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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击破九幽门

天下各地每一座城市,每一座村镇,甚至每一条街巷,都有所谓豪霸、土皇帝、地棍头头、大爷小爷等特权人物。

在南阳的豪霸中,白花蛇可说是最令人害怕的一个,坏得头顶生疮脚底流脓,地方人士把他看成真的阴毒凶残大白花蛇。

他之所以坏得如此彻底,原因是他掌握了了府城内外,一些最具有破坏力的城狐社鼠,控制了中九流下九流各等破坏善良风俗的大小组合。那一种行业的栈号商店所赚的钱,该给他多少常例钱他一清二楚;某个人得了多少好处,该让他分多少杯羹,他不用算也知道数量,比官府征收税赋徭役更精确。

他对外来势力的渗透、入侵、活动,非常的敏感,一有风吹草动,就断然加以制裁、肃清。如果外来的势力是真正的过江强龙,假使自己对付不了,就利用交通官府的另一种力量,由官府出面弹压、法办。多年来,他接受无数次大大小小的挑战,皆能化险为夷,地位不但不曾动摇,反而日益巩固。

这次,他受到严酷的考验。

谁嫁祸给他?他无法查出确证。

光临南阳的两条强龙,强得让他这种一方之豪承受不了。

九幽门有意亮出京都特权人物的身分,南阳的知府大人帮不了他的忙。他那些保镖打手,禁不起九幽门一个三流人物一击。

他是很聪明的,不然那有今天的成就?存亡续绝之秋,必须站在最强的一方;上了贼船,唯一的选择是加入做贼。

他不得不与九幽门并肩站,联手对付嫁祸给他的武道门;两害相权取其轻,他别无选择。两门都是外来的过江强龙,他必须站在最强的一方。所以,他的爪牙非常活跃地供给九幽门所需的消息,成了九幽门的得力同盟。

他做梦也没料到,平空窜出第三势力,向他的权势挑战,事出突然措手不及。

罗远偕同无双玉郎,手牵手突然出现在陈家大宅的院门外,立即引起惊扰,在宅内宅外严加戒备的爪牙,在信号的指示下集中在大院门内外,气氛一紧。

罗远破例地穿了青劲装,皮护腰露在外面,剑插在皮护腰的插孔内,而不是佩在扣鞘上。佩在扣鞘上如果交手,剑鞘非常碍事,影响身法灵活,神气而不实用。塞在插孔内,出剑拔剑也方便快速些,蹦跳纵跃毫不碍事,比系在背上的功能相差不远。

这表示他有随时拔剑而斗的准备,不是佩剑前来向主人示威恐吓的。

无双玉郎穿了小家碧玉的素绢闺女装,美丽活泼明亮照人,却在小蛮腰上加了一根两寸半宽皮护腰,插了剑,那像一位淑女?淑女绝不会带古色斑斓的杀人剑,她的剑是宝剑级的利器。

接近至三二十步内,把门的打手,与及涌出的八九名护院,有几个人脸色一变,眼中有疑云,甚至有人发出不悦的哼声。

“咦,你不是汉口镇的罗哥吗?”那位身材如巨熊,暴眼凸腮相貌威猛的保镖,用震耳的嗓门喝问:“他娘的!你这副鬼打扮,是不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活得不耐烦了?”

罗远在南阳不算是陌生人,他以东关外各药材栈号有往来,是各进出口供药商行的好主顾,他的鉴定材质经验受到肯定众所同钦,每年都会前来采购药材,邓州荆紫关所特产的柴胡王,他一眼便可鉴定年代与品质高低。通常一住十天半月,东关的人都知道罗大山这个人,为人豪爽,颇受各方有关人士的尊重,谁也不知道他身怀绝技。

陈家的保镖认识他,可说是理所当然。像他这种平凡的甘草型人物,一旦佩起剑穿上劲装,难免令人觉得不可思议,惊疑在所难免。

风雨满城,不相关的平凡外地小市民,趋避唯恐不及,怎么反而佩起剑自找麻烦?

