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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活阎罗

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凭中年青衫客剑上的强大气势,就配与天下四大残毒分庭抗礼。

对方不是狂妄的胆小鬼,而是剑上具有惊世造诣的高手,血妖假使不冷静地应付,后果可怕,因此怒火快速地熄灭。

四周鸦雀无声,连在白杨上空的喜鹊也飞走了。

血焰刀红芒闪烁,似乎散发出阵阵炽热的刀气。

面面相对,谁也不想示弱移位争取空门进手。

双方都是超凡的高手,唯一的正确行动,是以雷霆万钧的威胁,强行攻破对方的防卫网,移位争空门那是浪费时间,也表示缺乏信心勇气不够。

蓄劲待发,这片刻的对峙,似乎时光已经停顿了,好漫长的片刻。

终于,紧张凶险的气氛,升至临界点。

旁观屏息以待的群豪,突然看到青红两种光芒,突然跃动、迸射、闪烁。

刀风剑气迸发声,以及震人心魄的金铁交鸣,在两种迸射的光芒后传后,激起的罡风气旋呼啸声,有如九天传下的隐隐风雷。

屏息以待的群雄中,传出吃惊的叫声。

乍合的人影乍分,血红色的刀光疾射三丈外。

青白色的剑芒,也疾退丈余。

血妖几乎摔倒,泛灰的发髻被击散,成了一个披头散发的魔鬼,不少断发被罡风吹得向外散飘。

退了丈余的中年青衫客,右腿外胯被刀划了一道裂痕,有鲜血溢出,大概伤了皮肉。

一声长啸从中年青衫客口中发出,剑光与人影破空,不等身形稳下,便在震耳长啸声中,身剑合一向四丈外远处,身形踉跄的血妖扑去。

血焰刀已难举起,血妖显然已惊破了胆,发结被对方一剑击散,在心理上所造成的威胁极为沉重,信心与斗志就在这刹那间崩溃。

斜刺里人影来势如电,与血妖交情最深厚的欲魔韦武,情急飞跃而进抢救血妖,半途撤出两尺二寸长的铁怪手,斜截化虹射向血妖的剑虹。

宝蓝色的人影,与耀目的经天长虹,由另一方向射到,同一刹那中途相遇。

“无耻!”沉叱声震耳欲聋。

一声剑吟,一声惊呼,火星飞溅,人影乍合乍分。

欲魔韦武斜飞两丈,砰一声摔倒,再急滚而起。

宝蓝色的身影重现,是四海游龙。

血妖搏斗的经验十分丰富,在同伴欲魔扑近抢救的刹那间,斜窜两丈,先一刹那摆脱中年青衫客的追击,惊出一身冷汗。

中年青衫客右腿受了伤,难免影响身法的灵法,来不及半途折向追击,匆匆稳下马步,左手刚动,即将有所行动,叫声已先一刹那传到。

“保持风度!”为首的青衫客急叫。

中年青衫客冷冷地一笑,左手抛起一道冷虹,飞起尺余,随即隐没在掌心,扭头大踏步归队。

血妖的左手,指尖也露出一星红芒。

双方皆修至神意相通境界,暗器皆能随心所欲发收。

四海游龙威风八面,剑遥指着狼狈不堪的欲魔。

“你已经犯规,无耻。”他声如沉雷,威风凛凛:“有种你就冲上来,我四海游龙勾消你欲魔的名号,上次在十里亭,四大残毒没有你在场,在下深感遗憾,现在看你的了,阁下。”

欲魔心虚地斜退,脸色难看已极。

活阎罗大吃一惊,似乎难以置信眼前的事实,一个小有名气刚出道不久的年轻人,怎么可能一剑便将大名鼎鼎的欲魔震飞摔倒?

刚想踱出替欲魔解围,身侧那位青衫老人,已打手式相阻,沉静地举步而出。

正是那位在茶亭中,突下毒手给了姜步虚一记天雷掌的人。

姜步虚哼了一声,也举步而出。

这老家伙假冒侠义道的人,借口替刀过无情出头,他误以为老家伙真是侠义道的名宿,侠义道名宿通常不会一照面便用绝学下毒手,因此上了大当,几乎被对方一记天雷掌打入地狱。

他并不了解天雷掌,只从师父蔡道人口中,知道那是一种至阳至刚的超凡掌功,发时的气爆声有如天雷狂震,无坚不摧。

他在一天中,共碰上两个用天雷掌的人,几乎栽在这两个人的掌下。

他有对付天雷掌的信心,可是,无法知道谁怀有天雷掌绝技,对方突下毒手,他毫无准备,发觉不对已来不及运功相抗了。

他在外奔波五载,要找的就是怀有天雷掌绝技的人。

可是,碰上了两个都怀有天雷掌绝技的人,到底那一个是他师父要找的对象?这两个人谁是雷霆大天尊?

