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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神出鬼没

姓陈的书生是京华秀士,跳落一条小巷,暗影中窜出另五个黑影,聚在屋角低声商讨。

“附近鬼影俱无,毫无动静。”

一个黑影低声说:“妄想浑水摸鱼的人,都躲在谷外去了,或者在村外的旷野露宿,的确找不到可疑的人。”

“奇怪,山鞍那边也毫无动静,自鞍顶至外面的鞍下,迄今为止没发现任何人走动。”

京华秀士沮丧地挪动佩剑:“难道说,他们根本不介意这件事,置之不理或不屑过问,懒得派人前来查究?”

“也许他们消息不灵,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另一黑影找理由申述:“或者高手远在数千里外,来不及召集,不得不放弃查究,日后再追查。”

“可能吗?消息有计划地向八方传播,无远不屈,有充裕的时间准备,他们会轻易地将影响威信的重大事故,置之不理不加理会?”

“事实如此。”

黑影不服地反驳:“迄今为止,连一个可疑的人也没发现。早些天那些可疑的人,不等咱们查底便溜之大吉了。他们把南天一剑这些人暗中护送入谷,便弃之不顾远走高飞,咱们追出百里外,不得不放弃撤回,现在曲终人散,没发现可疑的人是事实呀!”

“实在令人生疑,按理是不可能的。你们真没发现有人活动?”

“鬼影俱无,一无所见。”

黑影坚决地说:“全村咱们共派有八组人,没有一组人发现有人走动。南天一剑的住处附近,连家犬也不在外面走动。”

“八极雄鹰那混蛋,难道知道咱们要引他出来?”

京华秀士显得烦躁:“这混蛋愈来愈精明机警了,居然神不知鬼不觉潜入,突然在村中出现,一击即走神出鬼没。他对两方面的人都下毒手无情地攻击,又不向黄金下手,委实令人投不清他的意图,他到底是何来路?”

“捉到他就知道了。”同伴恨恨地说:“咱们有许多人遭了他的毒手,迄今为止,竟然摸不清他的意图,如不及早除掉他,将是咱们的心腹大患。走吧!陈副门主,这次你该从西面绕过去,说不定可以吸引他现身呢!”

“噤声。”京华秀士低叫:“右后方的屋角有人,我绕过去。”

众人向下一伏,快速地两面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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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黑影跟踪了一段时间,不敢跟得太近,利用屋角小巷墙根蛇行鹭伏,乍动乍隐声息全无,最后发现京华秀士另有隐伏的人接应,跟得更为小心,但仍然被京华秀士发现了。

相距远三十步外,发现京华秀士与同伴会合,一时心急,想接近听他们在谈些什么,却被京华秀士发现了。前面模糊的人影一散,两黑影立即蹲伏在小巷两侧的墙根下。体积缩至最小限,即使走近也不易分辨形影。

谁能早一步发现对方的行动,谁便可抢制的机先。

京华秀士早一步发现有人跟踪,获得机先,从屋顶绕到后面。堵住了两黑影的退路。两黑影虽然警觉地隐起身形,仍然难逃过从后面绕抄过来的京华秀士眼下。

两端一堵,瓮中捉鳖。

京华秀士毫无温文儒雅的秀士风华,而是一个目空一切,恃才傲物性情急躁的年轻豪霸,做事自以为是不顾后果,找到目标立即现身,毫无顾忌地向前逼进,甚至公然发出叫声,招呼对面的人合围。

如果跟踪的人是八极雄鹰,他敢如此勇往迈进?

走道黑暗,不易看到潜匿的人影。他吸口气功行百脉,大踏步向前欺近。

“跟了老半天,烦不烦呀?”他朗声说,脚下一步步向前走,步履声颇重:“说出你们跟踪的用意,咱们好好亲近。”

对面隐伏的七个同伴,也分两行戒备着现身接近。

匿伏的两个黑影不得不现身了,两端被堵住,形迹已露,附近没有可以隐匿的地方,走近便会被对方所发现,被对方搜出来可就难看了。

一声长笑,南天一剑长身而起。另一个黑影是他身边的小姑娘,像小大人般跳起来昂然屹立。

“范某不讳言想知道阁下的意图,所以跟来踩探虚实。”

南天一剑坦然道出跟踪的用意,对被发现的事颇感心惊,如此小心跟踪依然逃不过对万的耳目,而且被堵死了退路被迫现身,怎能不悚然而惊?

