论怎样看,你却都不像一个杀手,一些也不像。”

沈胜衣淡然道,“这大概所以我能够活到现在。”

“你的武功比我想象的高很多,连九宫八卦那种变化,想不到也难不倒你。”红梅轻声问,“我实在难以想象,你竟然懂得那么多。”

沈胜衣道,“那其实不太难懂。”

红梅说道,“只是用的着的时间并不多。”

沈胜衣道,“学得到的我都学,懂得越多,我的命便越长。”

红梅怔怔地望着沈胜衣,“你不觉得做一个杀手,实在太浪费,太可惜。”

“我还没有动过这念头,这相信是因为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找到第二种更适合的工作。”

红梅轻叹了一口气,移步前行,目光好容易才离开沈胜衣的脸庞。

沈胜衣缓缓将竹笠戴回,跟在红梅身后,一颗心总算放下来,他看出,红梅事实并不认识他,而花飞,娄敬,孙松的手使他黑猫的身份更加真实,更令人信服。

幽冥公子若是因此而放心,这一次他的行动,可以说已成功了一半。

花飞是一个杀手,杀人无算,而且是一个真正的杀手,只看钱,其他一概不管,娄敬孙松独霸一方,无恶不作,杀这三个人,沈胜衣一些也不觉不安。

他虽然认识这三个人并不深,却深信黑猫对他们的评价。深感没有杀错人。

在黑猫杀人的记录上,杀的那些人该杀不该杀,都写的很清楚,他们的背景也调查的很清楚。

沈胜衣相信那一份记录,而最令他开心的,正是黑猫对某些人的见解与他不谋而合。

那一份记录他仔细看了几遍,所以娄敬孙松虽然出现的很突然,他还是立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也所以没有露出破绽。

但他并没有因此而放松警戒,幽冥公子虽然还没有露面,经过这连番实验,他已经知道,这个人绝不简单。

竹林尽头是一道粉白高墙,月洞门上篆刻着“冷香阁”三字。

风吹一阵又一阵,到竹涛声听不清楚的时候,沈胜衣红梅已到了冷香阁外。

那是几进的建筑,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地方虽然没有外面哪一个院子宽敞,却更加精致。

周围遍植梅树,名副其实,只是这不是梅花盛开的时候,看来难免令人有一股苍凉的感觉。

红梅安排沈胜衣在二进一个楼子里歇下,随即有丫鬟来茶点。

环境招呼都令人满意,沈胜衣只觉得脂粉味重了一些。

这冷香阁的主人,难道竟然是一个女人?

时间在静寂中飞逝,红梅没有再出现,沈胜衣出外走了一趟,除了那两个丫鬟之外,没有再见到任何人。

那两个丫鬟看来都不过十四五岁年纪,沈胜衣并没有向她们打听什么,也因为他相信不会打听到什么来。

周围也没有什么特别,只是梅树多了一些,沈胜衣回到小楼的时候,晚膳已经拿来。

几式小菜,色香味俱全,沈胜衣信口问了一句,“什么人弄得?”

“红梅姑娘。”一个丫鬟回答。

“想不到她还有这个本领。”

“姑娘这是第一次亲自下厨烧菜。”

