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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一教一门

七个人站在一堵矮墙头向外观察,颇感诧异。

村外围的草丛大树下,偶或可看到隐约的人影。

十余丈外第一家农舍前广场外缘,两个劲装大汉站在树下好似闲暇向农舍观望,不像是警戒,倒像是休息聊天的人,看不出警戒准备搏斗的迹象。

“他们在等什么?”杭教主惑然问。

破晓前的一场激烈恶斗,双方死伤惨重,事实上走狗们曾经有几个人攻入农舍,造成相当具有破坏力的恐慌,在气势与实力上,走狗们占了上风,按理应该不顾一切,一鼓作气全力攻入以竟全功,为何突然中止攻击,平白放弃一举歼灭的大好机会?

“等你们突围。”鬼见愁目光落在远处:“他们知道屋内摆了阵,不想牺牲人手硬闯。极乐散人不敢轻视教主你的道行,犯不着拼个玉石俱焚,反正认为咱们已是逃不了的瓮中鳖,不需急于捉到手。忍耐死守的人像冯河的暴虎,强攻的代价必定极惨重。唔!似乎……”

“似乎什么?”

“你们是不是还有安顿在别处的人?”

鬼见愁向北面的散落树叶一指:“他们的主要人手布在那一带,那边好像有一条通向邻村的小径。”

“本教另有一批从各地召集前来的人,预定该在这两天至严家洲会合。再就是另一方的人马,约定三天……该说两天,正式聚会严家洲。这里,是早些天派来设置集合点的人。计划中严家洲是主要聚会处,各方的人,如果发现严家洲有警兆不安全,可逃至这里会合。如果发觉这里也有警兆,便可前往第三处集会点会合。”

“你们准备应变的计划相当周详呢!”

“我们是最先到达严家洲的人,已到了三天。这是说,其他后到的的人,即使发现了警兆,也不可立即赶来这里会合。所以这两天之内,不可能有人赶来策应。”杭教主神情显得沮丧,已看出死守也挽不回颓势,突围更需付出被分歼的代价。

“可以肯定的是,那边有不寻常的情况发生,即使与你们无关,也将是与走狗们敌对的人闯来了。”

鬼见愁肯定地说:“杭教主,最好准备行动,乘机策应或突围,把握战机,生死存亡在此一举,不可迟疑。”

“你的打算是什么?”

杭教主居然信任他:“策应呢?抑或是突围?”

“突围是下策,他们可以分出人手追杀、策应,置之死地而后生,多一分外援,便多一分力量。我要找一把刀,混战刀最管用。”

“好,策应,杀出去。”杭教主一咬牙:“突围逃走,白天无处可逃。副教主,赶快把人召集过来,快。”

“遵命。”副教主显然赞成策应的,突围逃走确是死路一条。杀出一条去路,比突围被人追杀光彩。

当远处传来呐喊叫号声时,八名大汉保护着杭教主领先冲出农舍,四十余人分为三组,互相前后策应,以不徐不疾的速度冲向呐喊声传来处。

果然不出所料,现身拦截的人约二十余名,寡不敌众,接触片刻便且战且退,退向也是呐喊声传来处。

士气大振,浑天教的人兴奋万分,勇气百倍,无畏地奋勇急进。

一边是已经收获的宽阔田野,另一边是草木丛生的荒原,小径从中间伸展,五里外是另一座小村。

杀声此起彼落,钦差府走狗约有六七十名,与一群穿白衣的男女恶斗,各找对手舍死忘生缠成一团。

白衣男女约四十余名,人数虽少了一半,但每三人为一组阵势有章有法,与钦差府爪牙各自为战完全不同,因此仍然保持实力平衡局面。

退来的二十余名走狗,立即陷入混战。

极乐散人领先投入,劈面碰上冲来的三名白衣白裙女郎,三支剑交叉飞旋,把五名走狗冲得八方游走,无法挡住三女郎交叉进攻的灵活剑势。

“陈门主,你竟然赶来了。正面本教主负责。”杭教主兴奋欲狂,一剑将一名走狗劈翻。左右八名大汉加快抢出,左右一分挡住绕来的三名走狗,刀举剑扬。

左侧不远处另一组人也分清了敌我,白衣男女色彩鲜明极易分辨,毫不迟疑贯入人丛,刀光剑影八方飞腾。

花花太岁紧跟在绝剑后面,让神情狞猛的绝剑打先锋。

鬼见愁也不笨,跟在绝剑左后侧,手中刀左挥右挡,略显笨拙地封架走狗们攻来的兵刃,似无还手之力,经常被反震力震得外冲移位。

任何人也可以看出,他没有攻击的能耐,走狗们的武功比他强好几倍,能封架已经非常难得,随时皆可能死在对方的刀剑下。

绝剑徐飞扬的英俊脸庞,不再具有英俊的风采,五官呈现扭曲,眼中放射出异光,狞猛凶狠的神情极为慑人,神似一头发威的猛兽,手中的追电剑像惊电,闪烁的剑光八方迸射,所经处波开浪裂,真像一部极具破坏力的失速大车,冲出百十步,便毙了四名走狗。

