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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大难不死

京华秀士撤退在前,跟在刀阵后徐徐后退。五比二,他们的胜算等于零。五人对付罗远已经毫无希望,加上董春燕那就吃定了他们,如不见机认栽撤走,铁定会把老命葬送在这里。

“他娘的!你们攻了一刀就想开溜?”罗远无意把这些人宰掉,也不易冲散刀阵,因此徐徐跟进无意穷追猛打,跟着逼进大声嘲弄。

“咱们有正事待办,不想和你胡缠。”京华秀士嘴上不输气。

“正事?到西门办什么狗屁勾当?”

“没你的事。”

“我知道了,去找白花蛇。”罗远掷出两块飞石,让刀阵忙乱一番:“你们躲在高陞老店,不敢在外走动,无法打听消息,所以派高手去逼白花蛇替你们卖命。不要妄想城狐社鼠帮助你们,那条蛇我任何时候,都可以把他烘干当蕲蛇卖,他敢帮助你们?他有几条蛇命?”

“你少管……”

“我必须管,那会影响我的活动。你这混蛋刚才看到我,像是见了鬼,居然问我怎么在这里,口气委实可疑,你必须解释原因……”

五个人突然转身飞掠而走,速度打破平生记录,胆怯怕死的神情暴露无遗,拼命飞遁有如星跳丸掷,快极。

罗远不再追赶,赶上了又能怎样?有董春燕在,他真不想毫无感情地杀掉这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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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无意再下毒手屠杀这些人,只想赶他们离境。

董春燕口口声声要杀掉京华秀士,其实也下不了手,尽管这些人存心恶毒丧尽天良,她也不想用杀来快意恩仇。

罗远心中也有负担,影响了动手的心态。

他喜欢董春燕,一见钟情,但姑娘以前的爱侣是京华秀士,他等于是横刀夺爱,把京华秀士杀掉,那能心安?这就是京华秀士一而再,能从他手下平安脱身的原因,这次也不例外,把这五个人吓跑也就算了。

他俩要返回南关大街的鸿福客栈,并不急于起路,两人手牵手有说有笑,沿绕城小径南行。

绕过城角楼,距南关不足两里。

“他们来得好快,图谋我们心念真急切呢。”罗远指指城角楼:“到城上去等他们,必要时可进城脱身。”

隐隐传来急促的健马飞驰声,有大群骑士从南关方向驰来。

他俩不急于赶路,料想飞逃回去的京华秀士,会带了众多高手对付他俩。五比二毫无胜算,二十比二应该可以宰割他俩了。

来的真有二十骑,不曾倾巢而至,京华秀士一马当先,第二骑是方门主。

共有九名灰衣杀星,十杀星有一个已被除名。也就是说,真正的超绝高手全来了,那位南宫夫人也来了,但改穿了劲装,消失了高贵的风华,代之而起的是女英雄气势,这女人扮什么就像什么。

二十匹坐骑在一声信号下勒住了,尘埃飞扬。

一声鹰鸣,引起几声急勒坐骑的马嘶。

二十骑士勒马扭头上望,一个个怒形于色。

城不高,两丈多一点点而已,比京都的城墙矮三分之一,南阳那能与京都比?城濠宽不足两丈,坐骑也可飞跃而过。

城角楼比城头高两丈,两层,距地面全高四丈余,说高不算高,绝顶轻功高手绝难跃登,除非变成飞鸟。能跃上三丈的超等高手,已经极为罕见了。

罗远与董春燕,屹立在楼顶的飞檐上方,裙袂迎风飘举,飘飘欲仙,似欲凌风飞去。

他俩是从城头跃登的,轻而易举,居高临下一览无余,二十名骑士尽在眼下,远眺五六里以内的树林郊野,没发现有后续的人,另一半人手,可能留在客店里。

又一声鹰鸣,声传十里外,坐骑又骚动片刻,有人开始扳鞍下马。

“你又追来追去了,真勤快呢!”罗远声如洪钟,城内城外皆可听到:“这次爪牙少了一半,但气势似乎更壮些,一个个表现得信心十足,是不是其中有武功盖世的高手名宿?”

“本门主只带一半人来,表示有和你平心静气商谈的诚意。”方门主不再暴躁自大,下马大声向城上说:“我相信你也不希望玉石俱焚,应该谈出双方皆可接受的结果。目下武道门已经远遁,不再牵涉到第三者的利害,双方不难妥协,是吗?”

