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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刀剑两地生情

以地名封侯的功臣,通常在封爵地世袭军职,不能擅离封爵地,但军职却是活动的。安仁侯从江西安仁调职来京,不必大惊小怪。

“那能清闲?江西目下风雨飘摇。我的军区在赣南。”

“对,宁府有不臣之念,我知道。”

“壮士知道宁府的神龙密谍?”

“神龙密谍派在京都潜伏的人为数众多,四海盟就是神龙的外围走狗。这条龙不但精锐尽出潜伏京都,连外围的走狗也蜂拥而至。这不是秘密,但京都没有人敢动他们。

“我敢,因为四海盟主动找上我的,我百了刀不是善男信女,他们最好离开我远一点。”

“壮士有歼灭他们的兴趣吗?”安仁侯笑问。

“目下还没有歼灭的打算,我的琐事多,忙得很。”周凌云心中一动,另有打算不想涉入。

“帮助我,周壮士。”安仁侯诚恳地说:“歼除四海盟,断神龙的爪牙,再打尽神龙精锐,釜底抽薪,是避免宁府兴兵谋逆的上策,可免江西生灵涂炭。有壮士出面,大事定矣!”

“哦!侯爷……”

“我内调京都,目的在此。”安仁侯透露在京的任务:“我有可用的人手,可惜投鼠忌器,没有多大的作为,也缺少能对付神龙的主力,有壮士参与……”

“抱歉。”周凌云断然拒绝:“我说过,我俗务繁忙,也不关我的事,别在我身上打主意。”

安仁侯向他透露如此重大的秘密讯息,的确让他失惊,受到相当程度的震撼,不管他是否答应,都会发生严重的后果。对方已有效封锁这附近,显然有陈兵相胁的意图,他的处境相当险恶,情势更险恶。

答应,他将成为过河卒子,被利用做鹰犬,脱不了身。拒绝,对方必定杀人灭口,绝不容许如此重大的机密泄露,这可是关于翻天覆地的大祸变。

他断然拒绝,手本能地按上了刀靶,虎目炯炯,扫视安仁侯身后的六个人,跃然欲动的神情显而易见,强烈的慑人气势勃然涌发,气氛紧张,逐渐升至临界点。只要任何人有所异动,必定引发他强烈的反应。

以杨一鸣为首的六个人,果然阴森森地徐徐移位,六双怪眼充满敌意,杀气开始涌腾,像六头阴险的金钱大豹,随时有突然扑向猎物的可能。

首先遭殃的,必定是安仁侯,在安仁侯没脱离危险范围之前,这些人投鼠忌器,不敢猛然发动,还没濒临爆发性的险恶情势。

“周兄,你听我说。”杨一鸣知道不可妄动,出面打圆场劝说:“你已经妨碍了神龙的活动,与四海盟誓不两立,有我们强大的实力做后盾,办起事来岂不事半功倍?用你的刀拯救苍生免遭涂炭,岂不是一大功德?”

“很抱歉,拯救苍生不是我这种人的事。”他已神功默运,随时有脱走的准备:“而且我个人的事个人一肩挑,不想与官方沾上任何牵连。”

“周壮士,大义当前……”安仁侯也诚恳地劝说。

“熊侯爷。”他心中一动,油然兴起利用情势的念头:“不要和我这种刀客谈大义,我这种人不配谈。我在京都办事,招惹了四海盟,等于是替你们将神龙引出,给与你们屠龙的机会,双方各行其是,明分暗合,岂不更为有利?双方一旦结合,就玩不出什么把戏了。诸位,各自为计,分头进行吧!不要把精力误放在防范我的事务上,我不会影响你们屠龙的大计,反而是你们值得信赖的助力。”

“这……”安仁侯仍不想放弃说服。

“又有人要来了,很可能是最强悍的对头光临。”他倏然推凳而起:“你们的人只能封锁街巷,封锁不了飞檐走壁的高手。你们快走吧!落在那些人眼下,彼此皆有不便。请记住,我是站在你们一边的。”

人影一闪,灯火摇摇,影一动,人已到了通向屋后的走道口,蓦然形影仅消。

杨一鸣六个人大吃一惊,怎能留下这快速如电火流光的人?六个人即使能获得包围攻击的机会,也不可能把他堵死在堂屋里你砍我杀。

“侯爷,走吧!我们的确不便在这里逗留。”那位佩了雁翎刀的人说:“他这里人来人往热闹得很,我们绝不能落在有心人眼下。”

“但他……”安仁侯大感失望。

“以后再说,卑职将尽全力设法争取他的合作。”

“也好,你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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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屋真成了市集,心怀叵测的人来来往往。

俞柔柔是公然前来道谢道歉的。八方狮也是公然前来找他致意的。另一批高来高去的人被他引走了,显然是敌非友。安仁侯这批人,是公然前来劝说他投效的,牵涉到军机,敌我意识必需视情势而显露,幸好并没翻脸。

