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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真相大白

农舍这一面的人,看到远处打交道的光景,但听不到语声,都感到诧异,本来以为必定有一场恐怖的大搏杀展开,怎么毫无动手的景象?

更出乎意外地,要命阎罗竟然带了人向后转。

所有的人,眼睁睁目迎轻拍着短枪,神态悠闲徐徐向这里走的赵辛,引起一阵骚动。

所有的人皆眼中雪亮:赵辛把要命阎罗的人打发走了。

绝剑十四个男女占住小径,将是最先与赵辛接触的人。赵辛沿小径接近,绝剑首当其冲。

“欢迎你协助我。”绝剑当路相迎,笑得邪邪地:“财宝应该是你我俩人的。二一添作五,我保证。”

“你的保证太多了,没兴趣。”赵辛站在三丈外,冷然轻拍着短枪:“你继续做发财梦吧!我鬼见愁赵以声誉保证,不沾手皇贡的财宝,你满意了吗?”

“不满意,我要你协助我捉住杭教主,必须把财宝夺回来,那是你我应得的财物。”

“青面妖那些人肯吗?”赵辛的嗓音提高一倍,有意让所有的人听到,同时向青面妖的人用枪一指。

“有你相助,不怕任何人不肯。”绝剑的声音却降低了一倍,显然对青面妖有所顾忌:“你曾经保证可以劫获贡船,在得到财宝之前,你仍需负责。为了财宝,为了杭教主杀你我灭口,你我都必须联手,索回财宝以报灭口之仇。”

“我的想法与你不一样。目下情势波诡云谲,财宝谁也不知在何处,我犯得着在失主面前,大声嚷嚷抢皇贡?你去乱搞吧!我宁可作壁上观,等候机会捞漏网之鱼。或者鹬蚌相争渔人得利,别来烦我。”

赵辛一面说,一面向侧绕走:“我郑重告诉你,杭教主是我的。如果你捉到他,即使逃得过青面妖的索取,也过不了我这一关。好自为之,阁下。”

“该死的!你打的妙主意一点也不妙,妄想在一旁渔人得利。你如果拒绝……”

“你又能怎样?”

“你看我有多少人?”

“哦!倚仗人多?免了吧!我是对付人多势众强梁的专家,万人敌的悍将,你这十五个人……”

一声怒啸,绝剑的追电剑出鞘,共有五个人出其不意飞扑而上,老规矩暗器打头阵,人随暗器群冲进,刀风剑气猛然爆发。

离魂奼女后一步斜掠而出,抄后路的意图明显,后发先至,比五个所发射的暗器群更快,似乎幻化为一缕轻烟,有效地控制了他的退向,逼他向暗器群冲。

暗器群十之八九是可破内家气功的利器,挨一下不死也得脱层皮,哪会是活捉以迫他合作?根本就是追魂夺命的一击,杀他的意图昭然若揭。

不为所用,就杀之永除后患。

侧方的英华拔剑冲出,被她老爹一把拉住了。

他不向后退,也不闪避,身影一晃便突然幻没,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下,他确是突然消失了。

