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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李家大院

山林火势仍炽,三两天以内难以自行熄灭,大概封山至孤山这一段十余里长岗岭,烧光才会熄灭。

进入有百余户人家的封山村,村民争相走避。

许大老爷的下庄在村东北,入庄小径从下庄向北伸展三里内是空旷的田野,山林已成了火海,逐渐向东南延伸,不久将把小径吞没。

下庄,名义上是长工佃户住宿的地方。

大地主的田地过广,本庄的人不可能远出一二十里外耕作,因此加建下庄,安顿长工佃户,减少往来的时间,增加工作量。

有些大地主,建三五座下庄平常得很。

下庄没建有庄墙,种了酸枣作为藩界,里面有二三十座房舍,麦仓、牲口栏、作坊……一应俱全。

全庄静悄悄,家家闭户。

八匹马驰近打开庄门,策马直趋下庄的大厅。

已经是巳牌末,村舍该已举炊了。

栓妥坐骑,打破厅门占据了大厅。

终于有人出来打交道,以免激怒暴客放上一把火。

下庄的房舍,可不像冀南别庄那么坚牢,不烧则已,烧则必定片瓦无存。

出来一位中年人,打扮像夫子,不穿袄穿皮袍,还真有几分文诌诌夫子味。

跟出的随从,是个孔武有力特别精壮的大汉,怒目而视态度不友好,显然已经知道,登门的四暴客,是火攻冀南别庄的正主儿。

“诸位登门闹事,过分了吧?”

中年夫子也不友好,但惊慌的神情显而易见:“哪一位是活报应彭爷?在下姓吕,本下庄的帐房吕大年。冤有头债有主……”

“你给我闭嘴。”

彭刚拍案沉叱:“许大庄主逃掉了,我们的事未了,在这里等他,他最好来双方彻底了断。在他现身之前,我们不会走,暂借你这里安顿,接待任何不友好的牛鬼蛇神。不错,冤有头债有主,主人不在,我们不会为难你们这些二三流爪牙。

“当然你们也得识相些,不要做出逞无礼的事。我们要膳食,要酒菜。膳食酒菜如果藏有玄机,休怪咱们动刀动剑。快!吩咐你的人准备。”

“在下去叫村正……”

“欢迎你去请。”

彭刚的嗓音提高一倍:“在南京淮安府清河县杀官造反的案发了。落网的凶手招出许大庄主是主谋,行刺的凶手阴阳双怪、窈窕淑女,已经逃回藏匿。另一批凶手周云凤,我们是跟踪追缉她们的。

“地方的村里甲首会查勘缉捕、是他们分内的事,我们正好请他们作证,向邢台县衙与府衙备案。派人去请吧?我们带了他们去冀南别庄,挖开地窟搜财,搜那些从天下各地,作案所获得的赃物。”

“阁下,不……不要太过分了……”吕帐房哪敢去请村正?可不想官府派人来处理。

“在下一点也不过分,事先已派人投帖,先礼后兵,已尽了江湖礼数。少废话,要说理,去叫许大庄主来,你还不够分量。”

“最好去叫阴阳使者来。”

江湖秀士的嗓门更大:“江湖道上最少有上千位朋友,要找到他剥他的皮。没找到能武功相当的人全力一搏,是一大憾事。快去叫些有分量的人来,咱们保证用武功公平相决的。”

“狡兔三窟。”彭刚继续大声嚷嚷:“这些巫门妖人造孽太多,也知道轮回绝域不可恃,因此必定有好几处秘密的安全洞窟逃灾避祸,事急就躲起来深藏九地。哼!咱们一定可以把他们赶出来的,他们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反客为主,这座下庄没有敢反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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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庄虽建有可供主人歇息的主宅,但主人通常不会在这里住宿,虽则一应设备俱全,必要时主人也会偶或在下庄过夜。

