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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二女争宠

官员贪墨,那是都察院的事。

但镇抚司干预接手的兴趣极浓,这可是抄家没产的发财好机,怎可放过?正好乘机制造攀咬牵连扩大罪案的冤狱。

这天傍晚,他在黄家井家私宅,邀集几位心腹,酒足饭饱之后,在密室审阅一些拟定的罪案,商讨进行的步骤和行动的手段。

对付这期间所发生的事故,已经交由爪牙们们处,除非发生重大意外,爪牙们不需向他请示。

白无常晚上带人去捉李季玉的事,不需他处理,城里城外夜间不可能传递信息,他想亲自指挥也力不从心。

其实他不认为李季玉的事是重大事故,镇抚司的人之所以全力以赴,问题出在受害者都是这些人的家属,激起公愤誓必报复,便显得事态严重而已,实在不需他亲自处理。

公案上摆放了不少机密卷宗档案,其中有处理的行动纲领,是绝对机密的内部文件,与呈报皇帝的奏章完全不同,只有主子绝世人屠能查阅批示。

在座的共有七个人,机密室外的警卫也严禁进入。灯火明后,每个人都红光满面,有了几分酒意,毫无严肃商讨机密的气氛。

镇抚司内的案件,通常称为诏狱,意思是由皇帝亲自下诏查办的。每一件罪案,都牵涉到许多人的生死大事,实在应该严肃地谨慎处理。

“在指挥使返京之前,这几件重案必须迅速结案,耽误得太久了,必须分案办理。”王千户将案卷分别交给列席的人,脸上有得意的神情:“别让指挥使说咱们无能办事不力,大家都有不便。范指挥,江右和州谢家的案件,显然有违指挥使的意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九千岁特地授意,要抄灭大理寺少卿谢云鹏一族,结果仅抄了他堂弟一家,抄没的田产家当发卖,也仅有一万八千两银子,仅处决了二十四个人。九千岁回京,你恐怕受不了呢!”

镇抚司设在各重要城市的分司,主事人通常称指挥。

在京本司的首脑由锦衣卫指挥使兼任,仍称指挥使,与各地的指挥是两码子事。镇抚司的首长,则称为镇抚。

“谢少卿参劾本卫罗织大狱,天牢人满为患,语侵九千岁暴虐残民,难怪九千岁生气。”范指挥猛抓头皮,表示无奈:“只是和州谢家一族,在当地为善不人后,极获当地官民爱戴,侵凌官田的罪证也不足。和州的周知州是朝廷有案的公正廉明好官,有意替谢家的人开脱,极力反对株连,据理力争仅办首要。京都的刑部吏部皆从中干预。监国太子也下旨免究。能抄没他堂弟一家,杀了二十四个人,已经相当不易了。九千岁责怪下来,我只好承当啦!不会有事的。”

“反正你执行不力,不关我的事。”王千户取出一个卷宗,往案中央一丢:“这案件牵涉到晋府,伪造的各种罪证皆已布置停当,必须在十天之内揭案。可以预计的是,晋府必将爪牙齐出,和咱们斗法,咱们得全力以赴,必须利用这一案,拔掉晋王世子的重要爪牙,为日后除去晋王世子布局。在风雨雷电四魔王中,晋王世子两魔王的爪牙最复杂,除去一些重要爪牙,日后便容易对付他了。揭发的主事,诸住认为谁可以当大任?”

“交给我好了,我熟悉晋府的动静。”右首那位三角脸中年人,一双三角眼凶光暴射:“晋府两位世子都不是好东西,老二朱济黄更是坏得头顶生疮,脚底流脓,野心最大,爪牙最多最强悍。我那些人对付得了这些爪牙,放心啦!”