“吴老七,你别诅咒我好不好?”罗远邪笑着走近,瞥了那打手一眼:“我才活了二十余载呢,怎么可能嫌命长。喂!我来找陈家老爷,白花蛇陈老爷。”

“你?你配来找我们陈老爷?”保镖吴老七冒火了:“佩上剑就可以抬高你的身价了?你……”

“也许我不配,但这位董小姐配。”罗远亲昵的挽住姑娘的小蛮腰推她上前并肩站:“吴老七,你们的人最好对她保持尊敬,不要用色迷迷的眼光瞪着她胡思乱想,以免惹祸招灾。”

“她?她是……”

“京都董家侯爷府的千金,权势比那个什么九幽门门主,那个什么京华秀士大得多。那个狗屁秀士,在她面前比摇尾乞怜的狗高级不了多少。”

“我就是你们的爪牙们,盯梢跟踪的小流浪汉。”姑娘动人的笑容一致,粉脸一沉英气涌发:“你们可以立即派爪牙,将消息传给九幽门,让他们派人来找我。这就是我的本来面目,我对扮小流浪汉扮腻了。”

“什么?你……”吴老七大吃一惊,其他的打手更是骇然变色。

这已明白表示,双方已经是对头了。

“我不在乎你们替九幽门摇旗呐喊助恶,不怪你们派爪牙侦查我的踪迹,但甚感不悦,这种事不容许再发生。再就是我这侯门千金的身分,在贵地其实奈何不了你们。而我这位伴侣,也就是你们口中的罗大山,一个来自汉阳府汉口镇的采购药材伙计,你们可知道他的身份名号地位吗?”

“他……他他……”吴老七那知道底细。

“他就是九幽门要你全力侦查,必欲得之而甘心的八极雄鹰罗远,杀得九幽门鬼哭神号的天下第九只鹰。现在,你们明白了吧?”

目标打上门来兴师问罪,就是这么一回事。

这几天昼夜所发生的任何动静,白花蛇皆一清二楚。八极雄鹰虽然还没正式露面,但已是众所惊心的神秘可怕人物,所有的爪牙心目中,已受到严重的震撼,心量上的压力日益沉重,提起八极雄鹰便心惊胆跳。

所有的人皆慌了手脚。吴老七赶快派人入内禀报,惶然若大祸临头。

白花蛇陈老爷破天荒在大厅,率领重要爪牙接见本来没有身分地位的宾客。

客套一番,主人白花蛇的容忍到达极限。

“你找我就不上道了。”白花蛇阴恻侧地狠盯着罗远,强忍一口恶气的神情显而易见:“我也是不得已,有人用借刀杀人的毒计嫁祸,我能束手待毙等后大祸临头吗?九幽门明白事理,知道嫁祸的把戏与我无关,愿意和我合作找出嫁祸的人,我别无选择。嫁祸的证据步步指向武道门,但谁也不敢肯定与你八极雄鹰无关,对不对?能怪我派人侦查你的踪迹?”

“我拒绝接受你这不是理由的狗屁理由。”罗远毫不客气大声指责:“八极雄鹰只有一个人,而玩弄借刀杀人毒计的人实力雄厚,九幽门要求你的事你无条件接受,不管所要求的是否与你有关。”

“你到底想怎样?”白花蛇知道理屈,说理准输,强词不能夺理,干脆准备来硬的免费唇舌。

“我在进行第一步计划。”罗远冷冷地说。

“什么计划?”

“剪除羽翼。九幽门人地生疏,没有你们充任他们的眼线耳目,替他们助威跑腿,他们那能站得住脚?”

“你要剪除我……”

“如果你识相,我不但不剪除你,反而救了你。”

“你的意思……”

“玩弄借刀杀人毒计的主谋,确是武道门。”

“我根本与武道门无仇无怨……”

“与仇怨无关,你妨碍了他们的生存发展,正好乘机除去,一石二鸟。不管你这次成功或失败,武道门日后都有找你了断算账的借口。”

“我不明白……”

“我不便说,其实你应该心中有数。你这条毒蛇在南阳,具有可役使八方的实力,在地方上坏事做尽,坏得不能再坏。对外地来的龙蛇,你绝不容许他们立足,不许他们侵害你的权势,多年来不知得罪了多少外地龙蛇,也因此而避免发生外地人争权夺利的不幸事故,这是你唯一所做的好事。你这块地盘,觊觎的人多得很呢!武道门除去你取而代之,是顺理成章的事,毫不足怪,不管任何人取代你,对南阳的人都是更坏的消息。”

“我承认我白花蛇为人相当坏,但对本乡本土正正当当的乡亲,从没做得太绝……”

“这是我对你没立即采取暴烈行动的原因,我给你一次改正错误的机会。”

“你……”

“立即撤走你的爪牙,不再与九幽门合作,表明严守中立态度,以免我再来找你。我并不在乎你的众多爪牙,但你们像苍蝇一样讨人嫌碍事绊脚,我要集中全力应付老虎,没有时间分心对付苍蝇,也不希望杀掉你的爪牙让你办丧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天杀的!你认为你吃定我了?”白花蛇怒叫。