四名走狗皆是武功了得的高手,都是主动抢攻三五招之后,被一剑穿心杀死的,跟在后面的花花太岁,仅刺伤一名走狗的右肩,表现毫不出色。

鬼见愁表现得更糟,先后被两名走狗逼得手忙脚乱,单刀吃力地左封右架,兵刃碰撞的声浪一阵紧似一阵,每次都是利用接近绝剑的机会,让绝剑解厄把走狗摆平的,他真可算投机取巧假虎威的狐狸。

几经冲错搏杀,终于三人逐渐被压得挤在一处,失去自由活动的空间。

花花太岁是高手中的高手,但与钦差府的高手走狗相较,分量仍嫌不足,缺乏独当一面的勇气,只敢跟在绝剑徐飞扬的身后打烂仗,也暗中负责指引绝剑的任务,混战中,总算还胜任浑水摸鱼的工作。

铮一声狂震,他接了一名中年人狂野的一剑,猛烈的震力,将他震得手臂发麻,身形不由自主斜冲出丈外,马步大乱。

晶芒似电,一枚三棱透风镖到了他的左胸前,是另一名走狗从侧方射来的致命一镖,他毫无躲闪的机会,只等钢镖入胸。

白光一闪,叮一声脆响,三棱镖距体仅两三寸,被一把单刀化不可能为可能拍中,镖失速掉落。

镖芒和刀光,都吓了他一大跳。

他看到刀的主人,是鬼见愁。

鬼见愁向他挤眉弄眼,向侧踉跄斜窜,速度有限,似乎有点真力不继,身法欠灵活。但这一窜恰好到了左前方绝剑的左后侧,不假思索地乘势扭身一横刀。

瞎猫碰上死老鼠,刀拍中一名走狗的右胯。

一声怪叫,走狗飞摔出丈外。

走狗的练子枪,缠在绝剑的腰干上。

绝剑身形倒退,几乎被拖倒。走狗被刀拍飞,练子枪失去力源,攻败垂成,没能把绝剑拖倒。

“站稳了,大剑客。”鬼见愁及时扶住了绝剑,大声沉喝。

“去你的!”绝剑被沉声所惊,浑身一震,神智倏清,拨开鬼见愁相扶的手:“走开……”

突然光芒急变的怪眼,重又恢复狂乱的光芒,不再理会鬼见愁,追电剑光芒迸发,扑向一名走狗,剑幻化出满天雷电。

短暂的清醒作用有限,杭教主所施的禁制,不是鬼见愁的振耳欲聋的沉喝所能破解的。

有四十余白衣男女投入,情势急转直下,浑天教反败为胜,两股人马一合,输赢成了定局。

四十余名男女的武功极为出色,每个人的修为皆可名列高手中的高手,实力比浑天教的人强几分,而且知道使用巧妙配合的阵势拼搏,在大规模的混战中,表现更为突出,气势磅礡锐不可挡。