这座下庄的主宅设备,比冀南别庄差了十万八千里。

彭刚四人并不挑剔,不客气地占据主宅安顿,两进院子共有十余间房舍,足以安顿三二十个人。

未牌时分,二十余匹健马来自府城。

封山村至府城仅二十余里,消息早就传抵府城了。

二十七名男女高手挤在大厅,人满为患。

为首的人是旋风虎罗天雄,北天君手下第一得力臂膀,坐镇顺德的龙头大爷,许大老爷的好朋友,替好朋友出头挡灾,这是可贵的江湖道义。

为了维护北天君的威望,旋风虎也会出面干预。

按理,这位大龙头应该怒火冲天,带了得力的爪牙,威风凛凛盛气而来,大兴问罪之师。

可是,旋风虎显然缺乏气吞河岳的霸气,显得色厉内荏,外强中干,所摆出气势显然软弱不振。

任何一位身手超绝的高手名宿,知道彭刚攻击冀南别庄的手段之后,也会心胆俱寒。

旋风虎当然知道经过,远处的山林大火,还余烬犹在呢!

彭刚四人高踞堂上,威风八面气势慑人。

他那一身怪装扮,就足以让那此自以为是强者的人心寒。

“旋风虎,要讲理,说出你的理由来。”

彭刚声如洪钟,双手叉腰屹立堂上像天神,俯视堂下的众小鬼:“你来得好,我也要找你。你是江湖豪霸,我要用江湖人物的手段和你理论。”

“可恶!你也要找我?”

旋风虎也怒叫:“你在我旋风虎的地盘内撒野,杀人放火你还敢讲理?”

“敢不敢讲理你心中明白,我活报应火攻打冀南别庄名正言顺。你不但包庇巫门妖孽,而且助纣为虐,所以我也有绝对正当的理由,和你当面了断。”

“胡说八道!许五行在这里置庄二十年,我旋风虎那时还没出人头地呢!怎么说在下包庇?如何助纣为虐?岂有此理。”

“混蛋!你没让他们在你的地盘内捉人?”

“什么?你……”

“你没让他们在府城南关,捉走了飞狐余潇潇,让他们带入冀南别庄?”

“这……”旋风虎一怔,心中一虚。

“他娘的!你不知道飞狐是从淮安跟踪行刺知县的凶手阴阳双怪而来的?”彭刚咄咄逼人,咬定不放。

“那……那与我无关……”

“那不是你的地盘?那么,你为何干预我的事?混蛋!你怎么说?”

“那是他们之间的恩怨……”

“放屁!”

彭刚粗野地大吼:“我与他们之间的恩怨你就能干预?关你什么事?我警告你,如果飞狐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得以一千倍的代价来赎罪,我会杀得你尸横遍野,冀南别庄就是榜样。我活报应把江南的南天君杀得落花流水,把他的女儿赶到此地,敢深入北天君的地盘缉凶,就有本事把北天君打下十八层地狱,不信且拭目以待,你最好是相信。”

“你……”

“你带了三二十个狐群狗党来挑战,比冀南别庄的人强多少?他娘的!你们还不配替妖巫提鞋。说吧!你声势汹汹赶来干什么?文的武的,划下道来,玩命讲理一并奉陪,你说,说!”

一声刀吟,宝刀出鞘。

江湖秀士与两位姑娘三把剑,也并列与他下堂,向大群高手闯,气势磅礡杀气腾腾。

“到外面去。”

江湖秀士举剑高叫:“单打独斗布阵群殴,无任欢迎。旋风虎你是北天君手下第一条好汉,金虎爪打遍北地无敌手,我江湖秀士向你单挑,做勇士做懦夫,你挑。”

十七个人,气慑变色住厅外退。

这些人哪能与冀南别庄的人比?

凭人多壮胆而已,冀南别庄如果没有惊世的实力,北天君会容许他们在地盘内称雄藏污纳垢?