“那就上城头来谈吧!你可以带四个保镖上来。我八极雄鹰已是有地位的第九只鹰,光明正大一言九鼎,除非你先动手行凶,我不会把你诱上来下毒手除去你的。”

一声鹰鸣,他飞跃而起,狂鹰展翼飞出檐外,猛然收手急旋侧翻,最后头下脚上,饥鹰搏兔倏然疾落,突然大翻腾飘落城头。

董春燕也斜穿而起,巧燕翻云半空滚翻有如舞在天上的仙女飞天,最后乳燕掠波斜插而下,恰好被罗远的双手接住她的手,借力导力来一记灵巧的后空翻,衫裙飘舞落下点尘不惊。

城下的人包括方门主在内,全被他俩的绝世轻功惊呆了,有人情不自禁脱口喝采。

方门主也有意卖弄,慢慢踱近濠岸,右一提脚身形涌升保持跨步姿势,像是轻轻松松一步跨过两丈余宽的城濠,右脚落下时,便已踏上城根,身形立即弹升,笔直地升上墙头,准确地从垛口飘入。

四名杀星就差多了,利用四五丈地面起跑助势,跃过城濠,脚点落城根振臂起纵,也登上城头。其中一名杀星双手搭住了垛口,几乎失手摔落。

杀星们身上穿了锁子甲,重量不轻,表现已是出类拔萃,身上无甲可能表现得更高明。

“一步登天绝世轻功。”罗远向方门主由衷地喝采:“在下班门弄斧,惭愧。”

“老了。”方门主笑不出来,傲不起来:“你取绰号为鹰,名副其实。如果老夫所料不差,你可以在空中回旋搏击,正宗的鹏搏九霄上乘凌空搏击绝技,传说中失传已久的玄门降龙伏虎玄功。你如果能花上三年五载,在江湖开创基业,必可席卷江湖,树立辉煌的局面。”

“在下正有此打算。”

“牡丹虽好,终须绿叶扶持。”方门主的虎目阴晴不定,令人难以猜测心中的秘密:“你需要助力,需有根基,孤单奋斗必定浪费精力虚掷岁月。”

这位门主在玩弄权术,或者在打不足为外人道的主意,一旦八极雄鹰席卷江湖,对九幽门又有何好处?

“呵呵!在下如果真有辉煌的局面,江湖情势将大为改观。”

“那是一定的。”

“届时,贵门何去何从?”

“这……”被罗远说出心中的打算,方门主脸色一变。

“门主有两种选择。”

“你的意思……”

“其一,像吞并武道门主一样,乘在下羽翼未丰,一举鲸吞永除后患,消除争霸的对手。其二,设法促使在下加紧脚步快速强大,促使势力恶性膨胀,权势早日升至巅峰,然后满盈即轰然爆炸化为尘土。在下认为,门主一定采取第二种选择,暂充绿叶,虚情假意扶持我这朵牡丹。”

“阁下笑话了。”方门主的笑意显得勉强。

“好了好了,不说笑话,请教,你要谈什么?”

“谈两全之道。九幽门京都根基已失,不可能北返,老夫保证建立山门的地方,绝对与当地的人保持友好,本门所从事的目标,保证在不伤害无辜的范围内,谨慎进行不波及外人,以秘密进行作为达成目标的手段方法。阁下需要何种保证,可否开出价码来,以便相互斟酌找出双方皆可接受的共识来?”

“你九幽门的秘密山门建在何处,其实我一点也不介意,除非建在我家的门前后院。但如果你不滚回京都,早晚会和我发生利害冲突。”

“老夫以诚意和你和解,甚至结盟……”

“抱歉。”罗远打断对方的话:“我绝不可能和你们这些半官半匪,亦官亦匪的人走在一起,会影响我八极雄鹰的声誉,我日后还得堂堂正正在江湖走动呢!阁下真有诚意和解?”

“老夫当然有诚意。”

“你带了大批爪牙找我和解?”

“那是预防武道门偷袭的必要人手。你是不是与武道门联手了?他们好像藏匿在这一带躲起来了。”

“开玩笑!我八极雄鹰与绑匪强盗联手,日后我还有什么好混的?你堂堂一门之主,不是滥造是非的三姑六婆,说的话要负责的,怎可胡说八道污辱我八极雄鹰的人格?岂有此理。”

“阁下……”方门主要恼羞成怒了,脸色一沉十分难看,快要爆炸了。

“好了好了,你根本就没有谈判的才华和本钱,除了崇尚暴力唯你独尊之外,你只要别人听命于你,不接受任何有损你一毫一发的影响威势条件,能谈出什么结果来?你的诚意只值半文钱。”

“你……”

“我不管你的事,成了吧?你回不回京都,我不加过问。最重要的是,你必须牢牢地记住,我八极雄鹰不是善男信女,耐性有限,在江湖扬名立万,我会尽所能保护我的利益和权威。今后,你九幽门的所行所事,如果损害到我的利益权威,我会让你们后侮八辈子,只要你的爪牙敢向我撒野,我的反击将猛烈如雷霆,好好记住了,你走吧!”