晋王次世朱济黄,黄字左侧须加火偏旁。

这是皇家造字的特权,名的最后一字加五行表序。

中间一字,则表示世系。

朱济黄世系是第一代济(从永乐朝起算),五行也是第一字火。

第三个字不论任何字,皆必须按火、土、金、水、木五行次序,加在字左偏旁。至于辞典中有否这个字,一概不管,这是皇家的特权。

一代女皇武则天,也造了不少字。

“十天的期限不算充裕,需要人手,早些通知我。九千岁不在,这是咱们第一次在虎口拔牙,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小心了。”王千户取出第二个卷宗:“现在,我们来讨论这一案……”

砰然一声大震,机密室的沉重室门矗然倒坍。

室外本来有四名警卫,却声息全无。

“千幻修罗……”有人惊呼,刀出鞘跳案而起。

形如鬼怪魔神的千幻修罗堵在室门,手中的古剑闪烁着慑人心魄的光芒。

“老规矩,谁上谁死。”千幻修罗怪异刺耳的嗓音,在密闭的室中引起令人胆落的共鸣:“听命行事的人可以活,千幻修罗是不杀没有抵抗力的人。谁上?”

亮刀跳案而出的人打一冷颤,悚然垂刀后退。

“混蛋!你在我家来来去去,太不上道,那有强盗在同一家再三作案的?”王千户的绣春刀已经出鞘,却不敢冲出,破口大骂:“你根本就是无耻下三滥,狗都不吃的烂货。今晚你来干甚么?”

“骂得好。”千幻修罗也垂下剑,表示不必再动剑:“你这杂种不挥刀冲上来,非常走运,我还真不想劈了你,劈了你,下次就没有机会抢劫你啦!”

“你这混蛋……”

“我真的无意杀你,杀你等于自断财路。你们择肥而噬,抄大官小官与仇敌的家,杀许许多多的无辜,那不关我的事,当然我也管不了。你们争权夺利发大财,我也有权找你们发小财。王千户,你抄灭上官员外郎的家,共抄得多少珍宝财物?”

“你……”

“你为了引诱我闯你的埋伏,故意向外声称,把吞没的金银珍宝,藏放在金川门外王家。那些所谓金箱银箱,里面盛的全是砖石。现在,你愿交出让我带走吗?”

“都存放在洪武门御道大街镇抚司门内,有种你去搬好了。”王千户使用激将法:“自从上次你搬走我价值十万的金珠珍宝,我不再将财物藏入金库了。阁下,今晚你白来啦!”

“很好很好。”千幻修罗徐徐升剑。

“甚么意思?”

“表示我下次不会再来了。”

“你不该来……”

“我既然不会再来,表示以后来了也无利可图。所以,必须把你们杀光,下次就不必再来了。”

语气充满凶兆血腥,听的人心胆俱寒。

“阁下……”王千户忍无可忍,扬刀待进。

一声长啸,千幻修罗疾冲而上,剑光如奔电,光芒闪处风雷骤发。

斜刺里扑出一个人,绣春刀从侧方切入,天外来鸿猛劈他的左后腰,刀上的劲道空前猛烈,破气声似风涛,刀沉力猛具见功力。

剑光回旋,锋尖从王千户的胸口折向,距胸肌不足三寸,招发中途折向变招的技巧,无与伦比,身随剑转大回旋,铮一声震开临背的绣春刀,顺势一挥光芒暴涨,剑光掠过那人的脖子,人头脱颈飞起,鲜血喷射。

剑光再快速斜掠,被三个人掀起的长案,应剑崩裂,轰然倒坍响声震耳。

灯火闪烁,八盏大灯熄了五盏。

暴乱中,人影奔窜难辨形影。

掀起的长案面积大,他不得不毁案,案有效地挡住他,争取到逃走的时间。

密室后侧有两座秘门,是供逃走的救急秘道,由王千户领头,发疯似的夺门而遁。

一声沉叱,最后没能钻入秘门的人,被剑从腰背贯入,锋尖透胸。

七个人仅死了两个,非常幸运,掀案阻挡的机智相当高明,应变的技巧极为老练,逃过被屠光的噩运。

秘室门极为坚牢,短期间想击毁不是易事。

“我不信金库内没有财物,不查看岂不是白来了?”千幻修罗必须争取时间,外院的人很快会大批涌入,不再浪费时间毁秘门,毁门也不可能追及逃走的人了,剑隐肘后扭头出室。

全宅大乱,灯火一一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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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大安德门村白无常搜捕李季玉失败,是二更天的事。

