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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泅水突围

街巷甚多,脱身不难。

就算走狗们知道逃向,也不可能大举穷追,任何角落皆可藏身,这必定白费劲,甚至可能多断送几个人。

两人沿小巷急走,先远离危险区。

“杜彩凤呢?”黄自然警觉地问,不时转头回顾,看是否有人跟来。

“她走了。”在前面埋头急走的江小蕙一跺脚:“她不做你的女人啦!”

“怎么一回事?”黄自然一惊。

“怎么一回事?哼!生死关头,她只好自保。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江小蕙将碰上桃花三娘子的经过说了。最后说:“她走了,计划不得不改变,我不能在预定冲出处接应你,只好冒险进去找你联手和他们拼。”

“走了也好。”黄自然吸了一口气:“她出身邪道世家,对事物的看法是非准绳本来就不同,一旦牵涉到切身利害,她是什么怪事都可能做出来的。幸亏你闯进去,不然我恐怕出不来了。”

江小蕙其实十分高兴凌云凤离去,她对凌云凤自称是黄自然的女人极为反感,凌云凤胆怯怕死一走了之,她真有拔掉眼中钉肉中刺的快意。

她闯入春秋阁晚了一步,是循呐喊声闯去的,到得正是时候,但并不知先前所发生的事故经过。

“那又红又白的怪影……怪打扮的女人,是怎么一回事?”她想起一双怪影缠在一起翻滚的事:“要不是她的头发飞扬可以看出是人之外,那根本不像人,要是晚上突然看到了,不被吓死才怪。”

“她就是查验你的女人。”

“哎呀……”她吃了一惊,也感到浑身火烫:“早知道是她,我……”

“你砍她一百剑也是枉然,除非你能以十成内功御使你的月华宝剑,让她任由你砍劈,不然你绝对伤不到她。贴身缠斗,我手上千斤神力也无用武之地,想攻她的双目也力不从心。这鬼女人十分可怕,日后碰上她,你千万要走避,绝不可让她近身逮住你。”

“有这么厉害?她是……”

“她就是江湖传闻中的女妖仙,太虚瑶姬傅灵姑,一个风流不检点的怪女人,风流男人梦寐以求的女妖仙,真正与她本人打交道的江湖群雄并不多。”

“原来是这个风骚女妖,真不好惹。”江小蕙打一冷颤:“我的仇很难报了,我承认我对付不了她。”

“不要和她近身缠斗,她想一下子击倒你也无此可能。她练的是正宗九转玄功,而且道行不浅。我不知道她的底细,一时逞能,几乎死无葬身之地。”

“她缠住了你……”

“不是她缠住了我,而是我不得不被迫缠住了她。”

“我不明白。”

“我不知道她的底细,更不知道她练了九转玄功,以为她会妖术,让她有充裕的时间施展。结果,她的元神引发离火之精,我就脱不了身。幸好她火候仍嫌不足,也估错了我的能耐,同样犯了不知被的错误,同样想逞能,钻进自己引发的离火之精威力圈,妄想说服我……结果,我冒险缠住了她,截断她元神驱役离火之精的力源。”

“什么叫离火之精?”江小蕙一头雾水。

“很难解释得清楚,也难以令人信服。”

黄自然脚下放慢,挽了她的手折入一条小巷:“任何物质,都有正反虚实的形质存在。燃烧的火星有形有质的,你可以看得见,烧得你骨肉成灰,但却又能以无形无质的虚体存在,而且以各种不同的方式存在。”

“你愈说我愈糊涂。”姑娘大摇其头。

“我也糊涂呀!所以我无法令你信服。”

“可是……糊涂总该有点谱呀!无形无质的火,你怎么能解释虚无的东西?”