“哦?原来是南天一剑范大剑客。”京华秀士语含讽刺:“你知道这是犯忌的事吗?”

“呵呵!正相反,老夫认为是正当防卫。”南天一剑在两端有八个人堵截威胁下,虽感不安但并不紧张:“尊驾至敝处示威,老夫委实感到心中檩檩,莫测高深疑云重重,不知阁下有何居心,可否坦诚相告?”

“在下对你同样感到怀疑,所以登门求证。”

京华秀士接近至丈内,口气托大:“按常情论,阁下赎回人质,必须尽快脱离险境远走高飞,以免再发生意外。但你们不但不赶快远走高飞,反而在原地逗留,到底有何阴谋?在下有理由求证。阁下,是不是出了意外?”

“的确出了意外。”

南天一剑失声长叹:“人质患了急症,郎中束手。先前听老弟台的口气,似乎知道一些风声,可否不吝指教?”

“只有一个方法解决。”

“老弟台之意……”

“向武道门的人理论。”

京华秀士冷冷一笑:“九成九是武道门的人,在人质身上弄了手脚。范前辈,你不会相信巧合吧?”

“这……”

“他们丢了赎金,死伤了一些人,居然逗留不走,岂不可疑?显然他们早知情势险恶,预布下一步棋,逼你们帮助他们夺回赎金,你会听他们的,是吗?”

“那是不可能的,武道门从不做这种有损声威的事。”

“凡事总会有第一次。”

京华秀士说得理直气壮:“你最好不要把武道门的人,看成旷世的英雄。如果你被迫听他们摆布,联手向夺获赎金的人袭击,那就与在下有了利害冲突,影响在下的权益。阁下,在下要求你清晰表明态度,保证不论在任何情势下,不与武道门联手并肩站,这要求合理吧?我要肯定的答覆,说!”

“你在说一些不可能的事。”南天一剑心中一跳。

“什么?”

“我再一次明确告诉你,范某不会与任何人并肩站。老夫的责任已了,任何事也与老夫无关。”

南天一剑口气虽硬,心中却大感不安,如果武道门的人,真在人质身上弄了手脚,作为胁迫他并肩站的价码,他真不知该如何处理。

“不要故意曲解在下的话意。”

京华秀士提高嗓音,表示已有点不耐:“如果你的人质真的受到武道门的禁制,你会屈从他们吗?”

“不会。”

南天一剑也郑重地高声说:“那是另一种情势,另一种局面,是我和他们之间的是非,老夫为人处事有可质天日的宗旨。”

“我知道你是一位铁肩担道义的名侠客,但范前辈,有担当是不够的,人质如果死了,你能担当得了吗?用你的命赔,于事何补?人死了是不可能复生的,任何弥补也无济于事。”

“老夫在答应护送赎金时,便已将生死置于度外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只问我是否已经尽力,谁生谁死只能付之天命。阁下,不要用这些道理来恐吓我。”

南天一剑不再示弱,一字一吐有如昭告天下。

“范前辈,你还有一条活路可走。”

“老夫自有主见。”南天一剑冷冷地说。

“与在下的人联手,用实力退他们解人质的禁制。武道门还有一些隐藏在屋内,迄今还没露面的高手,在下的实力还稍嫌不足,加上你定可稳操胜算。这是唯一的活路,前辈快拿定主意。”

“你这是陷老夫于不义的恶毒主意。”南天一剑厉声说:“而且有意害死人质。话不投机半句多;道不同不相为谋;老夫少陪。”

“你不能走。”

京华秀士更是声色俱厉:“如果你被迫与武道门联手,对在下构成最严重的威胁。防患于未然,在下必须阻止你被迫与武道门联手。你走不了,生有时死有地,你认命吧……”

话未完,黑影扶摇直上,速度之快,无与伦比。尤其是那位小姑娘,倏然冲霄人影如虚似幻,人影一动便已登上右首的瓦面,有如鬼魅幻形。

微风飒然,南天一剑也出现在屋上。

同一瞬间,剑啸声自天而降,有无主的剑向下飞堕,也有两个人影向下滚落。

京华秀士慢了一步,一鹤冲霄跃登屋顶,半途剑已出鞘,轻功也极为高明。

另两个黑影,正好在屋脊堵住了南天一剑和小姑娘。原来屋顶上也有人布伏,两个现身攻击的人,一露面便被击倒滚落屋下去了。

及时堵住南天一剑的两个人,剑术极为狂野泼辣,敌众我寡,被缠住便大事去矣!