罗远这番话义正辞严,一字一吐声震耳膜,神色凛冽若天神,站在城头上像校阅士兵的猛将元戎。

方门主曾经是猛将,居然也感到罗远的气势极为凌厉慑人,将爆发的怒火急剧降温,气为之夺。

四杀星也怒形于色,手徐徐搭向刀靶。

“在下已作了最大的让步。”罗远不理会四杀星的跃然欲动,不受浓烈的杀气所慑:“这让步可说是冲董小姐的金面,不计较你们对在下的迫害,情至义尽,你们最好自爱些。如果没有董小姐替你们缓颊,我会像赶狗一样,把你们赶回京都。”

“老夫要带走董春燕,她是老夫的人。”方门主得寸进迟,提另一件要求:“出京时,她老爹把她托付给老夫,老夫……”

“你真不要脸,方门主。”董春燕愤怒地大骂:“家父当你的面,嘱咐我助你一臂之力在南方创业,帮助你对付武功可怕的仇敌,到底谁托付给谁?你这种没有担当死不要脸的人,加上卑鄙无耻的陈士秀,领导一群夜郎自大的骄兵悍将,迢迢千里从北到南打天下,实在是非常危险的事,连我这个唯一可以替你撑门面的人也容不下,九幽门的前途实在可悲。”

“方门主,你还有脸在这里狂吠?”罗远也冒火了,虎目睁圆逼进两寸:“你与董小姐之间内斗的详情,我这局外人看得一清二楚,那个狗屁秀士在山区迫害她,我是目击者,是我把那个秀士赶跑的,我是你们迫害她的目击证人,你配说要带走她?试试看?”

“本门主……”

“她不是你九幽门的人。”罗远冷然徐徐拔剑,移至一边扬剑表示监场:“你必须像一个真正的叱吒风云人物,和她以真才实学公平地决斗。你那些孤群狗当假使胆敢插手,那就表示向我八极雄鹰的权威挑战,藐视我这主持公道的人,必须接受惩罚制裁。宰掉你的哼哈二将,是我八极雄鹰试验对付你们的技巧,非常的成功,表示赤手空拳也可以任意格杀你们这些穿了软甲,只有头部可以攻击的所谓杀星高手。上吧,我是主持公道的监场人。”

四杀星的刀拔不出来,剑势已将他们笼罩在威力圈内,那股浑雄无匹的无形压力,压得他们心中发虚,凌厉的气势慑人心魄,把他们的胆气压消了七成。

人的名树的影,有些人真有令人闻名丧胆的威力。在江湖朋友心目中,提起慑魂天魔的名号,胆气真会迅速沉落,悚然走避手脚都会发抖。

四杀星的目光,皆聚集在方门主的脸上,只要方门主有所表示或发出信号,他们别无选择,必将奋不顾身听命进退。

方门主眼中冷电炽盛,死瞪着罗远。

“你要管本门的家务事?”方门主的手按上了剑靶。

“董小姐已明白表示,她不是你九幽门的人,而是被你们所迫害的朋友,被你们出卖的受害人。你真是三姑六婆吗?”罗远嘲弄地问。

“算了,罗大哥。”董春燕不想再逼这位门主走极端,打出只有罗远才能明白的手势:“他们尽全力找寻武道门的下落,势在必得,如果他们在这里和我们决战,他会把消灭武道门不成的失败责任,归诿于我们头上了,让他去找武道门好了,我们走。”

走字声落,两人的身形飞跃而起。董春燕是正面飞升,斜飞出垛口。罗远是倒飞,半空中收剑倒飞出城头。城墙的后缘称为女墙,主要的功能是防跌,也有把守城士兵限制在城头死守的功能,垛口的高度比前缘略低些,倒飞而过并无因难。

两人一正一反飞出城头,高度居然相等,像一双大鸟,在空中比翼遨游戏耍,姿态优美轻灵,甚至速度也相等,飞落城根再两三起落,便消失在城内的房舍丛中形影俱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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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门主上马似乎怒火更旺,像一头受了伤的猛虎。

“去把白花蛇的宅院拆了。”他向京华秀士厉声说:“以为拒绝合作者戒。多带几个人,也许武道门的一些人,真藏在他家中。”

“门主请三思。”慑魂天魔是军师,得替门主出主意分忧:“咱们的人手不足,外出活动不便,如果把地头蛇逼得走投无路,咱们就更聋更瞎了。武道门的人,不需藏匿在他家中,也不需藏匿。”

“依你之见……”方门主总算冷静下来了。

“软硬兼施,盯紧他要消息,逼得太激烈,须防反噬。蛇虽死了,余毒仍在。”

“好吧!派人去盯牢他。”方门主虽在盛怒中,还有接纳意见,兜转马头转向南宫夫人间:“客店的布置妥当了吗?”