王千户大宅受到千幻修罗袭击,发生在三更将尽子夜之后,城内城外同时失败,镇抚司的人士气一落千丈。

符晓云是三更初返回侯府的。

李季玉童心未泯,带着她利用藏在草中的小竹筏,划过七八丈宽的城河,像在驾舟玩水。

然后用飞爪百链索爬四丈余高的城墙,神态悠闲毫不紧张,像带着玩伴,无牵无挂郊游嬉戏,心情非常愉快。

如被捉住,是唯一的死刑。

把晓云送抵侯府大院门外,李季玉才脚下轻松地离去。

他住在何处,晓云一无所知。

侯门一入深如海。

府中宅院甚多,主人一家老少远在北京,只留下三十余名男女仆人照料,大白天也很难看到有人在各处走动。

她住在内院本来属于她的绣房,两侧的耳房住着侍女春兰秋菊。伴送她南来的几个人,安顿在前院,相距远得很,夜间有事照应颇为困难。

她也不需特别照应,自信有自卫的能耐。

主人不在,庭深院广,人丁稀少,各处庭院花木扶疏,胆小的人住进来,真会白日见鬼胆怯心虚。

难怪她急于找到李季玉,住在府中无所事事,倍感寂寞,李季玉是她唯一的朋友。

她也会用心计,希望在多接触中,诱使李季玉承认是救她主婢的蒙面人。每接触一次,就对豪放不羁的李季玉多一分好感。

这份亲和感与情爱无关,与恩情倒有些沾连。

她还不知情为何物,只知道与李季玉在一起,心情特别的愉快,不在时思念殷切,如此而已。

李季玉在春华院那种风月场消磨,她居然毫无感觉。当然,那时她与李季玉只能算是陌生人。

李季玉的表现,一次比一次出色,她认为李季玉是蒙面人的信念,也一次比一次坚定。

夜已深,两侍女怎敢安睡?小姐不在,何时返回无法估计,也为小姐的安危担心。

两女在厨下准备可口的点心,备下沏香茗的茶具。平时不许仆妇们接近,仆妇们根本不知道小姐在家时的活动情形。

她是跳墙返家的。

两侍女接到人,心头一块大石落地。主婢三人在小花厅品茗享受可口点心,是楼上唯一有灯光的地方。

梳洗易装后的晓云,小村姑的气息一扫而空,披下一头黑亮的及腰秀发,一身玉色连身衫裙,回复侯门千金的淑女风华,与那天的马上英姿气质又是不同。

她真会变,也许是女大十八变吧!

“小姐,把你们见面的经过,说给我们听听好不好?”春兰迫不及待希望知道经过:“京都的街坊邻舍,没有人不替他喝采的,好像有人称他为小霸王,他的拳脚功夫真的愈来愈精巧厉害吗?说啦!小姐。”

两位侍女是从京师带往北京的,从小就接来和小姐作伴,一起长大玩耍,情同姐妹,甚至一同读书练武,人前人后也不分主婢。年长一岁的春兰,晓云从小就称她为姐。晓云的老娘也不以为意,认为是极为自然的事。

侯爷出身军伍,燕兵南下期间立下彪炳的汗马功劳,忠心耿耿勇冠三军,是世子高煦的沙场最佳搭档。永乐帝曾经金口玉牙岂示符侯是忠心耿耿死士,任何人都必须对符侯表示尊敬。

连世子朱高煦百般笼络他为心腹,也遭到他的拒绝。在他的心目中,他所尊敬的君王,只有永乐帝和太子朱高炽,绝不与任何人营私结党。

绝世人屠也是永乐帝的亲信心腹,至少表面如此,把符侯爷恨之切骨,但也不敢设计陷害他。

符侯爷受伤退休,绝世人屠最为快意,认为是去了眼中钉肉中刺,最好让符侯爷老病死在北京,不要活着返回京都碍事。

符晓云出现在京都,确令第一号刽子手王千户头痛。而且符晓云首先找上了得力爪牙天地双杀星,不管是有意或无意,都不是好兆头。

绝世人屠早已自称九千岁,暗中积极准备做万岁,这是绝对的机密,须防符晓云得到某些风声。

另一个暗中积极准备做万岁的人,就是汉王世子朱高煦。汉府留京的爪牙,也对符晓云的出现,怀有强烈的戒心。

这是说,济阳侯府极不安全,毫无防卫力。

晓云的处境,也可想而知,她自己却如蒙在鼓里,对京都的情势一知半解,认为与她无关,她也的确不知道翻天覆地的阴谋。

主婢三人深夜在楼上品茗,灯光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一些涉及秘密的罪案密谋,通常在夜间进行。