沈胜衣“哦”一声,并没有在说什么,这看来也许使他更像一个杀手。

红梅烧的一手好菜,却从未为别人下厨,只有这一次,这无疑就是说,红梅对他是特别有好感的了。

这个红梅到底是幽冥公子的什么人?沈胜衣想过这问题,却没有问红梅,现在当然不会问那两个小丫鬟了。

这一顿,他吃的很多,这无疑已表示那很对胃口,也表示了他对红梅的谢意。

丫鬟将残余的饭菜搬走的时候,夜色已深浓。

小楼内亦已燃起了灯火,不太亮,而四面纱帐低垂,人在其中,在外面看来,就像置身于云雾之中。

有外面走进来的人从楼内看来,也是一样。

红梅就像是天外飞仙也似。

沈胜衣闲逛了一周,才在床上卧下,红梅就来了。

她换过了一袭淡红色的衣裳,两颊也是两抹淡红色,走的并不急,却是说不出的动人。

沈胜衣好像并没有看见,眼睛低垂着,红梅掀开了轻纱,也没有任何反应,竟似已睡着。

红梅走到床前,一笑,伸出一双手指点向沈胜衣的鼻子。

沈胜衣并没有反应,听由红梅的手指点在鼻子尖上,才悠然张开眼睛。

红梅“噗嗤”地一笑,“你真的睡着了?”

沈胜衣摇头,红梅又问,“那你怎么不闪避?”

“你这只是一只手指。”

“若是剑,你现在还保得住性命?”

沈胜衣笑了笑,“是剑是指我是感觉得到的,是不是幽冥要见我了?”

红梅嗔道,“你怎么连睡觉也记着那件事来的。”

沈胜衣笑笑道,“我本来就是为了那件事来的。”

红梅说道,“告诉你,公子明天才到来。”

沈胜衣道,“那我大概可以安稳的睡一觉了?”

红梅笑问,“你喜欢睡觉?”

“能够睡觉的时候我一定睡觉。”沈胜衣道,“这大概因为我能够睡觉的时间并不多。”

红梅又问,“除了杀人睡觉之外,你没有其他喜欢做的事了?”

沈胜衣淡然道,“好像没有了。”

红梅欠身做到了床上,轻声问,“听说你有一个很要好的女孩子。”

沈胜衣没有做声,红梅接下去,“听说她就是易金虹的女儿易菁菁。”

沈胜衣淡然一笑,红梅又问,“他是不是很美?”

“嗯,”沈胜衣淡应。

红梅咬咬嘴唇忽又问,“以你看,是她美还是我美?”

沈胜衣奇怪道,“这有什么关系?”

红梅催促道,“你说啊。”

沈胜衣笑了笑,“要我说,当然都是差不多得了。”

红梅亦一笑,“你这个人原来也不大老实。”

沈胜衣反问道,“你知道这不是老实话?”

红梅道,“你其实已经承认了。”

沈胜衣道,“这大概因为我钉子已实在碰的太多。”

“想不到你原来也风流得很。”红梅娇笑着问,“第一个让你知道,不要将两个女孩子比较的是谁?”

“忘掉了。”沈胜衣又垂下眼帘。

红梅道,“你不想那么健忘的人。”

“生命有如朝霞,记那么多干什么?”沈胜衣看来有些感慨。

红梅轻叹一声,半身一软,埋入沈胜衣怀中,沈胜衣没有推开她,也没有说什么。

红梅轻声道,“你看我怎样?”

“聪明美丽,像你这样的女孩子不多。”沈胜衣这倒是实话。

红梅凄凉的一笑,沈胜衣接又道,“而且又烧的一手好菜。”

红梅道,“可惜我不能给你烧多少次了。”

“这实在可惜的很。”沈胜衣道,“这件事完结之后你会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红梅闭上眼睛,睫毛中仿佛凝结着泪水。

沈胜衣道,“我不是要向你打听幽冥,在这件事之后,若是我有命,总希望能够再吃到你烧得饭菜。”

红梅道,“你没有骗我?”

“那虽然不是什么珍馐,却不易吃到。”沈胜衣忽然问,“你是扬州人。”

红梅张开眼睛,奇怪道,“你怎么知道?”

“那是地道的扬州菜。”沈胜衣笑了笑,“就是不进口也看得出来。”

“你莫非也是扬州人?”红梅细望着沈胜衣。

沈胜衣摇头,“我只是在哪儿住过一段颇长的时间,你呢?”