乌合之众大白天混战,不会牵到个人名利之争,把陌生的对手杀死,也得不到丝毫实质上的好处,既没有监督,也不需攻夺或守护某一目标,与昨晚夜袭必须防守不同。

因此,大多数人采取游斗应付,肯拼命的人少之又少,伤亡因之减至最低程度。

真正敢奋勇拼命的人,是十一个身心不由自主的俘虏。绝剑是其中之一,简直就成了可怕的杀神。

鬼见愁不得不放弃追随绝剑的举动,绝剑用不着他在旁协助啦!同时,恶斗的人逐渐分散,奔东逐北各自为战,他也被两个爪牙逼得四处乱窜。

他的刀当作棍用,用刀背招架,以刀身拍击,一直就没有用刀锋砍人的机会,他也不想砍人,避免暴露所学。

浑天教的人都知道他武功差劲,被人追逐理所当然。

窜入荒野,终于把追逐他的人摆脱了。追逐他的爪牙是高手,不屑紧迫追逐一个落荒逃窜的小辈。

听到前面一丛灌木后,传来一声狂笑,他心中一动,不假思索窜入灌木丛悄然接近。

狂笑声被几声震耳的金鸣打断,兵刃交击声急似连珠花炮爆炸,一听便知有几个人交手,恶斗十分激烈。

前面草地上恶斗如火如荼,双方全力卯上了。

右方是两个青衫中年人,两支剑势如狂风暴雨,夹攻一位脸蛋极为娇媚白衣女郎。

白衣女郎闪动像是舞蹈,裙袂飘扬有如凌波玉女,手中斗剑飘忽如灵蛇,吞吐间记记直攻要害,两个中年人根本抓不住同时出招的机会。

但女郎如想掌握情势也非易事,武功相当,一比二胜算不大。

近灌木丛处恶斗中的一对,剑势似要猛烈些。

一位黑脸膛身材像金刚的中年大汉,一剑连一剑以泰山压卵似的声势,把一位身材窈窕的少女,逼得一步步后退,每一剑接触,少女皆不得不后退一步。

大汉剑上的内力极为猛烈,少女封架的真力要弱三两分,勉强能将大汉的剑架偏些少,保不住中宫,不得不退。

他认识这位美丽出色的少女,但不知身分姓名,有一次曾经远远地,看到少女和杭教主争论,杭教主似乎没摆出教主的权威,少女也不像地位低的弟子。

相距甚远,无法听到争论的内容。

凭常识猜测,少女在浑天教中的地位不低。

中年大汉不但剑术狂野,御剑的内力同样惊人,肯定是成名的超级高手,主宰了全局,外发的凌厉剑气,丈内仍有激骨的威力,向一位少女全力狂攻,未免有失身分。

他悄然接近灌木丛外缘,从枝叶空隙中,留心察看变化,对少女的评价,提升了几级,也大感佩服,小小年纪,竟然挡得住中年大汉的雷霆万钧狂攻。

他在想:如果绝剑徐飞扬没有受禁制,以正常的武功和这位少女拼剑,结果难以逆料,胜负的机会是一半对一半,得看谁在紧要关头发生反应上的错误。

他仅在今天早上,远远地看到少女的倩影,了无印象。现在,少女的形影,突然在他的感觉中,鲜活的呈现在他眼前,产生强烈的亲近念头。如果解释为亲近的欲望,也不算错,字面上的游戏,玩法各有不同。