走了一批又来一批,他吸引的计划相当成功,至少可以了解谁是敌人谁是无害的人,虽然相当麻烦,但他不怕麻烦。

屋上屋下都有人,小屋陷入包围中。门是大开的,里面黑沉沉的,想硬闯的人,必须肯付出重大的代价。

“百了刀,你给我出来。”门外突然传出悦耳的叫声,但口气充满火药味。

是女人,不陌生的女人,上门公然叫阵,敌意明显,听口音,他更知道来人是谁了。

踱出门外,他扫了排列在街中的五个黑影一眼。举目左右上眺,两邻的屋顶隐约可看到潜伏的人影。

“该死的!又是你。”他心中冒火,但说话的口气毫不放动:“这次带来了更多的爪牙,你似乎认为吃定了我百了刀。”

“我一定要和你说明白,让你了解你的处境。”文心兰气势汹汹,还真有女强人的气势:“你大概不明白四海盟的底细,不明时势……”

一声狂笑,他狂冲而上,以行动作答覆,立即动手抢攻。来的是四海盟的人,没有饶舌的必要。上次这小女人一照面,就用绝学兰花拂穴手猝然向他攻击,幸好他心中早有准备,不敢忽略黄山栖霞谷文家的绝学,护体神功布下强韧的防卫网,接下雷霆一击,夷然无损。

这次他抢攻了,金雕献爪,大手长驱直入,上抓五官斜挂肩颈,气吞河岳强攻硬压。他身材高大,这一招真有如金刚抓小鬼。

文心兰怎肯和他正面拼力?女人在先天上体质不如男人,正面硬拼哪占得了便宜?错身游走上加反击,玉掌在相错时到了他的左胁肋,潜劲山涌,灵活万分,扭身斜旋,这一掌如影附形,快得不可思议。

他身形略扭,巨爪下沉,急扣将要光临胁肋的玉掌,及体的掌劲四散。

同一瞬间,他的右爪随身而转,搭上了文心兰的顶门,像是老鹰抓小鸡。

一声惊呼,文心兰飞退丈外。

他手中有一顶风帽,是文心兰的。文心兰的秀发,大冷天居然使用颇浓的香发油,滑不留手,风帽一抓便滑脱,连梳的三丫髻也不曾抓散。

“我要刺你百十剑!”文心兰急怒交加,一声龙吟拔剑出鞘。

星光与雪光朦胧,剑上传出的隐隐龙吟,已经令人闻之心惊,而剑身所幻发的五彩光华,更是令人望之心胆俱寒,即使是外行人,也可看出是可怕的宝剑。

“彩虹剑……”他惊呼。

来不及拔刀了,彩虹已破空而至,彻骨裂肌的剑气,像波涛般淹没了他。

他仰面便倒,滚出丈外一跃而起,刀随起势出鞘,传出一阵利刃破风的锐啸,刀与剑缠成一团。

先机已失,陷入挨打困境。他第一次碰上如此高明的对手,失去先机有点还手乏力。彩虹剑幻起满天虹影,攻击精神极为旺盛,一口气攻了二三十剑,把他逼得险象横生,但也有惊无险,彩虹想完全取得中宫优势,也无此可能,他闪避的身法太快了。

街的那一端,突然出现一队黑影,可以听到急促的脚步声,有大批来历不明的人正飞步急赶。

“弓手列阵,格杀勿论。”有人大吼。

在京都城内外,谁敢携带弓箭?那是违禁品,可以持有,但禁止携出在外走动。持有的原因,是一旦发出动乱,召集民壮时,壮丁可以携出参加编组作战,平时是不能携出的。天下各地乡镇的射社,甚至会将弓集中保管,仅在操练时在射社的室内室外靶场使用。有猎户身分的人,也仅能携带猎弓。

激斗的双方,皆被这意外变化所惊。在外围戒备的人,更发出紧急撤走的信号。

周凌云刀势一缓,收刀飞退丈外。很不妙,他不应该收刀的。剑气及体,嗤一声右背胁轻震,皮袄裂了一条缝,是被剑锋擦过留下的遗痕。

文心兰在闻警撤出的刹那间,从背后给了他一剑。

有第三方的人不期而至,要用弓箭格杀勿论,按理激斗的双方,采取回避行动,自保要紧,必须及早撤走,怎能抽冷子来一下致命一击。

“这小女人好阴险。”他心中暗叫。

不等他愤怒地旋身反击,文心兰已和同伴上屋如风而遁。地面,留下他丢落的狐皮风帽。那是文心兰的,被他抓落的战利品。文心兰也给了他一剑,双方没胜也没输。他被文心兰抢得先机,表面上他处于挨打的困境,其实不是那么一回事,自始至终,他并没用霸道的刀招周旋。

他窜入堂屋,留心屋外的动静。

涌来三十余名民壮,真携有弓箭。他认识民壮的领队人:郭智先、颇感诧异,郭智先没有任何理由亲自率领民壮巡逻查夜。

此地已不安全,迁地为良,他立即从后门溜之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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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四海盟的爪牙大举出动,准备动身离去的俞柔柔,不敢白天动身,等候天黑再远走高飞。

藏匿处并不安全,一整天她们不敢外出走动,似乎觉得接近住处的每一个人都可疑,白天如果露面,必定凶多吉少,将引来大批高手爪牙追杀不休。这一天好漫长,好不容易等到黄昏降临,幸而不曾发现爪牙接近踏探,白担了一天心。