暗器似飞蝗,从他所立处的上中三路呼啸而过,全部落空。

五个人的冲势无法陡然刹住,仍随暗器到达。

绝剑走中宫冲进,身剑合一招发银汉聚星,像是从上下左右出剑,向胸口汇聚,追电剑已幻成喷射的电光,向他幻没处吐出满天雷电。

左右四个人,两剑两刀也猛然聚合。风雷骤发,无可抵当。

离魂奼女所施展的幻形大法,威力正急剧扩张。

人影突然从地底破土上升,短枪像灵蛇向四周游窜。

路两侧的地面,枯草及腰,人向下一伏,必定形影俱消,仆倒的技巧与速度够快,人的视力必然受到影响,会出现瞬间的盲点,所以人的眼睛并不完全可靠,产生幻觉更是平常。

他不但仆伏,而且侧滚八尺,压倒了大丛枯草,身躯似缩小了一倍,不走近绝难看到他的身影。挺身暴起的同时,短枪已发挥威力。

首先不用枪尖,升起的瞬间,他右方的两个人,在他完全挺立之前,一个人的左膝和另一人的右膝,膝骨破碎皮肉绽开,大筋可能也断碎了,砰然向前摔倒,一条腿报废了。

“不杀你!”绝剑耳中听到他喝声,后臂便挨了一脚,身形飞升而起。

人影依稀,短枪出现在左方另两人的身后,八寸长的锋尖连续吐出,然后一声长笑,远出两丈外。

那两人也向前冲,每人的右背肋挨了一枪,挤断了两根肋骨,锋尖贯入三寸左右。

“砰匍……”倒地声震耳。

云雾涌腾光芒乱舞中的黑云,传出一声尖叫,云雾被风吹得向南消散,各种光芒纷纷堕地。

这些变化,发生得快结束也快,众人眼中所看到的情形也许各有不同,因为看的角度不一样,但众所公认的变化是:攻击发起时异象缤纷,随即风消云散。

绝剑是唯一幸运的人,被踢飞出两丈外,幸好没受伤,仓猝间仍能控制身形,踉跄稳下马步几乎摔倒,惊得心胆俱寒。

四个高手中的高手,没获得任何交手拼搏的机会,摔倒了便挣扎难起,痛苦地大声呼救。

离魂奼女蜷缩在草丛中,用抖索的左手,掏取嵌入右肩井穴的一枚正德喜钱,锁骨幸好不曾击断,痛得浑身抽搐,将钱拔出的力道也消失了。

“哗……”惊叫声大作。

有几个人冲出两步,却又骇然停住了。

名号最响亮,为人最阴毒的点龙一笔樊人杰,伸出的点龙笔竟然下垂,不敢发出笔中的毒针。

快活一刀贾福的泼风刀,举起又再垂下。

赵辛远在三丈外,左手抛起一串正德喜钱。钱体积大,径有一寸二,抛接的速度慢,人人都可看清,至少可以看到喜钱反射的光影。

“鬼见愁赵绝不是浪得虚名的混世怪杰。”他不怒而威虎目扫过众的面孔:“对付三五十个为谋财而卖命的高手名家,自信还可以游刃有余。对付一两个为正义而拚命的三流高手,赵某的胜算有限。你们既然不惜命,赵某就成全你们。但我不杀死你们,让要命阎罗的朋友找你们讨公道,上啦!一起上。”

没有人敢上,人已经损失三分之一了,而且没发生预期的激斗,刹那间糊糊涂涂被摆平了六个人,其中有绝剑倚为长城,专门对付杭教主的离魂奼女。

“我跟你拚……了……”神智一清的绝剑,发疯似的挺剑猛冲,招发射星逸虹,锋尖指向赵辛的心坎。

铮一声狂震,短枪击中剑身,绝剑像被狂风所刮,向右斜飞出丈外。

走中宫进招,得手的机会微乎其微,防守中宫容易,枪一抬便可将剑错出偏门。急怒中向中宫攻击,简直有如赌命。

“你知道我为何不伤害你吗?”

赵辛轻拂着短枪,嘴角呈现狞笑的线条:“一是你我曾经是同上贼船的难友;一是你我都是为贪财而玩命的一丘之貉;再就是让你有机会找杭教主算清债务,让他明白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天杀的混蛋,他欠你的债更多,你应该帮我讨债,应该……”绝剑咒骂,却不敢下令进攻。

“哈哈!我应该打破你这混蛋的头。”

赵辛冷森的神情一扫而空,恢复玩世浪人的豪气,大概知道不会有人涌上拚命,乐得消遣这位难友:“他娘的,我把蔺小霞让给你,你仍不满足。捉住阴神,明知阴神是我的女人,你仍然占有了她,认为吃定我了。男人争风女人吃醋,都会打破头,甚至出人命,所以我该宰了你这杂种。看在你还有利用价值份上,所以再放你一马。好好努力吧!阁下,你的发财梦,想圆梦还需全力以赴呢!”

“你既然不保证我发财,我一定要杀死你。”绝剑咬牙切齿向同伴打手势。

“你这狗杂种一定疯了。”

赵辛徐徐向后退,向青面妖一群走狗方向退:“连天老爷也不可能一定保证你发财。有些人请回一尊神像或菩萨像,天天烧香祝告,恳求神佛保佑他发财,一旦神佛不灵。就一怒之下毁掉像泄愤;你就是这种下三滥信徒。他娘的,真壮观,我怕你。”

绝剑十个人,不再发狂似的突袭,列成半弧阵势,伸出兵刃一步步逼进,制造一面同时全力一击的机会。

强烈的无形杀气像网般罩住了他,气势空前浑雄,每个人的兵刃皆隐发龙吟,全是可用内功御发兵刃的高手,聚力一击必定石破天惊。

“你不死,大乱不止。”绝剑一面逼进一切齿厉叫:“那些皇贡财富是我的,都是你误了我的大事,没能早些杀掉你,是我一生中犯下最大的错误。”

“哈哈!你仍在犯更大的错误,凭你这十个人……”赵辛徐徐后退,不时左右移动,避免陷入一面聚合的焦点:“我可怜你们,你们在自寻死路……”