亲近异性的意念,目的其实并不复杂,那是众多原始欲望中最强烈的一种欲望,最终目的非常简单明了。

少女支撑不了多久,这是他第一个念头。

念动身动,他排草窜出。

铮一声狂震,少女的剑向外震得似要脱手飞起,中宫大开,危机光临。

“哈哈哈……丢剑就缚……”中年大汉狂笑,剑排空长驱直入,锋尖指向少女的左肩井,要毁穴擒人。

少女仰面暴退,已无法控制身形。

他刚窜出,少女的背部凶猛地撞入他怀中。

反应的快慢决定了生死,生死须臾不能用神意指挥身躯的活动。

左手本能地抵住了少女的腰肢,扭身右倒砰然着地。大汉的剑尖,划破了少女的肩衣,生死间不容发,少女从死神的指缝中逃出来了。

“该死!”中年大汉怒叫,踏进两步剑出青虹入地,要把两人钉死在地上。

他身形着地便奋身卷着少女滚动,右手的刀用腕力在同一瞬间扔出,刀光一闪一旋,飞旋的速度目力难及,只看到圆形的光芒流泻。

“哎……”中年大汉跳起,下刺的剑也随之上升。

“快走。”他将少女推起,跃起扑向中年大汉。

中年大汉身形下挫,扭身摔倒,左大腿外侧,被刀斜割出一条半尺长裂缝,鲜血怒涌湿透裤管,失去支撑身躯的力道,倒地随即剑伸出自卫,受了重伤依然强悍。

他斜掠而至,挫低马步斜扑而出,一腿扫中在大汉握剑的右手小臂,剑终于脱手飞抛。

大汉大喝一声,躺在地上虚空一掌上吐。

他本想扑出擒住大汉,脸色一变反而急退,感到彻骨寒的凌厉掌风及体,像是被掌风拍退的。

“好歹毒的九阴碎心掌,你得死!”他愤怒地喝骂,身形已像幻形般回到大汉身旁,一脚挑在大汉的小腹上,跳出丈外。

他在丈外受到彻骨掌劲压体,看到大汉发掌的手势,知道掌功的来历,大感震惊,也大感愤怒,这一掌几乎要了他的命。

大汉受伤倒地,精力损耗甚巨,九阴碎心掌力,依然可外发出八尺外伤人甚至杀人。

他如果退慢一刹那,胸腹将血脉激爆,影响心房的脉搏,心肌可能出现破裂现象,所以称为碎心掌。

名称当然有夸大成分,却也歹毒绝伦。如被近身击实,心房爆裂大有可能。

大汉的剑,恰好也跌落在刀旁。

他心中有数,那一脚他知道结果,大小肠将破裂成一团,九转金丹也救不了肚腹糜烂的人。

剑气及时涌到,两名走狗与白衣女郎,正急剧闪动向他接近。飞腾的剑影,正从两面向白衣女郎汇聚,两走狗抓住同时左右夹攻的机会了。

“法宝来了。”他舌绽春雷大吼。

剑光一刹那飞旋而出,刀接着凌空飞腾而起。

不折不扣的泼赖打法,抓住任何物件便信手掷击,他流露的泼野形象,也的确有几分泼皮相。

白衣女郎身陷绝境,刚铮一声架住右侧的剑,左面的剑已到了她的左肋下,已无力撤剑左封,也无力再接右面走狗的后继剑招了。

掷出的剑是垂直向前飞旋的,恰好把走狗的右小臂切断。锋尖仅贯入白衣女郎的左肋半寸,便失去力源掉落,白衣女郎从鬼门关逃出来了。

掷出的刀是水平飞出的,像一个扁平的光环,掠过另一名走狗的顶门,走狗的头巾与发结随刀飞起前飘。

如果高度降低一寸,一定可以把走狗的天灵盖削掉一层头骨。

走狗顶门上走了真魂,惊叫一声如飞而遁。

断了右小臂的走狗,也一跃两丈亡命飞逃。

白衣女郎也惊得花容失色,左手掩住猩红的右肋,阻止鲜血流动,右手以剑支地喘息,用怪异的目光盯着他,眼神中有诧异的表情。

他的衣裤,一看便知不是浑天教的人。

“喝!”他突然喝采:“有看头。”

白衣女郎浑身已被大汗湿透,上衣紧贴着健美丰盈的胴体,该高的高,该细的细,白衣一湿便成了半透明状,里面的绣花胸围子一览无遗。

胸围子的功能,比束胸小得多,主要功能并非全为裹住胸部,而是有意诱发男人情欲的饰物,绣工精美,图案也具有煽情作用,将肩带拉滑至肩下,便可暴露小半春光,令男人心动神摇。

当然,普通妇女的粗糙制品,功能肯定会大打折扣。

“你胡说些什么?”身后传来少女怪怪的嗓音,而且伸手拉他的手肘表示抗议。

他转身回头,少女似喜似嗔的美丽面庞呈现眼前。

“你还不走?”他感到心中一跳,脸一热,避开目光转脸他顾:“这附近仍有高手走狗出没,你精力将竭,再不走可就吉凶难卜了。”

“教主说你的武功派不上用场。”少女不理会他的话。

“我承认我没练过内功拳剑,但练过弓马刀枪。在家乡我是列名的民壮,必须练弓马枪刀。硬拼我有自知之明,无法和你们这些内外功精纯,拳剑超尘拔俗的高手名家论短长。但我会运用智慧与见识,利用机会或制造机会,与比我强的人周旋,争取我最佳的利益。”他谦虚的语气中,隐约流露出自豪的神色:“强中更有强中手,自以为艺比天高的人,是活不了多久的。”

“你的意思,是我不如你了。”少女的口气带责难成分,美丽的面庞也有不悦的神情。

他剑眉一轩,转脸平视这张美丽的面庞,先前所产生的好感,平空消失了一半。

少女不但不感谢他,反而语含责难,一定是自以为地位甚高,没把他这个外人放在眼下。

“你说什么?”他冷冷地问。

“咦!你……”少女在他的逼视下,心中一虚。

“我告诉你,小女孩。”

他冷冷一笑:“我从没想到与任何人比强弱,只盘算如何获取我所希求的利益。就算你说你的武功比我强一万倍,我也不会向你抗议的。我不认识你,也不知道你是谁,怎么可能认为你不如我?我怕你好不好?”

声落人动,一窜丈外,像一部四匹马拉的大车,冲入远处的灌木丛,枝叶摇摇渐渐去远。

白衣女郎到了,晶亮的凤目中有疑云。

“蔺小霞,那是你的人?”白衣女郎手指枝叶仍在响动的灌木丛:“他掷刀剑的技巧高明极了,他救了我的命,他是谁?”

“还不算是本教的人。”少女蔺小霞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怒意可见:“走狗们可能已经承认失败撤走了,幸好你们及时赶来替我们解围。奇怪,你们该到严家洲……”

“昨天傍晚时分,在严家洲下游的江面上,我们发现血魔隆四海率领巡江船,知道情势不妙,不再前往严家洲,改赴这里鲁村第二聚会处候变,几乎一头撞入极乐散人布下的埋伏区。蔺小妹,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

“一言难尽,咱们一面走一面说。”

“好,我先发讯号召集我的人,先善后再说,可能我的损失不轻。可以想见的是,咱们的劫宝大计走漏了消息,合作的计划不得不取消了,必须查出毛病出在哪里,八成是贵教的弟子中,有钦差府走狗的奸细卧底呢!”

“也许是你的月华门,有走狗卧底呢!”