高邮的大爷至尊刀,就不敢在雄风园的笑阎罗面前无礼。

各地都有这些特殊人物存在,天下四天君谁也不敢在地盘内,向这些特殊人物的声威挑战,而且还得设法与这些人攀交情,最好能互相利用,等而下之也应当表明和平相处的诚意。

旋风虎断后,退至厅门迎门一站。

“咱们这就走,但我会回来。”

旋风虎色厉内荏,交代场面话:“北天君将会兼程赶来,会和你评理。”

“旋风虎,听得进老实话吗?”彭刚的气消了,不想再逼迫。

“你要说什么?”

“老实话通常不中听,你最好能听得进耳;”

“你说。”

“不要叫北天君来。”

“你……”

“他不来便罢,来了必定带了所有的精锐,人多嘴杂气盛,铁定身不由己,和我们兵戎相见,肯定脱不了身,只有一个结果:败亡。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我也在打算找他,他休想脱身事外,见面之后,双方都将欲罢不能,势必走上武力解决的老道路,必定有一方肝脑涂地,不死不休。而肝脑涂地的一方,绝不会是我。”

“你……你为何打算找敝长上?”

“千里旋风是北天君的朋友,没错吧?”

“谁没有几个朋友?哼!”

“北天君授意千里旋风,助南天君玩弄阴谋诡计,暗算中天君助江淮地盘,几乎波及我,差一点就要了我的命。我宰了千里旋风,北天君脱得了唆使的嫌疑?所以,贵长的上不来则已,来则新债旧欠一起算,明白了吧?滚吧!我等你们再来。”

旋风虎打一冷颤,扭头狼狈而走,二十七个人没交手就开溜,虎头蛇尾气焰尽消。

旧债新欠一起算,问题严重。

彭刚所透露的讯息,足以让心虚的旋风虎惊恐不安。

彭刚立即卸除身上的零碎,仅带了宝刀和小臂上的有飞刀护臂。

“这混蛋必定急于将信息传出。”

彭刚向江湖秀士说:“我跟去,你们小心了。”

“我也去。”如霜跳起来。

“不,你追不上坐骑。你放心,我不会孤身深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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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申牌左右,天便黑了。