他并不急,冷静地静候机缘求证。

他恨透了这个假冒侠义道的老人,当然也气愤对方卑鄙地突下毒手。

“我来监场。”他朗声说:“在场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是下三滥的泼贱瘪三,没有种就不要在江湖上称雄道霸充人样,想做英雄受人尊敬,就得具有做英雄的气概和勇气,一比一公平拼搏,谁死谁倒霉,怕死就不要站出来丢人现眼。”

“混蛋!你凭什么?”活阎罗怒吼。

“你这狗娘养的不要狂吠,你骂人我比你骂得更绝。”他剑眉一挑,虎目怒睁:“凭我鬼神愁的价码,就配站出来主持公道监场。”

他向出来的老人一指:“这位老不死无耻已极,两位老狗借口替刀过无情报被在下痛打之仇,卑鄙地突下毒手,打了在下一记天雷掌,假使他胜得了四海游龙,在下再和这老狗算账,这老狗是你们风云会的黑道歹徒,却替侠义道的刀过无情报受辱之仇。

“原来身为黑道杀手的正义锄奸团,也不耻与风云会秘密打交道,而侠义道的浪得虚名老朽,居然与风云会勾结,这世间那还有黑白是非?不服气的话,你出来。”

四海游龙哼了一声,剑向他一指。

“你少给我多管闲事,滚到一边凉快去,你我的过节,以后再算。”四海游龙火爆地怪叫,涨红了脸怒火冲天:“侠义道的英雄,绝不会与风云会勾结,而且正打算向风云会挑战,你少给我胡说八道,这老家伙站出来找我没你的事,滚开!”

“你少臭美,我……”

“你说这老家伙用天雷掌打你?”四海游龙用剑向青衫老人一指,转变话题。

“不错。”

“你知道什么叫天雷掌?”

“当然知道。”姜步虚硬着头皮咬定:“武林朋友,谁不知道天雷掌,是早年绿林巨霸,雷霆大天尊的绝世神功?这老家伙是不是失踪多年的雷霆大天尊,把他的天雷掌逼出来,相信在场的高手名宿中,必定有知道雷霆大天尊与天雷掌秘密的人,就知道是真是假了。”

“凭你这些话,就知道你对天雷掌狗屁不通。”四海游龙傲然地说:“这个老家伙既然厚颜无耻冒充侠义道的人,就不配替雷霆大天尊提鞋,什么东西!哼!”

两人不像是仇人,倒像联手挖苦青衫老人的好搭档,一弹一唱,把青衫老人挖苦得老脸泛青。

“你两个小狗真该死。”青衫老人阴森森地说:“其一,要正视听的是,老夫并没冒充侠义道的人,刀过无情还不配与老夫平起平坐;其二,老夫只从手下弟兄的口中,知道刀过无情被鬼神愁打得头青脸肿,信口提出询问而已,并没表示老夫是替刀过无情报仇的人……”

“呸!你这老狗真无耻,居然否认你自己所说的话。”姜步虚破口大骂:“老狗也比你高三级……”

“住口!”

“我鬼神愁有话就说,不说怎知是非黑白?不错,你并没明白表示替刀过无情报仇,却一清二楚指在下杀了你们侠义道三个人,狂妄地要带在下至柏家求证,呸!你连自己说的话也不敢承认,那有脸站在这里充人样?你不觉得你很可怜吗?可耻。”

青衫老人忍无可忍,铁青着脸一步步向姜步虚接近,鹰目中有浓浓的杀机,和切骨的怨毒光芒。

“冲我来,我四海游龙的事未了。”四海游龙徐徐移位,劈面拦住去路:“撤兵刃,你是四大残毒的顶头上司,在风云会必定位高辈尊,不会像鼠辈一样冒充雷霆大天尊吧?我四海游龙蔡永泰请阁下亮名号。”

青衫老人倏然止步挫身,大吼一声,来一记双掌齐发的推山填海,赫然也是突下毒手。

雷声乍起,劲道如山崩海立。

四海游龙早已看出对方走动时,默默地运气行功,而且听姜步虚指出对方突下毒手的可耻举动,因此暗中留了心,怎会上当?

一声沉叱,剑涌千层浪,怪异的剑气聚于一线,剑吐出便形成无数线状的力场,贯入风雷殷殷的掌劲所形成的劲柱。

剑气与掌劲接触,迸爆出更猛烈的风雷声,地面走石飞沙,声势之雄,无与伦比。

剑身突然迸射出一道更眩目的光华,冲破掌劲长驱直入,有如白虹经天。

青影突然一泻而出,风止雷息。

四海游龙宝蓝色的身影重现,马步一乱,但钉牢地面稳住了,手中剑仍发出隐隐龙吟,呼吸一紧,脸上汗光闪闪,眼神略变。

青衫老人出现在侧方三四丈外,脸色泛灰,喘息声隐约可闻,眼中冷电已隐,疲态明显。

“老天一招受挫。”青衫老人像在叫号:“年轻人,老夫会再找你,不是你死,就是我去见阎王,你我只许有一个人留在世间。”

“在下等你。”四海游龙沉声道:“日后见面,不死不散,留下名号……”

青衫老人大叫一声,飞掠而走。

叫声因羞愤而发,充满了仇恨的感情。

四周看热闹的群雄,同时发出惊讶的叫声,议论纷纷,被两人浑雄无匹的内功相搏所惊。

侠义道群雄,也大感惊讶和兴奋,仅凭四海游龙一剑震飞欲魔的表现,就足以让这些目空一切的高手名宿心惊,也为侠义道出现一位武林奇葩而庆幸。

活阎罗脸上无光,恼羞成怒,一咬牙,大踏步出场,不再另派手下出去丢脸。

正义锄奸团的主事人,毫不迟疑地迈步出迎。

“阁下请转。”四海游龙伸手虚拦,虎目中神光再现:“那位风云会的副会主,是冲在下而出来的,在下有权向他挑战,宇内双凶在江湖横行了半甲子,凶残恶毒满手血腥,再组成什么风云会,人多势众为祸更厉,在下不才,以除魔卫道为己任,凭手中剑与一身所学,挑战这位一代凶枭。”

主事人瞥了他一眼,淡淡一笑转身归队。

“对,自古英雄出少年,向高手名宿挑战,必定名利双收。”姜步虚在一旁鼓掌喝采,大叫大嚷:“活阎罗凶名震天下,七大超凡高手甚至七仙九菩萨,也奈何不了这血腥凶魔……”

“你鬼叫什么?”四海游龙厉声叫:“没你的事,给我滚到一边凉快去。”

“唷!蹩龙,你不要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你……”

“我在替你助威,成全你,知道吗?”