谁也不肯承认自己的组织不健全,所以首先便诿过给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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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舍的厅堂格局小,容纳不了多少人,因此只有一些首脑级人物聚会,气氛颇为凝重。

凌晨一场激斗,钦差府走狗狼狈地撤走,浑天教与月华门虽然是胜利的一方,但这只是表面的假象,不但损失相当大,而且劫宝的大计落空。计划还没有实施使损兵折将,他们是最大的输家,可怜的真正失败者。

浑天教损失最惨重,几乎全军覆没。

要是没有月华门恰好赶到,肯定会全军覆没。

黑道组合在江湖虽然聚众结伙称雄,骨子里仍以个人声望扬名立万,为非作歹皆在暗中进行,在法网的空隙中生存发展,与治安人员间,存有某种默契,谁也不愿走极端你死我活。

像这次官兵与强盗作战的方式拼搏,黑道人士必须绝对避免发生。

浑天教如果有见识,应该在发现警兆之后,尽快全力远走高飞,有多远走多远,绝不可以心存侥幸全力一搏。

钦差府走狗不是官兵,但比官兵更有权势,具有更强大的打击实力,浑天教真不该逞强应战的。

月华门是被殃及的池鱼,不得不挣扎图存,善后期间了解经过之后,把浑天教主挖苦得体无完肤。

难怪在首脑们聚会时,气氛凝重人人愁眉苦脸。

双方合作谈判协调,前后为期将近百日。

目下进入行动期,双方的首脑人物早有往来。

浑天教的杭教主是主人,参与的有副教主南人屠范一信、红花堂法主花花太岁朱信、白藕堂法主杭一元、青莲堂法主万凌霄。

月华门是门主云裳仙子陈云裳、外堂堂主夺命飞虹李如花、副门主阴神傅灵姑。

阴神傅灵姑,正是鬼见愁掷剑飞刀,救出鬼门关的白衣女郎,一个美貌如花心硬似铁的女强人。

月华门通常在举行拜太阴仪式,或者有警时集体出动,才正式穿白衣露面,平时不穿白衣避免暴露身分。今天聚会,他们仍穿白衣。

外堂堂主夺命飞虹李如花人才一表,年约四十上下,显得英俊潇洒,配称人间麟凤。

门主云裳仙子更是貌美如花,半百芳华正是女人最成熟,风华绝代的盛年,一举一动漾溢出高贵风华,称仙子名副其实。

看似双十年花的副门主阴神傅灵姑,美艳不下于云裳仙子,更多了两分青春气息。可惜美丽的面庞,不时呈现神圣不可侵犯的女神气势,令胆气不足的男人却步。

但她喷火的曲线玲珑身材,却流露出令男人神魂颠倒的醉人风情,也表示出她不是神,不是不可亲近亵渎的灵界异类,而是可爱的漂亮女凡人。

月华门的三男女,流露在外的风华与气质,与贵戚名门毫无差别,没有人敢说他们是黑道的不法之徒,真是人不可貌相。

浑天教的人,可就不中看啦!怎么看皆是歹徒恶棍,泼棍亡命的形象极为鲜明。

副教主南人屠范一信,简直就像一个传说中的喝血夜叉,或者强盗土匪,令胆小的人一见魂飞。

这就是眼下所见的景象:贵戚名豪与土匪强盗,相处一堂谈判歧见。

“极乐散人所带领的爪牙并不多,你们怎么可能栽在他手中?”云裳仙子说的话分量不轻,有责难的意味:“按协议,你们可分七成珍珠金宝,出动的人也占七成,人数该在一百人左右,应该可以对付得了极乐散人这群爪牙。结果,你们……”

“我们的人还没全部赶来会合,会合期还有两天。”杭门主硬着头皮说谎,当然不会将人数不足,在严家洲临时捉年轻力壮陌生人充数的事透露:“而且事发仓卒,走狗们每一个牛鬼蛇神,都是高手中的高手,我们措手不及,所以……天下间的事,如果都可以保证不犯错,世间就不会有失败的事发生了,我已经为造成的错误付出代价。”

“我已经调查过了,你这些人中,只有三五个人武功不俗,其他似乎都是滥竽充数的弟子。江湖朋友对贵教的实力评价甚高,想不到却是言过其实虚有其表。我好后悔不该和你联手合作,江湖上有无数实力雄厚的组合,我却一时失算,偏偏找来一个虚有其表的组合联手,行动还没展开,就损兵折将灾情惨重。看来,唯一可做的事是分道扬镳了,你有何打算?”

“咱们实力仍在,不能半途而废……”

“什么?你还想继续进行?”云裳仙子大感意外:“计划已泄,走狗们正在设法把咱们一网打尽,下一批从江湖上分来的众多高手,必定群魔乱舞蜂屯蚁聚。哦!你该不是无意抢劫上贡珍宝,而是有意找走狗们报私仇吧?”