满天飞涌着彤云,罡风了出阵阵撼人的呼啸,狂风掀起漫天飞沙,掠过凋零的树枝,有如波涛澎湃。

北地的房舍,入冬时节,便填塞密每一条窗隙门缝,以保持室内的温度。些小的缝隙,便会令室内的温度急剧降低。

如果缝隙有罡风透入,所发出的刺耳尖锐怪响,一阵比一阵紧,相当慑人。

所居住的二进内院,主人的居室当然经过整修,按理不可能有缝隙。

但厅堂甚大,门窗多,不是内房,因此冬天不可能经常在厅内活动,整修难免有疏漏。狂风一吹,不时发出尖锐刺耳的厉啸。

堂后就是几间卧室,声浪可隐约传入。

堂中点了两盏长明灯笼,不时出现摆动现象,表示厅堂内有空气对流,气温比卧室低得多。

三更天,由彭刚担任警戒。

长明灯的摆动幅度不大,透入的寒风毕竟威力有限。

这时,突然摆动加剧。

风声转厉,从屋外传入的风吼似乎也加剧了。

他浑身黑,贴站在一根楹柱旁,朦胧的灯光照不到他,他成了楹柱的一部分。

只要他不移动,不可能被进入的人发觉。

“嘿嘿嘿嘿……”他突然以怪异的嗓门,发出阴森森怪异的笑声。

摆动加剧的两盏高悬长明灯笼,突然有一盏的烛芯爆散,倏明倏灭,堂中亮度突然减半。

“嘿嘿嘿嘿……”他又连续发出阴笑。

尖厉的啸风声剧增,唯一亮着的长明灯摆动的幅度加大,灯影摇曳,似乎堂中多了一些异物移动。

一定有某一扇门或窗被打开了,因此堂内有风刮入,形成回流的气旋,因此长明灯摇摆不定。

风声渐紧,气旋益厉,一阵阵狂风掠入,走石飞沙异声四起。

顺德地区的风沙是颇为有名的,除了府城附近因泉水小溪甚多,风沙的浓度稍弱之外,府北刮的是黄沙,府南直至邯郸刮的是白沙,秋风一起,沙尘遮天遮日。

屋内如果缝隙多,门窗不加帘,三两天很可能积沙成寸。

在路上行走,甚至得在风帽加上眼罩护眼。

“嘿嘿嘿嘿……”他的笑声更为阴森,充满鬼气。

噼噼啪啪一阵暴响,窗户被风刮得张合不定,时紧时缓,声势惊人。

那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冬季的门窗都加栓上扣的,被风吹开的机会微乎其微,除非有人故意弄开的。

他的怪笑声也十分古怪,时高时低,而且飘忽不定,忽东忽西,流动速度不徐不疾。

风沙与气旋形成的异影,像在追逐笑声,也像是被笑声所引领到处流转。

他的身影,却始终隐藏在槛柱旁、毫无移动的迹象,笑声却像在各处发出的。

最后连声怪响,不时张合的窗户闭上了,风沙徐止,只剩下风透过缝隙的一阵阵锐啸而已。

长明灯的摇摆却也停止了,光影不再摇曳。

似乎,刚才并没了生任何变化,走石飞沙只是错觉并没真正发生。

他像个幽灵,离开隐身的楹柱,飘呀飘的,无声无息飘浮至堂下。

宝刀无声无息缓缓出鞘,光华隐隐。

他的一双虎目,也似乎发出慑人的可怕幽光。

风沙平息后再现身,有必要吗?

传闻中,妖魅挟风沙出没,风沙无踪,该表示妖鬼已经远扬了。

他已停止发笑,除了风掠过缝隙的声音之外,就是从屋外传入的阵阵风涛声,在内造成颇具震撼力的共鸣,再也没有其他任何声息。

宝刀隐在肘后,光华隐去。

“哼!”终于传出他一声冷哼。

幽幽异声四起,似乎是从地底升起的。

气温急降,奇寒彻骨。

长明灯的暗红色火焰逐渐在变,变成青绿色。

厅堂本来就幽暗空旷,这时有点像黑夜的旷野。

突然响起了微的脚步声,缓慢、沉静、有节拍,先起自堂口,然后徐徐绕堂口至西厢。

西厢的门无声自启,却无任何形影出现。

只有脚步声,的确没有人影。

胆气不够的人,定会毛发森立。

他屹立堂下,像个石人。

脚步声绕至右而后面的后堂口,帘子晃动了一下。

像有一个无形人或者无形质的鬼魂,在掀动帘察看。

脚步声又起,登堂,越过主客座前缘,从左面降阶,徐徐接近堂下他屹立的位置。

他丝纹不动,连眉头也不皱动一下。

脚步声似乎不知道他的存在,直向他走去,半途稍偏向,倾向于稍左侧。

如果再不转向,虽然不会正面相撞,也将双方的身侧接触。

砰一声响,有物撞中西厢壁,似乎房屋摇摇,阴风呼啸而散。

刀光又敛,他并没追击,呼出一口长气,虎目中幽光变成慑人心的冷电。

空间里,流散一股淡淡的异腥味。

刀光乍现的瞬间,有一阵微弱的星芒飘散。

蓦地狂风骤了,风雷殷殷,强烈的气旋激荡,异影在走石飞沙中狂舞,几股彻骨的涡流交叉迸射,不时爆发出一阵阵电气火花。

家具飞抛,互相碰撞碎裂,掼在墙壁碎片乱飞,似乎天动地摇,房舍行将崩坍。

他屹立在走石飞沙中,飞舞而过的家具碰不到他,宝刀始终隐藏在肘后,仅使用左掌徐徐拂动。

狂风阴气连他的袄袂也掀不起来,他是唯一能保持在原地,不为任何异象所动的物体了。

“什么东西!”

