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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各行其是

三丈宽的护城河结冰已久,不需渡河工具。

平时城头很少有兵勇巡逻,这两天突然风声紧急,不但有兵勇巡逻,而且派有守卫,像是得到土匪来犯的消息,全城的丁勇皆已接到召集令出动。

刚抵达城根,正要用飞爪爬城。天气太冷,城高三丈,不可能用壁虎功游龙术攀爬冰冷硬滑的城墙,飞跃也上不了三丈。

真不巧,一队巡逻刚好经过这一段城墙,可以看到高过垛口的红缨枪,听得到脚步声与谈话声。

十七个人全都贴身在城根下。城上的人即使将头伸出垛向下瞧,也不可能看到隐伏着的人。

巡逻的人根本不会伸头察看城下的情景。

“城根下有贼!贼要爬墙!贼要爬墙……”怪异的叫喊声,发自护城河这一面的大柳树下,声如暴雷,压下了凛烈劲急的风声。

糟了,十个巡逻的丁勇,纷纷将头伸出垛口,枪尖作势一指,察看城下的动静。

“用箭射射看!”有人大叫。

一队巡逻通常有枪手、刀手、箭手、旗号手。就是说,十个人可能有两名箭手。

用箭射,躲不住啦!

“该死的贼王八!去把他搜出来,撤!”主事人愤怒的大骂,下令撤走。

行动败露,怎能不撤?十六个人飞奔过河,向叫喊示警处急抢。

城头上的丁勇,也大喊大叫示威。

一排大柳树下鬼影俱无,叫喊的人早就走了。

丁勇不可能出城追贼,他们也休想再进城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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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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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沿街边小心的行走,躲躲藏藏,不希望被更夫或守夜人发现。

“刚才在城外大喊大叫的人一定是你。”银扇勾魂客肯定地说。

“是我的口音吗?”天斩邪刀反问。

“在江湖遨游的人,会用各种口音说各种方言,并不足怪。”

“刚才你躲在城上干什么?”天斩邪刀不想答覆,另起话题。

“我曾经听到你房中有声息,曾经进房察看,我……我以为你……”

“以为我死了?”天斩邪刀笑问。

“那些血肉?……”

“还有碎皮毛。”

“所以,我断定你没死,便到处乱窜找你,认为你也许负了伤需要帮助。后来我打听出有许多人跳城出去了,只好在城头走动留意动静。哦!那些贼是什么人?”

“弥勒教的人,十七个。”

“哎呀!对付你的?”银扇勾魂客心中发冷,对方大举出动岂不可怕?

“他们认为我已经被他们杀死了。”

“那……对付我?”

“呵呵,老哥,你算哪根葱?他们一个人就可以把你打入地狱。”

“别把我看得那么没用。”银扇勾魂客死鸭子嘴巴硬,死不认输。

“当然啦,拼武功,你可以对付两个,或者三个。”

“那……他们……”

“要对付张家大宅院的人,我想就是那座进士第,那里面有一群高手名宿。”

“哎呀!伏魔剑客那些人?”

“没错。”天斩邪刀肯定地说:“以后他们还要去的。”

“老弟,帮他们一把。”银扇勾魂客急急地说:“我虽然不喜欢伏魔剑客哪些人,但他们的确是颇受尊敬的好汉子,如果妖人们成功,毕竟是江湖无可弥补的大损失,江湖上的确需要这些的正人君手主持江湖道义。老弟,你有救助他们的能力……”

“没胃口。”天斩邪刀断然拒绝:“我不想讨好这些正人君子,事不关己不劳心。”

“混蛋!那你在江湖闯荡,又为了什么?”银扇勾魂客怒声说:“拒绝做一些有世道人心的事,你又何必在江湖闯荡?你练了奇功秘技,是为了袖手旁观的?”

“我自己的事已经够忙了,哪有闲工夫管不关己的闲事?”

“你……”银扇勾魂客气结。

“我在踏破铁鞋找人,跑遍了大半壁的江山,管闲事必定耽误我的行程,理由够充分了吧?”

理直气壮,多管闲事其实也是江湖大忌,他有权拒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找九灵丹士?”