“胡说,女人就会胡思乱想。”杭教主的大男人想法脱口而出:“我有一位军师,神机妙算料敌如神,今后由他策划,胜算可增至九成。咱们实力仍在,不能放弃。走狗们料定咱们经此失败,必定远走高飞一哄而散,正好出其不意,也给他们来一次措手不及,必可成功。”

“哼!既然你有一个这么好的人才,怎会被走狗们杀得零零落落?”

“我这位军师,是昨晚赶来的。连夜撤离严家洲,就是他的主意,如果没有他,世间恐怕没有我这个人了。我信任他的能力,由他全权策划,几乎可以保证已成功一半了,后一半他手中自有乾坤。”杭教主所说的军师,是鬼见愁赵雄。

这期间,确是鬼见愁掌握大局。

杭教主是个没有远见,心浮气躁的人,但还能接受鬼见愁的意见,鬼见愁也没让他失望。

连讨厌鬼见愁的花花太岁,也不再表示异议。

“如果这时咱们分道扬镳,一拍两散,今后永远没有获取百万金银珍宝的机会了。”赤练蛇万法主乘机鼓吹:“机会一失永不会再来,你我一教一门,日后只能吃力地在江湖逐鹿,为了几两银子费尽心机争取啦!”

百万金银珍宝,只是抽象的形容词。

事实上天下各地的钦差税监,将所搜刮的金银珍宝,以上贡品名义,每年分四五次万里迢迢运往皇都,每次金银约在十余万两左右,不敢每年一次交运,怕沿途被不知死活的暴民抢劫,宁可分少量多次启运。

除了金银为主之外,另有勒索大户与挖掘古坟所获古玩珍宝,与征夺得来的美女,和阉割了的小童(作为小太监使唤)。

这些古玩珍宝,价值很难估计,平民百姓信口开河说价值百万,百万两字其实意指大财富而已,并非真的价值百万金银。

如果是一百万制钱,算金银数量不算多。一两银子目下可换制钱千余文,黄金一两可兑换五六两银子。

古代所称的百万富豪,指的是制钱而非金银。

在江湖逐鹿为非作歹,为的是名和利。

一般说来,千方百计用尽心机,昧着良心谋取百十两银子并不容易,十个闯道英雄九个穷,穷才会不择手段无所不为。

俗话说: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要发横财,在平民百姓中有多少横财好发?

百万金银珍宝,谁不眼红?这才算是横财,值得用性命去争取。

为一文钱打破头的故事,不是奇闻。

“我要和你的军师谈谈。”

云裳仙子意动:“希望他有让我信服的才华能耐。”

“保证你不会失望。”杭教主欣然说:“我这位军师的武功造诣,难登大雅之堂,但他的见识与智慧,我敢保证是超一流的旷世奇才。咱们先商议脱离险境的办法,然后要他去拜望你们。”

脱离险境是唯一要务,走狗乘势将很快地卷土重来,在湖广地境,已没有安全的庇护所。

钦差税监陈阎王的上贡品,先后受到两次抢劫,第一次被劫走十八万两银子,位于武昌上游的石首县江岸。第二次发生在荆州虎牙山江面,匪徒死伤近百,失败被俘的也有二十名,上贡品无恙。

走狗们必须防患于未然,因此布下了天罗地网,要在匪徒们发动之前加以扑灭,因此陈阎王的心腹十八妖魔,也有一半派出活动。

极乐散人只是搜捕匪徒的几路指挥者之一,实力并非最强的一队,如果把负责巡江的一队召来,凭一教一门这六七十个残余,覆没的命运便注定了,如果不能在强敌到达之前离开逃匿,大事休矣!

半个时辰后,三家村人去村空。

不久,极乐散人果然卷土重来,人数多了一倍,立即着手追查去向,誓获杭教主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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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后,小扬州高邮州。

扬州府是天下闻名的花花世界。

天下最赚钱的官吏河工与监政大臣,皆驻节扬州。

承办筑河材料的供应商,与承销官盐的特权大富豪,基地也在扬州。

官商们互相勾结上下其手,在扬州可说要什么就有什么,一掷千金的人比比皆是,酒色财气繁荣了这座世纪末大城。

高邮州属扬州,是盐运进入大漕河的第一站。早些年开挖避开高邮湖风浪的内河,市面便畸形地繁荣起来,比扬州并不逊色多少,所以称为小扬州。

扬州是天下级黑道群豪的猎食场,高邮则由次级的天下豪强所控制,以吃水饭的朋友为主。

陆上的好汉因组合太多,难以组合成庞大的组织,各自为政明争暗斗,不成气候。这些人也志不大财有限,因此不怎么引起官府的注意。治安人员的目标,放在吃水饭的英雄好汉身上。