他突然沉叱,刀光连闪,似乎人体己消失,只有熠熠刀光流转,那把光芒四射的宝刀是无人控制的,成了一道强烈的自动炫光。

瞬间的爆发,也在瞬间结束。

风止沙息,破碎的家具洒满一地。

黑色的气团在东廊口凝聚,先是一小团,逐渐涌发、扩大,出现一个朦胧的人影来。

“冲上来,你还有余力行裂魂碎魄一击。我等你,一定要斩你的元神,分裂你的三魂七魄,上!”

他舌绽春雷,伸左手相招,右手的宝刀光华四射:“从今之后,你永远不可能在世间作恶了。”

朦胧的人影,终于呈现实体了。

不是幻觉,这人的确是由黑气凝结成的人。

披下一头大半花白的长发,瘦削的三角脸颊上无肉,老纹如车轨,留下岁月的遗痕。

三角眼是唯一不现老态的器官,幽光闪烁像鬼火。

一袭迤地宽黑袍,大袖长及膝下,出现破裂的两条大缝,显然在刚才电光石火似的瞬间接触中,最少也被砍中作法兴妖的大袖两刀以上。

左手,有一根招魂幡;右手,有七星桃木剑。

“孽障也练成隐身法,老夫几乎栽了。”

老人刺耳的嗓音像鬼嚎:“你是何人门下?”

身形一飘一浮,接近至两丈左右,竟然不敢再进,甚至没有出幡挥剑的打算。

走近了才能看清面目,彭刚颇感意外。

“你不是冀南别庄的庄主许五行,那混蛋是个懦夫,丢下爪牙和我拼命,掩护他从地道扮兔子溜掉了。”

他徐徐举刀,虎目中冷电湛湛:“你一定是逃世四十年,想逃避天谴法网的阴阳使者程非。你还没死,你还在世间作恶。碰上了我,你下地狱的进辰到了。”

“老夫是死不了的,最少也可以再活二十年……”

“去你娘的!”

声出刀发,有如电光一闪,刀气如潮涌,快得目力难及。

响起一声霹雳,黑褐色的桃木剑,竟然斜架住宝刀,借力斜飘丈外,风雷一发即敛。

“和我比力,你一定死。”

彭刚横刀横刀移位逼进:“快把你保命的压箱子巫术掏出来,我活报应还没参透巫门大法的堂奥,正好利用你见识见识。至于一般的巫道雕虫小技,不要搬出来献宝了。人的隐身法还没练至化境,元神探索也没发现我的存在,所遗的搜魂五鬼连人气也嗅不到。

“我拒绝再和你下三滥的法术胡缠,抗议你没掏出真才实学和我生死一拼。我给你准备的时间行法,等你上,等你接我裂魂分魄的致命一击,送你下地狱。”

“你……你到底是哪一位大仙的门下?”

“你是阴阳使者,应该知道。”

“老夫……吓不了你这种人,是吗?”

“少废话。”

“你是故意来毁老夫基业的?”

“放屁!在下哪有工夫闲得无聊,前来找你过了气的怕死鬼?你在江湖造孽,我还没出生呢!你的罪行我不曾目击,过去也没有亲友遭受你的残毒,我也不是替天行道的英雄豪杰,找你干什么?”

“你……”

“我找的是许五行,找包庇凶犯的主子和凶犯。看来许五行只是你的门人弟子,主谋人是你。我就找你,势在必得。”

“老夫实力仍在……”

“凭孤山那座小农庄里的几个人?那是你的几个亲传弟子吧?他们比你强多少?”