“是的。”

“我负责请朋友留意老丹士的下落,比你一个人踏遍天下穷找有效得多。”银扇勾魂客不死心,开出条件:“九灵丹士对你真的很重要?”

“也不算太重要啦!我答应一位失明的朋友找丹士治眼疾,找了侠一年啦!交朋友以诚信为先,答应了的事我会尽力。我办事有条理,一件一件来,事多了就不能专心,所以,我不能被旁的事缠住!”

“我的朋友很多,朋友会替你留意……”

“老哥盛情可感,但等于是交换条件,你提的不是时候,我不喜欢。快走小巷,前面有巡街的。”

往小巷一窜,把老怪杰抛在身后,不能再听他唠叨了,他不想被老怪杰拖入了风暴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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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怪杰虽则绰号称怪,骨子里却是直正的英雄豪杰,意识上却与正道人士与侠义英雄保持距离,如非必要,不与这些人打交道。

情势不妙,他会毅然站在正道人士侠义英雄的一边。

匆匆早膳毕,老怪杰出店急趋张家大院。

砰一声大震,他一脚踢在紧闭的大院门上。

里面脚步声急促,而且传出含糊的叫骂声。

“干什么乱踢门?”院门急速拉开,老门子翻着老眼大叫。

“来报丧的。”老怪杰不愧称怪,说的话大反世俗,轻拂着山藤杖,咧着嘴怪笑。

“什么?你这厮……”老门子脸都气青了。

“我这人报忧不报喜,所以上门必定有忧。”老怪杰往里闯,一掌拨开挡路的老门子:“伏魔剑客张永新躲在这里等,等大祸临头。”

刚绕过照壁,前面侧方的垂花门内,闪出一位手长脚长的中年人,显然已听到老怪杰说的一些话,因此怒容满面。

“可恶,你胡说些什么,这人气冲冲拦住去路:“阁下是……”

“我是来报噩耗的……”

“该死的东西!”这人一拉马步,要动手了

垂花门内又奔出一个中年人,后面跟着曾与天斩邪刀冲突的女骑士。

“周兄请勿鲁莽,那是银扇勾魂客杨老兄。”中年人高声阻止同伴动手:“你如果惹火了他,保证没有好日子过。杨老兄,别来无恙。什么风把你老兄吹来了?”

“我不来,你们难逃大灾祸。你五湖逸客谷方谷大侠,可能就是应劫者之一。”

“老兄的口气非常严重,请到客厅待茶,请!”五湖逸客谷方笑吟吟肃客,对老怪杰的不礼貌话毫不介意。

“何止是严重,那是灾祸!”老怪杰苦笑。

垂花门后便是院廊,右转才是正式院门,大院子栽有已凋的花木,远处才是五阶的宏丽大厅,大院子的格局层房叠栋,从外院门进入。走老半天才能见到主人。大院子套小院子,一进连一进,厢内有厢,所以俗语说:侯门一入深如海。

早已有人先奔入通报,大厅内宾客云集。

老怪杰认识一些人,分量够可称高手名宿的人中,他认识伏魔剑客张永新、八臂金刚徐风、五湖逸客谷方、神鹰李奎等侠义道名人。

这些人,对老怪杰颇为推崇。也有一些人,对老怪杰却不敢领教,敬鬼神而远之,甚至颇不友好。

男男女女足有二十人之多,漪欤盛哉,难怪弥勒教聚合了十七个妖术惊世的高手,也有所顾忌,不敢贸然地展开攻击,如非情势有变,还不至于立即铤而走险。

伏魔剑客位高辈尊,也最受尊敬,因此权充主人,客气地接待老怪杰,替主客双方引见。

客套一番,一杯热茶,言归正传。

“你知道弥勒教吧!他们来了大批人手。”老怪杰首先提出问题:“诸位都是江湖名流,平时各处天南地北,仅有一半是附近的土财主,怎么居然在此聚会?难道你们已经知道该教图谋你们?”

“江湖朋友谁不知弥勒教?咱们这些人并没有招惹这些怪人呀!”