“可恶!你……”

“活阎罗出来了,快向他挑战,别等他老掉牙就来不及了,击败一个老掉牙的老朽,绝难成为英雄的,所以向他挑战要趁早,打倒他,你就与七仙九菩萨齐名了。”

引起一阵哄笑,把活阎罗气得脸色发青。

一声怒极长啸,活阎罗庞大的身躯,轻灵快捷得像一头猎豹,一闪便超越三丈余空间,身形再起,手脚箕张猛扑兴高彩烈、毫无防备的姜步虚。

即使被撞中,也会骨裂肉扁。

一声长笑,姜步虚身形一闪即没,幻现时已远出五丈外,笑声仍在空间里轰鸣。

他的身法,直比活阎罗快一倍。

活阎罗身躯沉重庞大,身上的阎王令重有二十斤,身法比姜步虚慢,是必然的现象,并不表示扑击的速度火候差。

人虽沉重,反应却快,一扑落空,脚一沾地身形已经转向,衔尾跟踪再次猛扑而上。

“去你娘的!”姜步虚笑骂,脚一挑,一团沙土向扑来的活阎罗飞洒,转身撤腿便跑:“小鬼怕我,我怕阎王,走也!走也……”

活阎罗猝不及防,仓卒间只能以手护住双目,闹了个灰头土脸,激怒得快要疯了,浑忘身外一切,丢下所有的事,咬牙切齿狂追。

“我活阎罗要活剥了你……”

活阎罗的怒吼声逐渐去远,去势如电射星飞。

“长上……”风云会的人狂叫。

姜步虚与活阎罗的身影,已消失在坡下的矮林丛草中,速度骇人听闻。

坡上大乱,风云会的人纷纷随后追赶。

“该死的!我也要剥他的皮!”失去对象的四海游龙,也向姜步虚背影消失处大骂。

失去击败活阎罗的机会,难怪他冒火。

假使他击败了活阎罗,声威就可以凌驾宇内双凶,直逼七仙九菩萨,天下七大超凡高手就被他比下去,可惜机会被姜步虚勾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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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海游龙一鸣惊人,时势造出他这条人中之龙。

姜步虚白杨坡嬉笑怒骂的怪杰形象,也博得江湖朋友的赞扬。

可是,鬼神愁的绰号,却令江湖群豪心中檩檩,鬼与神,代表了正邪双方,所以不论正邪,都感到心中不安,暗中发愁。

白杨坡之会,不欢而散,主要人物立即隐起行踪,展开波诡云谲的暗斗。

落脚在柏家的侠义道群雄,真的人人发愁。

鬼神愁姜步虚,是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

快剑柏鸿翔最发怒,简直寝食难安,风吹草动也会惊跳起来,整天叫苦连天。

所有的人都不能走,鬼神愁的事还没了呢。

死去的三个人,停棺在侧院,等待家属来领尸,也等候机会查缉凶手,好替死者报仇。

到底是不是鬼神愁下的毒手?有一半的人已改变态度,不敢再肯定是姜步虚所为,主战派逐渐失势。

姜步虚如果下毒手,死的人恐怕不止三个,很可能是三十个,真敢拍胸膛敢与姜步虚一决高下的人,真没有几个人。

嗓门最大的,只有一个四海游龙。

爪牙四出,搜寻姜步虚的下落。

这件事不解决,谁也休想安逸,如何解决,尚无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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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步虚是故意将活阎罗引走的,他有他的打算。

城南郊的地势与村落的情形,他相当熟悉,引一群武功参差不齐的人在这一带捉迷藏,他占了绝对优势,有计划地将人引散,以便分而蚕食。

盛怒的活阎罗,激怒得像疯子,不顾一切地全力狂追,把姜步虚恨入骨髓,誓获之而甘心。

假使轻功相差太远,不可能将人迫及,但姜步虚在片刻间,便了解活阎罗的轻功火候深浅。

他保持若即若离的速度,时快时慢让老凶魔觉得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力竭,便会精疲力尽任杀任宰。

一阵好追,后面跟来的人寥寥无几,除了四位心腹保镖仍可保持三五十步距离之外,其他的人都走散了,连那位青衫老人也不知去向。

四个保镖的轻功值得骄傲,仅比活阎罗差那么一分半分。

风云会主要首脑的保镖非同小可,武功虽然比首脑差,比其他党羽自然要高些,是该会的核心人物。

这四位保镖的武功,其实比活阎罗相差有限,轻功也相差无几,因此还能正确保持追的方向。

但绕过南面的黄沙沟集,四个保镖暗叫不妙。

前面不见人影,后面不见同伴,田野疏落,荒野与树林星罗棋布,视界不及百步,地面的荒草荆棘看不出任何有人走动的痕迹。

黄沙沟集距府城已在二十里外,西南三十余里是有名的朱仙镇。

在这一带如果找不到路,真会迷失在树林旷野中,连方向也摸不清。

四个保镖心中一急,立即分为两组,分头追赶,他们对副会主忠心耿耿,不能知难而退。

而且,保镖丢失了主人,像话吗?没找到主人,回去如何向会中兄弟交代?