“咦!你……”

“你是巫,我是神,报应神,神是无所不能的。要不是我发觉所包庇的凶犯不在那座小农庄,我想要的人不在内,我昨天就把那地方荡平了。他娘的!又打错了算盘,算定你们今晚将倾巢而至,可以一网打飞,没料到只来了你这么一个入土已五分之四的老朽,论计谋我实在难堪大任一无是处,每次盘算都一错再错。”

“你竟胆敢找到冀南别庄来行凶,这就是你这一生的大错特错……”

一声虎吼,彭刚狂野地扑上了,身到刀随,光华电耀风起雷临。

剑幡动处也电起雷随,迸发出满天幽光。

阴阳使者的身影,突然幻化为无数大小不等的虚影。

罡风大作,再次走石飞沙,似乎整座大宅,在狂风暴沙中摇撼。

破碎的家具,被狂风卷起飞腾摔掼,有如天地末日。

搏斗中的人,已经完全推动失去人的形态,只是无数鬼物,驾驭着各种光华,你追我赶飞腾搏击,如此而已。

一刹那,又一刹那……

雷火迸发连绵不绝,鬼影迸而又合。

所有的门窗皆张合不定,有些窗户已经碎裂,噼啪隆然的响声惊心动魄,似乎这座大宅随时皆可能崩坍或爆炸。

最后一声狂震,电气火花爆满全室,猛然一切异象消失,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除了风声之外,一切死寂。

黑沉沉一无所见,世间的一切都消失了。

片刻,传出火折子的击石声。

火星引燃纸媒,迎风一晃,火焰上升。

但风太大,火焰一升即熄。

在这种门窗已毁的厅堂中,罡风摇撼,满厅寒流,火折子失去作用。

又片刻,彭刚出现在后堂口,提着一盏气死风圆灯笼掀帘出厅,暗红色的光芒照亮全厅。

像是遭了兵劫,家具零落撤了一地。

他像个幽灵,用手抓住灯笼仔细察看地面的遗痕,看得细心,在用心找寻可疑的痕迹。

他脸色有点苍白,虎目中的冷电减弱了许多,但是仍然湛亮,脸上所呈现的疲态并不明显。

表示虽然耗去大量精力,仍然具有相当程度的体能。

找到破碎的招魂幡,旗杆仅留下一段两尺长残杆。

黑色的碎布帛散布面甚广,还有一些碎了的花白发丝。

近厅门处滴留着一串血迹,延伸至右窗下消失。

窗门已不存在,窗台上有几滴血迹遗留。

受伤的人,是从破窗遁走的。

“可惜!”

他喃喃自语:“又得费一番手脚了。”

推开唯一完整的东厢门,绕入厢房。

一掌震开厢房门,看到蜷伏在窗下的江湖秀士和两位姑娘,三人全都昏迷不醒,脸上仍留有惊怖的线条,手中仍抓住一具可破妖术的九龙筒,拉发的引绳已拉出三分之一,距发火位置不足半寸。

“吓昏了?”

他苦笑,倒抽一口凉气:“在窄小的房舍内,他们居然要用九龙筒破妖术,侥天之幸,他们没把自己烧死,好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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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石峥嵘,陡绝峭拔的孤山,距府城约四十里,四周平坦,西面坡脚延伸至山麓区。