镇抚司的密探,就是夜间侦查的专家,深宅大院高楼密室,也阻挡不了这些武功超绝的行家,神不知鬼不觉出入自如,这些皇家密探,被看成毒蛇猛兽。

“我不能说。”晓云脸上的笑容可爱极了,容光焕发表示心中的愉快:“他说的,不要和任何人说有关他的事,以免招惹麻烦,增加他的困难。”

“小姐,我们是外人吗?”春兰笑问。

“他说的,不管任何人都不可说。”

“哦?他他,小姐心中只有他。”秋菊做鬼脸:“我们只想知道,他是如何对待小姐的。我们都知道他不是正人君子,言行举止……”

“啐!你想到那儿去了?”晓云脸一红:“我们只是谈得来的朋友,他亲切风趣见多识广,和他在一起,我只感到快乐而安全,可以完全信赖他……”

“现在就不安全了。”春兰突然压低声音,抬手过肩,用大拇指向身后的明窗:“从右面过来的。”

楼外有廊,朱红栏杆可用飞爪百链索攀登,任何超尘拔俗的轻功高手,也不可能跃登三丈高的高楼,人毕竟不是鸟。

用工具攀登,很难毫无声息发出。夜深人静,在楼廊潜行,也瞒不了听觉锐敏的行家。

春兰距明窗最近,所以最先听到声息。

晓云毫不紧张,淡淡一笑打出手势。

秋菊飞快地出厅,片刻便携来三把连鞘长剑。

三人继续品茗,继续谈心。

“小姐,要不要抽空去拜望少师?”春兰说话泰然自若,不理会背后的明窗有何动静:“老爷与少师交情深厚,小姐应该去向老佛爷请安,不是吗?”

“不要去打扰他老人家。”晓云说:“自从他老人家主编永乐大典完成之后,就足不出寺苦修不问外事,连太子也见不到他。早些年他返回老家苏州,花了无数金银济助乡亲,却不受欢迎,连乡亲父老也对他不谅解。他老了,可能万念俱灰,连乡亲也遗弃他,盖世功业对他一个老和尚来说,只是尘世的业障而已。”

“老佛爷心灰意懒,另有原因哪。”秋菊说:“他老人家一手策划龙飞在天大计,功业千秋,但身为出家人,名利对他只是过眼云烟。”

“你说的原因不敢说出来,我敢说,此地并无外人,怕甚么呀!”晓云不怕窗外的人偷听:“皇上不让他清闲,要他做甚么僧录司左善世,做甚么资善大夫太子少师,他实在心里不痛快。主要的是,皇上对他确是过分了些。当初兵发之前,他再三恳求皇上,不要杀一代读书种子方孝孺,结果皇上屠光了方孝孺十族。他的知交大和尚溥治,皇上认为大和尚,助建文化装僧人遁出皇宫,囚禁迄今仍在天牢受罪,分明是有意给少师难堪。”

太子少师道衍和尚,指的是永乐第一大功臣姚广孝。永乐大帝杀功臣,比他老爹朱元璋杀得少些,没把第一功臣杀掉,已经够厚道了,而且爵位高居一等。

姚广孝十四岁出家为僧,但另拜大法师席应真为师,结交的也都是玄门方士和术士法师,所以有人称他为僧,也有人称他为道。

叩窗声三响,夜间清晰可闻。

春兰莲步轻移,泰然自若打开明窗说声请。

人影用乳燕穿帘身法,轻灵妙曼穿窗而入。

“你们有意说给我听的,肯定已经知道我的来历了。”进来的人是假书生欧阳慧,气色不太好:“知道我是汉府的人,故意抬出道衍老和尚来吓唬我。老和尚最讨厌汉王世子,汉王世子的确不敢招惹老和尚的人。我敢,老和尚吓唬不了我。”