京华秀士首先跃登投入,夹攻南天一剑锐不可挡,剑起处风雷骤发,脚下不时传出瓦裂声,有效地缠住了这位号称南天一剑的名剑客。

堵住小姑娘的中年人,剑术同样出色,守得更是绵密,不许小姑娘夺路脱身,硬封硬接来者不拒,传出一连串金铁交鸣,小姑娘也脱不了身。

下面的人还没跃登,邻屋的屋顶黑影电掠而至。

“让开!”电掠而来的人大声叱喝:“贫道超度这些小辈。”

叫声中,无畏地切入,一双大袖急张,人的体积似乎胀大了一倍,罡风大作。

小姑娘不知厉害,仓卒间剑发狠招飞星逐月,向扑来的庞大人影吐出一朵剑花攻上盘。

糟了,剑突然被大袖卷住,无穷大的拘束力与吸力传及手臂,身不由己向前栽,被另一只大袖卷住身躯,浑身一震,气散功消,窒息感令她昏眩,挣扎的力道骤然消失,被挟在胁下骨松肉散。

“手到擒来……哈哈……呃……”怪叫声半途中止,刚挟在胁下的人失手掉落。

原来有人从身后贴身攻击,一双大手扣牢了双肩井,中食指扣断了左右锁骨,接着腰脊挨了一膝,打击力空前猛烈,脊骨可能断了。

“哎……”跃登的人刚露面,便惊叫着重新往下掉。

“呃……”又一个人厉叫掉落。

京华秀士命不该绝,刚硬接了南天一剑反击的一剑,劲道极为猛烈,撼动了马步,瓦片断裂,身躯一挫立即双脚踏破屋顶向下沉落。

扭身沉落的刹那间,有利器擦过他的左肋,划伤了一条裂缝,衣破肉裂。

假使内偏一寸,肋骨必定受伤甚至折断。

“小心暗器!”他仆伏在瓦面大叫,提醒同伴注意暗器:“有人在左邻瓦面偷袭,毙了他……”

屋顶上只留下他的两名同伴,是最后跃登的两个,其他的同伴,皆滚落屋下去了,暗器偷袭的威力惊人。

南天一剑失了踪,左邻用暗器偷袭的人也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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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尚早,人都聚集在客厅,警戒加强了一倍,严防京华秀士一群高手前来寻仇报复。

京华秀士这群人,是慑魂天魔的同伙已无疑问,要求联手对付武道门,在情理上并无不妥。问题是:武道门是否真在人质身上弄了手脚?如果是,京华秀士这些人怎会知道?

一切情势都不合情理,发展不合江湖常规。

丢了赎金的武道门,反常地不撤走。

夺获赎金的人,也反常地不远走高飞。

南天一剑赎回人质,也不快马加鞭脱离险境。

参与夺金的各路牛鬼蛇神,无力与实力极为雄厚的大组合周旋,夺金无望,但仍然潜伏在各处观望,明知绝望仍不想放弃,机会已逝,还能留下白冒风险,不合江湖朋友的处事常规。

总之,一切都反常了。以往,任何时候任何地方,发生这种掳人勒赎事故,不论主导的人是任何组合的英雄好汉,不论事故发生后的成败,必定立即尽快脱离现场,最好不要留下任何痕迹,以一哄而散来形容极为适切吻合。这次,反而所有的人都留在现场无意远走高飞。

敏感的人,已经察觉出某些地方不对了。

宇内三狐的人,便发现武道门的阴阳使者是假冒的。

由于有苏若男证实飞虎与飞天蜈蚣是假冒的,因此罗远认为这些自称是武道门的人,根本不是武道门的英雄好汉,甚至认为他们与慑魂天魔是一伙的,他们双方夺取赎金时的表现,不像是敌对的人。

被救回的南天一剑,由衷地向罗远和苏若男致谢援手之德,也为大宁集途中,因误会而引起冲突的事故道歉,正式引见所有的同伴。

小姑娘叫范紫娟,南天一剑的女儿。小后生范丛中,是最小的儿子。

范小姑娘被妖道所擒,并没受到伤害,所承受的打击她承受得了,被罗远快速地击伤了妖道把她救走,因此对罗远表现得十分亲昵,一直就傍在罗远身侧落坐,极感兴趣地倾听罗远分析扑朔迷离的情势。

“我想起来了。”

小姑娘迫不及待地说出可疑的问题:“在大宁集擒走飞虎的人,暗中护送我们入谷,之后便音讯全无,迄今仍然不见他们露面,他们到何处去了?苏姐,你怎知那飞虎也是假的?”