山南的小村就叫孤山村,也称孤山集。

是太行东麓附近,山麓与山内的村落人家,赶集交易的所在,集期是三六九,日中为市,乡民不必远至四十里外的府城采购或贩卖。

孤山集约有百余户民宅,集场在孤山的山脚,占地甚广,有各种牲口栏。

集场西面有一条小街与村衔接,是摊贩卖货集中处。

村外围两三里的范围内,零星散布着一些小农庄。

由于不是一姓村,这些小农庄主人各有不同的姓氏。

村东南郊里外的李家大宅,是这一带颇为像样的大农舍,主人张大柱子,本地人称他为大柱子叔。

大宅有十余栋各色建筑,牲口栏子辗房一应俱全。

宅外围果林分门别类栽种,近宅处栽酸枣为篱,留一处缺口筑栅门出放,小偷必须从栅门才能进出。

枣枝高约两丈,叶已落尽,那簇簇可怕的尖利锐刺,人撞上去保证灾情惨重。

比围墙的防卫力更大些,但怕火。

一早,栅门外的广场有了动静,宅内几头黄犬不住狂吠,但没有人走近栅门探视。

木架上有两排旗花改造的爆炸兼纵火的工具,另有八具儿臂粗两尺长的九龙筒,排放在一旁。

旗花其实是大型的冲天炮,改制为十具一匣,火引线是分开式的,可以逐具发射,十具也可将引线联结齐发。

木架很简单,斜四方形可以前后调整高低。

近距离平射,根本不需调整发时角度。

宅内没有动静,黄犬狂吠,不可能不惊动宅内的人,可知宅内的人已心中有数了。

彭刚心硬如铁,亲自点火。大香凑上第一具旗花的引线,五寸长的引线嘶嘶急燃。

砰然一声爆震,火焰激喷,尺长的旗花,带着两尺长的丝条曳尾,射向坚实的栅门。每根栅木粗如海碗,用利斧砍也得老半天。

轰然一声狂震,火光令人目眩,木栅崩散中,青磷火浆八方飞溅,所沾处立即冒烟,起火。

栅门两旁的酸枣树,成了火树银花。

地面门外门内,四丈方圆内沙石中火焰飞腾,烟屑臭刺鼻,罡风无法把火吹熄,青磷不烧光不会停止。

酸枣由于叶已落尽,本身含水量也足,不会引发连续大火,仅两侧三四丈内,被火浆溅及的树被烧毁而已。

“住手!住手……”

门内火焰处出现五个操刀的人,发疯似的狂叫。

这家大宅,大概三发旗花,就可以造成火海,同个时辰便可夷平。

“我们要求以江湖规矩了断。”那位膀阔腰圆,提着沉重刽刀的中年人厉叫。

“所求批准。”彭刚的大嗓门雷震:“你们全出来,多多益善。”

他向前迈步,到了广场中心立候。

门内人群乱窜,聚集了三十人左右,有人用钩镰枪,拨火开路。

江湖秀士随后到达,拔剑并肩列阵。

两伴姑娘远在三十步外,随时可以点发引线。

三十二名男女蜂涌而出。

地面与枣树火焰仍未熄灭。

“你……你好狠毒。”

扬着刽刀的主人咬牙切齿,但眼中所流露的惊恐神色瞒不了人:“你……你到底要……要干什么?”

“不用狠毒的雷霆手段,能逼你们现出原形吗?”

彭刚宝刀一拂,风雷隐隐:“你们都是巫门的法术高手,专向懦弱的愚夫愚妇骗财骗色,装神弄鬼纵凡夫俗子的生与死,手段卑劣,恶毒阴狠。而我,正大光明向你们这些自称可以移山倒海,驱神役鬼的强者挑战,你敢说我狠毒?混蛋!你知道我要干什么,是吗?”

“你不要欺人太甚……”

“你假使想在嘴皮子上逞能,我一定要砍你十七八刀,要你成为真的杂碎。”彭刚喝断对方的话:“挺刀上,杀了再说。”

“你……”

“你不上我上。”

宝刀破风,中年人连退五六步。

“住手!你……”中年人惊叫。

“混蛋!你的刽刀比我的刀重两倍,为何不接招?招你出来干什么?用口咬?”

“我和你在拳脚上判生死。”

中年人扔掉刽刀,双掌立下双盘手门户,大概知道刽刀没有分水刀灵活,也知道彭刚的刀法接架困难,要用拳脚采取生机。

昨晚阴阳使者如果逃不快,必定被宝刀分尸。

彭刚收刀入鞘,拍拍手表示同意徒手相搏。

“所请批准。”

彭刚的口气调侃味十足:“来来来,看你挨得了几下。我的手不会招神唤妖,但揍起人来灵光得很,看我的。”