五个人影从走狗中暴起,像电火流光,刀剑的光芒像经天长虹,射向他的背影。

他只顾后退,只顾留心摆脱绝剑所制造的聚合点,不知背后的状况,更不知已退至走狗丛附近,背部距走狗已不足十步。

十步距离,高手可一闪即至,悄然突袭背部,有如骤发的晴天霹雳,没有人能逃过这电光火石似的猛烈袭击,即使事先知道警兆,也毫无脱逃或反击的机会。

一声狂笑,短枪侧旋、吐出、迸发出满天雷电,似乎有十数支枪的光芒吞吐旋舞,更像平地起风雷,人与枪浑为一体,幻化为依稀难辨的虚影,连绵闪烁的激光,切入人丛猛然八方迸爆。

人体突然折向飞抛,脱手抛弃的刀剑在碰撞中飞旋而起,叫嚷声惊心动魄,血滴像雨点伴着人体飞起、溅落,血腥随风飘荡。

他幻现在戒备列阵的十五名走狗侧方,短枪的八寸锋尖成了猩红的血尖。

青面妖的青面孔,快要变成黑灰色了,惊骇的神情令人同情,盯着猩红的枪尖张口结舌。

其他十四名男女,更是悚然徐徐后退。

后面,英华的二十二个男女,在五走狗发起突袭时,潮水似的急涌而来,但已来不及救应,相距太远了,恶斗已经结束,他们只来得及接近走狗后方二十步左右,停步堵住走狗的退路。

退路是农舍,杭教主的十几个男女不敢出来。

五个突袭的走狗,倒在草丛中挣扎叫号。

短枪粗有一握,枪尖长有八寸,而且是三棱开锋,贯入人体可出现十分可怕的伤口。

五个走狗都是被枪刺入肩井或大腿挑飞的,伤口令人做噩梦。

绝剑十个人远在十余步外,一个个脸如土色。

一刹那的短暂时间,五个高手便崩溃了,怎么可能?

赵辛背后并没长有眼睛,即使面对面搏斗,也不可能出现如此可怕的伤害。

单手使用一尺长的短枪,竟然能将人挑飞,与力学原理不符,简直不可思议。

绝剑终于害怕了,手中的追电剑急剧抖动,脸色泛灰,双脚似乎在拒绝支撑沉重的身躯,抖动着要向下挫,幸好没倒下。

“我也不杀你们。”

猩红的枪尖,遥指青脸变黑脸的青面妖,一字一吐震耳欲聋:“追回皇贡,是你们的职责。你们做陈阎王的走狗,残害湖广的百姓,罪行与今天的事无关,我只管今天的事,阁下,你没有理由帮绝剑向我偷袭,你更没有理由眼睁睁看着他,和我公然谈瓜分皇贡的事。你该把他当成图谋皇贡的钦犯处理,你捉钦犯岂能让他乘机夺取钦犯?你最好有让我相信的理由,解释这不合情理的怪事,不然我将把你们摆平在这里,说!”

“他是协助在下擒捕钦犯的猎赏人,在下需要他协助擒捉杭教主,如果他先得手,赏金就是他的,利用一切人手,在下有权让他一起行动。”

青面妖说得理直气壮:“你伤害他,就是削弱我的力量。而且,你才是一教一门劫贡船的主谋。”

“是这混蛋告诉你的?”赵辛的枪,指向侧方的绝剑。

“对,在下和他有协议。”

“他没告诉你他才是主谋?在邵伯镇他在驿站码头,挡住了你们抢救贡船的人,甚至杀了你们抢来救船的爪牙。他的追电剑,曾经染了你那些护船爪牙的血。”

“这……”

“他一定说抢贡船的主谋是赵雄,我叫赵辛,你的行为有如官府强盗栽赃攀噬良善,与钦犯打交道有渎职守。你的解释我不满意,再举些令我满意的理由,说!”

“等在下捉住杭教主,他就会指证你是他的军师了。绝剑可说是戴罪立功,不关你的事。”

“损害赵某的权益,当然与我有关。原来这混蛋在干戴罪立功的混帐勾当,不惜出卖所有的人,我还把他看成难友呢!所以再一手下留情。好,我非废了这见利忘义的狗杂种不可,把他卖给要命阎罗,最少可以卖一千两银子。皇贡没有到手,赚一千两银子也聊胜于无。”

身旁来了英华,是绕道过来的。

“辛哥,活阎王不敢买这个烂凶枭。”英华和他并肩一站:“连青面妖也得全力保护他。”

“哦!怎么一回事?”赵辛大感惊讶,用枪向青面妖一指:“青面妖,你说?”