伏魔剑客大感诧异:“昨天葛姑娘自郑州来、在北面路上遇到六个弥勒教的人,被一个年轻人所伤,我们才知道该教有妖人出现在本地。”

女骑士姓葛,芳名春燕,在江湖露面没有几天,是这些人中唯一的晚辈。家住郑州,与张家大院的主人沾亲带故。123

在江湖道中,姑娘是毫无地位名望的人,谁也不知道她是老几,还没见过世面闯出名号呢!

其实,葛春燕与六个教匪打交道时,老怪杰恰好到了路旁树林中藏匿,目击姑娘与六个教匪打交道的经过。

“张家大院的主人,是在下的表兄。”那位江湖之豪摩云手罗人杰说:“家表兄任职四川顺庆知府,年初派人返家将家眷护送入川。由于三峡水贼猖獗,为防不测,在下催请朋友相助,护送表嫂一家妇孺入川。据在下所知,在座诸位亲友,谁也没与弥勒教结怨,井水不犯河水,杨兄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了?”

“那就奇怪了!那些妖人的确冲你们而来。”老侄杰大感诧异。

“真的?”伏魔剑客将信将疑。

“你们以为我危言耸听?”

“杨兄,你知道我们不会。”

“我先把经过告诉你们……”

老怪杰将逼迫六个妖人,直至昨晚在城头与天斩邪刀返店后,所发生的一切变故说了

“据我所知,他们是分从南北两面赶来聚结的。”最后老怪杰加以补充:“我在郑州发现几个妖匪行踪可疑,一时兴起便暗中跟下来了,而那些地位甚高的妖人,的确是从南面赶来会合的。我和天斩邪刀落在女飞贼飞天夜叉手中,妖人们硬向飞天夜叉索取我们两人,这是临时发生的意外事故,他们绝不可能冲我和天斩邪刀而来。”

厅门外一声轻笑,女飞贼飞天夜叉当门而至。

大白天,飞天夜叉胆敢深入堂奥,如入无人之境,令众人大吃一惊。

张家大院有一些家丁和仆妇,这些人派不上用场。而所有的武林高手,皆在大厅聚会,飞天夜叉的轻功号称飞天,家丁仆妇根本不可能发现她进来。

“你们居然不知道妖人的意图,难怪注定了要遭殃。”飞天夜叉一面说,一面步入了大厅。

飞天夜叉出道没几天,名号颇为响亮,但真正见过她本来面目的人,恐怕只有一个老怪杰。

“他就是飞天夜叉。”老怪杰说:“该死的女飞贼,你是来找我的?”

“我当然找你,你要带我去找天斩邪刀。”飞天夜叉似笑非笑:“他不在客店里,我跟在你后面来的。”

“你最好不要再找他,你不是他的对手。放手吧!真要惹火了他,他将毫无感情的砍你一刀。那小子表面上什么都不在乎,一旦生命受到威胁,骨子里的桀骜怒火,一发将不可收拾,他曾救了你,你还死不放手?”

“你少管!”

“好,不管。我根本不知道他的行踪,我无法带你去找他。你可在店里等候呀!”

“我哪能在店里枯等,也不便在店里等。”

“他一定去打听消息了,这小子精得很。哦!你真知道弥勒教的意图?”

“昨晚他们进不了城,在护城河穷搜发声示警的人。我躲在不远处,乘机弄到一个活口。”飞天夜叉得意洋祥:“妖术再厉害,也应付不了我的偷袭。”

“我知道你的迷香,运用得出神入化,姑娘,活口的口供……”

“弥勒教的三少主李大礼,目下在四川广设香坛。在顺庆府的一府四县五座秘坛皆被张知府所抄没。三少主为了此事,恨张知府入骨,因此派专使向教主求助,请教主前来掳劫张知府的家小,作为胁迫张知府的人质。”

“假使三少主事先知道,你们将护送张知府的家小入川,便不会多此一举了,他可以在四川等候你们送上门来。派来这里的人,以为你们是张家的护院保镖,后来认出你们的身分,所以来的人一批比一批高明,准备一举把你们送进地狱。你们明白了吧?”