红梅无言颌首,沈胜衣道,“扬州本来是一个好地方,可惜太俗气。”

“做生意的人太多?”红梅笑问道。

“的确多了一些,生意人的嘴脸,虽然不全都难看,但难看的着实不少。”

红梅道,“这倒是,原来你曾经住在那儿,我还以为只是我的菜烧得好,你才多吃。”

“但无论如何,以后我都会记着,曾经认识有一个你这样的人。”红梅仰首望着沈胜衣,整个身子都偎入沈胜衣怀中。

沈胜衣轻搂着红梅,道,“今夜的月色看来很不错,我们到楼外走走。”

红梅笑笑,“无论怎样看你都不像是一个呆子。”

沈胜衣说道,“到现在为止,却还很像。”

“不是我难看?”

沈胜衣摇头,“你并不难看,今夜到来,却不知是否是你个人的主意。”

“不全是。”红梅摇头,“但我也绝不后悔。”

“有些事情,一掺入他人的意念,便会变得毫无情趣的了。”

红梅垂下头,眼泪忽然留下来,沈胜衣伸手缓缓轻抚着红梅的秀发,“幽冥到底要一个怎样的杀手?武功高强,机智,冷静之外,还要什么?”

“不知道。”红梅的声音很低,“但相信,没有比你更适合的了。”

沈胜衣感慨已极的一声叹息,“这是我所见,城府最深的一个人。”

红梅抬起头,“你也不简单,能够看透他的动机。”

“错了。”沈胜衣摇摇头,“有些事我所以不愿意做,只因为,我仍然将你当做朋友。”

“是真的?”红梅显得很意外。

沈胜衣无言颌首,红梅眼泪奔流。

“这样怎能够看清楚楼外的月色?”沈胜衣举袖替红梅轻轻将眼泪抹去。

月色迷蒙,精致的园林在月光下看来另有一番风味,沈胜衣走着不由慨叹一声,“设计这地方的人,必定是一个绝世奇才。”

红梅的面上已又有了笑容,“我也是从未见过第二个这样精致的地方。”

沈胜衣忽然问,“其实你本来是干什么的?”

红梅却道,“你猜?”

沈胜衣在一方石上坐下,“依我看,你只怕真的是一个杀手。”

红梅一怔,“凭什么你这样肯定?”

沈胜衣道,“你的出手,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你杀的人还是太少。”

红梅诧异道,“只看我的出手你就能够肯定了?”

“大概你还没有忘记我是一个经验丰富的杀手。”

红梅深望着沈胜衣,“我看你却是不像,不是说你掩饰的很好,而是你没有那种杀手独有的味道,尤其是在取下竹笠之后。”

沈胜衣并没有回答。

红梅一声微喟,“但事实你却是有名的杀手,难道我竟然真的看错了?”

沈胜衣笑笑道,“做杀手并不是一件有趣的事情,我的话你若是还听得进去,不要继续下去。”

红梅垂下头,没有作声。沈胜衣接问道,“是不是因为受制于幽冥?”

红梅头垂得更低,沈胜衣淡淡道,“幽冥也只是一个人。”

“你难道不怕我将这些话转知公子?”红梅反问。

沈胜衣只是笑笑,红梅推手一掠秀发,“为什么总是说这些事?”

沈胜衣道,“我来的不是时候。”

“哦?”红梅诧异的望着沈胜衣。

“幽冥应该在残冬邀我到来。”

红梅恍然,“你喜欢梅花?”

“更喜欢像梅花那样的人。”

红梅忽然笑了笑,“你来的虽然不是时候,但不是一朵梅花也没有看见。”

沈胜衣明白,一笑道,“而且是一朵红梅。”

“是真的。”红梅又偎进沈胜衣怀中,“要不要知道一些关于公子的事?”

沈胜衣道,“知道固然好,不知道大概也没有什么坏处。”

“你是担心给公子知道了不好?”

沈胜衣颔首,红梅道,“你不说有谁知道?”