十余里兜圈子追逐,谁也无法正确计算到底走了多少里路,反正负责从左面追寻的两个保镖,已是大汗湿透衣裤,可以绞出水来,气喘如牛,脚下已经不俐落了,只能踏草排荆盲目地向前急走,不知身在何处。

他们并不知道,西南角三里左右,是小小的市集黄沙沟集。

集期时,日中为市,目下市集已散,日影西斜,即使找到了小径,也看不到村民行走了。

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荒郊旷野,任何事故皆可能发生。

两个保镖心中焦躁,快累垮啦!早已经无力奔跑了,只能分枝排草急走,速度已愈来愈慢。

“副会主今天怎么如此反常?”走在前面高大如巨熊,挟了一把刽刀的保镖,一面用树枝开路,一面嘀咕:“为了一个小辈,不惜降尊纡贵大动肝火亲自追逐,不管重要的大事,咱们这些做随从的人……”

前面本来一无所见的树林中,突然传来一声怪笑,树干后钻出邪笑着的姜步虚,劈面拦住去路。

“这就是做狗腿子的悲哀,主子往地狱里跳,你们也得跟着跳,哈哈哈……”姜步虚双手叉腰挡住去路,赤手空拳哈哈怪笑:“这也是那些大豪大霸追求的目标,不择手段争名争利,就可以统率一大群狐犬任所欲为,什么狗屁伤天害理的事,都有人替他做。

“你们的主子活阎罗过惯了独来独往的日子,所以不知道利用爪牙的好处,一时激忿犯了穷寇莫追的大忌,你们这些老狗可就累惨啦!这不能怪他。”

两保镖抓住他说话的机会调息,心中颇为紧张。

“小辈,你逃的本事真不赖。”挟沉重刽刀的保镖,定下心神冷冷地说:“似乎你已经把敝长上摆脱了,佩服佩服。”

“好说好说,但要说明的是,不算摆脱,而是暂且让贵主松松筋骨,我鬼神愁做事从不鲁莽,胆小怕事,算定贵主必定有许多高手爪牙跟来,不先消除爪牙,倒霉的一定是我,所以……”

“你有清除爪牙的能力吗?”

“大概有。”他肯定地说:“所以,我在这里,所以,等到你们了。”

“也等到瘟神了。”保镖拍拍胸膛:“我,九杀瘟神司徒禄,二十年来,九杀瘟神的刽刀,没杀了两百个高手,至少也有一百,你……”

“你要杀我?”

“不一定,在下希望能捉活的,交给敝长上处治,他会活剥了你以消心头之恨。”

“你不一定要杀我,我也不一定报复你,你非常的幸运,喂!司徒老兄,在你动刽刀之前,可不可以像男子汉一样,答覆在下一些问题?”

“好,你问吧!”九杀瘟神表现得很大方,其实是要利用机会多恢复几成元气。

“在贵主身侧的两个老家伙姓啥名谁?那位被四海游龙一剑击败狂号而逃的老家伙,用的是不是天雷掌?”

“无可奉告。”九杀瘟神摇摇头:“他们是会主请来坐镇的客卿,据说都是身怀绝技的老前辈,对咱们这一代的中年人来说,陌生得很,即使听说过他们的名号,但从未谋面,怎知道他们是谁?

“何况,他们从不露名号,也很少与咱们这些人相处,那位客卿掌出确有轰雷似的声音和威力,掌劲可外发伤人于七八丈左右,至于是不是传闻中的天雷掌,恐怕无人得悉了,因为咱们这一代风云人物中,谁也没见识过什么天雷掌。”

“问道于盲。”姜步虚苦笑:“你九杀瘟神是名震天下的名宿,居然什么都不知道,没实话,你们连当一个随从都不称职,浪得虚名的人,只能派这么卑贱的用场,我可怜你们,你们这些过了气的老朽前辈,何苦还在世间听人驱策活现世?”

“你小子生了一张惹祸招灾的臭嘴,难怪敝长上恨之入骨,好了,你说得够多了,该上路了。”九杀瘟神咬牙切齿,拔出刀匣中的沉重大刽刀逼进:“我九杀瘟神横行天下二十余年,心狠手辣,天生的冷血,杀你一个刚出道的小辈,这把刀一定感到委屈,但……”

“你给我听清了。”姜步虚面对逐步退近的九杀瘟神,毫无移位闪避的意思,站得笔直屹立如山:“你九杀瘟神荼毒天下杀了多少人,与我无关,我不是受害者的亲友,也不曾目击你的罪行,所以我不想管,那是侠义道英雄,或者正义锄奸团杀手的事。

“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再问也问不出所以然来,不需多浪费唇舌向你逼供,我也没有杀你为世除害的胃口,你们走吧!还来得及。”

另一位保镖的兵刃更霸道,是两旁有锯齿的蜈蚣钩,普通的刀剑碰上这玩意,简直成了易碎的小玩具。

“这小狗实在罪该万死!”这位保镖也从匣中取出蜈蚣钩,杀气腾腾绕走,要绕至侧方准备夹攻:“司徒老兄要活捉你,我勾魂无常却不想留活口,非碎裂了你这小狗不可,你的魂我勾定了。”