所有的人皆大惊失色,心中叫苦。

“你们定力够,武功可以稳占上风,但众多妖人一同施法,你们将损失惨重。”老怪杰长叹一声:“只有天斩邪刀桂小子,对付得了这些妖人,但我再三求他相助,他再三坚决拒绝。看来,你们必须自求多福了,那些妖人是不会罢手的。昨晚来不成,今晚一定来,你们必须早作准备。”

“弓箭暗器都是对付妖术的法室,哼!我们等他们来。”八臂金刚豪壮地说:“事先有所准备,就不怕妖人弄鬼。”

“杨兄,你不能再找天斩邪刀谈谈?”摩云手忧形于色,急得大冷天也直冒汗。

“我去找他。”老怪杰离座。

“那就快走呀!”飞天夜叉催促。

“他不会理睬,你跟着我枉费心机。”

“走着瞧好了,我会盯牢他的。”

“走就走。”老怪杰向外走,跟来的却是葛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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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地生疏,找门路打听消息并非易事,只有门槛精的老江湖才能胜任,城狐社鼠是消息来源的供给者,外地人如果没有门路,很难获得这些人的合作。

天斩邪刀早上一现身,他没死的消息便传出去了,他不在客店早餐,匆匆洗漱毕,便一溜烟出店走了。

他想知道,即将戒严是怎么回事。

他并非完全不介意张家大院的事,因为张家有一位他颇为欣赏的冒失女骑士。女骑士骄傲而知道错误的宜喜宜嗔表情,留给他的印象颇为鲜明。

那位女骑士曾经无意中帮助弥勒教的妖人,不应该死在妖人手中。

这就是他不想立即离境的原因之一。本来他打算一早便急速离城南下,远走高飞,脱身是非外。

新郑戒严,对所有来历不明,以及浪人泼棍全都不利。尤其是携带兵刃凶器的人,十之八九会被囚入大牢,或者押解回原籍处刑。

他就是身怀利器的人,虽然他并非浪人泼棍。他的旅行证件一切合法,但是有刀就相当危险。

情势还不算火燃眉毛,必要时可以逃到城外避风头。

昨晚五妖人侵入客店下毒手,是可忍孰不可忍,太过分了;这也是他不急于离开的原因之一。

他不生事,但绝不逃避。

踏入永福坊,便等于踏入是非场。

这条小街本身就有是非,因为这里是藏龙卧虎的地方,下九流人物的猎食场,下层社会各种合法或非法行业的集中地。

如果不是天寒地冻,满街都是摊贩,各种公开或半公开的行业,在正街和小巷中形成旺盛而又暧昧的市场,是本城龙蛇杂混,治安问题丛生地,公人们最头疼,也乐于利用的都市恶瘤所在地。

统治这处地方的人有明有暗,共有三人,各有后台各有神通。

明的是满天星许大爷许元坤,一个满脸大麻子的小富豪,在本城颇有影响力的土霸。他的大宅在兴隆街的中段,隔邻就是占地颇广的永福宫。那是一座有十余名香火道人的道观,是地棍泼皮暂时住宿的是非地,一些无家可归者的安乐窝。

大清早,寒风刺骨,街上冷冷清清,仅供食店有人进出。娼、赌、骗都是夜间活动的族类,大清早必定无门而入,找不到人。

推开永福宫的角门,里面似乎鬼形俱无。角门形同虚设,香火道人不敢管这座门,让那些牛鬼蛇神任意进出,不论昼夜都洞开供人出入。

掀开一间静室的厚重门帘,推门而入,暖流扑面,酒香四溢。

四个围炉而坐的大汉,全用惊讶的目光迎接他。

两侧有木板搭的床,有铺盖睡具,静室成了住家,香火道人怎敢干涉?

取暖的炭火甚旺,加了架搁上陶盆,一锅热腾腾的羊肉香味扑鼻,小几上有大饼、硬馍、酱料,一小坛高粱酒,这四位仁兄口福不浅。

“他娘的,有酒有肉,见者有分。”天斩邪刀笑吟吟,流里流气,拖过床角的另一张短凳往火边凑。

他的天斩邪刀藏在老羊皮大袄内,不解开袄是无法看到的。

皮风帽挟在腰带上,露出英俊的面庞,不像一个赚不到食物的泼皮,举动却摆明要嘴巴抹石灰:白吃。

大汉粗胳膊一抬,挡住了他。

“干什么的?你是谁?”大汉怪眼一翻,嗓门像打雷质问。

“咦!你不认识我?”他拨开挡在前面的大手,小凳一伸:“借光,过去一点!”