“回门主的话,不会有差错。”

“那就好,必须成功。”

“与罗小辈商谈时,人已不着痕迹就定位,按计划行动,应该不会发生意外。罗小辈不在客店,而在这里出现,咱们的人有更充裕的时间准备,成功的机会倍增。咱们真正的劲敌该是武道门,得多花些精力对付他们。罗小辈很可能去和武道门勾结,他与那姓苏的小女人交往密切,咱们在这附近穷搜,也许能把小女人找出来。”南宫夫人也可能是谋士之一,分析得颇合情理。

“唔!他们真可能藏匿在这附近,突然失踪,不可能虎头蛇尾远走高飞,藏匿候机发动突袭,藏匿处不会太远。好,彻底搜索这一带。”

大索城西南一带郊区,闹了个鸡飞狗走,结果毫无所获,武道门的人确是平空消失了,白忙了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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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福客栈黄昏时分,旅客陆续抵达,全店闹哄哄,旅客店伙进进出出,里里外外灯火通明,人人忙碌,谁也懒得理会旁人的事。

罗远所住宿的这一间客院,是颇为高尚的上房区,通常接待有眷的旅客,显得不怎么嘈杂。原有的五间上房住有旅客,只有罗远和董春燕的两间,住了他俩成为单身客人,另三间好像都是夫妇俩投宿的。

新来的四对旅客,都是中年以上的夫妇,似乎颇有身分,店伙对他们相当尊敬。

罗远忽略了原住的旅客,留意新到的四双夫妇,看不出可疑的微笑,但不敢大意暗中留了心。

董春燕缺乏经验,以往随九幽门的主力行动,有四位随从伺候她的起居,很少与外界接触,对江湖鬼蜮十分陌生。有罗远在她身旁,她心满意足,更不管外界的事,从没留心客店的动静。

晚膳送至罗远房内,两人进食的心情轻松。罗远已答应不再过问九幽门的事,应该不会再受到九幽门的干扰了,他作了最大的让步,九幽门应该心满意足。

“白花蛇居然没将武道门的消息,透露给九幽门,这条毒蛇真有几分神通,能逃过九幽门的煎迫。”罗远一面进食,一面分析当前的情势:“九幽门穷搜城郊,迄今仍不曾返店,累得半死,而武道门的人,恐怕已经赶到唐县了。”

“我们不必再过问他们的事了。”董春燕虽然对方门主与京华秀士充满恨意,但和罗远在一起,她不再计较所受的痛苦,宁可忘掉往昔的一切。

“问题是,他们肯不肯放过你。”罗远却心中感到忧虑:“没有你在他们的控制中,他们就会失去京都的奥援,严重威胁到九幽门的生存发展,方门主肯放过你?他们人手仍足,你我两人撼动不了他。”

“我们……”

“我们明天就离开南阳。”罗远似已下定决心:“远离这些野心勃勃的枭雄,让他们和武道门生死一决。明天我们先游卧龙岗,出其不意取道走武当。”

“到武当山?”

“是呀,去看看武当的宫观盛况,顺便看看几位张大仙的门人,如何调教所谓内家拳开山立派。”

“哦!会不会引起武当弟子的误会?”姑娘兴趣来了:“张大仙逃避皇家纠缠,目下在四川和皇家专使捉迷藏,他的门人弟子在武当大张旗鼓,创立内家拳与少林的外家分庭抗礼,的确引起不少武林是非,认为是标新立异,武林壁垒逐渐形成。他们目下是茁壮期间,不希望武林朋友干扰。”

“武功本来都着重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那能分什么内家外家?只不过各人天资所限,不能不专攻那一种适合体质的技巧而已。玄门人士讲求练内丹,年代久远,源远流长,讲究在静中修炼精气神,迄今为止,还不曾声称是内家。

“咱们这一代玄门修至地行仙境界的三位大师,张三丰是其中之一。另两位是周颠大师与铁冠道人。我想,张三丰绝不会庸俗得振臂高呼,大叫大嚷他是内家拳始祖。”