“但那种火的确存在,有些修真有成的人,为了应劫,引发三昧真火自焚,很难令人相信,但却是事实。比方说,饥渴交迫,必定口枯唇裂,呼出的气真热得可以,所以俗语说口中可以喷出火来。虽则平常的人,口中不可能真有火喷出,却可以证明火以另一种形质存在人体内。总之,妖女的玄功,可以驱元神诱发我四周另一种形质的火,只要这种火和我体内的火一合,我的身体就会出现第三种形质的火,顷刻化为灰烬。好了好了,我实在说不出令人信服的理由,反正就是这么一回事,她几乎要了我的命,我会回报她的。”

“第二种形质的火,第三种形质的火,第……恐怕还有第四第五种形质的火呢!真是见鬼啦!”姑娘一面走一面嘀咕,显然对火的见解仍然存疑。

住处必须及时迁移,以免遭到暗算。

桃花三娘子与凌云凤,皆可能出卖他们。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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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捣中枢雷霆万钧的惨烈大博杀,把走狗们吓坏了,一夕之间,走狗们四散藏匿,不敢再暗中聚集在一起住宿,以免被逐次消灭。

本来那天晚间,四处住宿的秘窟,皆布下网罗等候猎物,因为走狗们无法掌握猎物的动向,更没料到,猎物竟然在徽王恰好到达后不久,便发起可怖的攻击。

备多而力分,又掌握不住猎物的动向,反而被猎物直捣中枢,把徽王的心腹杀得几乎全军覆没。

出事时总管陈老先生不在场,这位主事人负责总策应,无法分身照料四处秘窟,得到信号赶来时,猎物已经鸿飞杳杳了。

信心与勇气迅速沉落,走狗们不敢再摆出明里引诱的老手法了。

双方都没有必胜的把握,也都没有示弱撤走的念头,那就表示继续周旋到底,看日后谁死谁活。

江小蕙会合了雷霆剑海扬波,有计划地暗中加以布置策应,获得南京地区不畏权势的不怕死江湖人士协助,布下灵通的侦查网。

而打击的主力,则由黄自然与江小蕙负责。

黄自然避免与海扬波的人打交道,明白表示他的作为他负责,向狗王报复是他个人的事,与打击权势行侠仗义无关。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双方立即进入暗流激荡的凶险局面,谁也摸不清劲敌突然在何时何地出现,不击则已,击则生死立判。

白天,通常是平静无波的。

治安单位多如牛毛,绝不容许公然行凶打打杀杀,只须提防刺客杀手势暗杀偷袭,不至于发生狼群式的袭击。

走狗们在人和上,也没占到优势。

牛鬼蛇神全被吓跑了,留下的却是仇视走狗的人。

徽王在南京,其实也是见不得天日的小鬼,一旦被公然捉住暴露身分,十之七八会被皇帝囚入凤阳皇家监狱幽禁。

这次他突然从扬州出现在南京,冒了相当大的风险。

藩王的部属可以在各地走动,藩王本人如无圣旨,绝不许可离开藩地的,秘密潜赴南北两京与凤阳尤其犯忌,查明实据那就大事休矣!

走狗们唯一的优势是人气旺,凭他们的高手名宿声威,震慑一些牛鬼蛇神,没有人敢管他们的闲事。

黄自然大感烦恼,一击失败,机会不再,难怪他烦恼。

人一分散藏匿,就不易寻踪觅迹了,偌大的南京城,城内城外人口近百万,到何处去找那个狗王?

如果躲在船上,更为隐密,寻找更为困难。

狗王一天不逃回钧州,浦子口镇的叶小姑娘就多一天凶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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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淮门外的市街,直延伸至三汊河码头。