另一名大汉如受催眠,不自觉的侧移,让他把小羹排妥,甚至顺手取了一双木箸给他。

“他娘的,我该认识你吗?你是老几?”伸手拦他的大汉依然怒形于色,而且要冒火了。

“我姓桂,桂星寒。天斩邪刀,那就是我。”他在小凳落座,顺便抓起小几上的酒碗,一口喝掉满碗酒,木箸伸入肉锅。

四大汉吃了一惊,天斩邪刀四个字真令人惊一跳。

问话的大汉脸色大变,几乎惊跳起来。

“你……你你……”大汉惊恐的神色明显,咬字不清:“你是闯道的好汉,怎么来咱们这里放……放泼?这……这里不欢迎你……”

“欢迎,我来;不欢迎,我也来。”他挟起一块羊肉:“闯道的强龙,不在乎谁是否欢迎。要是你老兄不愿意,最好去请满天星许大爷来评理。”

“你要压地头蛇?”

“岂敢岂敢,在下是善意的。你瞧,我在和你称兄道弟,客客气气把碗言欢。呵呵!敬你老兄一碗酒。”他自己倒酒:“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在下与诸位亲近,是否伤和气,看你老兄的啦!我这里先干为敬。”

又是一口一大碗,豪饮的洒脱态度证明他是酒将。

“用不着许大爷出面。”

大汉鼓起勇气,一挺胸膛:“咱们对付得了。说吧,你要干什么?我黄大柱子不是没有担当的人,水里火里绝不含糊。”

他从怀中掏出一锭十两纹银,往小几上一放。

“我要知道,南关大街的张家大宅,里面住了许多武功高强,有头有脸的风云人物,他们在干什么?张家大宅主人是何方神圣?”他指指银锭:“十两银子,我可以买到更重要的消息,够了么?”

十两银子,可以买到十头羊,已经是相当诱人的财富了。雇一个长工,每月只需二两银子。

任何一个南关大街的居民,都可以供给正确的消息。向店伙询问,也可以获得正确的答应,犯得着花十两银子重金,向地头蛇打听?

黄大柱子并不笨,知道这十两银子不容易赚。

“这些事,用不着打听,是吗?”黄大柱子不接受银子,气唬唬地质问。

“一分钱,一分货,黄老兄。”天斩邪刀也不是大方的散财童子,不作正面答覆。

“你到底要什么?”

“少林出动了高僧在贵地耀武扬威,为何?”

黄大柱子呼出一口长气,摇头苦笑。

“不知道。”回答是肯定的:“听说,是来迎接什么专使?什么专使,恐怕只有少林寺主事长老才知道。其他的俗家门人子弟,负责维持本城内外的治安,一问三不知,他们本来就不知道内情。事涉机密,每个人只知奉命行事,问不出所以然的,阁下。”

能够知道迎接专使,已经算是相当灵通了,普通的市民,根本就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口事。

“桂老兄,你可以到东门的延孝寺打听。”另一位大汉说:“少林的长老,皆在延孝寺挂单。出家人不打诳语,你去我他们问,他们会告诉你的。”

“这件事对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弥勒教的妖孽,为何要图谋张家大院的人,大宅的人与弥勒教的人并无恩怨。”

提及弥勒教,四大汉脸色大变。

“我发誓,咱们一点也不知道弥勒教的事。”黄大柱子惶然说:“倒是少林的弟子,正在调兵遣将,准备大举出动,驱逐这些妖人。本城的道上朋友,不介入任何一方,置身事外严守中立,你不要连累我们好不好?”