“你的意思……”

“也许,应文和尚真的曾经躲在武当山避祸。像方门主一类贪图富贵,希望捉住应文和尚领赏的人必定甚多。武当摆出内家宗师气势,大张旗鼓宣扬,便有向武林挑战的强烈含义,藉以吓阻那些贪心鬼到武当撒野。

“九幽门就不敢直接到武当示威,所以第一步要吞并武道门,先与武当建立近邻关系,再利用武道门的人追索应文和尚的下落。是不是?张大仙暗中授意门人弟子这样做的,恐怕得入川向他讨教了。好吧!不到武当,以免引起误会,绕道义阳三关回湖广,我送你回凤阳。”

“我是你的影子,天涯海角形影相随。”姑娘的面庞漾溢着异样的光彩:“只要不和这些野心枭雄走在一条路上,我会随伴你走到天尽头!”

“呵呵!天是没有尽头的,我们注定了要活在人世间,脱不出世俗的纠缠。”

“远哥,你的笑……”

罗远的笑容,绝不是快乐的笑。

“不要管我的笑。”

“你有忧虑……”

“我又感受到白天南宫夫人光临时,那种杀气的压力。”罗远推开碗箸,虎目中神光涌现:“可能是对面高陞老店,那些人返回所带来的杀气。今晚要警觉些,早些安睡,我们也累了,歇息养精蓄锐防变。”

“他们那有余暇冒险向我们骚扰?”姑娘有点不信今晚会生事故。

“小心撑得万年船。他们仍有攻击我们的实力,这些骄兵悍将,办事是不惜一切代价的。”

罗远召来店伙撤走食具,亲自在客院各处走动,留意有否可疑的征候。落店的旅客仍在忙于安顿,他这一座容院的旅客也在洗漱进食,看不出异状,有眷口的旅客比较安静些。

他总有心悸的感觉,那就是所谓心惊肉跳。一个感觉锐敏的人,有时会感觉出潜隐危险的存在;他就是这种感觉特别锐敏的人,可惜修为不够,道行有限,能感觉出危险,却无法发掘出危险的根由。

在店门仔细观察,九幽门的人,正不断从街尾策马返店,三三两两陆续返回,一个个垂头丧气,疲劳神态显露,看气色便知这些人并没发现武道门的人,白忙一场累得精疲力尽。

姑娘说得不错,这些人那有余暇,冒险向他俩骚扰?一个个快要累垮了。向客店群起而攻有如强盗,这些人很可能毫无顾忌,但也得等到夜静更阑才能发动,所以罗远要早些歇息养足精力,以应付强敌倾巢而至的强盗式攻击;方门主不是肯承认失败的人。

从各种征候估计,九幽门实在没有余暇向他俩袭击的必要,他们应该提防武道门的报复,夜间武道门可以任意在街市活动。而且武道门也是强盗组合,攻击客店也无所顾忌。

但他始终不断受到那股不知所自来,撼动心神的杀气压力困扰,用神意搜索也劳而无功,因此感到心神不宁耿耿于怀。

精神太过集中专注于九幽门,也会产生这种心神不宁疑神疑鬼现象,毕竟与强敌相距太近了,两家客店对门居,一动即至防不胜防,心中警惕的神经绷得太紧,难免会产生压力导致心神不宁。

回到客院,他先到姑娘房中,把走动时所见的征候告诉姑娘,一面说一面仔细检查门窗。

姑娘在灯下整理他洗涤过的衣物,需要缝补的加以缝补,心细手巧,真难以相信一个在京都,女扮男装号称玉郎的侯门千金,居然对女红的手艺相当精湛。

“你在留意门窗?”姑娘发现他检查门窗的用意:“不要紧啦?就寝时,我会加闩顶牢的。”

“窗是挡不住高手的,能防君子,不能防小人。”罗远回到桌旁,颇感诧异:“哟!你的女红很精致呢,你这位假玉郎委实令人惊奇。”

“你别小看我,我还会刺绣呢!”姑娘一面穿针一面得意地说:“我娘的手艺,就没有我精巧。一度我曾经想练暗器梅花针,想想却又放弃了,女人用绣花针做暗器,岂不被人看成阴毒?”

“苏若男所使用的双锋针,技巧颇为神奥,京华秀士就有点害怕她的针。”

“远哥,告诉我有关苏若男的事好不好?”