三汊河码头不但是新河航道船只的停泊区,也是至对岸江浦县的官渡口。

市街沿秦淮河两岸伸展,两岸之间皆以小舟往来,市面相当繁荣,并不比仪凤门的市面差多少。

大江风涛险恶,潮猛浪高,因此上下航的中型以下船只,皆驶入新河航道以避风涛,三汊河码头便成了必经的泊舟处,市面繁荣理所当然。

天一黑,这条将近五里的长街,近码头的一段,灯火通明热闹极了。

早些天,走狗们的一批船只,曾经秘密在这里停泊,晚上在浦子口镇一带作案。

按理,这里应该不会有走狗的船只停泊,狗王的秘密座舟,更不可能在这里藏匿。

黄自然和江小蕙,却在这里出现。

黄自然扮成青衫飘飘的书生,手中不忘握一把绘花折扇。

江小蕙扮书童极为出色,女人不宜在这一带抛头露面,尤其是夜间,漂亮女人更是危险,歹徒们把人往船上一推,次日可能已到了扬州。

她和黄自然走在一起,留意接近的陌生人,同时负责与海扬波的人联系,她的江湖见识可圈可点。

三汊河也是秦淮河入江的河口,沿街的一段河面如果碰上涨潮,潮高距河堤的街面,仍有三四尺高,低潮约丈余左右,因此沿堤停泊的船只,皆自搭跳板上下,跳板的升沉随潮位而定上或下。

天黑后不久,时届平潮,中型船只的舷板,几乎与堤面高度相等,跳板是平的,上下船十分方便。

堤的对面便是市街,俗称半边街。

这时灯火通明,行人摩肩接踵,商店林立,货色比城内还要周全,这里买得到的东西,城内不一定能买到。

场内遍栽垂柳,间或修建了歇息亭台,在这里欣赏夜景,颇具诗意。

瞰江亭是其中最宏丽的两层八角亭,不但可以观赏秦淮的景色,也可欣赏浩瀚的大江风光。

各种船只夜航,按规矩必须悬桅灯以免碰撞,但见江上灯光星罗棋布,令人赏心悦目。

两人安坐在亭右的树下石桌石凳歇息区,亭内亭外皆有人赏夜景,对面街道上行人往来不绝,每个人都为生活朝夕奔忙,能有暇在河堤赏江景,已可算有闲阶级了。

河下泊了不少大小船只,船夫们上上下下来去匆匆。

两人表面上在观赏河下夜景,注意力却放在下游二十余步,那艘静悄悄的中型快船,留意船上船下的动静,像伺鼠的猫般有耐性。

“我仍然疑心你们的眼线有误。”他向江小蕙低声说。不远处有游客逗留,说话必须小心:“他们怎么可能让船只放单?单船容得下多少人?”

“没错,大哥。”江小蕙语气肯定:“他们被你杀惨了,知道人多没有用,人愈多死得愈多,分散了才安全,不至于全军覆没。我们有许多人认识神剑秀士,午间眼线从钟鼓楼发现他,花了一个时辰盯梢,申牌左右,这家伙才来到这里上船,黄昏时又离开。目下眼线仍没将信息传出,恐怕已经跟进城去了,城门关闭信息传不出来,因此,这艘船一定是他们的。至于那狗王会不会躲在船上,就无法估计了。”

“狗王不可能在这艘简陋的船上,一整天躲在里面,他受得了热浪的薰烤?那混蛋一定躲在城内,某一座王公国戚的府第里享福。”

“会不会躲进中山王府去了?他们是国戚,王商甲士如云。”

“应该不可能。”黄自然的语气并不怎么肯定:“目下的魏国公徐鹏举是南京守备,上次正德皇帝光临南京,招来了祸变,中山王府被一个姓霍的江湖怪杰,搞得腥风血雨,提起江湖英雄就心惊胆跳。再说,他的地位,也不许可他冒抄家削爵的大风险,窝藏一个与他从没亲近,远在河南钧州的不法藩王。徐家有子弟任职锦衣卫,更不敢包庇这位有部属犯案的藩王。”

“他们皇家真有出息。”姑娘愤愤地说:“皇帝和藩王,都在抢女人。这个藩王有样学样,也在这两处地方抢女人,真是克绍箕裘。”

“应该说孽延子孙,哪能用克绍箕裘来抬举他们?”