“你别误会,我不知道你是谁,更不知道你不怕少师。少师虽然道力通玄,佛法无边,但他老人家多年不问外事,众所周知,把他老人家抬出来,吓唬不了任何人。我爹与少师的确交情深厚,不论在公在私,都不会把他人家抬出来唬人,以增加我家的威风权势。”

“是吗?”欧阳慧冷冷地问。

“绝无虚假。”

“好吧!算我多疑。”

“你不是前来启疑的。”

“对。”

“有何贵干,你说吧!”晓云接过春兰递来的长剑。

“你在燕子矶扮成村姑,与李季玉走在一起。”

“没错,当时你也在场。”

“他是你的甚么人?”欧阳慧脸色一沉。

“他是我回京都所碰上的第一位朋友。”晓云坦然说:“他是京都的豪少,我是侯门千金,所以只有扮村姑,才配和他在一起游山玩水,有甚么不对吗?”

“他在京都兴风作浪。”

“那是他的事,并不影响朋友的交情。哦!他冒犯了你吗?那天,他好像救过你。”

“我要知道他住在何处。你是他的朋友,必须把他的藏身处告诉我。”欧阳慧将插在腰带上的长剑,挪至趁手处,强者的气势流露,表示所求不遂便会动武的意图,毋庸置疑势在必得。

“老天爷!整个锦衣卫的人在找他,京都的龙蛇都被迫四出找他,他敢把藏身处告诉我?”晓云来软的,虽然手中有剑:“我和他只是认识没几天,见过两三次面的新交朋友,他会告诉我?公子爷,你找错了人,找错了地方,你出现在我的妆楼,可知道后果吗?”

“哼!你能把我怎样?你该怕我怎样呢!”欧阳慧傲然地说:“你撒谎,休想瞒得了我。他胆大包天,锦衣卫奈何不了他,一定会把藏身处告诉你,料定你喜欢他不会出卖他。那天你和他在一起的亲昵举动,我便知道你们是亲密的朋友了。说,他在何处?”

“你在胡说八道乱栽赃,还真像是镇抚司的人呢!镇抚司的人把乱栽赃当成坑害人的万灵丹,而且确是万灵丹。我再次郑重告诉你,他没将住处告诉我,赶快另找门路。你为何找他?想恩将仇报吗?”

“胡说八道。我喜欢他,我有能力保护他包庇他,我要接他到汉府安身,看谁敢前往找他撒野?哼!”

“你喜欢他?你?”晓云的口气一变。

她已经知道欧阳慧是女人,公然说喜欢李季玉,这代表甚么意义?

“你在大惊小怪。”欧阳慧脸一红,会错了意。穿了男装,年轻俊秀,公然声称喜欢某个大男人,极容易引起误会,引起暧昧的联想。

地不论南北,男人们喜男风狎娈童平常得很。

“你不说我不会走,你说不说?”欧阳慧横蛮的口吻咄咄逼人:“快说!我不能等你等到天亮,哼!你非说不可,说!”

“即使我知道,也不会说,何况我根本不知道。”

“你……”

“汉府与锦衣卫南北一家亲,你以为我不知道?快死了这条心,你们坑害不了他的。”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一声龙吟,欧阳慧拔剑出鞘。两人手中都有剑,上次在观音门曾经各自为战,都知道对方了得,必须用剑解决问题。

晓云更是心中有数,她知道对方的底蕴,也有意试试对方的能耐,用剑决胜的意念颇为强烈。

“见了棺材我也不会掉泪,别忘了我是将门虎女。”剑出鞘,她反而神态轻松了,流露的轻松中也呈现信心。

绝大多数的人,剑出鞘刀在手,必定气涌如山,杀气腾腾怒目相向,兽性爆发像要吃人。

小花厅并不小,只是精致的摆设家具甚多,在厅内动剑,家具必定遭殃,也不易发挥剑术的神髓。

“小姐,下面院子宽阔得很呢!”春兰细心,及时提醒小姐不可在厅内动手:“汉府的公子爷不是强盗,是有身分的人,更是武术名家,武功超拔的高手,在院子里正好发挥剑上的威力,是吗?”