水上豪霸人多势众,实力雄厚,必须严加提防,不容许同时做出太多的骇人听闻血案。在可容忍的范围内,双方都遵守不成文的平衡游戏规矩。

一旦超越公认的界限,那就必须找出一些人服罪或顶罪,是否真是凶手罪犯,那不是问题,与情理法无关,只要有人承担就大家相安无事,不至于走极端,粉饰太平但求得过且过,出来的人是否枉死不必追究。

在高邮州混口食并不难,想混出大局面却非易事。野心不大的个人或组合,在这里潜伏生息非常安全。

高邮的漕河码头规模可观,一次可以停泊三百艘漕船,本来就是扬州以北的宿站,官船与往来的客货船,皆在这里停泊一宵,每天不分昼夜,皆有许多船只停泊或往来,旅客成千上万,谁也没有闲工夫去调查往来者的身分底细。繁荣的大城市,才有牛鬼蛇神的活动空间。

这天傍晚,一艘中型客船靠上码头,旅客有男有女,似乎都是些颇有身分的人。所有的旅客皆在船上住宿,仅有一些船夫在码头活动。天一黑城门便关闭断绝往来,船夫不进城理所当然。

没有人会注意这种普通客船,一些黑道混混,也因旅客不下船而无法制造不法勾当。

舱门左侧,悬了一盏防风的红色灯笼,四个黑色大字写的是:百忍堂张。

没有人对这盏写了堂号的灯笼起疑,虽然与船的悬挂规则不合。

第二天,船并无启航的迹象。

午后不久,改穿了宽大青长衫的鬼见愁赵雄,容光焕发显得英俊潇洒,腰带系着荷包、扇袋,表示财富身分的吉祥如意佩饰。

黑油油的头发束了发结,神似一位豪门公子少爷,与在李家客船上的传奉官兄弟差不多,反正都是有身分地位上等人的装扮。

两名船夫在舱面迎接他,船夫信手取下灯笼。灯笼是信记,连络上了便除去。

拉开舱门进入前舱,他怔住了。

穿连身素雅衫裙,大姑娘打扮的蔺小霞姑娘,美丽的面庞上有喜悦的笑意,神情十分动人。

不能称之为小姑娘了,该称美得令人目眩的大姑娘,美好的曲线玲珑身材极具诱惑力,浑身散发着淡淡的醉人幽香,与那天剧斗后的汗味迥然不同。

“哦!怎么是你们先来?”他剑眉深锁,脸上有不以为然的神情:“计划中不是订好了吗?由月华门的人先来。蔺姑娘,是不是出了意外?”

“咦!我不能带人先来吗?”蔺姑娘动人的微笑消失了,不悦的表情写在脸上:“先来布置用得着我。我已经在江湖走动了,一切都得留心学习汲取经验,先来观察形势,有什么不对吗?”

“月华门的人,对江湖形势有相当深入的了解,秘密活动经验丰富,熟悉门路,他们先来工作展开事半功倍,所以说好了让他们打前站。我先来布置,手段计划和接触面,都是针对月华门的专长而策划的。你们先来,我的计划便被打乱了。”

“你认为我不如月华门?”蔺姑娘老毛病又犯了,总认为不论那一方面,都比别人高一级。幸好这次的表现,比上一次好些,甚至有几分娇嗔韵味,十分女人味的柔顺,不至于伤害对方的自尊。

“你像个敢在下九流蛇窝鼠窟活动的人吗?”他笑了:“量才为用;你只能派去打上猪婆龙孙海的水寨,逼他那些高邮湖水贼,把你当姑奶奶奉承。我敢给你打赌,月华门那位风华绝代的门主云裳仙子,一定有本事扮成西门教坊的官妓,娇滴滴深入第三流的留香院,把躲在小桃红香闺避风头的水鬼郑昌揪出来,让那恶棍心甘情愿,把在东山东岳庙旁的大宅,借给她安顿百十个人。”

“哦!你把高邮的地头蛇全摸清底细了?”