“对,而且,他们两人抢女人的目的,都肮脏得很。”

“你是说……”

“我什么都没说。”黄自然急急接口,他怎能向一位小姑娘说这种事。

正德皇帝抢女人,另一肮脏目的,是取童女的处女之血,炼制辟邪的桃花帐。

这位藩王,目的是取处女的天癸炼春药。

目下的皇帝嘉靖,养了五百童男五百童女,收集尿液炼秋石,作为炼仙丹的长青药。

似乎朱家皇朝的皇帝龙子龙孙们,对吃男女的排泄秽物趣味十足,一个比一个脏,吃得胃口大开。

而最终的目的,是多玩多享受女人,以及长命千岁万岁。

江小蕙性情,已有了显着的改变,骄傲自负的态度一扫而空,不再冲动急躁,说话也知道谨慎了。

黄自然既然不愿说,她也就聪明地不再追问。

“舱内没点灯火,要不要上去看看?”她转变话题:“眼线说曾经看到有人启闭舱窗,里面有不少人走动,可是我们来了老半天,怎么毫无动静?”

“如果上去,会有两种结果。”黄自然剑眉深锁,不住凝视船四周。

“撞入陷阱……”

“对,这是第一种结果,人都躲在里面守株待兔,引人入伏;另一种结果,是扑了个空。这艘船是诱饵,把我们诱出,眼线布在这附近,跟踪找出我们的落脚处,再集中全力行致命一击。”

“真可能是空船。”她有点不安:“这附近……”

“这附近眼线不多,布下的人是主力。”

黄自然声调略变,他可以感觉出警戒气息:“船上也布有人,你没发现这附近,赏夜景的游客是否愈来愈多了?”

瞰江亭本来就是游客歇息的地方,附近大柳树下皆设有石桌石凳。亭四周有花坛花圃,甚至还有一座花架,花木扶疏,像一座小花园,白天有游客歇凉,晚间也是无家可归流浪汉的宿处。

没错,游客增加了不少,天太黑,看不清面貌,反正三三两两,有些坐下低谈,有些四处走动。

那艘可疑的快船灯火全无,三座舱的舱窗紧闭,舱面不见有人活动,可能船夫都在街上吃喝玩乐。

右首是一货船,只有后舱,广阔的舱面,也没有船夫走动。

左首是一艘单桅小轻舟,有半圆型的船篷而没有船舱,篷下面就是舱,前后不设门,下雨时架雨盖棚,平时前后透空,一眼便可看清里面是否有人。

但也是空船,没有灯火没有人。

三艘船都没有灯火没有人,透着邪门引人起疑。

笨的眼线,必定起疑接近踩探查问,就可以来一个捉一个,甚至可以引鲁莽的人登船入瓮。

主力布在岸上,颇令黄自然感到意外。

这表示他两人已落在对方的监视下了,对方似乎已经料定他会来。

他在外面走动侦查找线索,对方当然也积极查他的动静,而且对方人手众多,认识他的人也不断增加。

“唔!气氛是有点不对。”姑娘油然兴起戒心。

“逐渐增加,表示他们并没料到我们真会来,他们又犯了同样的错误。”

“又犯了同样的错误?”姑娘讶然问。

“他们并不能正确估计我们的动向,因此布置几处陷阱,也就无法集中全力对付我们。上次我们袭击叶御史事宅,他们的主事人就不在场,备多而力分,难以对付超拔的强敌。这次他们虽然也犯了同样的错误,但比上一次进步多了,人可以灵活地调动,发现目标,立将其他地方的人调集。你留意看看,有些人是不是大汗淋漓,衣裤都被汗流湿了?”

“甚至可以嗅到汗臭呢!”姑娘警觉地解开卷住月华剑的布袋系带,取出两把剑。

“主动权操在他们手中,我不喜欢这种情势。”黄自然收了折扇,接过姑娘递来的剑插妥在腰带上。

他虎目中此时焕发出猛兽猎食时所呈现的光芒。

“这就走?”

“不易走,街对面也有不少人。”

“那……我们……”

“你的水性不错吧?”