“我没打算连累你呀,黄老兄,我是一个很上道的人,大方的用正当的手段买消息,事了拍拍手走人,谁也不认识谁。你瞧,我这不是走了么?呵呵,谢谢诸位的酒菜,你们是最好的东道主。”

他扬长出室走了,留下四大汉在房中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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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头蛇们也不是省油的灯,对付外地的强龙,态度与行动很容易加以统合,保护自己的利益从不人后,四大汉进入许大爷的大宅。

地方龙蛇的生存环境十分复杂,应付威胁生存的因素也手段多变,韧性极强,这也是他们维持局面的凭藉。

大多数正道人士,尤其是成名人物,除非绝对有其必要,不然绝不轻易与地方龙蛇冲突,因此俗语说:强龙不压地头蛇。

满天星许大爷是新郑的地头龙之一,对情势有相当深入的了解。早已嗅出危机,知道已处身在风雨飘摇的危境,当然知道如何在危境中争生存。

不久,新郑的豪霸级蛇头龙头,悄然走避一空,先脱出风雨圈外再言其他。

暂避风头,也是龙蛇们应变手段之一。

想找地头蛇讨消息,已经无此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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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斩邪刀并不想向满天星的权势直接挑战,也知道即使前往许家探索,也不会有具体的结果,对方势将用无关紧要的消息搪塞敷衍,甚至可能供给假消息,引导他进入迷途。

带了三分酒意,他到了城东开元寺后面的一条小街,踏入了一家酒坊,似乎酒意未足。

开元寺坊延孝寺隔了一条大街,延孝寺也是少林高僧挂单的寺院。

少林高僧已和弥勒教妖人正式冲突,他要知道少林高僧下一步的行动。

少林门人如果应官府征召,出面维持治安,那么,弥勒教这些有案查办的教匪,该是地方治安最大的威胁,少林门人岂能不全力以赴。

酒坊食店,是打听消息最理想的好地方。

大清早,店堂没有几个食客,七八个酒鬼分别各占座位,两三壶老酒,几碟下酒菜,各吃各的,吃得津津有味。

大清早喝酒的人,十之八九是酒瘾甚深的酒鬼。

他已经有了三分酒意,仍然叫来一壶酒,四味肉脯干果,独据一桌自斟自酌。

心中有点牵挂,拿不定主意是否该干预张家的事。那位让他感到印象鲜明的女骑士,是否值得或者是否需要他伸手相助。

女骑士的昊天神剑真的很不错,居然能从容应付他的天绝三刀。

虽则当时双方都不曾用内力御发刀剑,仅凭技巧相搏,但他深信这女人御剑的内力必定大佳,可能具有不可测的秘传内功,而且根基深厚。因为从女人深具自信的眼神,以及敢拼敢斗的豪勇,应付弥勒教妖人的妖术,应该有几分把握,至少那两个称为仙女的女妖,就难以克制这位女骑士。

但女骑士应付不了五个妖人,五妖人以元神御发的所谓诛仙剑,火候相当精纯,女骑士能否挡住一把剑大成问题,一比五绝难幸免。

他能放手不管吗?他对女骑士甚有好感呢!

冒失,其实也是热心正直的表现。而且女骑士知道冒失错误后,所流露的丰富表情也让他产生好感。

喝了半壶酒,门帘一掀,寒风刮入,进来一位佩剑的书生,身后跟着一位十二三岁清秀的书童。

书生年约二十二三,剑眉虎目,齿白唇红,神采奕奕,人如临风玉树,英俊修伟,一表人才。所穿的深紫色长袍是缎制品,玄狐皮短外袄也是缎面的,有身分地位的人,才配穿绸着缎,一定是某处学舍的生员子弟,而且是有钱人家的公子爷。

小书童也穿了一件羔皮短袄,居然佩了一把外鞘装饰华丽的匕首。

书生的剑却不华丽,古色斑斓,不同凡俗。

他同样英俊修伟,但脸色如古铜,比起脸白唇红的书生,就差了几乎分斯文昧。

店伙领着书生找座位,经过他的桌旁,书生仅瞥了他一眼,小书童却顽皮的伸脚挑他的凳脚,显然想乘他不备,挑倒长凳把他弄倒。

他腰杆一沉,长凳稳如泰山。

“哎唷!”小书童反而几乎摔倒,惊叫一声,扭身一掌劈向他的背心,要撒野了。

小书童的掌缘,眼看要被木箸点中。

叫声引起书生注意,扭转身大手一伸,抓住了木箸,也拦住了小书童的掌。

他也同时扭转身形,左手一抬,恰好架住书生吐出来的一掌,力道相当。

一双木箸从中折断,木箸哪堪两人的手扳扭?