“我们的人,一直就在大宁集暗中活动,曾经与暗中保护你们入谷的人有所接触,所以知道飞虎也是假的。”

苏若男不多作解释,概略地一言带过:“罗大哥估计得十分正确,这些人绝对是冒充武道门作案。问题是他们的实力并不真的雄厚,在武道门的山门左近公然作案,目的何在?他们有能力应付武道门出面兴师问罪吗?事实摆在眼前,无此可能。”

“到底是不是武道门做的案,已经不重要。”

南天一剑也有话要说:“我不认识武道门的人,事实上无法指证他们的真伪,能将彭贤侄平安赎回,已是侥天之幸心满意足,不需追究也无法追究他们是真是假。可是……彭贤侄显然并不平安,我……”

“所以,范前辈你必须求证。”

罗远已知道事情棘手,不由失声长叹:“那个姓陈的年轻人,名号是京华秀士陈士秀,为人阴毒险诈,武功出类拔萃,绝学神魔爪可伤害丈外的人,是慑魂天魔的同伙。”

“咦!他们是同伙?”南天一剑并没感到特别惊讶,但不愿相信:“本来我有点怀疑他们是同伙,但……”

“他们的确是同伙,我和苏姑娘都和他交过手。我怀疑他们与那些假武道门的人有勾结,似乎料错了,如果有勾结,怎会胁迫你们联手对付武道门的人?”

“他似乎知道彭贤侄出了意外,是巧合吗?”南天一剑提出忧心的问题。

“出了什么意外?”罗远问。

南天一剑将彭少爷患了怪病的事一一说了,五内如焚乱了章法,所以碰上京华秀士前来示威,心中生疑跟踪,几乎栽在对方手中。

“彭少爷的病势不断恶化,情况可能不妙。”那位扮轿夫叫大力神洪奎的人不安地说:“咱们有高明的郎中同来,竟然束手无策。如果真是病,咱们那有去找武道门理论的理由?”

“郎中怎么说?”罗远追问。

“这种病只能在绝高的山区才能发生,在这里居然发生了。”

扮轿夫的万一帖苦笑:“我们根本没带有治这种怪病的药,有也不敢乱下。我万一帖见过不少怪病,也治好过不少怪病,但这次……彭少爷已经不行了,很难拖得过今晚。”

“老天爷,你这个郎中,算是完蛋了。”

罗远用嘲弄性的口吻说:“你绰号叫万一帖,是高明的郎中,不全力抢救,居然说病人不行了,你是愈混愈回去啦,赶快改行,以免误人性命。带我去看看,我对怪病颇感兴趣。”

两位郎中还真不敢小看他,万一帖也不以为逆。事实上有各种稀奇古怪的病症,许多高明的郎中也束手无策,但有些民间传下的单方,却莫名其妙地治好一些怪症,所以俗语说:老祖母秘方一味,气死名医。虽则很可能出于幸运,或者病者体质恰好发展到病癒期,一味秘方服下,鬼使神差居然病除了。

而的确有些病症,如果摄生有方,体内抗力渐增,常可不药而癒的,与秘方无关,秘方只能增加心理上的安全抗力而已。某一秘方对张三有效,对李四则可能毫无作用。

彭少爷已经气息奄奄,双日无神茫然直视,腹中已空,呕不出什么来,气息急促无力,需要在旁照料的人用迫胸术帮助呼吸。

罗远搬弄了老半天,检查、试探、寻脉觅穴、推拿八法……彭少爷在他的仔细探索下,出现生理上与感觉上的种种不同变化。

“中毒。”

在伴同他诊治的几个人焦灼注视下,他最后宣布检查结果:“是从几种毒菇菌中加以炼制的,慢性但难以解救毒物。重要的是在足阳明胃经,与足厥阴肝经动了手脚,因此在十二经的起止循环中,影响九条经脉的循环起了连锁变化。如不能对症疏解,还可以拖十四个时辰。”

“真是中毒?”南天一剑大吃一惊:“武道门的人竟然做出这种可耻的事?为什么?老弟,有……有救吗?”