“还可以吧!”姑娘谦虚地说。

“咱们从水里走,游到对岸的河西街脱身。”

“哎呀!这条河已汇合内河的水,从内河流出的水脏死了,跳下去……”姑娘慌了手脚,不想跳水逃走,尤其不愿跳秦淮河逃走。

那时秦淮内河自聚宝门至水西门一段,已逐渐形成秦淮风月区。

水西门外,绕莫愁湖南岸的那条街,早已是次级风月区,教坊与秦楼楚馆林立。

秦淮内河汇集了花舫画船的秽物,容纳了各街巷的污水垃圾,从水西门流出,与秦淮外河会合向北流,流入三汊河。

想想看,这条河水有多脏?

后来水西门的水栅坏了,通济门的入水闸关闭了一座,流入城的内河,失去分水排污的功能,连小型船只也不能航行,成了一条大臭水沟。

满河垃圾,臭气薰人,垃圾中有死猫死狗死鸡鸭,要往水里跳,还真需要相当大的勇气。

姑娘们爱洁,要她往里跳实在要求过分。

“恐怕跳水是唯一的生路了。”黄自然咬牙说:“看到左面绕场而来的三个人吗?定然是王屋三妖。记住,不可远离我左右,贪功心切追击。”

一听是王屋三妖,姑娘的勇气平空减弱了三分。

人的名,树的影,有些人的名号,真有令人气慑的威力,有些人的相貌,也有令人望而生畏的气势。

瞰江亭这一面河堤,泊的船都是系在石制拴船桩上的,想解缆不是易事,三两个人想把船驶出,那是不可能的事。

时不我予,所以除了跳水之外,想夺船逃走实不可能,走狗们必定同时登船一拥而上,在船上搏斗,武功技巧甚难发挥。

“那就快走。”姑娘心虚地催促。

“不必急,别让他们认为吃定我们了。”黄自然放低声音:“记住,动手的时候设法向右面下游移,抓住机会就往他们的船上跳。”

“什么?反而往他们船上跳?”姑娘大惊小怪;

“置之死地而后生,从舱顶直透后舱,尽快下水,以你的行动为主,不要管我,我可以配合你的行动。”

姑娘对他的话毫不怀疑。

如果要求她跟随行动,她恐怕无法跟得上,掩护她冲出重围,必然绰有余裕,黄自然的武功与经验,比她高明得太多了。

三面都有游客,三方合围已成。

两人不动声色,暗中蓄劲待发。

当他俩将剑取出布卷时,对方已经知道他俩发现警兆了,知道诱敌的策赂完全成功,可惜被他俩早一刹那发现,没能接近先猛然偷袭,功亏一篑。

失去偷袭暗算的机会,只好来明的了。

三个人从正面接近,脚下沉稳气势浑雄,黑夜里中看不清面貌,但在十步外便可感到慑人的气势压体。

两侧扮成游客的人,也逐渐移近缩小包围圈。

黄自然长身而起,折扇一拂打开徐徐扇动,离开石桌,移向宽阔处。

姑娘也绕石桌而过,并肩移动。

三个游客到了丈外,可以看清面貌了。

左下首那人,赫然是神剑秀士鲍全一。

海扬波的眼线,发现神剑秀士在那艘船上进出,却不知这家伙是诱饵,没有饵,是钓不到鱼的。

“天杀的混蛋,你一而再坏了咱们的事。”神剑秀士也看清他的面貌了。他一点也没有秀士的风度,破口大骂:“你到底是何来路?江浦地区的江湖豪杰,根本不知道你是老几,那地区根本不是你的地盘。”

“你他娘的像个骂街的泼妇,那像一个名号响亮的剑客?”黄自然嘲弄地说:“事到如今,我相信你们不会是来和我说道理论是非的,你只是一个名列二流的走狗,还轮不到你出面打交道。呵呵!哪一位是主事人?贵总管魔爪丧门陈魁,不会躲在一旁看热闹吧?”

中间那人年约半百,面目阴沉,留了相当长的山羊胡,佩剑似乎颇为沉重。剑重,表示臂力超人,不论刀或剑,重量超出正常的范围,所耗的精力倍增。长度也一样,愈长愈耗精力。

“你还没有与咱们总管打交道的分量。”这人的嗓音特别阴森带有鬼气:“老夫也是二流人物,或许你配与老夫打交道。”

“哦!你又是哪座庙的大神佛?”