必须连夜离开,夜间脱身安全性高。携了行囊离开藏匿处,立即发现有人跟踪。

“今晚必须绕过城南,放开脚程赶往大通桥。”俞柔柔一面走一面说:“不必理会后面那三个眼线,必要时用轻功扔脱他们。如果此路不通,改走宛平走陆路南下。”

后面有三个皮风帽放下掩耳,仅露出双目,羔皮袄内藏有刀剑的人,正亦步亦趋盯在她们后面,并没打算隐起身形,采用直接紧迫盯梢法盯牢了她们,快走快跟,慢走慢跟,且不时用手势打信号。

“情势不妙。”申三娘愈来愈不安:“盯梢的人愈来愈多,他们已发现我们了。”

“前面巷口。”侍女小绿低声惊呼。

前面巷口踱出五个人,其中两人赫然是黄泉双鬼。

“钻小巷。”俞柔柔断然下决定,不能被缠住。

黄泉双鬼起初并没留意,等她们心虚往小巷一钻,便心中动疑,一打手势飞步急赶。

黄昏时分,大街小巷行人众多,有人急奔而过,自然会引起惊扰,很不妙,很难摆脱衔尾狂追的人。

一阵飞奔,慌不择路,反正见路即走,不久便进入人迹稀少的郊野,沿小径用轻功狂奔。

急欲脱身,赶得太急,反而更引人注意,大道小径上的行人,皆向她们投以诧异的目光,给与蹑踪的人不少便利,不需沿途打听,循踪穷追,毫不浪费时间。

追的人不时发出信号,招呼爪牙聚集,速度甚快,人数似乎愈来愈多。

申三娘是老江湖,知道逃走与追蹑是怎么一回事。在平原有村落的地方藏身不易,必须向隐蔽的所在隐起行踪,才能摆脱紧蹑追踪的人,因此认准丘陵起伏的地带,逃多远就走多远。至于身在何处,已无暇留意了,而且她们也人地生疏,怎知到了何处?

京都附近的山林,全是禁伐区,林深草茂,虽是隆冬季节,草木凋零,但一些松柏林依然有绿意,钻入藏身毫无困难,因此俞柔柔认为先躲一躲再说。

“绝对不能躲,必须尽快远走高飞。”申三娘立即反对:“他们爪牙众多,必定沿途布下擒捕的人手,两端一起搜索,怎脱得了身?天色已暗,正是加快远走的好机,途中再越野而走,定可摆脱他们。”

沿小径登上岗顶,闪在路旁向来路察看,暮色朦胧中,可以隐约看到飞快掠走的依稀人影,可看到三批之多,每一批皆有五个人以上。

“和他们拼了。”俞柔柔大为不满:“欺人太甚。”

“只要被缠住,便会葬送在这里,哪有拼的机会?”申三娘倒抽一口凉气:“逃,是唯一的生路,走!”

逃不一定有生路,但她们已别无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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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小龙来找他,他并没有感到惊奇。看小家伙穿上新的羊皮外袄皮风帽,人模人样,像个小大人。

顺手虚掩上板门,带着询问的眼光看着这个小大人。

“我早就想去找你。”季小龙抖掉一身雪花,一面烤火一面说:“可是,巷头巷尾,甚至你那间小屋的左邻右舍,一天到晚都有人潜伏窥伺,怎敢走近?”

“别提了,这些混蛋还真勤快。”他回到原处坐下:“甚至在街头巷尾也布了眼线,连太白居里面也有兔崽子扮酒客轮流监视。幸好你没去找我,不然保证被他们剥了你的皮。哦!你怎么知道我躲在这里?”

“你忘了我是白云观这一带的牛鬼蛇神啊?”季小龙往堂后走:“再说,我是这一带的地老鼠。”

“确是名副其实。”

“我就藏匿在你对面的屋檐下,亲见一批批混蛋在你那间屋子来来去去,打打杀杀。”

季小龙取来碗筷在一旁拖长凳掀倒坐下,自己斟酒:“你一走,我就跟来了,我早就知道你这里是狡兔三窟。

“喂!那个姓文的漂亮小女人,真的有那么厉害呀?我看你好像递不出招式,她那把怪剑光芒有鬼,令人眼花,是宝剑?”

“不错,天下七大名剑之一的彩虹剑,普通兵刃一触就报废,我不想刀被毁。大冷天,她的头发居然抹了一头油,滑溜溜地不受力,所以只抓掉她的风帽,算是失手了,算她走运。”

“我知道她住在何处,要不要我帮忙算计她?明的你奈她不何,何不来暗的?”

“你给我少出馊主意,谁说我奈何不了她?”他正经八百地说:“我承认她是劲敌,但我杀过比她更高明的对手。我告诉你,我没有来暗的坏习惯。”

“好好,你是英雄,不来暗的,算我没说。”季小龙大口喝酒,喝相恶劣:“其实,你用不着杀死她。”

“你又有什么怪主意?”