“那是一定的。”罗远冷笑:“桐柏山瑞云谷的杀戮事故,你该早有风闻。九幽门死掉一半爪牙,有九成是被我八极雄鹰杀死的,你可以再仔细打听。九幽门三两个人,就可以铲平你陈家大宅。我一个人,就杀掉他们上百名高手中的高手。”

“你不要大言虚声恫吓……”

“是吗?要不要试试?”罗远拍案而起。

“罗兄,有话好说。”双尾蝎赶忙打圆场。

“我的来意已表明得一清二楚,你们是否接受,那是你们的事,反正要丢命的人,绝不会是我。警告我已经提交给你们,忽视警告后果自负,咱们走着瞧,告辞。”

瑞云谷杀戮事故,早就在江湖盛传,消息谣言愈传愈离谱。传闻中,自大宁集至瑞云谷,甚至包括随州以北地区,被形容为杀戳战场,八极雄鹰就是杀戳战场的主将,有如盖世的霸王。

白花蛇那不知道近邻所发生的事?但他的实力却不敢抗拒过江的强龙。

留在宅内外的爪牙,真有七八十名之多,居然没有人敢强出头向罗远挑战,不敢替主人招惹杀身之祸,一个个畏畏缩缩,目送罗远偕同无双玉郎昂然离去。

剪羽翼断耳目,第一步计划相当成功。白花蛇的爪牙,见了罗远便急急走避,以免引起误会,这些城狐社鼠,怎敢招惹八极雄鹰这种天下级的江湖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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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远偕同无双玉郎,公然大摇大摆住进鸿福客栈。

街对面,是九幽门住宿的高陞老店。两座客店一东一西对门营业,接待的旅客各有不同,所以在生意上小有竞争,但没有真正的利害冲突。

在第二批人马赶到之前,九幽门有一半人住在鸿福客栈,感受到威胁之后,才全部迁到高陞老店,人手集中,威胁减少了一半。

两人公然大摇大摆落店,令各方人士大吃一惊。对面高陞老店内九幽门的人,更是人心惶惶,也惊怒交加,意外的变故常令对手失措,章法大乱。

当然不能大白天在大街闹市打打杀杀,以免受到官府干预捉人法办。

武道门的人落脚在郊外,不敢住在街上,他们是勒索的强盗集团,怎敢公然在街市投宿。形势相当诡谲,一明一暗,九幽门似乎占了上风,可以在光天化日下,公然在城镇街市逍遥,活动方便不受官府干扰。其实武道门的人活动仍然毫无困难,白天同样可以派人在城内城外走动,只要不承认是武道门的匪徒,谁也不知道这些人的根柢。

两人不但公然住店,而且公然在外走动。

出街尾便是官道南行的起点,六十里至林水驿,里外向西岔出一条小径,斜向分行。左至安乐乡,右抵嵩山尾闾卧龙岗,也就是诸葛草庐所在地,南阳的最大名胜区,在路口便可看到青翠的起伏岗峦。

折入小径里余,两人在小岗下的松林席地坐下,地下的松针积厚数寸,行走其上有虚浮的感觉。炎阳高照,松风徐来,林下暑气全消,隐隐的松涛声引人入梦。

视界良好,可以看到小径两端里外的景致,官道上南来北往的旅客成群结队行走,车马皆一目了然。

九名鲜衣怒马的骑士,毫不迟疑地驰入小径,立即看到他俩的身影。两面一分,健马隐没在两侧的矮林花草中,所流露的敌意,已可从行动中表露无遗。

是循踪追来的人,没错。乘坐骑追来速度虽快,但无法守秘,而且在密林中无法任意驰骋,利弊互见。

昼间活动,九幽门的人是不戴头罩的。夜间大举出动袭击,才戴头罩以增加恐怖效果。

四野无人,无双玉郎表现得极为亲昵,在罗远身畔俏巧地躺下,以他的腿作枕,捉住他的手按在脸颊上摩娑,旁若无人,这里的天地是他们的。

“你真在药行做采购伙计?”她凝注着罗远的神采奕奕大眼,脸上的笑容可爱,却又带有调侃味。

“有什么不对吗?”罗远拧拧她小巧的鼻头:“人应该有一份正当行业,以免成为浪费粮食的无业游民,穿州过县极为不便,也表示不是一个废人。”

“我在想……”

“你没有什么好想的,大小姐。”罗远轻抚她的秀发:“一个豪门千金,住在天子脚下,与公卿巨室的夫人小姐周旋,对人间疾苦看不见也摸不着,与你无关。你这次帮助九幽门争名夺利加上争权,也与大众小民沾不上边。九幽门那些人的丑陋面目,与街上巷内的平民百姓完全不同,你所接触的与及看到的,就只有这些人的嗜血面孔,所以……”

“求求你别说了,好吗?”她不愿接触这种严肃的主题:“我只知道,和你在一起厮守,我也是一个平凡的、正常的女人。不管日后你是傲啸江湖,行道积修外功的八极雄鹰,或者是遨游深山大泽、寻找灵药救疾苦的采药人,我都会活得很快乐满足。”

“呵呵!大小姐,你摆脱得了富贵荣华的世俗吗?”