“好,院子里见。”晓云提着剑出厅下楼。

知道从原路出窗,跳楼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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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广阔,建有花坛花台花架有如花园,平时也是女眷活动的天地。但黑夜中视界有限,没有照明灯,不是死仇大敌用剑玩命,十分危险。

欧阳慧极为自负,轻拂着长剑表示满不在乎,女强人的气势颇为强烈,似乎没把晓云当成对手。

晓云也泰然自若,将剑举起用手帕轻轻揩拭,有如准备练剑而非拚搏,脸上有飘忽的笑意。

“你真不肯说吗?”欧阳慧的剑升起了,剑隐作龙吟,滑进两步取得出剑距离。

“我坚决拒绝,因为无从说起。”晓云收了手帕,也升剑拉开马步立下门户。

气氛一紧,杀气涌发。

两侍女分两方戒备,但剑未出鞘。

“值得吗?”欧阳慧犹图说服。

“毫无疑问。”晓云说得斩钉截铁。

“你将后悔。”

“该做的事,成败都不会后悔。”

一声娇叱,剑光迸射如雷电,喷射出一连串眩光,剑气爆发似风涛,欧阳慧抢制机先进攻了,一招凌厉无匹的七星联珠强攻,连绵吐出七道闪电。

“铮铮铮……”晓云轻灵地移位,剑上挑下拨封得风雨不透,仅用一招云封雾锁封架,仅移了五次位,退了近丈左右,瓦解了七剑狂猛的连绵攻击。

“咦!”欧阳慧一招攻势已盖,没能抓住攻第二招的连续攻击好机,晓云已在封最后一剑时,移位至左方远在两丈外了,抢攻失败,大感意外。

这种排山倒海式的迫攻强压招式,其实威力虽大,功效却不佳,尤其是在空间广阔的地方,对方采用游斗退步闪躲,便可将猛烈的攻势一一勾消。

但出剑进步的速度如果非常快,一剑便可把对手击倒,用不着一招攻七剑浪费精力,一剑便够了。

“你动了杀机。”晓云的剑仍在隐隐震鸣,可知封招的劲道极为浑雄,所以能挡架袭来的猛烈剑势,双方在御剑的内力上,应该功力是相去不远的。

“废话!”欧阳慧声到、剑到、人到,剑光迸射,仍是正面强攻,招发乱洒星罗,也是一招数剑的狠着。

晓云不再示弱,右脚滑出半步,宽大的玉色衫裙突然飘举外张,似要张翼凌空飞去,眩光一闪,一剑击出,奇准地与对方电射而来的剑尖接触。

“铮!”怪异震耳的撞击声乍起,双剑锋尖接触处爆发出一朵海碗大的迸发光环,光度朦胧,有几分像雾光,一明一灭随即消散。

空间里,奇异的震鸣声袅袅消逝,像是午夜的风涛,似乎声源相当遥远。

各向斜后方暴退八尺,马步同时呈现不稳状态。

“是罡气的一种。”晓云举剑的手也呈现颤动:“幸好我禁受得起。汉府有你这种人才,今后大有可为。你走吧!你杀不了我的,我可以缠住你三天三夜,算我怕你好了,你请吧!”

“这怎么可能?”欧阳慧满脸惊疑,将剑尖移近至眼前察看:“我不信。”

不信就付诸行动,向晓云逼进,显然在惊疑分心察看剑损情形,并没听清晓云的话。

剑的锋尖是完整的,受损的应该是晓云的剑。想像中,晓云的剑该毁掉八寸锋尖,手臂也可能受伤或虎口迸裂,输定了。

晓云的外表变化,黑夜中看不清,但屹立举剑的形象气势,不像是输了的人,所以不信。

剑影飞腾,异鸣震耳,人剑缠成一团,闪动之快无与伦比,响起一连连惊心动魄的金铁交鸣,火星爆散像旗花。

每一剑接触皆罡风四荡,一剑连一剑绵绵不绝,全是强攻硬接的刚猛招路,互不相让强行切入快攻,力拚三五十剑之后,全力一击的机会不再发生,双方的精力消耗甚快,成了真正的缠斗,看谁的精力先竭,神功绝学已没有机会发挥。