“弄来做烧锅的。”

烧锅的,意思指老婆,妻子,下厨房的主妇。

“那行啊?馊主意。”他笑骂:“我可不愿她掂起剑来谋杀亲夫。”

“有一千种方法让她服服贴贴。”

“唔!你在打什么鬼主意?”他用木箸指着季小龙的鼻子笑问:“人小鬼大,你对女人知道多少?”

“我不希望她死,不希望你一刀杀死她。”

“为何?”

“我想从她口中,套出她与我季家的恩怨牵连。”

“你叔叔怎么说?”

“什么都没说,只要我离开文家的人远一点。”季小龙气冲冲地说:“老花子一定知道我爹的事,可惜他不肯说,他死了,没有机会说啦!烦人。哦!你打算就这样让那些各路牛鬼蛇神捣你的窝,把你赶来赶去吗?”

“快了。”他信口答,泰然自若。

“快什么?”

“反击。”

“这才对呀!连我这旁观者也看着冒火,这些混蛋真是欺人太甚,你居然忍得下这口恶气,哼!”

“在没摸清他们的底细之前,急什么?”他大笑:“哈哈!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你算什么旁观者?

“他们以为我年轻,年轻人鲁莽暴躁,沉不住气,是容易对付的,所以把所有的高手名宿全派出来,三下两下就可把我摆平。我忍住一口气,要证明给他们看,年轻的百了刀勇敢果决有耐性,武林与江湖应该是年轻人的天下,派那些高手名宿来冒险,犯了严重的错误。”

“好啊!算我一份。”季小龙兴高采烈地叫:“这几天我冷眼旁观,利用本地的毛猴子地老鼠,把他们的活动情形几乎摸透了,我把情形告诉你,咱们把京城闹他个天翻地覆,怎样?”

“你叔叔怎么说?”

“他躲起来了,不再整天盯着我。再就是他交上了一个朋友,神秘兮兮地出没飘忽,好在私塾方面他已经辞了馆,没有俗务牵挂,似乎同以往不一样了。”

“什么朋友?”

“不知道,是个四五十岁很中看的人,好像是姓范,却不像读书人。听他们悄悄地交谈,似乎姓范的在京都住了一段很长的时日,消息非常灵通。有一天他们喝了好几壶酒,谈话中好像曾经提到你。”

“姓范的提到我?”

“反正我没听清楚,隐约听到他提起你百了刀,好像又提到什么姓郭的阴鸷冷酷,城府甚深。哦!要不要增加几个人?”

话锋一转,他也就忽略了姓郭的事,也认为姓范的所提姓郭的人,是指黛园的郭园主或郭大总管,这两个人本来就阴鸷冷酷。

“老天爷!谁还敢站在我的一边?”他苦笑摇头:“小兄弟,你知道我所要面对的人是何来路?”

“你以为我不知道啊?天下三条龙的两条,是吧?四海盟其实是神龙的外围走狗,二而一狼狈为奸。旁观者清,别以为我年纪小少见识。哼!”季小龙摆出混世者神情,得意洋洋地说。

“还有别的人干预。”

“谁?”

“军方,赣南军方。”他简要地说。

“哦!那……”季小龙一怔:“我想想看,金牡丹,对,金牡丹。”

“她怎么啦?”轮到他惊异了。

“她参与了一个神秘组织,好像是什么飞虎会。”季小龙真不愧称小地棍的头头,消息异常灵通:“该会的堂口在阜城门大街马夫胡同,聚集了不少不三不四的武功高强男女,神秘兮兮地不知是何来路。

“我得到一些风声,很可能该会与西安门大街的提调所有关连。”

“你是说前军都督府驻京提调所?”他追问。

五军都督府在京开府,同时另设有一些不同的办事机构。

前军都督府的管区在江西、湖广一带,所以那些不同的机构,是军管区派设在京师,直接与都督府联系的单位,也是转达都督府下达至管区军卫命令的机构,单位之多,非军方人士不可能知道。

安仁侯开府的正式名称,就是前军都督府驻京提调所。至于提调些什么,外人无从得悉。

“咦!你也知道?”季小龙颇感意外。

“我该知道。”他笑了笑,不多加解释。

安仁侯要求他投效,对付江西宁府的神龙秘谍。假使他愿意受人驱策,正好假公济私向四海盟大举挞伐。

可是,他不能接受,一旦身入侯门,可就身不由己啦!日后要脱身谈何容易?

他感到万分困惑,金牡丹这种独来独往的女杀手,绝对不可能接受驱策,怎么可能被安仁侯收买?

飞虎会的组织,必定是安仁侯的秘密执行单位,假使他投效,也必定是飞虎会的一员了。

“要不要找她?金牡丹。”季小龙也不追问他为何知道前军都督府驻京提调所的事。

“不必去找她。”他喝干了一碗酒:“我想,她会来找我的。”

“还有什么人可找?你我两人实力太单薄了。”季小龙懊丧地说:“我那些小猴子地老鼠,只能踩探消息做做眼线,与会武功的人打架,免谈。”

“我去找。”

“谁?”

“俞柔柔。”他投箸而起:“你知道她们几个人躲在何处?”