“一定可以。”她肯定地说:“一个女人的心目中,是爱你的丈夫,和让你爱的儿女,富贵荣华其实不属于她们的。丈夫的财势愈大,离开她愈远。当然,要我每天为生活苦得像牛马,每天得为缺少柴米油盐而忧愁,我办不到。远哥,给我一个你有能力搏取尚可温饱的家,你绝不会后悔。你当伙计赚钱虽不多,养活妻女绝无问题……”

“哦……你……”罗远将她扶起,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

“富贵荣华是靠不住的,富贵难出三代。”她在罗远耳畔低语,大胆地亲吻罗远的鬓脚:“方门主就是一面镜子,他想东山再起重振往日权威,甚至有雄霸江湖的更大野心,结合官匪不分的一股强大势力。一旦他成功了,天知道会产生何种局面?”

“哼!他的野心永远不会实现。至少他开创打出南方一片天的目标,就过不了我这一关而一败涂地。”

“他是燕山老将之一,地位比我爹低,世袭是伯爵,三度任职卫指挥使,又一而再因贪黩暴虐而解职。最后以大汉将军一等一级待卫外调东厂,这就走上了不择手段争取更大权势财富,更为贪黩更为暴虐的不归路,明暗中残杀了不少无辜。最后东窗事发,削籍为民抄没所有的一切,荣华富贵成了过眼云烟,所以他要东山再起……”

“他永远起不了,至少在南天他起不了……走!是时候了。”

人影飞升,穿枝登顶像是平空幻化了。

入林合围的九个人,远在三十步外全力冲来。这种松林是经过剪修的,视界可及百步外,只能用最快的速度冲近,不可能遮遮掩掩接近偷袭。

速度相差太远,两人已穿林踏枝而走,反向官道飞掠,重回南关街口。

九骑士必须回到系马处找坐骑,但已发现罗远两人返城的掠走背影,大感惊疑,怎么把强敌诱出来了,却又反向南关往回走?

九匹马重新驰上回城的路,第一位骑士赫是北溟绝剑方门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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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口是平安骡车行南阳的站房,规模不小,停车场可容纳三十辆大车,店堂站房占地甚广。

客车与货车骡车早已动身走了,停车场停了几辆大车,是回乡的货运两套骡车,在炎阳下卸货,伙计们的吆喝声不时打破沉寂。

四周槐树成荫,建有歇脚棚、堆货栈台、供顾客歇息的两座八角亭。

罗远两人在停车场北面的八角亭坐下,像是此地的主人。一些店伙大概认识他,而且知道即将发生事故,一个个惶然走避,远离可能发生灾祸的险地。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以免被倒下的危墙压死。

从高陞老店涌出的人,来得比九骑士还要快,以慑魂天魔为首,男男女女将近三十名,倾巢而至声势汹汹,占住了广场对面的歇脚棚。

陆陆续续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街口成了风暴的中心,有心人纷纷赶到,看八极雄鹰如何应付京都来的权贵人物。

九骑士到了,方门主只带了哼哈二将,威风凛凛堵住了亭口,虎目炯炯狠盯着亭中的人。

罗远安坐在亭中的石凳上,无双玉郎分坐在石桌的另一面。

“真壮观。”罗远神色泰然,含笑喝采:“咱们见过,别来无恙?我想,阁下定然是方门主了。今天,咱们该是三度相逢。”

“老夫是带人追你的。”方门主声色俱厉。

“我知道,要将我先剥皮抽筋,再剁成肉酱,举行人肉大餐,最后化骨扬灰。好主意,吃掉我八极雄鹰,你就可以吞掉武道门,封锁武当山,做你的重享荣华富贵梦了。我八极雄鹰是你唯一的障碍,不怪你。”

“冠章,你把愚叔的大计全告诉他了?”方门主脸色一变,目光如利镞向无双玉郎集中。

“不错,这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大计。”无双玉郎不为对方的凌厉目光所慑,神色冷冷地:“我要提醒你,我穿回女装,无双玉郎董冠章就不存在了,而是董侯府的千金董春燕。而且,在你对我做出那种泯灭天良的绝事之后,怎敢在我面前称愚叔?你真无耻。”

“方门主,你也算是一代之雄,不要像个卑鄙无行的泼皮,花言巧语自取其乐。”罗远一晃便逼近亭口:“董小姐把你号称伟大的计划告诉我,老实说,我相当佩服,的确可称有远见的伟大计划。本来,我和贵门的恩怨是非,与你的伟大计划无关,但完全了解之后可就有关了,正好一并了断永除后患。”

“混蛋!为何与你有关?”