“这一类毒物致命期是三天左右,像消渴症一样慢慢腐蚀九条经脉的功能,不是武道门的人弄的手脚,那些人不是武道门的人。”

罗远开始从百宝囊中取出瓶瓶罐罐,一一排列在桌上:“我有药可以阻止药性蔓延发作,也可中和部分毒性。疏解被制的经脉也无问题,问题是无法消除余毒。要治本,需找到下毒的人的独门解药。”

“有后遗症?”万一帖屏息着问:“我本来有点怀疑是吃了某种不洁食物,但不敢断定。彭少爷又无法清晰地回答,问不出端倪……”

“如无下毒人的独门解药,虽则被制的经脉已解,也只能拖百日左右;解不了被制的经脉,最多只能拖一月,不能再多。”

罗远以行家的口吻分析结果:“有些毒菌入口毒发,无药可救。有些毒性不剧,可令人缠绵床席终生。我不知道下毒的人,所采的毒菌是那几种,所以无法治本。”

“去找阴阳使者。”南天一剑猛咬钢牙。

“那人不是阴阳使者,他们不是武道门的人。”苏若男急急表示意见:“夜间去找他们,有理说不清,他们可以一口否认,结果将只有一个;看谁死谁活。”

“范前辈,恐怕非找他们不可了。”

罗远一面取丹丸一面说:“情势迫使前辈把他们当成武道门的人交涉,你无法迫使他们承认是冒充的。我请教,如果他们咬定是武道门的人,前辈会采取何种行动?我是说,如果彭少爷十四个时辰之后不治。”

“我会断然号召南天群雄,公然向武道门讨取公道。”

“他们的目标,就是迫使你采取这一步行动。”罗远摇头苦笑:“真正的武道门弟兄,必须挺身而出和南天群雄打交道,不能像这次瑞云谷事故一样置之不理。这次事故,目的恐怕就是要将武道门引出来。。”

“我要他们亲口说出真正的身分。”南天一剑似乎仍对冒充的事存疑。

“他们必定坚决声称是武道门的人!”

“也许……可以去找京华秀士。”南天一剑失去冷静:“他也许已得到一些消息……”

“他来找你的原因,就是得到了某些消息。”

罗远有点醒悟,但不便多说,以免引起误会:“慑魂天魔那些人在夺取赎金时,本来可以把假武道门的人一举消灭的,但他们没有,轻而易举地把金夺走,却在村中埋伏大批高手,邀你们联手去对付假武道门的人。范前辈,去找京华秀士可得小心了,诸位请回避,该下药动手解经脉禁制了。”

救人要紧,把帮不上忙的人请出房。

南天一剑总算还能冷静,被罗远这番话说得心底生寒,愈想愈不对,怎敢再提去找京华秀士的事?事不关心,关心则乱;罗远是局外人,局外人的分析比当事人冷静,能从多角度探索一些扑朔迷离征候,因此所指出的问题所在,足以供当事人从激愤中,辨别出黑白是非而不至于鲁莽妄动。

罗远能暂时抢救彭家少爷,可以争取百日时间,脱出生死关头,日后仍可找到施毒人。

如果与京华秀士这些人联手,杀掉下毒的人,岂不绝了望?就算这些冒充武道门的绑匪不被全部歼除,走脱了的人日后也不会甘休,永远不可能获得独门解药了,彭少爷仍然是死路一条。

如果这些绑匪不是冒充的,确是武道门的匪徒,那更是糟糕,武道门更不会善了。

京华秀士这些人是何来路,他毫无所知,只知是与慑魂天魔一大群夺金强梁的同伙,如果联手,肯定会被武道门认为他也是夺金强梁之一,跳在大江里也洗脱不了嫌疑。日后他还能号召南天的群雄,与武道门结算?

他真有毛骨悚然的感觉,罗远真成为他的救苦救难大菩萨。

他立即向同伴们宣布,严禁所有的人离开住处,对前来骚扰的人,尽量采取低姿态应付,即使被迫万不得已反击,也避免出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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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余名男女,在屋前气势汹汹,京华秀士更是愤怒如狂,秀士形象已不存在,倒像一个不可一世的狂夫,人多势众气大声粗。

“我不接受你的解释,你无法自圆其说。”

他面对冷静从容的南天一剑,只有用强横的态度,掩饰自己理不直气却壮的强者面目:“救走你们的人,一定是你派去暗中照应的党羽,你必须把他们交出来,替在下的弟兄偿命,用不着狡辩推卸责任。”

“听不听悉从尊便。”

南天一剑毫不激动,左右四位同伴也背手而立冷眼旁观:“老夫仍是一句话,老夫不知道那是什么人。老夫二人上屋脱身,不知道你们到底发生了何种变故。空口无凭,阁下,拿证据来,你必须有人证指出是什么人向你下毒手老夫再提醒你,老夫的同伴中,没有人使用暗器,咱们都是自命英雄的侠义道人士。”

“我们自顾不暇,也不敢与任何人为敌。”

扮轿夫的郎中万一帖声震夜空:“就算你们加紧凌逼,我们除了全力自卫之外,也绝不敢向你们的人下毒手加以搏杀,我们犯不着与往何人结怨。我们是苦主,敢向不相关的人袭击自找麻烦吗?阁下,去找你们的仇家着手查,何必在我们身上浪费工夫呀?”