“我要活的!”九杀瘟神大叫,刽刀锋刃向前,双手运刀狂野地扑上了。

刽刀沉重,面积大,攻势固然猛烈,像刀山般强攻猛压无可克当。

但比起刀过无情的冷焰宝刀,在灵活威力上就差远了,难怪刀过无情能荣登风云十杰之列,这位杀人如麻的瘟神只能做保镖随从。

其实,风云会的保镖随从,比江湖一流高手中的高手,武功更为高明,名头也响亮得多。

刀过无情或许在招术刀法上,比九杀瘟神灵活巧妙些,论真才实学,刀过无情还真差了那么一分两分,拼起命来胜算有限得很。

刽刀非常可怕,普通的刀剑经不起一碰,但也是他活该倒霉,却碰上了专打滥仗的姜步虚。

袖底飞出蛟筋索,宛若灵蛇夭矫,从刀山上空飞越,招发丹凤点头。

九杀瘟神连索影也无法看清,看清也招架不住。

像闪电,像天空中射的金蛇乱舞,啪一声响,索尾击中九杀瘟神的脑门,尾梢恰好搭中脑户穴。

长杆马鞭驱赶车最前端的领队马,用的就是这种手法招术,行家要击中马的任何部位,皆能如臂使指分毫不差,所用的巧劲妙到颠毫。

假使多用一分劲,保证可以打破脑壳骨。

冲上推刀的九杀瘟神如中雷殛,脚下一乱,脑袋一震,张口结舌像是中风。

姜步虚侧移两步,轻拂着蛟筋索,冲刚绕过来的勾魂无常眨眨眼,咧嘴一笑。

九杀瘟神砰然冲倒在草丛中,像倒了一座山,刽刀摔出丈外,撞中树干枝叶摇摇。

“妖术……”勾魂无常惊怖地狂叫,倒提着蜈蚣钩撤退狂奔逃命。

逃出百步外扭头回望,踉跄站住了。

荒草萋萋,林空寂寂,姜步虚的身影已不见了。

林前的草丛中,九杀瘟神庞大的身躯隐约可辨,无声无息像具死尸,掉在树干下的大刽刀,映着斜阳幻出耀目的光芒。

“啊……”

勾魂无常惊魂初定,仰天发出震耳的警啸,提心吊胆往回走,打算弄清同伴九杀瘟神的死活,总不能丢下同伴独自逃命。

九杀瘟神没死,昏迷不醒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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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阎罗并非不知道利用爪牙,身为副会主有众多人手可用,而是一时狂怒激忿之下,也太过自恃,横定了心狂追姜步虚,所有的手下爪牙皆无法配合,他的武功修为比爪牙们高深多多。

假使姜步虚片刻间便逃得无影无踪,就没有追的兴趣了。

但是姜步虚却经常出现不稳定状态,若即若离、时快时慢,逼得他非追不可,追之不及弃之不甘,把他激怒得快要爆炸,愤怒冲昏了头,更不理会手下爪牙是否能跟来了。

终于,姜步虚钻入一座榆林,消失了形影。

老凶魔怎肯甘心?咬牙切齿穷搜不休,发誓要将姜步虚搜出来剥皮抽筋,犯了得意浓时便好休的大忌。

正搜得七窍生烟,警哨声划空而至。

一点不假,是他的保镖以啸传警,声源在东北数里外,他的爪牙总算跟来了。

他发出两长一短的啸声,是要爪牙起来听命的讯号。

他并没闲着,继续在林中搜寻可以藏匿的蔽地,料定姜步虚必已真力告竭,在林子里某一处蔽地躲起来调息,以恢复精力,必须加紧将人搜出来。

啸声召来同伴,也可以召来敌人。

人在愤怒激忿中,很容易犯了严重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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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两位走散了的保镖,听到啸声便停止追搜,不再寻找另两位同伴,匆匆向啸声传来处急赶。

人都喜欢走容易走的地形,两人沿林缘的矮草区急走,啸声约在三里外,片刻可到,主子发啸声相召,必须赶快前往会合听候差遣。

真巧,绕过林的前端,便看到姜步虚的背影出现在二十步外,正脚下踉跄,濒临虚脱的神态一看便知。

走在前面的保镖,向同伴打出放轻脚步的手式,伸手向姜步虚的背影一指,随又打出,悄悄扑上擒人的手式信号,脚下放轻速度加快。

姜步虚一步一颠,歪歪倒倒向前走。

两打手则像向蝉接近的螳螂,随时准备挥出可握住猎物的大镰钩,急急接近身后无声无息。

三丈、两丈、一丈……姜步虚毫无所觉,大概真力已竭,脚下踏草声浪甚大,耳目皆已迟纯,不知身后有人接近,不知即将大祸临头。

到得最近的保镖,急走两步右手伸出了,五指如钩作势抓人,大力鹰爪功是擒人的最灵光绝技,沾体到手,有如老鹰抓小鸡,手到擒来。

这瞬间,姜步虚突然止步转身。

面面相对,几乎撞上了,大铁钩似的五指,距姜步虚的左肩不足半尺。

“你们才赶过来呀?”姜步虚咧嘴一笑,怪腔怪调:“这比满野找人方便多了,而且有效,是吗?”