“不关你的事。”青面妖拒绝透露。

“你不说是不是?”赵辛恶狠狠迈出两步。

走狗们惶然后退,失去一拥而上的勇气。

“不许退!”

后面列阵的赵大声如沉雷:“这一面是老夫的地盘,来一个杀一个,绝不手软,杀残民的走狗合乎天理国法人情。”

绝剑身侧的三个人,狠盯了绝剑一眼,举步后退,手中剑布下防卫网。

“原来如此,你骗得咱们好苦。”一名中年人咬牙说:“你保证咱们发财,一定也保证利用过后要咱们的命。我希望你保重留的命在,咱们江湖上见,不死不休,后会有期。”

三个人转身离去,然后又走了四个。

“我要废了你。”

赵辛扬枪逼进:“给你公平决斗的机会,其他的人插手者死。”

“他……他是陈钦差的亲信心腹,真正的参与机密随员。”

青面妖没有勇气决斗,自己的性命要紧:“一教一门徐州聚会准备劫皇贡,咱们便得到消息了,为免日后有人仿效,因此决定一举尽歼杀鸡儆猴。他与极乐散人分头行事,一明一暗诱使一教一门的人送死。由于你的出现,打乱了行动大计,你的神机妙算,把咱们拨弄得完全乱了章法。这些事,我到达扬州时才知道的。我负责湖广至南京一段贡船的安全,船过江就没有我的事。他是陈钦差的心腹,平时很少露面,那几个心腹随员架子很大,仅与极乐散人有往来。不瞒你说,这两三个月来,我根本就没留意他这个人,他也很少在钦差府逗留,要说我不认识他,不算离谱。”

“你即使认识他,也不知道他的根柢和本来面目。”

英华冷冷地瞥了绝剑一眼:“我也几乎上了他的当,以为他是到湖广行刺陈阎王的剑客。”

“你知道?”赵辛冷冷地问。

“昨晚赶到石人头镇才知道的,有一位前辈知道绝剑徐飞扬这个人。绝剑在扬州威风八面,为江湖朋友大放异彩,把这位前辈吓了一跳,以为死人复活了呢!”

“哦?他是……”

“绝剑徐飞扬早在一年前,尸体便出现在郑州玄都观的水井内。那位前辈,便是捞出尸体的人。”

“绝剑徐飞扬虽然是个坏剑客。但还不算太坏,为人在江湖兜得转吃得开,有各式各样的朋友,在他的圈子里名气不小。他死了,有人冒充他招摇撞骗不算稀奇。”赵辛狠盯着绝剑:“喂!你真姓徐?你的剑术狂野辛辣,招招指向致命的心坎,名副其实的绝剑,犯不着冒充绝剑徐飞扬呀!除非你的声誉坏得不能再坏,人人想剥你的皮。”

“穿心剑武扬,姓武名扬,就是江湖朋友,人人都想捉住他剥皮的兽性坏剑客。”赵大出现在英华身旁:“对手即使睡着了,他也会毫不迟疑用剑穿心。这个人失踪已经三年,很可能是谋杀绝剑的凶手,绝剑尸体上的致命伤口,就是被一剑穿心的。”

绝剑扭头便走。

快活一刀四个人,也跟在后面快步越野南行。

不远处的赵长江带了四个人,绕一侧截出。

“不要管他了。”赵辛高叫:“要命阎罗带了满腹仇恨的爪牙,布下天罗地网志切复仇。”

赵长江极不情愿地停止拦劫,恨恨地退回原处。

绝剑为了夺取月华门的人,首启战端大杀要命阎罗的爪牙,点起焚天烈火,几次惨烈大混战,要命阎罗的爪牙死伤过半,每次火拚皆由绝剑所引发,恨比天高。

要命阎罗即使肯甘休,爪牙们也不肯善了,不但不会放过绝剑一群江湖牛鬼蛇神,恐怕湖广钦差府走狗,也难平安离开扬州。

“他的事我管不着,他的身分地位比我高,我不会过问他是不是绝剑徐飞扬或穿心剑武扬。”

青面妖心虚胆落,赵辛一个人已对付不了,赵大二十二位男女,更无法对付,只好认栽:“你也不要干涉我捉钦犯的事,以免也在钦犯榜上列名。”

“恐怕由不了你,我的事还没有着落呢!”赵辛不理会钦犯的威胁,语气强硬。

“你的什么事?”