“我没有做英雄好汉能耐,心安理得做混世人,当然有混世的本钱,摸底便是混世技巧之一。我已来了五天,阴沟里躲了多少蛇鼠,我了然于胸。绝剑徐飞扬那家伙和我争工作,自告奋勇要先来侦查,教主如果真派他来,一年半载恐怕也没有我五天的成就佳。”

“到官舱喝杯茶,把情势告诉我。”蔺姑娘往中舱走,中舱称官舱,住的不一定是官。

“可是……”

“我已经来了,你总不会要我折回扬州去等吧?月华门的这几天将可如期到达,只不过我和他们对调了行期而已。你是军师,会临机应变调整计划的,不是吗?我完全信任你的能力。”

“更改计划,毕竟会增加许多变数,真的。”他苦笑,无可奈何。

撤离湖广危区,共花去三天工夫,三天中飘忽遁逃,化整为零行动迅速,他一直就在教主身边运筹帷幄,与其他的人甚少接触。

蔺姑娘在另一组,过了九江便与另一路人马会合东下,直至在和州总聚会集结,才正式和他相处在一起。然后是策定日后的行动大计,他忙得不可开交,在一起相处的机会不多,见了面也无话可讲。

他不是不喜欢这位骄傲美丽的大姑娘,而是不想沾惹其他麻烦。他有他的打算和目的,有必要和这位出色的大姑娘保持距离。

这期间,他已技巧地把浑天教和月华门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浑天教其实该称一家教,由一定沾亲带故的,远亲有些人八竿子刚好沾到底,真正毫无关系的人概不接纳。

总人数男男女女全算上,也不足百数。

创教的五个人称为五祖,他们是老大教主唯我天君杭若天。老二副教主南人屠范一信,是杭教主的内弟。老三花花太岁朱信,三堂的红花堂法主,杭教主的姑表弟。四祖青莲堂法主赤练蛇万重山(万凌霄),杭教主的姨表弟。老五白藕堂法主天下一笔杭一完,杭教主的堂弟。

真正统率子弟的人,是总坛护法混世威龙蔺武威,杭教主的妹夫。

这人在江湖名气不错,黑道风云榜上有他的大名。

原来的绰号叫浊世威龙,由于他加入浑天教,浑与混字不同音同;内功练的是混元气功,掌是十大掌功中的浑天掌,因此被人谑称为混世威龙。

总坛护法带了一半精锐子弟,前往湖广严家洲会合,半途出了些意外,与仇家遭遇纠纷难排,因此耽误了行程。

到达九江,才和东撤的一部分人会合。

蔺小霞大姑娘,就是混世威龙的女儿,十八岁还没有婆家,骄傲自负野性十足,在江湖走动了两年,其实见识与经验皆不下于老江湖。

聪明美丽武功出色的大姑娘,反抗世俗男女不平的观念,一定相当强烈,轻视差劲男人的神态也经常形于表面。

鬼见愁人才一表,可是武功差劲,言行不怎么检点,正是该受到轻视的男人。但鬼见愁救了她,居然不重视她的身分地位,与那些追逐在她裙下的男人不同,反而引起她极大的兴趣。

鬼见愁初次见到月华门的漂亮女人,便像登徒子一样横加喝采,毫无理由地引起她的反感。幸好撤离湖广期间,鬼见愁几乎不曾与月华门接触。

她目击鬼见愁掷刀剑,救了月华门那位美女郎,这不关她的事,她却耿耿于心。

鬼见愁的行动计划中,把月华门的人分派为先遣人员,她无权反对,却另采行动抢先到达,不在乎是否增加鬼见愁的麻烦。

半个时辰后,鬼见愁离船沿码头南行。

西门外有三道堤:护城堤、东堤(运河东岸堤)、西堤(运河西岸堤)。西堤也是早先的运河堤,其实该称为湖堤,以往运河经过高邮湖,那些平底漕船经常被风浪打翻。

高邮湖有水怪蛟龙,船只入湖之前便得祭祀祈福。

内河在十余年前重新疏浚,加高了西堤,下游便是西门湾。本城三大丛林之一的镇国寺,自然形成街道延伸的市集,商店棚屋连接码头区,昼夜旅客在来不绝,不需入城办事的旅客,皆在这一带住宿。

码头人声嘈杂,这一段是普通船只停泊区。仅走了十余步,他突然扭头注视船丛的一艘小客船。

小客船与蔺姑娘那艘船之间,共泊了六艘大小船只。

他脚下没停,瞥见小客船的舱窗,快速地闭上了。

但他已看到窗内有张女眷面庞,一瞥之下,平空生出似曾相识的感觉,可惜仅惊鸿一瞥,无法仔细辨识。

漂亮女人的脸蛋,一瞥之下不易看清,反正都差不多,匆匆一瞥连脸型也不易分辨。

船上有女眷,他并没在意,那一点点似曾相识的印象,也一闪即逝不留遗痕。

悠闲地在闹哄哄的大街信步南行,前面远处的九层高西塔显得特别挺秀,但似乎并不高,下面看不到镇国寺的殿宇,被街道的房舍老树挡住了。

其实西塔相当高,在高邮一枝独秀。

但高邮城地势高,四面低,势如覆盂,所以也叫盂城,远眺西塔,高度因地基不等高而不见其高了。

这一带是城外精华区,店铺林立摊贩罗列,街道比城内宽,行人仍然摩肩接踵,热闹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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