他像猛牛似的冲出,双手箕张亮出空门,像渔夫捞鱼摸虾,故意让对方走中宫切入。

中年人亮出的双盘手是诱阱,双盘手不论攻防,皆以掌为主,用掌虽灵活,但攻击力不足,只有高手才喜欢用掌进攻。

双盘手乍变,改守为攻,大喝一声,果然从中宫露出殷殷内劲山涌,真是遥碎碎石的威力。

“这家伙是铁金刚李天柱。”后面不远处的江湖秀士,叫出中年人的身分。

铁金刚,必定是一身横练,内外功火候精纯,很可能练成了金钟罩或菩萨奇学,不怕刀砍剑劈。钢筋骨力大无穷的高手。

这三记打空重拳,很可能将距拳四五尺以外的人打飞。

这一叫不要紧,铁金刚苦头吃大了。

本来想闪避以制造机会抢入的彭刚,反而挺起胸膛承受重拳,拳劲着体立被震散,冲上的马步丝毫未变,三拳劲散,他已接近伸手可及处。

一声长笑铁拳疾飞,不是直进的连环三撞锤,而是左右开弓,最后来一记毒龙出洞,回敬了三拳,像在同一瞬间三掌着肉,暴响震耳。

两拳击中铁金刚的左右颊,毒龙出洞正在胸口。

这三拳攻的都不是要害,纯粹着眼在强攻重击。

砰然一声大震,铁金刚倒摔,背部着地,呃了一声,斜滑出丈外。

刚跳起来,彭刚已在旁相候,伸手出腿,抓住了铁金刚的右腕脉。

砰一声大震,铁金刚翻飞而起,再一次重重地摔落,沉重的身躯震得似乎地面出在浮动。

铁金刚皮粗肉厚,不怕打击抛摔,翻身一跃而起,口角有血沁出。

右胫被抓住了,一声长笑,身躯再次飞起,哇然扔翻在丈外,尘埃滚滚。

“哎……”铁金刚这次有点受不了啦!挣扎着爬起来。

左手被扣住,扭转,一记长笑,身躯再次飞起,手舞足蹈砰然摔落。

“他娘的!摔不散你的全身筋骨算你走运。”彭刚在一旁叫嚷:“这是什么铁铸的金刚?去你娘的欺世盗名,快爬起来。”

铁金刚晕头转向挣扎爬动,龇牙咧嘴好不容易撑稳双腿,眼前还没清明,发结便被抓住了。

身躯被抓住,发结的力道迫向后仰,腹部便挨了一记重肘向下撞,砰一声仰面跌倒,痛得眼冒金星,气机开始涣落,护体抗拒的劲道消失了。

这下撞的力道千钧,全身的力道集中于肘尖,有如千斤重锤下砸,平常的人内腑会震成一团烂肉,至少也将五脏六腑易位。

这次爬不起来了,手脚一松,双胫便被扣住,身躯再次飞起,手舞足蹈飞出两丈外,再滚三匝,恰好停在江湖秀士脚前。

“好可怜哦!铁金刚被熔掉了。”江湖秀士退了两步,无意乘人之危加上一脚。

“哎……呃……”铁金刚终于昏厥了。

“我要屠光你们,我不信九幽恶客敢龟缩不出来。”彭刚拔刀怒吼,向对面的惊恐万状的人丛冲去。

人群惊窜,失魂似的向栅门逃。

来如风雨般狂暴,退似隐没地隙的溪流。

捡出一位年轻大汉,双手箕张拦住去路。

“请……请留一份情义……”

年轻人苍白的脸呈现惊怖的线条,语不成声哀求:“许……许大老爷天……天没亮就来了,片刻又……又走了,带……带走了他……他的几个亲……亲信。我……我们只……只是听……听候使唤的人,根本不配知……知道别庄的事。兄……台,高……高抬贵手,求求你。”

“这个铁金刚李大柱,是不是老巫师的亲信?”彭刚心中一软,不再逼迫。

“他……他是本宅的主人,是别庄另一位大爷的拜把兄弟,不怎么理会许大老爷,但他……”

“他怎么啦?”

“他也许知道一些秘密。”

“我要带走他。”

“这……”

“他在,宅院不保,火一起鸡犬不留,你要留下他吗?”彭刚声色俱厉。

“在下无权相阻。”年轻人叹口气说。

“至少宅院保住了。”彭刚扭头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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