“武当山目下仍在兴建宫观,工程不知要拖到何年何月。这几年工人的数量,皆在三至五万人之间,由附近各府州纠集的丁夫,往来交替不绝于途。南阳府也有两三千名乡亲,被征往出役。武当的祖师张大仙躲在四川,但他的弟子已正式在武当开山门。不管你封武当要捉什么人,都会引起血雨腥风,肯定会波及那些被征役的工人,南阳的乡亲必定有不少人家破人亡。我在这里宰掉你,那些惨事就不会发生了,一举两得,所以你我生死相见已成定局。明白了吗?”

“该死的!你是什么东西?你配在老夫面前说这种大话?你……”

“王八蛋?你不要妄想比嗓门大。”罗远的嗓门提高了一倍,连南关内也可听得到:“你凭人多势众,但我已经给你明证,你那些九幽门杂碎,只是一些土鸡瓦狗,我把他们杀得落花流水。你,第一次在大宁集,就……”

“狗东西!”方门主真要和他比嗓门,几乎像是怒吼了:“你杀了老夫不少弟兄。”

“该说杀了你许多爪牙,连替你收服南天方外朋友的七子三佛,也成了垃圾。”

“老夫不计较。”

“哦?”

“只要你肯为老夫效力。”

“老天爷!你敢当面在你们的门下弟子前,说出这种话。”罗远吃了一惊,大惊小怪:“你那些被我杀死的泉下弟子怎么说?我算是服了你。”

“那是你无知,我那些门下弟子比你懂得多。”方门主傲然地说:“当年龙飞在天大军南下,南北百万兵马厮杀,为夺江山尸堆成山血流成河,你知道死了多少人?生死由命,富贵在天:谁死了不必怨天尤人,我的门下弟子知道如何面对宿命。你……”

“别扯上我。我承认我无知:但我有我无知的看法和坚持,知道那些事该做与不该做。如果我认为该做的,丢掉性命也在所不惜。”

“该死的?你不要惹火我。”方门主暴躁地叫吼:“我还有足够的人手,足以将你大分八块。”

“不要光说不练,我等你的爪牙送死,如果我没有把握对付你们这些残兵败将,会公然现身诱你们出面吗?假使我不为了个人的声誉威望,早就偷袭暗算把你们宰光了。我八极雄鹰既然叫字号扬名立万,就得建立江湖豪杰武林英雄的形象。下令群起而攻吧!我已准备好大开杀戒了。”

“你这狗东西软硬不吃……”

“不在乎任何威迫利诱。”

“天杀的!你到底想要什么?”

“要你们向北转,滚回京都。”罗远一字一吐,字字震耳:“带了你九幽门的爪牙,滚离河南,滚离湖广,昼夜兼程滚回京都老家,从此不许南下。我八极雄鹰行脚的地方,你九幽门的人员最好像幽魂一样躲起来。这是最低的要求,你可以选择离去或留下。”

“我给你权势、名位、金钱……”

“去你娘的!”罗远大骂:“你自己连命也保不住,还想给这给那大慷死人之慨。董小姐的随从已星夜赴京,厂卫的人肯定不会放过你,所以我干脆大方些,让你带了爪牙滚回京都……”

“毙了他!”方门方受不了啦!愤怒地拔剑。

哼哈二将昨晚被打得心不甘情不愿,早已激怒得像快要爆发的火山,猛地狂冲而上,四条粗胳膊像大钢爪,四手一聚像捞鱼。

猝然的攻击有如轰雷掣电,人影一动便接触了。罗远如果把注意力完全放在方门主身上,必定上当无力应变,仓猝间那来得及运功相抗?连闪避也力不从心。

方门主也动了,剑光如匹练横空。

罗远不曾上当,他早就提高警觉。方门主不是真的旷世英雄,而是阴毒冷酷的枭霸,身为一门之主,岂会冒失地一怒之下拔剑而斗?