“江夏汪。”这人的态度相当冷傲:“天狼星汪浩,你该听说过我这号人物。”

“呵呵!听说过,大名鼎鼎的天下五凶星之一的天狼星,是黑道巨霸中排名在前十名的前辈,你居然自贬身价,自称是二流人物,未免太谦虚了吧?你的凶名恶迹,比魔爪丧门差不了多少,一亮名号,就可以把一些后生晚辈吓得屁滚尿流。”

“你屁滚尿流了吗?”

“我不会,因为我黄大爷的声威,比你阁下大得多,我可不想装谦虚灭自己的威风。”

“你这小辈……”

“小辈又怎样?江湖无岁,武林无辈。有道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换旧人;你大可不必抬出前辈的身分唬人。

“凭我黄大爷敢单人独剑,一举歼除玄武门杀手的声威,就配与任何高手名宿平起平坐。老实说,凭你天狼星的武功声威,还不配替玄武门门主勾魂丧门聂英杰提鞋。魔爪丧门陈魁的真才实学,比副门主圣手无常侯杰,高明不了一分半分。所以,大爷我根本没把你们看成威胁;因此,我敢主动向你们步步追迫,阁下,你还有脸在我黄大爷面前抖威风称前辈吗?”

这番话字字震耳,声如洪钟!

嗓门大的人多少可以占些便宜,至少在声势上就显得咄咄迫人,在其他走狗的心目中,确也产生了相当大的震撼作用。

右首那位穿了青道袍的人,用一声干咳,阻止天狼星发话,再哼了一声。

“黄施主,不要把话说得太满了。”老道真正的地位,可能比天狼星高,所以能阻止天狼星继续出丑:“你看清了目下的处境吗?”

“呵呵!如果大爷我怕你们集中全力要我的命,我会在这里慢吞吞和你们斗嘴皮子?”黄自然大笑:“神剑秀士可以告诉你们,当初在倚云栈小雷音禅寺,你们的人加上四好如来的无敌和尚群有多厉害,我黄大爷还不是予取予求来去自如?你们这二十余名高手,黑夜中奈何得了我?算了吧!不要逼我多造杀孽,杀人毕竟不是愉快的事。”

“你听我说……”

“我没有耐心听你们那些威胁性的话,大爷我只有最简单的要求,要求不遂,唯一可做的事是拔剑相向,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任何道理都没有说的必要。”黄自然声色俱厉,不客气地打断对方的话。

“你的要求如何简单?”

“你们和狗王释放沿途掳来的美女,滚回钧州去奴役藩地的可怜虫,我这点要求已经太过宽容。狗王如果拒绝,我要将他的尸体,弄到洪武门挂起来。他如果死在藩地外,死也死得不清不白……走!”

姑娘不假思索地向右面的下游飞掠而出,月华剑出鞘冷电森森。

这一面共有九个人列阵,没料到变生仓促,发觉有警便有点措手不及,一声狂叫,中间那人被月华剑贯入小腹,人影接触。

其他的人总算反应超人,不愧称高手中的高手,一惊之下,立即挥刀剑两面一夹,风雷骤发,刀光剑影向中间汇聚。

“铮铮!”姑娘迸开了一刀一剑,走不了啦!

蓦地身后微风飒然,有人超越,然后传出两声狂叫,前面也同时传出惨号。

她知道是黄自然从她的身边超越,百忙中扭头察看两声狂叫的来源。

原来黄自然与老道打交道时,对方利用黄自然说话的机会,悄然发起攻击,由左面王屋三妖一群人先发动,被黄自然早一刹那发觉,所以要她立即突围撤走。

王屋三妖这一面也有八个人,悄然狂冲而出。

上次王屋三妖恶斗黄自然,是在黄自然精力耗损得差不多了,才能支持不败,以为黄自然不过如此而已。

这次,可占不了便宜啦!