“这……她?她曾经是你的敌人……”

“你别管。”

“恐怕你找不到她了。”季小龙摇头苦笑。

“哦!她们动身返回江南了?”

“昨天傍晚,她们三个人,被四海盟的人赶入西山去了,她们本来要走宛平南下的。”

“西山,哪条路?”他跳起来急问。

“就是西山南道呀!”

他取过壁上挂的蓝色披风,戴上风帽。

“你躲一躲。”他匆匆地说:“晚上我们在此地见面,小心了。传出消息,说我到西山去了。”

“周大哥……”季小龙跳起来叫。

可是,他已经冲出门外飞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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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小龙比鬼还要精,鬼门道多得很,传播消息太简单啦!找几个小猴子在茶楼酒馆散布,要不了多久,百了刀前往西山的消息便传遍城内外。

百了刀已成了众矢之的,也成为除了四海盟之外,各方积极争取的对象。

风雪漫天,不可能有人进山的积雪大道上,却出现入山的人潮。

季小龙也不甘寂寞,也走上这条路。小家伙对百了刀崇拜得五体投地,把百了刀当成心目中英雄偶像,名震京畿,敢与无数高手名宿挑衅,短短的时日里,成了各方瞩目的传奇英雄人物,当然值得崇拜。

百了刀曾经救了他的命,也是他崇拜的原因之一。

小家伙的武功根柢相当扎实,而且精灵刁钻,与当代的高手名家比较当然差了一大截,但比起那些二三流武林豪客江湖混混,却又强得太多。

他带了匕首,真正的杀人家伙。可想而知,小家伙是决心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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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积雪的山区中逃生,最严重的威胁是饥寒交迫。

申三娘是个老江湖,但在白皑皑的丛山里,江湖经验派不上用场,她唯一可做的事,是漫无目的地走。

最好是一夜之间走上百十里,远走高飞,愈远愈好。

问题是,黑夜中难辨方向,有些山不能直线翻越,到底走了多远无法估计,也估计不了。

天快亮了,她们在一座山脚下,找到一家茅屋,屋主人是种山的人,一家六口日子过得相当苦。

主人夫妇好心地替她们准备热腾腾的食物,快累垮冻僵的三个人总算获得生机。同时在堂屋里生了一盆火,让她们坐在火旁歇息。

“真是霉运当头。”六脉回春的俞柔柔坐在干草束上大发牢骚:“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本来听百了刀的劝告,脱出是非重返江南,不料想躲却躲不掉,乘夜动身,以为可以避开他们的耳目。岂知一出门就碰上潮涌而来的四海盟疯狗,被追得落荒而逃,真是时衰鬼弄人。三姨,你认为我们能摆脱他们吗?”

“逃了一夜,逃入丛山峻岭,应该可以摆脱的。”申三娘显得有点心神不宁,言不由衷:“黑夜追逐,他们不可能掌握我们的去向。老实说,我们自己也不知道身在何处呢?”

“三姨!我想,我们逃避是错误的。”俞柔柔愤愤地说:“我们一示弱,他们就神气地群起而攻,我想……”

“你想什么?”

“想百了刀。”俞柔柔有倦意的凤目中,突然焕发出光彩:“我应该鼓起勇气,不怕杀戮血腥,哦!有他在,该多好?他是否知道我有危险?”

“他毫无牵挂地要你走,可知他心口中没有你。”申三娘黯然地说:“所以他不会关心你是否有危险。他那种铁石心肠的亡命刀客,不会对异性产生感情与关切,你最好不要想他,以免自寻烦恼。”

“三姨,你也许说对了。”俞柔柔叹了一口气:“我感觉得出,他并没把我看成女人。可能在他这种人的心目中,儿女情怀是微不足道,不屑有的,刀便是他的一切,七情六欲与他无关。”

“好了好了,不要再胡思乱想了,赶快歇息,必须早早恢复疲劳,日后危难正多呢!”申三娘往草堆中躺下,用皮袄盖住身躯。

那种用来生火取暖的干透树桩头,烟少火旺而且耐燃,整座堂屋寒气全消,和衣躺在火旁入睡相当舒适,片刻,三人便沉沉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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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的另一边,四海盟京都盟坛新任坛主,毒手判官欧阳孤独,亲自出马带了二十余名高手爪牙,正小心翼翼寻踪觅迹,冒风雪穷追猛搜。

大雪已掩去足迹,真不易追踪。

好在爪牙中有搜踪的专家,而且熟悉西山的地势,依地势估计逃亡者的可能逃走方向,赌运气希望赢得这场赌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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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后不久,山区掩没在风雪中,山居的人无事可为,窝在家中生火取暖。秋收冬藏,冬天窝藏在家里,是十分正常的事。

三女昨晚疲劳过度,天亮了仍在沉睡中。屋主一家老小,也不便出堂打扰她们。

大火盆炭火的余暖逐渐消灭,堂中不再温暖。

她们真不该毫无警觉地沉睡的,至少该有一个人留意屋外的动静,以免被人瓮中捉鳖,也可以早一步发现警兆,得以及时走避。

二十余名高手出现在百步外,看到了茅屋。

“很可能躲在屋子里歇息。”一位负责寻踪的大汉,向毒手判官兴奋地说:“双方奔逐一整夜,她们一定会找地方歇息,以恢复疲劳。”