“她是武道门叶门主的师妹……”

“我知道。你作弄她,最后成了帮助她的保护神。”

“那时我不知道她是武道门的人,该说是我上当被她作弄了。要不了多少时日,她将成为叱吒风云的江湖女霸,你可以拭目以待。”

“她最好不要纠缠你……”

“你真会胡思乱想,不害臊。”罗远拧拧她的鼻尖向外走:“把门用长凳顶上,至少可以在强敌入侵时,争取一刹那防卫的机会。”

“我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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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客房,他打坐片刻,摒弃杂念,精神与肉体调和至清明境界,这才准备入睡。

他仍然不放心,秉烛作最后一次检查门窗。房门用长凳顶住,门闩加插销固定。

窗是简朴的外掀式防雨木窗,内部用双扣。他扳开扣推开窗,向外察看幽暗的小院子。

这瞬间,突然心潮汹涌。

他在姑娘房中检查窗户,只留意窗户是否扣牢,并没启窗向外察看,也没留意窗扇内外有何异处。

悄然钻出窗,猫似的绕过小院角,折向处是防火巷,也就是姑娘所住邻房的窗户所面对处。

一眼便看到两颗火星,位于窗下和窗侧。那是艾绒点燃后的火星,缓慢地闷燃,艾绒淬渗了药物,烟从泄管的另端散出。从窗缝逸入房内,可闷燃相当长久的时间,可以艾绒的紧密度和药量控制时间。

迅疾地到了窗下,果然是两支喷泄管,吃了一惊,本能地拔除丢在墙根下。

正想拍打窗户叫醒房内的姑娘,却晚了一刹,他的客房内外,传出数声轰然大震,似乎天动地摇,火光暴升,烟屑上冲,泥块、砖石、碎瓦,像暴雨般洒落。

砰然大震窗户崩裂中,他撞窗而入。

这种二流旅舍的上房,其实只是单间的客舍,没有内外间,设备也简陋,一门一窗一桌一床,如此而已,空间也窄小。

房内黑暗,姑娘大概已熄烛就寝。但就在他破窗撞入的同时,房门传出巨响,有人破门而入。

“该死!”同时传出姑娘的娇叱。

“闪避!”他大叫,疾冲而上,砰一声撞毁了桌子,他也几乎被绊倒。

风雷声入耳,劲气如浪涛,房门口发生激烈的搏斗,黑暗中有不少人以绝学行雷霆攻击。

他刚稳下马步,罡风扑面,隐约的人影向他飞撞,黑夜中难以分辨形影。

他双爪齐出,先擒人再说。

“呃……”熟悉的声音入耳,他像是挨了当头一棒,猛地将撞来的人抱住,倒退丈外破窗而出。

屋上屋下都有快速的人影聚合,幸好火光没照到这一面,把人背上贴地沿墙角急窜,利用墙根的阴影,闪电似的钻入防火巷底部,先脱身再说。

身后呐喊声雷动,有人大叫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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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姑娘终于从浑浑噩噩中恢复神智,睁开僵涩的眼睛,阳光刺目,赶忙重新闭上眼,感到晕眩感又浪涛般袭来,浑身虚脱酸痛,呼口气也感不顺,而且胸口发闷发痛,手脚似乎不受指挥,整个人像是崩溃瘫痪了。

“远……哥……”她的叫声虚弱得几难分辨。

手被紧紧地握住了,身旁有人抱住了她。

“我在这里,春燕,谢谢天,你终于苏醒了。”罗远在她耳畔兴奋地欢叫:“危险已经过去,你必须安心接受治疗。”

“我……我怎么了?”

“你在受到迷药所熏,神智模糊中反击,被方门主几个绝顶高手用绝学击中,活擒不成遂下毒手,以至内腑离位,气血机能严重受损。危险期你撑过了,你已经受到最佳的照顾。不必多问,唯一可做的事;是安心接受治疗,赶快复原。”

“哦!我……我是不是成……成了废……人……”

“有我在,你放心。我已经用真元度命术,保全了你的精气神。”

“他……们……”

“走了,昨天走的。他们大索两天,终于知道武道门前往瑞云谷的消息,不得不放弃搜寻,赶回去救巢穴。不许多说多想,安心静养。”

有最好的郎中,最好的药,再有罗远用内家导引术相助,复原的进度十分令人鼓舞。

他们藏身在东关外的一家农舍中。罗远在东关地头熟,人缘佳,找一处隐密的地方潜伏十分容易,九幽门的人却在南郊外大肆搜寻。

罗远出现在鸿福客栈,要回寄柜的行囊。客栈已经歇业,正在接受官府调查强盗袭击案详情。

罗远住的客房,是被火器炸毁后,盗群涌入寻尸无着,呼啸着撤走的。

姑娘的客房仅门窗与家具毁坏,志在活擒,所以不用火器攻击,屋顶却被烧毁了一半。

贼人的内线扮成旅客,分别住在他俩的左右邻房。在那天南宫夫人前来作说客时,便安置停当了,完全了解他俩的活动情形。攻击前则安置迷香喷管,负责攻击的人潜伏在左右邻舍,发起时快速冲进,展开最快速猛烈的强攻,火器在屋顶门窗爆炸。内线所住的邻室墙壁,也同时炸毁,倒向罗远的客房。