双方齐动,恰好迎个正着。

三妖打头阵,冲得最快,三支剑刚挥出,黄自然已身剑合一贯入,剑光流泻切入再左右分张,然后似流光般退出,追上了受阻的姑娘。

她所看到的是,三妖与另两个人,正狂叫着向两侧飞抛,很可能有人中剑丢命了,这表示黄自然裁断了后面的人,再超越替她开路。

不由她多想,扭头飞掠而进。

前面波开浪裂,黄自然的剑光似雷电,当面的八个人正在土崩瓦解。

用不着她出手了,她飞纵超越。

“上船!”后面的黄自然低叫。

那艘可疑的快舟,以及左右的两艘货船,人影纷现,人数众多,刀剑的光芒映着灯光闪烁不定,一众走狗纷纷向堤上飞跃,向这一面冲,暗器似飞蝗,声势汹汹。

对面街上人声鼎沸,也有人狂冲而来。

不用猜她也知道黄自然要她上船,并非指走狗的船,而是指堤下的民舟。

她向一艘小船飞跃,飞越小舱笼,脚一沾后艄,鱼鹰入水向下一钻,顾不了水臭,逃命要紧。

刚下沉前划,身侧已出现人影,一手抓住她的后腰带助力,只感到身形似箭,被人揪住破水急泅数十步,这才冲上水面。

“不要怕,那几个混蛋水性差。”她听到黄自然发自身侧的声音,仍然扭头四望。

可看到急速游泳所激起的水花,在身后三十步以外。

“最好在水里宰了他们。”她一面游一面说。

“黑夜里臭水中缠斗,你有兴趣?”身旁游的黄自然打趣道:“喝上两口,一定又营养又卫生十分可口……”

不说倒好,这可好,一股腥臭味直往鼻中钻,感觉中,扑上脸面的污水,有某些脏物……

“我……我要呕吐了……”她心中大叫,加快前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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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左岸的市街,规模比右岸小些,大街后只有几条小巷,之外便是田野了。

小村舍星罗棋布,两三里外,便是新开河航道,河对面,是只有渔村的江心洲。

沿秦淮河向下走,三汊河镇灯光如昼,市面与码头人潮汹涌,正是夜市方盛期间。

五艘大小船只,先靠上河左岸的市街,数十名凶神恶煞似的走狗大肆逐屋搜索,小街大乱。

最后,终于抵达三汊河镇,走狗们傻了眼,夜间这种热闹的市镇,怎么搜?码头泊了一两百艘船只,出动上千人也无可奈何。

三汊河镇一些走避不及,以及一些见风转舵与走狗勾结的江湖蛇鼠,几乎全遭了殃。

走狗们翻脸无情,硬指他们与江家的人勾结两面拿钱,窝藏黄自然和江家的小丫头,用残忍的手段逼蛇鼠们交出这两个人。

镇内镇外大封锁,蛇鼠们全部出动配合穷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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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剑秀士的身分地位并不低。

相反地,在钧州王府中,他是钧州中护卫的正式军官,可惜是预备役的护卫,真正的军职由他的兄长专任。

但虽然是预备役,却正式调入王府当差,因此有余暇在各地闯荡,在河南名号响亮,也名列江湖名剑客。

其他的走狗都是外聘的,以把势班头的名目安排在护卫中供役,根本没有地位,名义上还得承认神剑秀士是主事人。

连走狗头头总管魔爪丧门陈魁,也是外聘的班头而已,名义上仍得尊重神剑秀士的身分地位,只是在行动上皆由魔爪丧门指挥掌握。

与官方打交道,魔爪丧门算老几?还不配与一个地方上的捕快打交道,非得由神剑秀士出面不可。

所以在浦子口镇,神剑秀士是真正负责与官方周旋的人。

神剑秀士地位也不高,是指他在这些外聘的班头把势中,江湖的名头比不上一些高手名宿,武功也比一些老前辈相去甚远。

但在大多数走狗中,名气比他高的人并不多,大多数走狗的武功,比他差得很远。

所以,他上次就敢带人去找四好如来。

在黄自然面前,他这位号称神剑的剑客,简直就有小鬼见金刚的感觉,真没有勇气和黄自然打交道。

但他不能避免与黄自然打交道,尽管他见到黄自然就心惊胆跳,唯有倚仗人多,他才敢鼓起勇气摇旗呐喊,一看风色不对,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破晓时分,他带了八名武功超绝的高手名宿,接近了近江一面的田野,进入一座有三四户人家的小村落。