“武道门的人,就是你们的仇家。”

南天一剑向广场对面一指,有两名警卫正注视着这一边的变化:“你们夺取了他们已获的赎金,他们找你也是名正言顺呀!反而来找老夫的晦气,阁下是否烧错了香,拜错了菩萨?别再闹笑话好不好?老夫怕你,行了吧?”

右侧方广场外的一座民宅屋顶上,出现罗远的身影,手中有一条怪竹片,在掌心有节拍地拍击出声音。

“喂!你们在吵些什么呀?”

罗远的嗓音像打雷,震得似乎房屋亦发生抖动:“京华秀士,你在村子里布下天罗地网等我中计,怎么找起不相干的人来了?他娘的,你如果不将大宁集沿途所欠的债务还清,我会杀得你们噩梦连连,我八极雄鹰将是你终生的债主,你死了才能勾销这些债务。去你娘的!”

咒骂声中身形倏动,竹片乱弹,卵石破空的锐啸入耳惊心,鸽卵大的飞石连珠破空。

“哎……”后方不远处的屋顶,有人狂叫着掉落。

“啊……”左后方的农舍屋顶,也有人狂叫着被击落。

“毙了他……”京华秀士厉叫,首先向前飞跃。

二十余名高手男女,潮水似的跟进。

“好蠢!”南天一剑苦笑。

黑夜中人群愈集中,被击中的人也愈多。卵石飞行的速度太快,白天也不易看清,黑夜中威力倍增,人多更无法躲闪,不需瞄准发射,射击人群几乎发则必中。距离远,打击力极为强劲,即使没击中要害,挨一下也将骨折肉绽。

“哎……啊……”惨叫声此起彼落,躯体倒地接二连三,冲进的人群大乱,鸡飞狗走。

弹发如暴雨,数量之多难以计数。谷中的小溪流中,小卵石甚多,用之不竭,俯拾即是。竹片弹发简单方便,真像洒下满天石雨。

冲抵广场边缘的人就没有几个,京华秀士便是其中之一,不等他往屋顶飞跃,罗远已长笑震天,一闪不见,一击便走神出鬼没。

全村大乱,埋伏的人都出来了,一阵好追,追出村进入茂密的草木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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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死了几个人,是被飞石击破脑袋毙命的。伤的人更多,飞石的劲道骇人听闻。

村中埋伏的妙计一点也不妙,没有人能堵得住真正的高手,失败得相当惨重,不得不撤出另定妙策。

内堂点起灯火,众人在堂中品茗,已不打算歇息,随时准备应付京华秀士去而复来。

罗远和苏若男也在座,他一点也不在乎京华秀士去而复来,算定这些人不是笨蛋,不会再来找南天一剑的晦气了,再来就师出无名,很可能再折损一些人手而毫无所得,岂不冤哉枉也?

“老弟,你用的这种怪兵器,委实令人心胆俱寒,一根竹片怎会有如此可怕的杀伤力?”南天一剑把玩着两尺长的竹片,脸色不正常:“江湖上的武林高手,没有人会用这种玩意做兵刃,更没有人能应付强劲弹发的连珠石弹攻击,你是怎么练的?”

“这不是怪兵器,而是老祖宗们留传下来的古老兵刃。”

罗远正经八百似笑非笑解释:“在弓箭还没发明之前,这玩意是老祖宗们,猎取飞禽小兽的远攻利器,当然也用于争斗。今人所用的弹字,指的就是这种猎具。老祖宗们使用了千年万年,直至镖枪弓箭出现,这才逐渐被取代淘汰。咱们后世的子孙,也逐渐把这玩意遗忘了。当然,并不完全被遗忘。”

“你是说……”

“有些地方的儿童,仍在玩这种古老的猎具。”罗远进一步解说:“但易玩难精,不易精准。演变的衍化物也不断改进,目下的攻城石炮,就是改进后的产物,不同的是改弹为弹抛而已,原理是一样的。老祖宗们与兽争,也与人争,随身携带的武器中,除了石刀石斧棍棒骨枪之外,弹片是最重要的武器之一,比用手投掷的距离远十倍,不但可击中飞禽小兽,也可吓走猛兽杀死敌人。我经常在深山大泽走动,经常碰上虎豹熊罴。猛兽也有活的权利,不可滥杀,用这玩意把他们吓走,相当管用。”

“用这种小石,只能替虎豹抓痒。”小姑娘范紫娟坐在他身旁,笑嘻嘻地从他的盛石囊中,掏出一颗石弹向他做鬼脸:“谁有你那么强劲的臂力呀?”