方门主两次败在他手下,凭什么敢亲自行第三次攻击?就算真有独斗的胆气,也不会在众多门中弟子面前,像个匹夫一样放泼撒野毫无气度。

他向下一挫,移步如电,一晃之下蓦地冲天而起,在四只大手像蜘蛛一样合抱的前一刹那,飞升时致命的攻击绝技发如雷霆。

身躯斜升而起的,双脚便成了致命的利器。

太快太突然,谁也没看清变化,反射性的行动竟然得心应手。按情势,他不可能冲天而起,势必向左右闪避,或向一个人用拳脚攻击。哼哈二将比他高出一头,他的拳绝对攻击不到二将的五官面孔,小鬼搏金刚,只能击中金刚胸部以下的部位。二将头部以下各处肢体,禁得起刀劈斧砍毫发无伤。

哼金刚一抓落空,眉心便挨一了靴尖,力道之猛无与伦比,眼珠爆出额骨内陷,沉重的打击力将沉重的身躯,震得仰面便倒。

哈将只感到眼一花,头两侧已被一双大爪扣住,指尖如钢爪,扣入太阳、耳孔、双眼眶、喉颔两侧,爪尖深入寸余,像是打入十支钢钉。

沉重的身躯倒飞起两尺高,罗远在上方,双脚疾旋,身形在半空扭转,砰然大震中,两人摔倒在地,哈将的脑袋已被扭转面部前后易位,罗远的下身旋向侧方,立即放手一蹦而起,真像一头二十八两的猎鹰,抓住一头五斤重的大兔,同时倒地扑击挣扎。

方门主到了,剑光激射风雷慑人心魄。

斜刺里射来一道激光,铮一声狂震,锋尖将及罗远后心的剑向上弹升,爆出一串火花。

是董春燕,在千钧一发中挑起方门主的剑。

“你该死!”方门主退了两步,怒吼着扑上剑出七星联珠,行快速的连续冲刺,吐出满天雷电。全力卯上志在必得。

董春燕真不愿和方门主交手,铮一声封住第一剑,第二剑借力弹升,一抖剑直上五寻,剑收回肘后,双脚乍合乍张,飞落在亭顶,迎风俏立,裙袂飘飘,姿态极具美感,有如仙子欲凌风飞去。

这一连串急剧变化,快得有如在同一瞬间发生和结束。

“好!神与魔在斗法。”有人狂叫喝采。

九幽门的人倒抽一口凉气,旁观的一两百看热闹的人大声喝采。

罗远在衣袂拭掉手上的血迹,冷然拔剑出鞘。

哼哈二将分别倒在两丈外,身躯仍在反射性抽搐,都毁了头部,护甲护不住头面,即使加戴了头盔,也挡不住存心攻击五官的罗远下手追魂夺命。

“绝不饶你。”罗远怒吼,剑动激光破空。

“铮铮铮……”方门主接一剑退一步,剑上的劲道竟然比罗远差了三两分。

九幽门的人到了,来势如潮。

“街上不能杀人,远哥。”董春燕在亭顶焦急地娇叫,其实她不想和九幽门的人在混乱中搏杀,那些人中,有她老爹的旧日袍泽。

一声长笑。罗远飞掠出三十步外。

董春燕斜飞而下,用的是乳燕穿帘身法。

“咱们到郊野放手搏杀,方门主,我等你。”罗远牵了董春燕的手,大踏步昂然出了街口。

没有人追赶,九幽门的爪牙勇气全消,哼哈二将两个无敌巨人之死,把他们吓坏了。他们目击罗远飞腾搏击的超凡身手,只感到心底生寒,一照面二将便完了,近在咫尺的方门主也来不及抢救。

不敢到郊野拼命,躲在街上是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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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远和董春燕又出现在亭子里,平安骡车行的伙计,友善地替他俩沏来一壶茶,和净手的湿巾,点点头微笑示意离去,不敢在危险的地方逗留,所有的人都不敢接近。

“谢谢你那及时的一剑。”罗远接过姑娘递来的一杯茶,信口道谢。

姑娘傍着他坐下,喝了一口茶。

“我接受。”姑娘亲昵地倚在他肩上得意洋洋:“你大方,不会接受我的道谢。我小气,获得你的道谢,好开心,我希望你多赞美我几次。”

“呵呵!我知道,你要我赞美你的出类拔萃轻功。”罗远轻抚她的小手:“借一剑反震之力弹升,半空折向飞上亭项,苦练半甲子旱地拔葱轻功的人,未必能修至你这种超凡入圣的成就。春燕,我估错你的内功修为了。”

“哦?你的意思……”

“你这白嫩的小手,那来的如许神化劲道?借一剑反震之力飞升,需要多大的神劲?难怪我被你的破山拳打得晕头转向。传说中的少林百步神拳非常可怕,少林的罗汉堂几位武僧长老,一拳的力道不见得比你重。”

“别提啦!远哥,你……你也打得我好惨,但……但我喜欢。”

“挨了打还喜欢?你这是……”

“不是啦!我的意思是,如果不是你我打了一架,我那会有摆脱他们的可能?我一家可能被方门主陷害,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呢?”