小书童得理不让人,一腿扫出。一声怪响,长凳折了两条腿!

啪一声响,书生接了他这记阴攀,由于双方曾在掌上逐渐加力接触的劲道爆发。两人同被震退两步,劲气一泄而散。

书生身后有退路,他却撞中食桌,一阵爆响,食桌崩塌,碗盘酒菜撒了一地。

“哈哈哈……”小书童在一旁捧腹大笑。

书生淡淡一笑,颇为得意。

他心中冒火,虎目怒睁。

“你不责备你的小跟班?”他沉声质问:“你是这样教导这小鬼的?”

“你以大欺小,没错吧?”书生笑吟吟反问,似乎理直气壮。

“该死的!你如果这样纵容他,他早晚会替你招来严重灾祸的。这小鬼天生坏胚,到处惹事招非,惟恐天下不乱,标准的不良少年活见证,如果不好好管教,日后将是神憎鬼厌的祸胎。”

“惟恐天下不乱不是坏事呀!年纪小顽皮好动,并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我可不要一个懦弱老实乖乖顺顺的书童跟班。”

书生仍然笑容可掬,但所说的话,就不像一个读书明理的书生了。

“罢了!”他瞪了小书童一眼,走向另一张食桌:“小二哥,给我来一份酒菜,打坏的家具我赔。他娘的!晦气!”

“混蛋!你的嘴说话,最好不要不干不净,小心祸从口出!”书生笑容消失的好快,说的话也毫无书卷气,是属于喜怒无常,性情古怪的人。

“你……”

“我姓方,方正的方,方世杰。”书主自行通名:“你不服气是不是?”

他虎目一翻似乎要发作,随即呼出一口长气,怒火消失,占邻桌坐下,掉头他顾不再理会。

他示弱,方世杰却不放过他,冷冷一笑,神气的逼近他的身侧。

“你这厮生得牛高马大,人模人样的,居然与一个小孩子计较,感到很光荣是不是?”方世杰进一步挑衅,替恶奴撑腰:“我认为可耻,你得向我的书童小虎道歉,表明你有教养。”

他开始正式打量这个不像书生的书生,气反而消了。

这是一个豪门的子弟,披着羊皮的猛虎,笑里藏刀,城府甚深的人物,对他的威胁是属于“后患”式的,没有“立即”的危险。

“你这混蛋真有几分疯狗味。”他不怒反笑,也摆出笑吟吟的虚伪面孔:“带了一头小疯狗满街乱咬人。呵呵,我不相信你敢咬我。”

方世杰剑眉一挑,哼了一声右手抬起了。

“你穿了儒衫挂了剑,想打架?”他投箸而起:“你已经弄坏了一桌一凳,够威风了,不要在店中打毁酒坊的生财器具,咱们到街上松松筋骨。”

他往门外走,笑得和蔼可亲。

相反的,方世杰却虎目中杀机怒涌。

两人的神色表现,前后完全相反。他是先怒后笑,方世杰却是先笑后怒。

“我要你生死两难!”方世杰跟出阴森森地说:“这可是你自找的。”

“要我生死两难,你以为你是老几?主宰人间生死的鬼神菩萨?好笑!”

他掀起帘子扭头笑说:“大概你把新郑城看成你家后院。阁下,这里可是有王法的地方,县城即将封城戒严,你想行凶最好考虑考虑后果。”

街道宽阔足够施展,行人稀疏不至于引起街坊注意。

“公子爷,把这个杂碎交给小的消遣。”小书童摩拳擦掌,显得兴高采烈:“我要打得他满地爬,要他学病狗摇尾乞怜。”

不管主人肯是不肯,声落人抢出,人小胆气却壮,毫无顾忌走中宫一爪探出,金豹露爪招式居然纯熟迅疾,小鬼搏金刚向怀里抢。

桂星寒又好气又好笑,这小鬼狂得不像话。也因此一来,他提高了警觉,对方如无贴身强攻的本钱,怎敢肆无忌惮狂妄进招?