老规矩,先按村内外,再找首脑人物交涉。

在城外,他们敢胡作非为,无所顾忌,在郊区更是为所欲为,就凭他们九个人佩带的刀剑,便把一些无权无势少见识的村民吓得半死。

四位户主被带到厅堂,用威胁利诱的手段,软硬兼施详加盘诘审问,逼他们说出昨晚收容窝藏的人,浪费了不少时间。

四位户主众口一辞分辩,整个晚上没有任何人入村借宿,根本不知道有什么一高一矮,可能受了伤的人接近求助,夜间这一带农户,不可能有人投宿而加以隐瞒。

问不出所以然,神剑秀士不再动身搜别处村范,借农户的地方早膳,九个人据桌大嚼,似乎把搜索的事忘了。

穷奔忙了一夜,真需要填饱肚子睡一觉养足精力,精力不继那能办事?

“鲍兄,咱们这样大而化之的搜索,能把人搜出来吗?”席间有一位留鼠须的大汉笑问:“就算姓黄的被暗器击中受了伤,也得急急找地方医治,还会留在这一带等咱们穷搜?”

“陈老先生坚持要遍搜每一角落,咱们能拒绝吗?”神剑秀士冷冷一笑。

“姓黄的不是猪,他知道只有在城内走动才安全,会在郊区等咱们搜?恐怕早就在城内某一家客店睡大头觉了。”

“不是说他可能受伤,可能中了暗器吗?”

“你相信?”

“埋伏在船上的二十余名暗器高手中,包括了目下江湖十大暗器名家四个之多……”

“他们能比得上玄武门的杀手高明?玄武门的杀手,才配称暗器名家。”杀人的死神北斗星君用不屑的口吻说:“姓黄的不上当,没上咱们的船,咱们的人不得不现身,冲上码头才发射暗器替他送行,击中他的可能性有多少?”

“事实上,两个家伙入水,游得比鱼还要快。”另一位身材高瘦的人说:“哪像个受暗器击伤的人。”

“好了好了,咱们填饱肚子,再到别处走走虚应故事,以免回去得太早找挨骂。”神剑秀士不想再提这件事。

“姓黄的混蛋真害人不浅,可把咱们整惨了,死了这许多人,王爷即使甘心,总管陈老先生也不会罢手的,咱们的命真有如风前之烛。吃吧!不要说了。”

主事的人存心敷衍,跟随的人当然乐得清闲,彼此心中有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村西南有一条小溪,两岸丛生芦苇,距西南最近的村宅仅三十余步,这一边是果林,那一边灌木丛生,溪宽不足三丈,但加上芦苇水草地,就无法飞越了。

九个高手仅有两个人搜果园,虚应故事懒得涉足烂泥搜溪流,更不想冒险飞越搜那一边,弄不好掉入泥沼可不是愉快的事。

溪对岸的灌木丛中,黄自然和江小蕙藏身在芦苇内,留意小村这一面的动静,随时准备应变。

他俩不便现身,当然也考虑到对方人多势众,主要的是他俩衣衫不整,仅在外面披了仍然潮湿的长衫,其他衣物包括靴子,皆洗净晾在灌木丛中。

两人游过河远走高飞,寡不敌众暂且回避,跳到小溪里干脆洗净衣物,然后在清澈的溪水里,老半天才将臭味泡得一干二净,发呕的秦淮河臭水,可把他俩整惨了,这辈子那曾吃过这种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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