“方门主的北溟绝剑,不算绝嘛!名不副实,他的绰号真可以唬不少人。”

“那是他早已心怯啦,而且你攻得太狂猛,他除接招后退之外,毫无用绝招反击的机会。不过,主要是你比他高明得太多。我在三十招之内,可以击败他。你在十招之内,就可以把我摆平……”

“废话!我永远不会向你动剑,也不会再打你,虽然打是亲来骂是爱……”

“鬼!鬼!”董春燕脸红到脖子上了,轻擂他壮实的胸膛笑靥如花:“打妻子的人最寡情绝义……”

“慢着慢着,你是我的妻子吗?”

“将来一定是。”姑娘用手掩住面孔:“我嫁定你了。你喜欢我的,是吗?”

“可是,你……你家在京都……”罗远的脸沉下来了,叹了一口气。

何止是喜欢?他简直神魂颠倒。他是个正常的大男人,喜欢一个心爱的女人是天经地义的事。姑娘给他的第一印象非常的鲜明强烈,几乎令他把道德、教养,世俗规范全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幸好良好的教养,压制住先天具有的占有欲,昇华成喜爱。真正爱一个人,绝不会让所爱的人受到屈辱和伤害。

可是这种心态产生了许多问题。最重要的是:一旦无法获得共鸣,便成了单恋,就算爱之入骨,受得死去活来,到头来一切成空。

京华秀士的心态,可就简单明了,而且成功率极高。不管对方是否有共鸣,是否爱他,他只要先弄到手,只要他爱,对方爱他不爱不是问题。

罗远又碰上了难题。董春燕是侯门千金,家在京师,京师与湖广迢迢相距三千里,怎能结合在一起?身分地位更是相去悬殊,侯门一入深如海,他那入得了侯门?

“我的老家在凤阳。”姑娘一点也不担心:“我爹再过两年,便可离京返回故里潜心修炼了。嫁鸡随鸡,相距万里也无所谓呀。你……你你……”

“我又怎么啦?”

“你不会是家中已有妻室吧?”姑娘的忧虑写在脸上:“如果……如果……”

“你这小妖怪不要胡思乱想好不好?”罗远大笑:“呵呵!真正有志练武的人,或者志在行道天下的人,不论男女,十之九会晚婚。我倒担心你……”

“担心我?”

“大户人家的闺女,十四五岁就有婆家了。你是……”

“嘻嘻!我是逗得京都闺女发疯的无双玉郎。”姑娘也得意地娇笑:“我家练的是干元一气真气。初九龙潜,孕育万能,九二能盈,飞腾有日。所以真正内丹初基功成,需下苦力十八年。明白了吧?”

“难怪你易钗而装扮玉郎,原来练的是干元一气真气。干元一气真气的爆发力惊人,难怪被你的破山拳打得七荤八素,所以我要苏若男提防你,要她避免和你贴身相搏,她禁不起你一击。”

“哦,提起她……”

“她是武道门地位甚高的人。”

“我知道,而且见过她。她是武道门的人,我并没感到意外。我曾经在瑞云谷,从捉到的参与夺金群雄口中,知道你和她有关的事,与及你和宇内三狐的纠纷。远哥,你也不是好人。”

“什么?我?”

“你要她们做你的侍女,做你的女人。”姑娘咭咭笑,缩成一团钻入他怀中:“你大概想做众香国主,干脆你封我做尚仪局昭仪,我好好管教她们,教她们如何守规矩,如何……”

“你会作怪是不是?”罗远的手触及她某处敏感地带,感到心中一荡。

身在险中,强敌随时皆可能出现群起而攻,他俩却完全不当一回事,手眼温存旁若无人。

姑娘本能地跳起来,猛然接触到他热烈的跟神,可爱的笑容突然僵住了,秋水明眸却涌现异彩,绵绵地接受他投送过来的热烈眼神。

幸好是在大庭广众间,不然她将毫不迟疑投入罗远怀中。罗远热烈的眼神,似乎对她有催眠作用,会引起她生理上产生神奇的变化,这种变化她一点也没感到害怕。

街口有人向这里接近,及时打断他们传递心的语言。

“说曹操曹操就到。”罗远挽她坐下,目迎渐来渐近的四个人:“武道门的门主到了。”

“九州无常叶天中?”姑娘也没感到惊讶,似乎早就知道武道门的精锐主力赶到了。

“可能是的。”

“可能?”