“杭教主的确丢失了所获的贡船。”

“我不相信。”

“我相信。所以,除了他该死之外,其他一教一门的弟子并不该死。”

“你……”

“他们敢英雄地抢劫皇家贡船,我对他们怀有相当程度的敬意。所以,你必须放弃捕杀他们的念头,赶快到石人头镇,在镇江高钦差的爪牙庇护下,乘船返回湖广,日后我可能会去拜望你们套交情。”

“捉不到杭教主陈门主,在下无法回湖广交代。”

“那是你的难题。”

“在下……”

“你走是不走?”

“好,我走。”好汉不吃眼前亏,青面妖不是放不下的人:“今后你如果落在我手中……”

“一定将我剥皮做睡垫,我知道。食肉寝皮,是对付不共戴天仇敌的最佳泄愤手段,我懂。好走。”

“你知道就好。”青面妖咬牙说。

“请转告李传奉官。”

赵辛说:“在扬州,我替他的家小雇到上湖广的船,本来打算保护他们平安抵步,却没料到在严家洲,出了我力所不逮的可怕意外,我只能说,我抱歉没能替他的家小尽力。不要再等他的家小了,杭教主是屠杀他们的凶手。”

“我会把你的话带到。”

“我和绝剑的遭遇,绝剑不可能详细告诉你。总之,我做的这件事并不后悔,所以放你一马不后悔。”

“他们是你的同伙?”青面妖指指赵大父女。

“我不认识他们。”

“呵呵!我在扬州盐务署有一份差事。”

赵大笑吟吟像个士绅:“和你一样,可以大发钦差祸国殃民财,的确大发特发积财如山,是咱们这些恶名昭彰的江湖败类,也确是江湖败类唯一正常发财的好机会和最好的出路,这都得拜谢紫禁城那位狗屎皇帝之赐,你不反对吧?”

讽刺漫骂,会是江湖败类的口吻?

“是要命阎罗派你们来对付我的?”

“你说呢?”

“在下认栽,哼!”青面妖知道套不出口风,乖乖退走,指挥爪牙背了五位受伤同伴,向北疾赴石人头镇,要加快脱出要命阎罗的网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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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在农舍列阵死守的杭教主,起初对赵辛出现所发生的意外变化,心中燃起重生的希望,情势对他大大的有利。

对赵辛骁勇的出色表现,他也惊得心中发毛。

如果赵辛用这种雷霆万钧的手段,对一教一门的人大加挞伐,想起来不寒而栗,不堪设想。

过后听到赵辛提到李传奉官的家小,他如受五雷轰顶,浑身毛发耸立,直冒冷汗。

“赶快撤走!”他用沙哑的嗓音发令,喉嘴发干发紧,嗓音全变了,猛然跳起来向屋后窜。

赵辛已经知道李传奉官家小的下场,这可是让他胆落的噩耗。

赵辛找他讨财宝,他也应付不了。

外面仍气氛紧张,青面妖的人挡住了视线,正是乘机溜之大吉的好机,再不走可就嫌晚了。

情急而走慌不择路,认准方向亡命南奔。

浓霜已经消散,草木仍葱郁,人走过所留下的遗痕清晰可辨,他们已无暇理会了,再高明老练的逃命专家,也克服不了留迹的困难。

一口气逃出十里外,浑身暖洋洋,开始冒汗,呵气成雾,正是赶路人精力最充沛的时段,所有的人完全忘却数日来昼夜奔波的疲劳,求生的意念驱使他们愤发图存。至于奔向何处,谁也懒得多想。

看到一条小径蜿蜒向东南伸,前面是一座小村,村前有座风水林,小径穿林而过。每株杨树皆粗约一人合抱,枝头光秃秃叶已落尽,林下视线无碍,隐约可看到村影,众人立即感到饥火中烧,第一个想法就是找食物充饥,补充体内的能量。

“大概不会有人追来了。”

杭教主走在前面,心情不再紧张,说话也恢复了元气:“先到村子里找食物,打听去向再决定行止。”

“早知今日,悔不当初。”天下一笔杭一元失声长叹:“咱们不甘心,结果输得好惨。天杀的,贡船到底是被什么人所转手夺走的?他们出动了这许多人,居然没泄出任何风声。咱们一口咬定是扬州钦差府的人所为,看情形却又不像是他们所为。难道说,改装后的贡船真的不在扬州了?”