手急向下扣,五指齐下,保镖反应奇快,先下手为强。

姜步虚左掌一指,四个指尖指过保镖的右爪脉门,右掌同时挥出,着肉,反击之快,捷逾闪电。

噗一声响,铁拳击中眉心。

这部位不易击中,击中就胜了一大半,保镖连拳头也没看到,当然不会躲闪。

“哎……”保镖厉叫,双手掩目踉跄急退,鼻血迸流,眼角也有鲜血冒出,这一拳真可以打掉半条命。

再伸脚一勾,保镖仰面便倒。

“轮到你了。”姜步虚向后到的最后一位保镖一指:“我要口供。”

这位保镖居然沉得住气,毫不惊惶,很可能颇为自负,更可能武功比九杀瘟神、勾魂无常高明些。

大喝一声,右掌虚攻一记现龙掌,左手来一招笑指天南,食中两指虚空点出。

相距丈五左右,可知掌功指力皆可外发伤人于丈五六,算是超凡的火候了,足以跻身于超等高手之林而无愧色,苦练半甲子也很难达到这种境界。

姜步虚向下一挫,快要蹲在地上了,强烈的掌风指劲从他头顶掠过,气爆的震波仍震得头皮发麻,好可怕的掌功指劲,被击中那有命在?

向前一仆,袖底的蛟筋索电掠而出。

“翻!”姜步虚的沉叱震耳欲聋。

他自己也翻,后空翻冲天而起,手中的蛟筋索随他的翻势抽紧、上缩、收回。

保镖狂叫一声,也身形飞起,也是后空翻,只是姿势拙劣得很,是被蛟筋索勒住右脚摔翻的。

砰然大震,地面似乎也在震动,保镖跌了个手脚朝天,两匝后空翻再重重着地,摔得天昏地暗。

姜步虚是在原地上空翻腾,也是凌空翻腾两回转,飘落时却不退反进,竟然到了保镖摔落处,真像一头可任意翻腾的鹞子,完全违反了正常的物理定律。

一脚将保镖踢得向上蹦,信手抓住发结,将人按倒将头往后扳,压得死紧。

“扭断脖子痛苦少,扳断脖子保证痛得你死去活来。”姜步虚凶狠地说:“你要扭还是要扳?说!”

保镖又不是白痴,敢选扭或扳?扳也是死,谁也不想选死。

“不……要……”保镖双手伸在头上,按住他抓发结的手,阻止他用劲扳:“有……有话好……好说,在……在下认……认栽……”

“你们那两位客卿,招他们的名号。”他沉声说:“不招,扳断你的脖子,绝不容情。”

“老……天爷!谁……谁也不知那……那些客卿的底……底细,恐……恐怕除了会主与……与三位护……护法之外,再也没……没有人知道那些人的来……来历了,他们足有十人以上,平……平时很少露面。”

“你说谎!”

“在下如果说谎,天……天打雷……雷劈,你……你打死我……我也说不出所……所以然来。”

这位保留的口供,真的成分有九成以上。

又是一个不知道的,姜步虚颇感失望。

“那位与四海游龙交手的老狗,用的是不是天雷掌?”他不死心,继续追问。

“在下不……不知道什么叫天雷掌……”

“你又是不知道,哼!”他手上加了半分劲。

“哎……不……不要……”保镖惊恐地狂叫:“我说的是实情,只……只听说多年前有一个绿……绿林大王,叫……叫什么雷霆大王尊,会这种叫天雷掌的怪功。”

“不错。”

“江湖朋友谁也不愿招……招惹绿林大王,所以真领教过天雷掌的人,我敢打赌,风云会的老前辈中,绝对找不出一个,你说你会天雷掌,我一定相信,因为我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天雷掌。”

“去你娘的!”他放手,一脚把惊软了的保镖踢翻,一跃三丈,冉冉而去。

“救……我……”那位眉心挨了一拳的保镖狂叫:“我的眼……眼睛看……看不见……了”

×

×

×

小魔女不知道姜步虚的用意,还真以为他心怯脱逃。

本来,江湖人士谁不怕宇内双凶?禁受得起阎王令一击的高手名宿,真数不出几个。

她芳心大急,也就急起直追。

凭她的超凡轻功,应该追得最快。

可是,人群一乱,风云会的人更是漫山遍野涌出,她又不敢冲过人群,怕被缠住脱不了身,只好往外绕。

糟了,不但姜步虚失了踪,连活阎罗那庞大的身影也不见了,该往何处追?

瞎猫是碰不上死老鼠的,她傻了眼。

白杨坡的群雄,没有热闹好看,也失望地各走各路,到处都有人走动。

奔下一处草坡,右侧有人急掠而来。

“小丫头,等一等。”是天涯怪乞师徒:“不可乱跑,风云会布下了不少伏桩,你如此乱跑危险!”

“南宫大叔,怎么啦?”她只好止步相候:“伏桩是对付正义锄奸团的,怕什么?”

“伏魔剑客那些侠义英雄,故意放出风声,引来不少看风色的人,有意捣散风云会胁迫正义锄奸团奸谋,风云会的狗杂种一定会恼羞成怒,很可能见人就下毒手,你怎能乱闯?尤其是你……”

“我又怎么啦?”

“你和姜步虚一同现身。”

“是呀!那又……”

“这几天,你都和他在一起?”

“是……的……”她红云上颊,也十分得意。

“你老爹为了找你,快急疯了,眼下还在城里像热锅上的蚂蚁,拼命打听你的消息,这一来可好,你和姜步虚神气地并肩现身的消息传出……”

“那又怎样?”

“你老爹要气疯了。”

“这……”她的脸色暗下来了。

“你……你真是的。”老花子摇头苦笑:“你老爹不许你与那小伙子交往,你却和小秋子在一起逍遥了几天,那还了得?你老爹不运起九转神魔功,把小伙子打烂才是怪事,走吧!赶快回城找你娘。”

“可是……”

“不要可是,你不希望你老爹,气疯了把小伙子打成肉泥吧?”