“我没见过这个人。日后,假使他不肯放手,早晚我会和他碰头。”

“哦!你的意思……”

“以后自知。”

四个人渐来渐近,其中之一是苏若男。

“如果走在前面这个人是武道门叶门主,气势相当慑人,但缺少强烈的杀气,比九幽门门主差了那么一点点。他很幸运,没在瑞云谷露面。难怪方门主信心十足,他不是方门主的敌手。”

姑娘的批评颇为中肯,并非信口开河。一个有成就的豪霸,通常性情有异常人,很可能具有与生俱来的杀气,似乎眼神也可以杀人。这位九州无常流露在外的杀气,的确比方门主弱。

“九幽门两载经营,花了不少心血,如果没能调查正确,怎敢贸然发动。方门主不但了解武道门的实力,也几乎成功地把武道门诱出来一口吞掉。只是没能查出武道门的山门正确所在地,功亏一篑,也功败垂成。”

“那是因为有你介入。哦!听你的口气,你知道武道门的山门所在地的正确位置?”

“起初是疑心,来到南阳之后,进行多方面的调查,才认定在某一处地方。我在南阳找消息并不难,这一带我很熟,地利人和,我不比本地的人差,消息的来源相当可靠,但并非来自那些城狐社鼠。”

“到底在何处?”

“等他们说。”

“你曾经帮助他们……”

“我并无意帮助他们,情势演变自然发展而已。八极雄鹰刚崭露头角,便与乡匪强盗组合挂钩,日后还能在江湖行道?行什么道?”

“你对苏若男……”

“那是她暴露身分以前的事。”罗远流露出受骗的沮丧神情:“我也帮助过宇内三狐,也帮助过夺金的各路群豪,但那是同舟共济求生自保的临时结合,不能算是有意帮助他们。”

他不再说话,苏若男四人已接近了亭口。

苏若男脸上绽起一抹娇笑,抢先一步入亭。

“罗爷,真没料到你能赶来对付九幽门。”苏若男落落大方,似乎已明白罗远知道她是武道门的人:“我们已经查出,九幽门是专程追赶你的,你反而……”

“我反而盯在他们后面,而且消灭随后赶来策应的第二批爪牙一半以上,到了这里,才知道你们在这里搞得有声有色。当我打听出你是武道门的人之后,在确感到意外。连千手灵官那种江湖人精,也被你骗过了,我这种对江湖几乎无知的人,上当理所当然。”

“罪过,我抱歉,事非得已,我向你道歉。”

“老弟台,老朽十分感激老弟台相助的盛情。”九州无常叶门主主动向他行礼,并不以是江湖前辈而等候晚辈行礼致敬:“老朽九州无常叶天中。苏若男是老朽的师妹,在武道门还不能独当一面,天幸让她遇上老弟台,武道门得以保全,皆出于老弟台之赐,感激不尽。”

“好说好说。”罗远用江湖口吻敷衍:“在下为了自保,不得不起而周旋,并非有意相助贵门,请不必挂齿。亭里坐,请。”

苏若男的目光,一直就停在董春燕身上,眼神十分复杂。

“在下飞虎朱强。”跟入亭的另一个人抖袖,露出戴在手上的铁虎爪:“那们被老弟惩戒的假飞虎,无法找人打造我这种兵刃。”

“在大宁集是你抢救苏姑娘。”罗远记起这人是谁了:“你知道我见过假飞虎,捉往飞天蜈蚣留给你们,怕我猜出你的本来面目,所以抢救苏姑娘时,没使用铁虎爪。”

“老弟台大概猜出我的底细了。”另一个人左手大袖一抖,面孔突然变成阴阳脸:“在下阴阳使者周日青,如假包换。”

右袖一抖,又换了一张陌生面孔。

“佩服佩服。”罗远由衷地说:“在瑞云村假冒阁下身分的假阴阳使者,绝不可能制作出这种精巧的多变面具,大白天也极难看清幻变的快速手法,九幽门派人冒充你,是一大败笔。”

“事实上他已几可乱真,一张面具就够用了。不幸的是他不知道幽冥使者与我打交道的事,被幽冥使者揭穿了他的假身分。”

“也得力于苏姑娘的指证,我才相信那是冒充的。”

“请问老弟台有何打算?”叶门主将话拉上正题:“他们人手仍足,不会遁返京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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