“荒唐!”他笑骂,大手一伸,手臂比书童长出半尺,五指箕张,要抵住书童的头,不许书童近身,近不了身招式毫无用处。

这种抵牛式的搏斗,对付矮小的人万试万灵,手一伸一拉马步,足以将人抵挡在四尺外,对方的手脚沾不了身,挤不进必定白费力气,双方抵上老半天,只能在原地手舞足蹈团团转,所以称为抵牛。

保持距离,书童冲了几次劳而无功,真急啦!

双手拳打掌劈向他的手招呼,双脚不住的找机会左扫右踢,劲力逐渐增加,而且速度越来越快。

他心中暗惊,这小鬼拳掌上所发的潜劲,沾手便直撼心脉,有一种奇异的震撼力逼迫气血崩散,小小年纪,怎么可能练成这种邪门内功?

如果他不事先心有警惕,可能在一照面之下,伸出推抵的手,挨一下就骨肉粉碎了。

“难怪你如此顽劣狂妄,原来还真有几下邪门杀人绝招。”他一面推拒,一面指责:“天知道是哪一个绝子绝孙的混蛋,调教出你这种小魔王,该下地狱!”

书童依然无法近身,也无法击伤他的手,按捺不住啦,猛的伸手探入袄尾,要拔匕首行凶了。

他并没感到意外,认为是必然的现象,任由对方撒野,注意书童拔匕首的手法。

略一分神,忽略了在一旁虎视眈眈的方世杰。

“去你的!”耳中听到左后侧方世杰的叱喝声。

这瞬间,他蓦然心惊,身形猛然暴缩,意动神动,似乎身躯在瞬间缩小了一倍。

一般可怕的掌风,在刹那间及体,似有一具力道万钧的锋利钢锥撞击他的背心。

方世杰距离他的身后本来有丈五六,滑进一步便拉近至八尺,一掌拍出,行猝然致命一击。

他马步一虚,身形以惊人的奇速,向前飞撞而出,砰一声将书童擅得向侧后方跌出丈外,冲撞力十分猛烈,可知方世杰这一掌的劲道,委实骇人听闻。

他也冲出两丈外,向一家民宅的墙壁猛撞,砰然大震中,似乎屋动地摇。

他反弹出八尺,几乎撞翻在地,只感到气血一窒,眼前金星直冒,肌骨欲裂,双腿发虚。

“你这混蛋用九绝溶金掌偷袭,而且是从背后偷袭。”他吃力地转身,脸色泛青,身躯恢复原状,咬牙切齿大骂:“身怀惊世奇学偷袭,你比男盗女娼的贱狗低滥十俗。”

方世杰一怔,显然对他能支撑不倒无法置信。

九绝溶金掌,击中了可将人的骨肉内部溶化成一团烂肉,范围足有掌心大小,但外表的皮肌是完整的。入体内有掌心大的一团烂肉,谁支持得了?一根针贯入肉中,也令人痛得叫苦连天呢!

“咦?你……你居然……”方世杰脸有惊客!“居然还能站立……”

“你这狗王八好阴毒,你是故意的……”

桂星寒其实受了伤,护体神功仓促间发挥不了多少功能,感到手足发虚,哪能禁受得起方世杰再次攻击?

情势险恶,走为上策,向侧一窜,强忍痛楚拔腿飞奔。

“你走得了?”方世杰傲然大叫,折向飞掠而追。

街道上行人稀少,叫救命也没人会理会。

他眼冒金星,大街上怎么逃得掉?冲进一条巷口,正想打算钻入小巷找民宅藏匿,巷内人形一闪,有人冲出速度惊人,影一现人已近身。

他已经感到视线有点模糊,还来不及分辨人影是虚是实,噗一声响,右颈根已挨了一劈掌,来不及有何反应,已经被人从后面勒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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