“你还想贡船的财宝?我算是服了你。”

陈门主用纤手轻抚眼角的鱼尾纹,仙子的形象早已消失无踪:“我所想到的是,后面一定有人循踪追来。”

他们失败得很惨,百余名门人子弟,只剩下他们十五个完整的人了。

月华门目前只剩下五个人,正好是总人数的三分之一。

当初协定分赃,是以所能出动的人手计算的,月华门获三分之一,因为人数只有浑天教的三分之一。

其实杭教主使诈,以少报多,而且有门人无法赶来聚会,因此抓人充数。

结果,抓到了赵辛和绝剑。结果,就成了今天一败涂地的局面。

赵辛和绝剑协助他们成功了,他们却在成功还没确定时,迫不及待下毒手灭口,造成今天的结局。

“咱们仍可一拚,置之死地而后生。”杭教主爆发似的大叫。

“我并不怕死。”

陈门主惨然苦笑:“怕落在走狗们手中。受了伤,更是悲惨。鬼见愁赵单手用枪,将一个高手的沉重身躯挑飞,所造成的创口,想起来就令人发抖。枪尖入体该在八寸以上,八寸的大血洞……老天爷,我这辈子再也不想见到那支怪短枪……”

“短枪在前面!”阴神冒失地骇然惊呼。

已经是巳牌时分,阳光普照,前面杨林外,有刺目的光芒闪烁不定。

没错,闪烁的光芒发自短枪的枪尖,反射出阳光,难怪光芒耀目,枪尖是三棱形,一面有反射的功能。

赵辛站在林外的小径上,轻拍着短枪,相距在三十步外,仍可感受到他阴森狞猛的杀气极为强烈。

赵辛在所有的人眼中,就是魔鬼的化身。

所有的人,皆不由自主聚结在一起,人多好壮胆,这是天生的自卫求生本能。禽兽也一样,危险光临便聚结在一起,除非有机会四散而逃。

他们不能四散而逃,他们是有组织的组合。

杭教主快要崩溃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念头消散了。他有勇气和走狗拚,与赵辛拚必定有死无生。

“你们才来呀?”

赵辛轻拍着短枪,一步步向前相迎:“今天必须终结债务,以免夜长梦多纠缠不休。杭教主,你是唯一的债务人,债是赖不掉的,还了债,你就无债一身轻了。”

“你……你你阁下……”杭教主的嗓音又变得嘶哑可怕,他搭住剑靶的手不住发抖。

“天下各地抢劫皇贡的事故,这五六年来确曾发生多次,但没有一次是成功的,失败的下场十分悲惨。你们有勇气劫皇贡,我十分佩服。因此心甘情愿替你们策划,闯刀山剑海死亦无悔。我成功了,而你们黑心肝,迫不及待杀我灭口,因而自毁长城,贡船得而复失,你必须负责,杭教主。”

“贡船确是丢失了,我……我负责赔偿你一成的损失,倾家荡产我也要筹出三万银子……”

“去你娘的,我根本没有获得财宝的打算,我打算成功之后,便一走了之。鬼见愁赵不是强盗,不取不义之财。我找你还的,是另一笔债。”

“你……”

“其他的人,赶快走。”

赵辛高举短枪:“能否逃过要命阎罗的追杀,碰你们的运气了。如果留下援手,我不会因为佩服你们而下手慈悲。傅灵姑,你月华门的人,最好和他们分开走,向东走瓜洲,走!”

“杀你和绝剑灭口,是阴神的主意,在你背后袭击的人也是她,与我无关。”杭教主神经质地大叫大嚷。

赵辛默然,心潮汹涌。

他一直就怀疑打他落水的人是阴神,只有阴神随在他身后,但却又不愿深入思索,不希望不幸而料中。

不幸而料中,要将他置于死地的人,果然是阴神:与他缠绵一夕的女人。

“你这老狗鲜廉寡耻,临死还要诿过于人。”

他恨恨地咒骂,但口气软弱了许多,瞥了满面羞惭的阴神一眼:“成功后杀人灭口,你不是第一个,事极平常,我不计较。你是联手劫贡船的主事司令人,一切指挥行动皆由你负责,一切成败责任也由你负,这些话你怎么说得出口?你敢走?”

杭教主的确打算通走,被他举起的左手吓了一跳。鬼见愁赵的正德喜钱,足以把超级强手送入枉死城。

“赵兄,凡事皆可商量。”蔺小霞往杭教主身边一靠,表示不想弃杭教主逃生,愁容满面用可怜的嗓音哀求:“我们失败得已经够惨了,毕竟你不曾受到严重的伤害,放我们一马,我感激你。”

“我已经明明白白地表示过,不计较杀我灭口的罪行,也不要财宝。而且,除了杭教主之外,你们所有的人,皆可平安地离去找生路。”