“你知道的相信也不会太多。”沈胜衣摸摸鼻子,“我虽然还没有见过幽冥,但亦可以想象得到,这种人绝不会让别人知道太多。”

红梅显然很同意沈胜衣这些话,“我见过公子多次,却不知道他其实是怎样的一个人。”

顿一顿,红梅才接上,“又一次他是一个老人,老态龙钟,又一次,他却是一个浑身活力充沛而高大英俊的青年,更有一次,他竟然变了一个漂亮的女孩子。”

“易容?”

“也许是,也许那些人真的每一个都不同,只是来替他传达命令。”

“他们的声音是否一样?”

“我从来没有听过他的声音,他所有的命令都是写在信笺上。”

“这个人实在小心,但像他这样,纵然能富甲天下,活的只怕也并不快乐。”沈胜衣沉吟着转问,“你如何知道,来的人是他?”

“他的一双手无时不带着一双银光闪闪的手套。”红梅想想道,“若是我没有看错,那应该是他的兵器。”

“江湖上用银手套做兵器的人似乎还没有。”

“我却是一点看不出他那双银手套的妙用。”

“你也从未见过他出手?”

红梅点头,沈胜衣嘟喃道,“这个人的确莫测高深。”

“不过他的信用一向很好,计划也从未出现错漏,你又不是与他作对,尽可放心。”

“他每次接见那些邀来的人,是不是都在不同的地方?”

“每一个地方只用一次。”

“好像这样的地方,要弄一个已经不容易。”

“他从未约人来这里,也没第二个这样的地方。”红梅目光一转,“连我也是第一次到来,这显然是他居住的地方。”

沈胜衣奇怪的看着红梅,红梅又说,“这里有很多诗画,字迹与他的完全一样。”

“以常理推测,他应该不会邀约别人到来这儿。”

“除非他已经准备放弃这个地方。”

“从这个地方的刻意经营来看,应该不会随便放弃,这一次的行动,难道竟真的如此重要?”

“只怕就是了。”红梅叹息,“我却是想不出有什么地方值得他如此牺牲。”

“我也想不出。”沈胜衣嘟喃道,“这个地方所花的心血,实在难以估计,若是卖出去,只怕也没有多少人买得起。”

红梅同意道,“要我说,这个地方已经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沈胜衣苦笑道,“这个人的行径我实在猜不透。”

“也许他突然疯了。”

沈胜衣竟同意点头,“我现在实在希望早一些见到这个疯子。”

明月已经在中天,但距离黎明,仍然有很长一段时间。

沈胜衣仰首望天,不禁叹了一口气,红梅就在这时候离开了他的怀抱说道,“我要走了。”

“也不早的了,”沈胜衣笑笑,“我们总不能坐待天明。”红梅低声道,“不是我不愿意伴着你,只是,明天你要见公子,也许他还要多方面试探你的,

所以你现在必须歇息,以应付万一。”

红梅摇头又道,“今宵一别,我们也许是不会再见的了。”

沈胜衣无言。

红梅站起身,走了一步,忽又回头道,“每年的秋天我都会到栖霞看红叶,你知道栖霞红叶,最美是哪儿?”

“我知道。”沈胜衣仍然坐在那里。

再道,“珍重......”红梅脚步不停,头也不回,走了出去。

沈胜衣看得出红梅眼中的关切,只是道,“我会的。”

她走得很快,虽然背对着沈胜衣,沈胜衣看不到她双流的眼泪,却已经感到了那股悲伤。

他没有追上去,只是以目相送。

这个女孩子将会变成怎样,现在他当然不知道,却真的希望能够变好。

无论如何她还不太坏。

......寿终后世,尤深尤剧,入其幽冥,转生变身......