“咱们也快要累垮了。”毒手判官一面向茅屋走一面说:“她们在,当然好。不在,咱们要找地方进食歇息,以便恢复疲劳。”

“按山势和行程,她们应该到了这附近。”

“但愿她们真在此地。”毒手判官扭头向所有的人大声说:“记住,要活的,我要她老爹千幻剑偿付血债,让那些胆敢管本盟闲事的人知道警惕。”

众人左右一分,先搜茅屋四周,最后在门前列阵,由两名大汉上前踢门。

厚重的大木门,被踢得隆然大震。

“开门!里面的人滚出来回话。”踢门的大汉用破锣似的嗓门大叫。

大白天,屋子里的人不出来行吗?这种茅屋虽则土砖墙,十分厚实,门窗窄小坚牢,但绝难阻止强梁们闯入,刀剑足以毁坏所有的木制门窗。

堂屋里的人大惊而起,后进的茅屋主人一家也醒了,被凶猛的踢门声吓坏啦!怎么敢出去启门?

毒判官还不肯相信逃走的人还在此地,料想三个女人很可能已逃出百里外了。

他新任京都盟坛的坛主,对本坛的弟子了解不深,坛内的搜踪专家虽然熟悉附近的形势,但黑夜里在风雪中寻踪觅迹,那是极为困难,几乎不可能的事。

好在他亟需歇息,追逐了一夜,人都累垮了,正好在这里的农舍找食物,逃的人是否在内无关宏旨。

当沉重的门拉开,踱出俞柔柔的身影,他又惊又喜,总算知道自己的手下的确能干管用了。

“我以为你们已经上天入地了呢!”毒手判官狂喜地:“哈哈!真被咱追到了。俞小泼妇,你往昔的威风何处去了?认命吧!逃不掉的。”

俞柔柔沉静地出门,踏入漫天风雪中。她身后,申三娘与侍女桂小绿两支剑,毫无所惧跟出。

“这就是组会结盟的好处,一动就狐群狗党一大群。”俞柔柔身处绝境,胆气反而更壮:“欧阳孤独,你一点也不孤独嘛!你是愈混愈回去了,以往你也是江湖上的名昭着的枭霸。目下却必须倚仗爪牙来保护你的安全,倚仗爪牙才敢耀武扬威。喂!你敢不敢挺起胸膛充人样,接受我英雄式的单挑?上啦!”

毒手判官怎敢接受她的单挑?吹牛是一回事,生死攸关可不是吹牛解决得了的,被她追逐了千里之遥,已经证明姑娘的剑实在可怕,不然何必带了二十余名爪牙追逐?

“在下堂堂京都盟坛主,用得着在下收拾你呀?”毒手判官依然厚颜无耻地吹牛,而且脸无愧色:“你和百了刀那狗杂种,挑咱们盟坛的山门,杀了本盟不少弟兄,本坛座下的弟兄恨重如山!他们发誓要将你弄到手,报仇雪恨。在下不介意你拚死前的大话,反正你将生死两难,没有计较的必要。”

手一挥,出来了两个人,两个只露出双眼,走动时慢吞吞,双手垂在身侧,走路时也不摆动,目光阴森可怖的人。

“也许你不认识我这两位弟兄,但应该听说过他们的名号。”毒手判官语气充满得意:“满天花雨吕成均,百毒郎君张百禄。一个是名震天下的暗器名家,一个是玩毒宗师中排名在前十名的高手。小泼妇,你云栖别业俞家的千幻剑术,对付得了他们吗?”

再神奇的剑术,也必须近身才能发挥威力。可是,这两个江湖豪杰恨之刺骨的暗器与玩毒高手,远在三丈外便可将武功高两倍或者三、四倍的对手摆平。

而她,却无法飞剑取人首级于三丈外。

雪花飞舞,暗器的威力可增两倍。毒物,更是防不胜防,也不知该怎样防。

她心中一惊,大事休矣!

她左手向后打出退回屋中的手势,至少可以利用房屋避免暗器与毒物从四面八方攻击的伤害。

当然她也心中明白,退入屋中也只能拖些少时刻而已,这些无所不为的四海盟恶棍,对毁屋杀害无辜是毫不介意的,很可能一把火烧掉房屋,屋内的无辜老少注定了要遭殃,她怎能躲在屋内连累茅屋内八个老小。

但她已别无抉择,只能有一步走一步。

身后的申三娘与桂小绿刚准备退走,蓦地屋左十余步外的积雪树林中,传来一声震天长啸,枝头的积雪纷纷下堕,声势惊人。

“咦!什么人鬼叫连天?”毒手判官舌绽春雷怒吼:“给我滚出来,让在下看看你是什么东西。”

人影一现,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二十个人,内穿一式白劲装,外面反穿羔皮大袄,白翻皮风帽,连所佩的刀也是白色鞘,刀鞘的吹风也是白色的。