“只要能弹得准,不需强劲的臂力。在三十步外击中虎豹的眼鼻口,保证可以把他们吓走。通常虎豹不喜欢招惹人,知道人体型态庞大不是好点心,再被击中,不吓跑者几稀;除非这头虎豹曾经吃过人,知道人是美味,而且容易扑杀,逃走的速度也最慢,容易到口。人如果不会使用工具,千年万载以前,早就被毒蛇猛兽吃光了,凭力能与猛兽比吗?人是最脆弱的。”

“我们家岳州的山林,已经没有虎踪了,是被人杀光的。”小姑娘把个卵石放回,有点感慨:“猛兽伤人也是事实,难怪不能相容。”

“贵府以东的幕阜山区仍有虎豹存活。”

罗远拍拍小姑娘的肩膀:“问题是人太多了,与猛兽争地所以不能相容。你轻功出类拔萃,十头猛虎也奈何不了你,如果你也参加杀猛兽,你一个人就可把湖广的虎豹杀光。”

“你……”

“呵呵!我不杀禽兽,除非在深山找不到食物,小食小兽甚多,我一个人能吃得了多少?你的武功根基扎实,相当自负,千万不可鲁莽冲动,尤其要注意那些僧道,不可与他们拼武功的强弱。”

“今晚如果没有你……”

“呵呵!一次教训学一次乖,小挫折反而会增加你的经验与智慧。记住:人是凭智慧而存活的;夸口能力搏虎豹的人活不了多久。唔!他们今晚恐怕不会再来了,我得去找他们讨取消息,揭开他们在此翻云覆雨的秘密。若男,我们走。”

南天一剑知道留他不住,也不便请求他们向武道门的人逼取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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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隐身在一处檐口,留意不远处房舍的动静,那一带是武道门盘据的村舍,里里外外灯火全无,仅可看到一个模糊的警哨人影,把守在院外不时走动。

夜间警哨如果走动,表示采用吓阻手段的消极性防卫,无意积极等候入侵的人送死,入侵的人最好不要来撒野,免伤和气。

“南天一剑不是一个明智的人。”

苏若男伏在他身右,在他耳畔用不满的语气埋怨:“并不全然相信我们的分析,仍然有点不信这些绑匪并不是武道门的人,拒绝与京华秀士联手的念头并不坚决,情急仍会与京华秀士采统合行动的。”

“也难怪他呀?情势不容许他逃避。我也有点存疑,毕竟我对武道门是无所知,只是凭情势推断,并没有真凭实据证明他们不是武道门的人。幽冥使者可以证明那位阴阳使者是假的。你的人也证明飞虎与飞天蜈蚣是假货,活见证不容置疑……”

“那还不够吗?”

“不够。”

罗远摇头:“众所周知,武道门虽则作案遍天下,其实人数并不多。真正具有震撼声威的首脑,也仅有十几个人而已,派一些二流弟兄冒充首脑,也是正常的手段呀!”

“这……”苏若男真无法反驳他的推论。

“至少,在这次来瑞云谷参与夺金的各路牛鬼蛇神,就认定这些家伙是武道门的人,阴阳使者是真是假并不重要。你们曾经抓到一些活口,分别属于几个组合,皆据实供称,是被人威迫利诱驱使前来参与夺金的,与慑魂天魔那些凶枭无关。

“但从种种迹象分析,他们之间绝对有关。可是,你能向外宣称他们是同伙吗?有谁肯深信不疑?这与空口说白话有什么两样?”

“老天爷?似乎武道们的处境……”

“极为恶劣。”

罗远抢着说:“武道门不但要集中全力,对付慑魂天魔这些人以保持威信,更得应付南天一剑所号召的南方群雄,成为众矢之的。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真正的武道门首脑,能在这时及时现身。”

“也许……”

“没有也许,而是必需。”罗远肯定的说:“但现身的后果,也极为险恶。”

“你的意思……”

“慑魂天魔这些人,就是等候武道门现身的引媒,隐藏的实力极为雄厚,十僧道仅是其中的一部分而已。如果他们想消灭假阴阳使者这二三十个人,京华秀士这批人就可把他们一举歼除,那用得着要求南天一剑参与摇旗呐喊?明白了吧?”