幽冥,也就是地狱,而地狱则是梵语,捺落迦,泥犁之义译。

捺落迦泥犁却本为不了,可厌,苦难的意思。

传说中,这实在不是一个舒服的地方,除了我不入谁入的高僧之外,大概没有什么人是愿意去的了。

以幽冥自称的人,自然也令人有一种既恐怖,又神秘的感觉。

幽冥公子一向给人的也正是这种感觉。至于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到现在仍然是一个谜。最低限度,沈胜衣现在仍然不知道,但已经很接近的了。

清晨的阳光虽然温暖,进入了这个大堂之后,那种温暖的感觉已经完全消散。

沈胜衣又戴上那顶竹笠。来接他的是那两个丫鬟,出了冷香阁,东行穿过竹林,便来到这个有如祭坛一样的大堂。

大堂非常高,也非常宽敞,触目都是石造的东西,当中一个石鼎上青荧荧的,也不知道燃烧着什么,火焰不住的跳跃,看来令人极不舒服。

石鼎后,是一个巨大的石像,差不多两丈高下,高立在一座石坛之上,刻的是一个年轻人,相貌英俊,带着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

刻工精细,栩栩如生,沈胜衣抬眼一望,不由有一种高不可攀的感觉。

大堂之内一片静寂,只有沈胜衣一个人。

“轧轧”声突起,两扇石门自动合拢,将天光完全隔断。整座大堂立时陷入一片青荧荧的光芒之中。

沈胜衣没有动,凝神倾听,却没有听到其他的声响。

门一关,这座大堂更静寂,却很快就被一阵笑声击破。

那种笑声开始的时候很低沉,逐渐高亢,迅速充斥整座大堂,说不出的怪异,而竟是由那个石像的口里发出来。

沈胜衣本以为听错,但仔细听下去,却是真的来自石像的口里。

沈胜衣很沉着,一声不发,垂手立在原地,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笑声持续了一会,停下来,一个沉雄的声音接道,“好一个黑猫!”

这语声入耳,沈胜衣不由浑身一震,令他震惊的并不是说话人深厚的内力,而是这语声听来是那么熟悉。

“在哪儿听过?”沈胜衣的思想迅速转动,然后他突然省起了一个人。

──不可能。沈胜衣立即推翻了这个念头,那个人也事实绝没有可能是幽冥公子。

──人有相似,声音当然也有,却是完全一样?奇怪!

竹笠遮住了他的脸庞,也遮去了他诧异的表情。

那个声音一顿接道,“一直以来,每策划一件事,我总是分录开几个册子,交给聘用的人,只有这一次,是例外。”

沈胜衣没有作声,心底却更诧异。

“因为这一件事实在太重要,任何的疏忽都足以引致失败,所以我必须一再详加解释,同时回答任何一个参与者的任何问题。”

沈胜衣仍然不作声。

声音又道,“你能够踏入这儿,已经表示获得准许参与,你若是尚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可以直说。”

“我没有。”沈胜衣简短地回到。

声音接道,“你不是一个喜欢说话的人。”

沈胜衣冷冷的道,“你请我到来,难道是请我来说话。”

一阵沉默,声音道,“取下你头上的竹笠。”

沈胜衣回以一声冷笑,那个声音亦一冷,道,“我现在是你的主人。”

沈胜衣道,“要看我的脸的人,必须先让我看到他的脸。”

“是么?”

“你请我到来,也不是要看看我的脸庞。”

“不错。”声音沉下来,“但能够看到你的脸,我这个主人总会好过一些。”

“彼此。”沈胜衣毫不妥协。

“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曾看过我的脸。”

“但你要看我的脸,却必须如此。”

笑声一起一落,那个声音道,“我看你只怕不是黑猫本人!”

沈胜衣道,“我看你,也不是真正的幽冥公子。”

“黑猫的朋友据知并不多,能值得他如此信赖的,相信更只有一个人──-沈胜衣。”

沈胜衣不作声,声音接道,“好,今天我就破例一次,让你一见。”

一落,便沉寂下来,沈胜衣倾耳细听,隐约的听到石像中好像有脚步声由上而下。

未几,石坛上一扇门“轧轧”的移开,一个人从石坛内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中年人,龙眉凤目,皓齿朱唇,三绺掩口髭须,四十五六年纪,一袭紫绣团胸长衫,气宇轩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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