“我……我……”

“我看得出,你老娘并不反对你和姜步虚交朋友,你最好设法让你娘站在你的这一边,你老爹心中的火就烧得不怎么旺了。”

“好嘛好嘛!”她一脸无奈:“但我得先找到他,活阎罗追他……”

“那小伙子一身奇学,武功深不可测,要你替他担心呀?活阎罗也许真的了不起,但想追上他要他的命,不啻痴人说梦,无此可能,走吧!可别落在风云会的暗椿手中,走得愈快愈好。”

欲速则不达,怕鬼的人,碰上鬼的机会反而多。

天涯怪乞是江湖怪杰,真才实学并不差,但比起风云十杰与七大超凡高手,那就难免相形见绌了。

与宇内双凶和四大残毒相较,老花子也相差了一大截,所以他心中有点忧虑,怕在途中碰上凶神恶煞,嘴皮子上逞能是一回事,拼老命又是另一回事。

好不容易找到了至府城的大道,距城还有三五里,路右的树林中,踱出五个狞笑的人,踱至路中雁翅列阵,劈面拦住了。

四大残毒,加上一个扮男装戴了面具,看不到脸上表情的太真玄女。

太真玄女露在面具外的双目,焕射出怨毒阴厉的火花,显然恨透了小魔女。

欲魔更是羞愤交加,也怨毒交加。

“可等到你了。”太真玄女狠盯着小魔女,咬着银牙杀气腾腾:“早些天在十里亭,是谁救走你的?你得从实招来,不然,你将生死两难。”

“臭花子,你也算一份。”欲魔找上了天涯怪乞:“你这个亦正亦邪的老怪,人人讨厌的老废物,早些替你除名,日后就会少生是非。”

“天杀的!似乎你们吃定我天涯怪乞了。”老花子心中叫苦,嘴上却不示弱:“老花子的名头和武功,虽然比你们差了那么一点点分量,但你们如果想在公平决斗下,替老花子除名,未免太高抬自己了,你挑我,好吧!老花子就陪你玩玩。”

打狗棍一领,豪勇地劈面便点,棍风虎虎,竟然破天荒主动向比自己高明的对手枪攻。

老花子对强攻兴趣缺缺,善打滥仗,所以称怪。

老花子反常的举动,反而令欲魔迷惑,向左一闪,拔出铁手却不急于反击。

“你找死?”欲魔厉声问。

“就算是吧!”天涯怪乞怪叫,棍一沉,跟踪再次攻击,铁牛耕地走中宫攻下盘。

“混蛋!”欲魔破口大骂,不闪不避,铁手向下一拂,硬抓到了脚前的打狗棍。

一声怪叫,老花子收招变招,立即展开狂风暴雨似的三十六路巧技打狗棍法,每发一招一沾即变,八方游走运棍如风,点打挑拨如雨打残荷。

小魔女却不急于动手,面对威震江湖的太真玄女,她一点也不心怯,任由对方移至上风有利施放迷香位置,暗中取出一颗丹丸放在鼻端磨擦。

“妖妇,你还是不必知道比较好。”她本来就是嘴上不饶人的刁钻小姑娘,口吻充满嘲弄味:“你一个与天下七大超凡高手齐名的人,被人打昏却不知道对方是谁,说出来多丢脸?你敢问,我可不忍心说呢!”

太真玄女不受激,反而冷静下来了。

“受到暗算偷击,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阴沟里翻船,并不足奇。”太真玄女已泄出迷香,等候人倒:“世间十之八九的高手名宿,都有过这种不愉快的经验,我太真玄女也曾上过多次当,多上一次当不要紧,无损于我的名头声誉。”

“是吗?那你又何必追根究柢?”

“不甘心呀!小丫头,你的嘴很利很缺德,我会让你知道后果是如何可悲,倒也!倒……”

“哎呀!我倒也……”小魔女学对方的腔调,维妙维肖,而且做作夸张地扭扭小腰肢,摇晃了几下:“路上牛马粪太多,脏死了,我拒绝倒下。”

她重新站稳了,噗嗤一笑。

“太真道友,你的解药被这小魔女夺走了。”血妖在旁点醒发怔的太真玄女:“不要寄望在迷香上了,拔剑上擒下她。”

与欲魔游斗的天涯怪乞,向门人小花子桑小乙打出撤走的手式。

“小丫头,你老爹找你,你还在这里逗凶魔们玩呀?”老花子一面游走一面向小魔女示意:“小伙子如果先一步回城,被你老爹碰上,你知道会有些什么后果,谁被摆平都对你没好处。”

小魔女心中一震,总算知道事态严重。

太真玄女飞跃而上,半途拔剑出艄。

“小泼妇,还我的解药来!”太真玄女一面扑上一面怒叫。

残怪陈冲与魔鬼苗光,同时向小乞桑小乙掠去。

“全留下!”血妖同时急叫,不拔血焰刀,双手箕张,从欲魔的侧方绕出,更助欲魔堵住天涯怪乞,不许老花子采用游斗术拖延。

游斗术如果够机警灵活,足以和武功高明一倍的高手名宿,缠斗一两个时辰,甚至拖上一天半天。

欲魔的武功,不可能比老花子高一倍,论机警与经验,甚至比老花子差一分两分,血妖旁观者清,因此发令同时动手。

小花子桑小乙武功最差,有自知之明,在这些宇内大名鼎鼎的凶魔面前,除了逃跑别无他途,向侧一窜,兔子般飞快地溜走。

老花子可走不了啦!一声狂笑,血妖截住了退路,三面堵拦不许他后退。

“此路不通。”血妖狂笑着叫。

身侧人影入目,眼角余光看到闪动的人影,人已近身了,快得不可思议。

是小魔女,在太真玄女扑到的前一刹那,全力施展绝顶轻功移影换形术,到了老花子身后,毫无所惧地欺近血妖断然出其不意攻击。

噗一声响,小蛮靴重重地踢中血妖的左腰胯。

血妖浑身坚如铁石,刀剑难伤,胯骨不是要害,踢中伤不了一根汗毛。

但小魔女的靴类里了钢尖,劲道也极为凶猛,血妖失惊之下,撼动了马步,急退三步。

“走啊……”