“他们在等真的武道门现身。”

苏若男倒抽一口凉气:“利用南天一剑号召南天群雄,找武道门结算。这是说,不论这次武道门是否现身,日后都会是众矢之的,处境……”

“处境险恶,很可能撑不住从江湖除名,由老凶魔这些人取代之,而老凶魔的身分是军师,真正的主子不知是何来路。”

“反正是来自京都的人,京华秀士与无双玉郎,就是代表性的人物,很可能牵涉到可怕的机密大事。武道门这次,声威扫地已成定局,日后处境险恶,江湖除名指日可待。”

苏若男理出头绪,极感不安:“你认为在这存亡续绝重要关头,武道门该不该出面解决?”

“我对武道门的实力毫无所知,那能估计双方的情势下定论?但可以断言的是,武道门不管实力如何,是否对付得了慑魂天魔这些人,都应该挺身而出,堂堂正正表明立场。如果认为实力不足,大可用谋布局,作有计划地现身,有计划地撤走,甚至可消灭一些劲敌。如果冒冒失失地赶来表现英雄气概,那就正好中了老凶魔的诡计。”

“哦!我明白你的意思。”苏若男如释重负呼出一口长气:“我们是不是打算进去,揭发这些冒充武道门歹徒的伪面目?”

“那是不可能的,笨女孩。”罗远打趣她:“他们必定指天誓日,一口咬定是武道门的人,如何能逼他们暴露真正身分?”

“那……我们……”

“我打算进去,把那个向彭少爷下毒的人弄到手。”

“那太危险,硬往牢笼里闯……”

“可以把他们引出来呀!”

“他们会出来?”苏若男格头:“窝里的老鼠是不会出来的。”

“有一千种手段把人引出来。”

罗远开始揭起几块瓦片:“猛然把警哨撂倒,就是手段之一。击破门窗,里面的人肯躲得牢牢地示弱吗?戳破蜂窝,蜂便会倾巢而出的找寻敌人了,这也是手段之一。”

第一块瓦片飞旋而出,啸风声震耳。第二块瓦片卸尾破空,速度更快,划出一道淡淡的半弧,第三块瓦片则划出另一条轨迹。

叭一声暴响,第一块瓦片在警哨的胸口爆炸,警哨仰面摔倒,发出可怕的叫号,挣扎难起。

另几块瓦片,分别在门窗爆裂,门发出暴响,窗塌坍落木条纷飞。

屋内的人,果然纷纷抢出。

“哎……”第一个冲出的人,被不知所自来的瓦片击中摔倒。

“我先下去。”罗远长身而起,准备往下跳。

呐喊声从村外隐隐传到,在屋上听得真切。

“咦!”罗远讶然轻呼:“村外发生搏斗,在山鞍下的山麓。”

“会是什么人?”苏若男惊疑不定。

“会不会是你的人?”

自从潜抵瑞云谷之后,苏若男曾经去和自己人会合,返回时并没把会合的事向罗远说明,罗远也不便探问,无意对苏若男作进一步了解,他的注意力放在无双玉郎身上,忽略了在身边的苏若男。

“我的人在等候时机,不会在黑夜中妄动。”苏若男说:“时机未至。”

“唔!只有宇内三狐那些人,才有夜间发动的能力。幽冥使者三个会巫术的高手,白天吃了亏上了当,必定乘夜发动,夜间他们的驱神役鬼术威力倍增。唔!我得去看看。”

“这里的事……”

“并不急,让他们疑神疑鬼,走。”

苏若男比他更急,领先跃落飞掠而走。

如果她知道罗远所关心的事,一定不会表现得如此热心。

无双玉郎一定在山鞍下的树林歇息,夜间发生恶斗,对象如果是幽冥使者宇内三狐那些人,可说势均力敌,谁死谁活难以逆料。

罗远关心无双玉郎的安危并不意外,他已经把无双玉郎由尊敬的对手,降为值得他关心的人,敌我意识愈来愈淡薄。

甚至,成为他倾慕的女人。

苏若男,只是情势所促成利害相关的朋友:从敌人转变而成的朋友,友情的基础,是相当薄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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