一旁幻现三个黑影,看轮廓可分辨出是两女一男,都穿了夜行衣,刀剑系在背上。

两侍女及时抢出,挡住了幻现的三个人。

三个夜行人居然止步,不曾冒失地冲近。

“老天爷!怎么用蛮力拚剑?”为首的女夜行人,在两丈外娇叫:“双方功力悉敌,如果用快攻,那就成了本能的、习惯性的你攻我架,你一下我一下,攻上千百招,也找不到攻击要害的机会,你来我去没完没了,这算甚么呀?闹着玩?”

“行家高论。”男的夜行人说:“但是,你没看出她们精力将竭吗?咱们走吧!没有意外,咱们白来了,还以为出了不可收拾的变故呢!”

“你们是……”春兰讶然问,戒意仍浓。

“我,冷剑飞花梅芳华。”先前发话的女人语气相当自负。

“哦!镇抚司的……”

“密探。”梅芳华向后退:“今晚,我们负责这附近的治安。”

“该说监视,是吗?”

“也许吧!”

三人身形倏动,三两闪形影俱消。

表面狂猛的恶斗,也人影急分不再纠缠。

“咱们以绝技行致命一击。”欧阳慧气息有点不稳定,呼吸声隐约可闻,口气仍然强硬:“你需要调息以便聚气行功吗?”

“我也有同感。”晓云也不示弱:“镇抚司的密探,都是高手名家,可别让他们看笑话,讽刺我们在斗牛,你我足以称真正的高手名家。我进招了。”

两人都听到女密探冷剑飞花的话。

冷剑飞花是密探中大名鼎鼎的宗师级名家,在京都声威赫赫,侦查行动无孔不入神出鬼没,剑术与暗器皆超尘拔俗,是江湖上的名女人。投入密探三年余,地位日高,有升任三大侦缉组组长的声望与潜力,聘礼也逐步升高。

其实,两位高手密探,仅有一半说对了,仅看到她两人贴身迫攻的表情,黑夜中看不清真实的状况。

先前雷霆一击,势均力敌,便各怀戒心,不再用绝学硬拚,因此仅看到她俩以剑术相搏,认为不过如此而已。

密探们也没看出,晓云始终采守势。

既然要行致命一击,她必须主攻了。

剑向前一引,脚下灵巧地逼进,与先前采取防卫的气势完全不同,赫然有宗师级的气势流露。

欧阳慧一怔,立即停止调息,一拉马步,升剑待发。

镭射破空射到,晓云无畏地长驱直入,招发射星逸虹,走中宫强攻猛压。

“铮铮!”剑接触的奇异光团再次出现,罡风乍起形成气旋,啸风声慑人心魄。

欧阳慧暴退丈余,再急退两步稳下身形。

晓云马步一沉,仅退了两步,一声冷叱,身剑合一闪电似的扑上了,招发银汉聚星,仍然是强攻猛压走中宫贯入的狠招。除非对方的闪避移位快一倍,不然非接不可,也必须具力道有震开她的剑。