火烧毁半排客舍。幸好强盗来得快也走得快,救火的伙计也卖力,灌救及时,不然南关外的市街,很可能被烧光成为瓦砾场。

强盗都戴了头罩,查不出底蕴。

死了六名旅客,两名店伙,是被杀或烧死炸死的无辜,伤者也有十余名。

南阳满城风雨,官府只能以盗劫案处理。

九幽门的人大索郊野两天,仍住在高陞老店。没有人敢挺身出面指证他们是劫贼。劫贼都戴了仅露双目的黑头罩,无凭无据,指证的人很可能反坐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官司上身麻烦也满身。

罗远领取包裹行囊的举动,瞒不了有心人,他也不想瞒人,因此三天之后,他便和气色不怎么好,但行动自如的董姑娘,出现在城内城外走动。甚至雇了小马车,到卧龙岗诸葛草庐风景区逛了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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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未牌时分,两人出现在卧龙酒坊。

东门外大街的市况,比南关外大街要繁荣些。宛城驿位于街北,规模不小,不但是马驿,而且兼递运所的业务,非因公过往的官吏差役,概不招待。对街的小街尽头,便是东大寺(弥陀寺)。

卧龙洒坊位于驿站的东面半条街,附近全是旅舍、食店、门摊区。东来的旅客,大多数在这一带投宿。

董春燕气色甚佳,快要复原啦!经过将近十天的调养,精气神以可喜的速度复元。

卧龙酒坊有两间门面,备有一些下酒菜招待顾客,主要是卖酒,十斤装的一罐高粱酒,两吊钱就可提回家。在坊里喝两壶,来两三味下酒菜半荤半素,五六十文制钱足矣够矣!物价相当便宜。

姑娘在京都号称无双玉郎,与豪门弟子斗鸡走马,她不但能喝烈酒,而且是酒将。今天她能小饮一两杯,表示她的健康状况不成问题。

酒客逐渐增加,快要接近晚膳时光,劳累了一天的伙计,上酒坊喝两杯算是一大享受了。

两人的桌旁,出现了三个人。

“两位雅兴不浅。”白花蛇拖出桌下的长凳迳自就座,两位保镖则在邻桌向店伙吩咐备菜。

“在这里喝酒的人,不知道雅兴是啥玩意。”罗远一团和气,对白花蛇并无多少恶感:“喝醉了出到街上发酒疯,跌倒在马粪里让看热闹的人高兴高兴,这兴并不雅,博蠢蛋一笑而已。怎么啦?你好像一脸霉相。”

“一霉三年,有霉相并不足怪。他娘的!我恐怕过不了这一关。”白花蛇愁眉苦脸:“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准备豁出去了。”

“是什么祸?别故意说得那么严重好不好?你白花蛇一府之霸,跺下脚府城要地震三天。”

“我如果有如此神通,还用得着旦夕虞大祸之将至?也不至于被你吓得躲在家里,求菩萨保佑你打道回湖广,把灾祸带走。”

“你不是出来了吗?”

“出来看看风色呀!”

“风色如何?”

“你知道我派了一些人在外走动。”

“这是豪霸们保护地盘的正常手段呀!”

“瑞云谷已被武道门正式建立山门,不再秘密藏匿,天下第一门,必须树立第一门的气势威风。”

“这是说,九幽门失败了?”

“大概是的,夺谷死伤惨重。”

“那你应该睡得安枕了,还怕灾祸来了?你心里明白,我对你这条毒蛇并无成见,东关的药商所赚利润不多,你很有良心,从没苛待他们,我不会打你这条毒蛇。”

“但你带来了灾祸,是不争的事实呀!那些残兵败将,不向其他地方逃窜,避免受到武道门追杀,反而大摇大摆,重新返回南阳,今晚可能在赊旗店投宿。”

“哦,明天傍晚可以到达。”

“如果不顾惜坐骑,午前可到。”

“唔,可能。那些骄兵悍将,军情紧急是不顾坐骑死活的,九十里真可以在半天之内赶到。天杀的混蛋!他们是冲我而回来的。”

“他们有眼线派在这里。所以我说,灾祸是你带来的。你赶快早离疆界好不好?我可不希望这些混蛋,再次扮强盗把客店又炸又烧,见人就杀。”

“我八极雄鹰还得在天下各地扬名立万,能逃避吗?回来有多少人?”