共出来了十八个人,打扮完全一样,人如果往下一伏,与雪同色,像是突然隐没了。

十八个人两人为一组,步伐整齐,举动如一,跨一步雪深及膝,举步维艰,但居然举动如一,像是一群铸出来的人,仅这一点点整齐走动的气势,就有震慑人心的强大威力,令人望之心惊。

二十余名四海盟的高手,果然全部眼神大变。

这十八个人的装束,也让这些在江湖鬼混、称雄道霸的牛鬼蛇神悚然而惊,那完全是为了在风雪中活动而特制的。

可知这些人早有在这一带活动的周全准备。

十八个人,在屋前广场左面雁翅列阵,十八双怪眼阴森森,真像伺伏在暗影处的猛兽眼睛。

最后,踱出三个打扮相同,但外面加穿了白披风的人,一前两后,也踏着整齐的步伐,昂然阔步而来,一看便知是这群人的首领。

三人在阵中心止步,三双精光慑人的怪眼,不断扫视毒手判官的二十三个爪牙,像猛兽审视爪下的羔羊,不言不动,却有强大慑人心魄气势。

毒手判官心虚了,打手势召回满天花雨和百毒郎君,二十三个人也结阵戒备,气势比这二十一位神秘白衣人差远了,强弱之势已可明显地看出。

“你们是什么人?”毒手判官不得不发话,因为对方似乎全是哑巴,列阵而不想发话打交道。

“看山的。”中间的首领说,声如洪钟。

“看山的?”毒手判官一愣。

“对,看山的。你们,进入了在下的禁区。”

“胡说八道?卢师山没有禁区,任何人都可以来。”毒手判官怒声说:“在下早几天就曾到山腰的秘魔岩游览,你少唬人。”

“是吗?我的看法却不一样。”

“你的看法?亮名号,让在下看看你阁下,是否有划禁区的价码。”

“没有亮名号的必要,你不配知道我的名号,你就叫我看山人好了。刚才你向那位小姑娘,说了一大堆非常唬人的大话。”

“你是……”

“我只知道你是四海盟京都盟坛的坛主,这就够了。”看山人语气充满凶兆:“刚才你派出来唬人的两位仁兄,叫什么满天花雨和百毒郎君,名号确是十分唬人,叫他们出来吧!我也派个人陪他们玩玩。玩真的,我要知道他们是不是名实相副的唬人高手。”

大踏步出来了两个人,两面一分,屹立在积雪中静如山岳,所站立的姿势,与先前出来的满天花雨与百毒郎君相差不远,都是双手在身旁自然下垂,毫无拔刀应敌的意图,明显地表示要与对方徒手相搏的意思。

用手相搏,谁知道手会玩出什么花招?比方说:突然飞出一把致命的镖或箭,或许是一把飞刀。

满天花雨是暗器名家,当然一双手都可以飞出杀人的小玩意,比用剑搏斗更可怕,而且省事少风险。用刀剑搏斗,那是英雄或者笨蛋的行径,风险太大。

“你出来。”右首那人向满天花雨招手,语气阴森不像从人的口中发出:“你的双手,可以在刹那间,发射出千种稀奇古怪的杀人暗器。在下也有些致命的小玩意,领教你这位暗器名家的手艺。出来,没有什么好怕的,是吗?我等你,阁下。”

“你,百毒郎君。”站在左首的人也向百毒郎君指名单挑:“听说你自称玩毒宗师,在下却有点不相信,因为在下也以一代玩毒宗师自命,两师不并立,咱们看谁摆平在这里,来!”

“慢着慢着。”毒手判官大叫:“看山的,咱们无冤无仇,没有拚命的必要。那三个女人是太湖东洞庭山,自以为是侠义道……”

“你少废话!”看山人沉喝,打断毒手判官的话,威风八面:“在下不管旁人的事,与这三个女人无关,在下只找你。”

“等在下擒住这三个女人之后,双方再论是非……”

“你这是混帐主意。”看山人骂得恶毒,毫不留情:“凡是与四海盟为敌的人,都是在下的同道,你妄想擒她们,已经犯了在下的忌讳。最重要的是,你们妄闯在下所划的禁区,除非你们缴兵刃听候发落,不然……”

“好家伙,原来你是冲咱们四海盟而来的……”

“也不尽然。”看山人眼中的阴笑令人寒栗:“在禁区之外,如非绝对必要,在下不至于找你们,对贵盟的后台支持者毕竟有所顾忌。今天你们已闯入禁区,而且山高皇帝远,你们的庇护者远在京城纳福,庇护不了你们了,欧阳坛主,好好打算吧!”