欧阳慧不再硬接,扭身斜移、下挫、半旋、拂剑……避招反击一气呵成,反应之快无与伦比。

传出与护体神功冲击的啸鸣,双方的剑尖,皆在对方的身躯近距离掠过,衣衫出现裂痕,几乎触及肌肤,护体神功产生抗拒作用,不至于两败俱伤。

欧阳慧的右外肩,衣衫出现一条两寸长斜缝。

晓云的右外胯,连身衫裙也裂了一条三寸长横缝。

内功的种类甚多,派流传承各有不同,性质大同小异,功能各有所长。如果天赋体质佳苦练有成,通常可产生两种主要功能。

一是内固;意思是巩固体内器官不受外力侵害,最高境界甚至毛发也可以保护。一些所谓修至半仙之体的高手,甚至可以度过五行浩劫;唯一可伤害毛发的是雷火天劫。

一是外发;意思是功能扩大至体外,修为可决定扩大的距离,从五官、手脚聚于一点发出。

最高境界可由意念力控制,即所谓神意所之,不需用手脚移动物体。

不论何种内功,目标都是追求长生,增进健康,保持生理机能活泼,绝不是用来杀人的。

结果,人的欲望,把这些功能用来追求欲望的满足,也就成了杀人的工具了。

尤其是外发的功能,被使用得最滥。保护网等于是扩大了,扩大就伤害到体外的事物,便被作为攻击的工具,成为威力强大的武器,而且是无形的。用意识杀人,不是神话。

通常修至所谓化境的高手,如果对手功力相当,保护网很难扩及体外。

比方说:衣物。所谓毛发无伤,仅表示闪避的技巧高明而已,击中头部,头发是很难保住的。

两人都被击中了,损坏了衣衫。

欧阳慧是被刺中的;晓云则是被锋尖划过的。

按击中的层次论,欧阳慧输了这一场激斗,是在迫不得已时走险,下意识地反击拚个两败俱伤,后一刹那击中晓云的。

一旁出现三个人,又是两女一男。

“闹够了吧?”身材修长的男黑影,背着手冷冷地说:“你真不走,我要把你捆起来送回汉府。”

“我会再来。”欧阳慧用剑向晓云一指:“不把他的藏匿处告诉我,你休想安逸。只有我才有能力保护他,你这里昼夜都有人监视,我也会来,哼!”

“我真的不知道……”晓云大声分辩。

欧阳慧已经走了,根本不想听她的分辩。

“惹了镇抚司的人,已经够麻烦了,怎么又惹上了麻烦更大的汉府?你是唯恐麻烦不够多呀?”男黑影用埋怨的口吻说:“不要再乱跑了好不好?出了意外怎办?”

“我那敢招惹他们呀!”晓云将剑递给春兰:“每次都是他们有意生事的。这个鬼女人……”

“我不知道她的来历,得设法到汉府去查。”

“那就请费心啦!谢谢。”

“你最好晚上少往外跑,监视这里的人,已经从三级密探升高至一级了。早些歇息,门户小心。”男黑影偕两女伴向前院走:“那三个密探,已被信号召走了,但仍得小心提防。”

济阳侯府不是毫无防卫力的地方,只是人手不足,不可能布下防卫网而已。主人全家皆在北京,也没有布防卫网的必要。

镇抚司的密探出入王公贵胄内室,在平民百姓的宅院往来,是他们查缉的职责,是皇家的特权,任何人也不能干预拒绝或反抗。济阳侯府也不例外,连汉王世子也不例外,所以冷剑飞花三个人,敢公然现身观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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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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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晓时分,住在太平井巷的两户人家,景阳钟刚响彻全城时,大门被李季玉踹破,把仍没起床的男女老少惊起,打破门窗家具,成年的男人侧被痛打一顿,闹了个鸡飞狗走,直至街坊的人闻声赶到,这才跳后门的院墙溜之大吉。临行向鬼哭神号的妇孺宣称,如果不搬回锦衣卫的眷属卫城区,下次来时把成年男女的腿打断,绝不宽贷。

这两家的家主,任职镇抚司,是镇抚袁江的随从十校尉之一。转调镇抚司之前,是大汉将军。据说可能在绝世人屠返京之后,很可能外调苏州镇抚司的镇抚。这表示他是京师镇抚司的红人,是镇抚袁江的心腹,职位虽比千户王谦低,亲信度却高,所以不久将外调任镇抚。

王千户是京师镇抚司中,三个指挥千户之一,由于是绝世人屠的心腹,非常的跋扈,长官镇抚袁江也指挥不动他,问题出在权力斗争上的争宠程度摆不平。其实,镇抚袁江也是绝世人屠的心腹,凶残程度不比王千户差,争宠的局面一直就处于竞争状态,长官部属的关系便模糊了,成了各干各的,看谁能替主子绝世人屠获得最大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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