月华门的五个人,正默默地举步离去。

阴神一步一回头,泪流满脸,最后长叹一声,以手掩面急步赶上自己的同伴,五人飞步急赶。

“赵兄……”蔺小霞仍想哀求。

“杭教主,你为何残杀了李家母子?”赵辛不再理她,短枪指向杭教主:“我答应替你策划合作,帮助你们脱出钦差府走狗的大包围,条件是释放李家的一船人,你郑重地保证履行承诺。”

“你跟去了,看到他们无恙平安离去的。”杭教主仍然狡辩。

“放你的狗屁,我看到他们,但你的人逼我离开,我并没亲见他们的船平安离去。他们的尸体,漂流至下游被捞起。你这卑贱的狗,我以为你是胆敢劫皇贡的英雄好汉,原来是狗都不吃的杂种贼王八。你必须死,只用你一条命,偿还李家母子一船人的命,对你已经太仁慈了。你有两条路选择,决斗或自杀?”

“姓赵的,不要欺人太甚。”杭教主两条路都不选:“我还有十个人,足以送你下地狱。”

“是吗?你不想替九个亲友子弟留一条活路?”

“咱们还可以一拚。”

“悉从尊便。”

赵辛开始徐徐逼进:“你不给他们一条活路,但我给了。他们如果不走活路,那是他们的选择。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命是靠不住的,只有自己最可靠,吉凶祸福,看自己是否选对了路。又说:祸福无门,唯人自招;自己选死路,没有人会怜悯你。”

九名门人以杭教主为中心,把杭教主围在圈子内,剑向外张,灰雾开始涌腾。

赵辛远在三丈外,冷冷一笑。

“你们的各种法宝,威力能远及三五丈外吗?青天白日,十之七八的妖术会失去作用。”他不再逼进,左手抛起正德喜钱,发出叮当清鸣:“我的法宝,就可以杀人于五丈外。飞枪远攻,百步外杀人有如探囊取物。你们挤在一起,一枪可能贯穿三个人体。”

一声轻响,一星淡芒循声向他攒射。

是天下一笔杭一元,判官笔内的吹针。这支判官笔其实是一具小弩,只是不用机簧而用口吹。

蔺小霞的飞针更高明些,她口中可衔住三枚,用内家真气吹发,可连环吹袭或三针齐飞。

但距离仅及丈五六,判官笔的吹针可及五丈外,远了两倍,威力惊人。

针虽小速度惊人,但瞒不了赵辛的神目,身形略转,让针贴衣擦过,左手的一枚正德喜钱,已在身形转动时悄然弹出。

“哎……”雾影中传出惊叫,雾影一涌,冲出脚下发虚的天下一笔杭一元,杭教主的堂弟,白藕堂的堂主,伸出判官笔冲了两步。

“我跟你……拚……了……”天下一笔嘶吼着迈出一步,向前一栽。

胸口的衣襟有一条寸长小裂口,看不到血迹,寸二径的正德喜钱,可能已没入胸腔,创口被肌肉强烈地挤合,所以流出的鲜血甚少。

“第一个人见阎王去了。”

赵辛冷酷的语音,让听的人心向下沉:“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他要硬闯进来,呜呼哀哉,杭教主,你要等门人死光了再出来吗?他们一定会死光的,最后你仍然要出来的。”

不远处人影急掠而来,看到赵辛便脚下加快。

雾影又动,蔺小霞仗剑而出。

“我和你决斗,公平地决斗。”蔺小霞勇敢地接近,手中剑光芒闪烁:“我不用飞针,你不用飞钱,如何?”

“你即使提出一百个决斗条件,我也会毫不迟疑答应你。”赵辛冷冷地说:“非常遗憾,你我仍然无法避免生死一搏。”

“我喜欢你,但你不喜欢我,真是为了绝剑吗?”

“他算什么呢?不论在那一方面,我都没把他看成敌手,逗他玩玩而已。”

“那又为什么呢?记得开始时,你是喜欢我的。”

“我不想做浑天教的门人,你们是一家教。”

“原来如此,难怪你的态度,突然变得冷淡,我还以为原因在于阴神呢!”

“我不想谈她。”赵辛的剑眉锁在一起了,表示他心中仍有烦恼。

“人死不能复生,赵兄……”

“没死时,就该替无辜被杀死的人讨血债……”

剑虹疾吐,剑气似风雷,蔺小霞出其不意,抓住机会抢攻,一招羿射九日奋勇发剑,一剑连一剑不顾自身的防卫,势如狂风暴雨。

这一招要一口气连攻九剑,内劲才会耗至底线,然后势尽退步喘息,内功再升准备第二次攻击。

如果一剑得手,其他八剑当然免了。

“铮铮铮……”金铁交鸣像联珠花炮爆炸,火星飞溅。

赵辛采守势,封架而不反击,短枪上搭下拨仅用三分劲。封架的幅度窄小,仅有一人宽度,把凶猛刺来的剑仅震开些少,任由对方尽情发挥,脚下轻灵地原地滑动,拒绝退让地盘,来一剑接一剑,双方速度之快令人目眩,两种光芒急剧地吞吐撞击,看不清挥动的实影。