“本坛主要知道你们的路数。”毒手判官沉声说,声厉内荏。

二十四比二十一,毒手判官只多了三个人。但俞姑娘三个人如果加入,那就二十四比二十四,恰好一比一,群殴或单挑,情势完全一样。

可以预见的是,俞姑娘三个人势必加入。

人数相当,谁也没占便宜,但以眼前的情势估计,看山人这一面的气势至少比四海盟强一倍,仅凭这些人举动整齐划一,一举一动皆流露出沉稳、阴森、神秘、强悍等爆人的气势,就强弱立见了。

相反地,四海盟这群人只能算是杂碎,或者一群乌合之众,真禁不起三两下猛烈的冲击。因此,毒手判官真有点心中发毛。

满天花雨与百毒郎君,是京都盟坛最高明的杀手,对方居然在知道底细之后,敢派人出面单挑,凭这点无畏无惧的胆识和豪气,就足以震慑住所有的人。

“无此必要。”看山人仍是一句老话:“在下已经说过,你叫我看山人好了。”

“阁下藏头露尾……”

“混帐东西!”看山人变脸毒骂:“你准备就这样列阵相对,和在下斗嘴皮子斗到天黑吗?京都盟坛的死鬼坛主去年秋末病死八里庄,他就比你多几分英雄气概。盟主四海功曹竟然派你这种货色来瓜代,你阁下真替贵盟增光彩?”

“你这狗东西可恶!”满天花雨忍无可忍,突然厉声大骂,从侧方掠出,以踏雪无痕奇速身法,远从四丈外冲出,像从浮雪上飞快滑动,眨眼即至。

远在两丈外,双手已连续发射各种暗器,真像一阵暴雨,向看山人破空飞射。

暗器所笼罩的范围甚广,足以将两丈宽广的空间控制在威力圈内。显然,这位暗器名家先下手为强,猝然突袭,志在必得,不但要射杀看山人首领,也要将在首领左右列阵的两个或四个人击毙。

一声冷笑,看山人首领疾退两丈,恍若电光一闪,速度骇人听闻。

左右的两名随从,与两名佩刀人,则左右急闪,在暗器抵达之前脱出威力圈外。

同一瞬间,先前向满天花雨单挑的人,在侧方哼了一声,左手微扬。

同一刹那,急掠而至的满天花雨,在暗器射完之后,倏然消去冲势,扭身侧跃。

电芒恰好先一刹那及体,一闪即没。

满天花雨共发射出十二枚暗器,似暴雨,如飞花,以多取胜,可一次击杀几个人。

而这二名挑战者,仅发出一枚暗器,出手前后皆不曾发出警告声,可知也必定是一位不讲武林规矩的杀手。

似乎比满天花雨更高明,更阴狠,一发即中,速度无与伦比,连满天花雨这种暗器名家,也躲不过这仅有的一枚暗器,果真是强中自有强中手。

“啊……”身躯仍在滑动的满天花雨嘎声叫,接着双脚一软,砰一声摔倒在雪地里,身躯仍在急滑,手脚作绝望的抽搐。

“夺……魂锥……”滑势停止,满天花雨发出可怕的叫声:“你……你……是……呃……哎……”

两名同伴一跃而上,伸手急扶。

“长上,他……他死了……”一名同伴放手向毒手判官尖叫:“坛主,替他报……仇……”

“杀光他们!”看山人首领突然发出春雷似的怒吼,手一动狭锋刀出鞘。

俞姑娘岂能袖手旁观,让别人替她挡灾?纤手一挥,拔剑飞掠而出。

二十一把钢刀出鞘,两人为一组狂冲而上。

毒手判官看到刀阵的声势,大吃一惊。

“是夜袭黛园的可怕杀手,快撤!快……”

声出人急退,如飞而遁。

众人心胆俱寒,亡命飞逃。

两个腿慢的笨鸟仅逃出三丈,便被两名刀客退及,双刀似雷霆,左右分割,刀出人裂。

“不许走脱一个人。”看山人首领一面狂追,一面下达屠杀令:“不留活口!”

俞柔柔拦住了申三娘和侍女桂小绿,叹口气收剑入鞘。

“用不着我们了。”她看到两名刀客无情地砍裂了两个四海盟爪牙,感到心惊胆跳:“我们不便加入,毕竟我们是外人。这些人救了我们,我欠他们一份情。”

她曾经与周凌云夜袭四海盟的盟坛,亲自目击周凌云冷酷无情地挥刀,刀势之猛烈狂野,令她心胆俱寒。

现在,她又目击两名刀客挥刀,声势与周凌云相差不远,同样冷酷无情,猛烈狂野。

感觉中,她觉得刀客的刀势和出刀的手法技巧,与周凌云有某些相同的特质。可是,却又说不出所以然来,无法将这些雷同的特质明白地说出来。

她已获剑道神髓,武功的根基超尘拔俗,极为浑厚,除了经验稍差之外,对武功兵刃的见识与技巧,有深入的研究与了解。可是,她就无法明晰地说出两者的刀法特质有何雷同的地方。

“小姐,咱们走吧!”申三娘犹有余悸地说:“四海盟来的人,可能不止一拨,咱们必须及早远走高飞,早些脱离险境。”

“好的,这里是……”

“卢师山,咱们得往西边走。”

“但愿走得了。”她忧心忡忡地说:“如果走不了,我发誓,我要和四海盟周旋到底,不是他们死,就是我去见阎王。”

“你决定大开杀戒了?”

“是的。”她咬着银牙说。

“不怪周小哥杀孽重了?”

“这……唉!有他在,该多好?”

“是的,有他在,该多好?”申三娘学她的口吻说,老人家的声调怪怪地。

“三姨……”她脸一红:“你烦不烦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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