“不知道,声号只能传简单的讯息,传得快却不详尽,只知道人马正往回赶。”

“你这条毒蛇,最好躲到洞穴里去,没有你的事,我等他们。”

“这……”

“你就别管啦!到乡下去避避风头吧!”

“好吧!我那敢不听你的?晦气!”

这条官道夜间旅客罕见,丘陵区有虎狼出没。每天申牌左右,赶不上宿头的旅客,便得找附近的村落投宿,赶夜路非常危险,除了虎狼之外,还有盗贼出没。

府城距唐县一百二十里,通常算一程半,挑货物则算两程,乘坐骑则算一程。

赊旗店距府城九十里,是这条路上最大一处市集,有百十户人家,距唐县仅三十余里,但属南阳县而不属唐县(南阳府的附廓县是南阳县,与府同名。)

如果有坐骑在赊旗店投宿,就表示要在次日午正之前,快马加鞭赶到府城,出其不意展开迅雷不及掩耳的行动,雷霆急袭速战速决,让在府城游荡的人措手不及。

两匹健马摆脱了负责监视的眼线,彻夜向东赶,四更将尽,接近沉睡中的赊旗店,在距市集里余的风水林歇息,松涛声让两骑士恬然入梦。

赊旗店只是一座小市集,距离唐县的县城,只有三十里,每逢三六九日中为市,平时旅客不多,不是宿站,比桐柏的大宁集还要小,好处是在这里投宿,不会引人注意。

破晓时分,唯一的客店门前,二十余位男女骑士,忙碌地准备动身,坐骑不带马包,尽量减少负载。他们虽说是残兵败将,失巢之鸟,但实力仍有,剩余的人,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如果冲锋陷阵,足以击溃一大队兵马。

方门主扳鞍上马,往后巡视同伴整备坐骑,不时提醒这些人,快速赶长途应该注意的事项,马匹如果中途发生意外,那就赶不上预定攻击的好机了。

“这次一定要成功,不许失败。”他策马到了京华秀士的坐骑旁,京华秀士正在整理辔头:“不能活捉,一定要杀死她。她如果动身前往武昌楚王府求救。咱们休想在南方立足了。”

“事不过三。这次她绝对逃不出咱们的手掌心。”京华秀士说得信心十足:“眼线传回的消息,证实她受伤不轻,根本不可能使用武功自卫,只能任由宰割。八极雄鹰那混蛋自顾不暇,那有能力保护她?但咱们的人,必须能把那混蛋缠住……”

“缠住?哼!我要他死无葬身之地。”方门主咬牙切齿恨声说:“瑞云谷之谋本来十分成功,却被这狗东西残害了咱们不少弟兄。这次武道门奇袭瑞云谷,毁了咱们的根基。一定是这狗东西所策定的毒谋,暗中与武道门联手合作,把咱们牵制在南阳,让武道门秘密奇袭瑞云谷。我要求所有的弟兄,在发起攻击时,务必奋不顾身,用十个人换他一个也在所不惜。”

“门主,我觉得……觉得……”京华秀士扳鞍上马,欲言又止。

“你觉得什么?”

“他俩会不会也在今天动身南下?”京华秀士说出所忧虑的事:“我似乎感觉出某些不安的征兆。如果他两人动身离境,将和我们半途相遇,咱们便失去奇袭的优势。他们甚至可以漫山遍野逃走,凭咱们二十余个人,想追及他们并非易事,那混蛋在山区纵横的才华,我已经领教过了,山林是他的天下。”

“不会这么巧。”方门主的语气并不怎么肯定。

“但并非不可能发生。”

“你不要疑神疑鬼多虑了……”

“伊呵……哟哟哟……”震天的鹰鸣破空传到,夜间声音的传播倍增声势,山谷应鸣,似乎连树林也在簌簌摇动,绵绵传来令人耳中轰鸣。

全集的家犬,发出可怕的狂吠,与鹰鸣相对峙,动魄惊心。

二十余名男女,全惊得跳起来。

夜色朦胧,东方刚露曙光,任何一类鹰也飞不起来,也不可能飞上高空鸣叫。

不用猜,那是八极雄鹰在示威。

他们要出其不意,百里奔袭宰这头鹰,这头鹰却在他们出发之前,在这里等他们长鸣示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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