叭一声怪响,光芒乍敛,人影倏分,第一次接触终止,一招九剑全部落空,白白浪费精力。

挨了一记不轻不重的耳光,粉颊不至于被打裂。

“我不会杀你,因为我曾喜欢你。”赵辛一脸萧杀:“破了你的气机,但愿今后你能成为一个可爱的女人,而非心狠手辣的女强盗。你爹练的是混元气功,你呢?告诉我,以便下手有分寸,说!”

“你休想,你……”蔺小霞怎肯接受破气门的惩罚?挺剑准备再上。

一旁出现英华的身影,另一些人站在远处袖手旁观。

“辛哥,饶了她吧!”

英华用悲天悯人的口吻说:“她老爹不幸逝世了,亲友大半凋零,破了她的气门,她那有能力自保?除非你送她回家。”

“可以饶她,杭教主必须死。”赵辛收枪后退:“杭教主,你还有脸让你的亲友用死来保护你?”

雾影中传出一声怪响,灰雾徐散。

站在人丛中的杭教主,双手上举,足踏四平,发结不见了,天灵盖中裂两分,红红白白的液体向下流,有些液体溅落在四周的门人身上。

自碎天灵盖尸解,杭教主的道行相当高。如果光临扬州参与发横财的高手名宿,敢和他决斗,能胜他的人,可能找不出几个。

“把他抬走,往东。”

赵辛呼出一口长气,大踏步闯入人丛,伸手轻按杭教主的面孔,顺手抹合眼皮,嘬口吹出一口长气,杭教主屹立的身躯仰面便倒,跌入抢到的蔺小霞怀中:“两处太监的走狗,都在西南的仪真等候你们进网入罗。小霞,我不能送你回家,保重。”

“我不恨你,赵兄。”蔺小霞把杭教主捧给一位门人:“我不知道李家母子的事,如果我知道,我会不顾一切加以阻止。”

“这时说这些话已无意义,你们走吧!”

众人背了两具尸体,取道东奔。

赵辛木然呆立,目睹众人身影,消失在远处的凋林深处,这才深深叹息收回目光。

“如果你担心她的安全,我派人护送她们走。”英华挽住他的手膀:“我舅舅赵公长江,有保护她们的能力。”

上次她把赵长江说成叔叔,这次成了舅舅。

“我明白了。”

他语气冷淡:“鄱阳赵家,湖海功曹赵长江,或者赵南星,江西南康府星子县,落星湖畔的武林世家。奇怪,你们怎么可能跑到扬州来,自甘坠落做钦差府的走狗?”

“咦!你说什么?”

英华大吃一惊:“你……你你……你说我们……”

“韩税丁。”他冷冷一笑:“你一直就隐身在我附近活动,在高邮便盯牢不放了。”

“哦!原来……”

“贡船的财宝,是不是已经搬进钦差府了?”

“老天爷……”

“或者,已经驶入鄱阳湖了。”

他一直不让英华把话说完:“恐怕连要命阎罗,也不知道你们的计谋。你们韩赵两家子弟众多,只有你们才有转手夺取贡船的能力。我想,贡船离开荆州,便被你们盯上了。我的妙计百密一疏,没有把第三者计入。”

“辛哥,你成功了……”

“不要嘲笑我。”

他突然大声说:“成功与失败,我都不介意。助一教一门劫贡船,是临时起意的,那不是我的目标,自始至终,我不想要这笔财宝。我说过要送给你,就算已经送给你了。记住,不要利用钦差府的特权对付我,我不会向你们追讨,该满意了吧?”

“辛哥……”英华伸手拉他:“你误会了……”

他在挣脱挽在臂弯上的小手时,已一跃三丈,去势如电射星飞,片刻便消失的远处的林影里。

“追不上他的。”

她老爹在不远处叫住她:“这小子总算不笨,居然猜出贡船是被我们弄走的。但是很糊涂,竟然把我们认成钦差府的走狗。女儿,不要灰心。”

“爹,他这一走……”英华风目中充满泪水。

“放心啦!鬼见愁赵不会就此急流勇退,不会撒手不管江湖不平事,不会一次失败就隐遁林泉,他出道仅三四年呢!在江湖等,你会等到他的。”

“是的,我会等到他的。”英华含泪笑了。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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