小魔女兴高彩烈到叫,一掠三四丈,闪电似的脱离现场。

老花子无后顾之忧,虚晃一棍便摆脱欲魔的铁手,纵跃如飞溜之大吉。

血妖怒吼如雷,暴怒地狂追。

“追不上的,鲁老哥。”欲魔高叫:“小魔女会飞,她老爹九天飞魔没偷懒,把压箱子的绝活教给女儿了,追只是白费劲。”

血妖追出百十步,不得不承认老了。

前面五六十步小魔女娇小的身影,真像电火流光般贴地激射,短短的百十步距离,竟然慢了一半,怎么追?

“我一定要把她毙了!”现场的太真玄女咬着牙说:“暗算我夺解药毁迷香的人,一定是她老爹九天飞魔,这笔账不算清绝,不甘休。”

“不是她老爹所为。”欲魔肯定地说:“如果是,咱们计算他的爱女,他肯轻易放过我们?而且,谅他也没有一举打昏你我的能耐。”

“那又是谁?”

“这……”

“紫灵丹士?”

“我是有点怀疑是两个妖道所为,却又不像他们的作风,咱们这些恶名昭彰的人,落在他们手中,谁也休想寄望他们手下慈悲。”

“我会查出来的,哼!”

血妖铁青着脸返回,羞怒交加,平白挨了一个小辈一脚,脸上真是挂不住,快要气疯啦!

×

×

×

三人在里外的官道旁会合,前面城头在望。

“四大残毒不怎么样嘛!”小魔女开心地说:“可惜我的内功火候尚浅,内劲不足,不然这一脚,一定可以让老妖痛上十天半月。”

“你千万不可大意。”天涯怪乞好意提出警告:“一比一,他们任何一个都不是你的敌手,四个妖魔鬼怪在一起,什么卑劣的事都可以做出来,你如果认为他们不怎么样,日后会吃亏的,他们会用尽可耻的手段对付你,武功再高也会上他们的当。”

“上次我就吃亏上当。”小魔女恨恨地说:“我怎么也不会相信一个前辈高手名宿,会用迷香下流手段对付一个初出道的年轻晚辈,所以上了当吃了亏,以后,哼!”

其实,她的九转神魔功火候相当精纯,只是以为自己年轻欠火候,所以信心不足。

她踢了血妖一脚,竟能把血妖踢退三步,可知血妖表面上死要面子硬撑,表示不在乎这一脚,其实已受到震伤。

假使她对自己有信心,能聚力一击,血妖的伤势必定加重三倍,甚至可能踢裂胯骨,痛十天半月算是最轻的创伤了。

以她目下的修为,全力一击,击破血妖的护体神功并非难事。

斜阳西沉,官道上行旅渐稀。

小魔女心中焦急,担心姜步虚先返城碰上她老爹,走得匆忙,没留意身后跟来的旅客是些什么人。

将接近城门,天涯怪乞也忽略了身后。

他们前面十余步有一位旅客,看背影毫不起眼,像一个上了年纪的村夫,脚下也不怎么俐落。

他们急于赶路,眨眼间便接近村夫身后。

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在官道上行走,谁会料想到前后的旅客心怀鬼胎?

村夫突然止步转身,阴阴一笑。

“你们才回来呀?”老村夫的刺耳嗓音直震耳膜。

三人一惊,天涯怪乞更是脸色一变。

“咦?你……”天涯怪乞讶然叫。

不等三人有所反应,身后突变已生。

三人中,小魔女的武功修为遥遥领先,但江湖经验却是最差最少的一个,刚生警惕,刚要有所行动,刚伸手搭向剑柄……

“嗯……”她轻叫,感到脊心一震,有怪异的力道及体,整条督脉立即僵麻。

她知道,有某种可怕的遥发劲道,凝聚为一点,击中了她的脊中穴。

即使她来得及运功护体,也抗拒不了这种可怕的劲道,在背后暗算她的人,早有准备在行走间运气行动,出其不意猝然偷袭。

在昏跃之前,她感觉出在她有方的天涯怪乞,与她同时向前一仆。

后面丈余,四个旅客有三个抢出,制了她的脑户穴,用的是昏字诀手法,将她搁上肩扛了便走。

官道宽阔,足有四丈以上,路对面也有三个旅客行走,目击五个人前后夹击偷袭。

“咦?你们怎么扮强盗劫路?”一名旅客惊呼。

“朋友,别胡说,请听老夫解释……”在前面拦路的村夫急急表白,向路对面发话的旅客走去。

“没有必要,阁下。”那位旅客大声说,撒腿便跑:“你们真该去做劫路贼的,真无耻……”

咒骂声中,飞掠而走。

“朋友留步……”老村夫拔腿急迫。

旅客怎敢留步?跑得更快。

×

×

×

穷寇莫追;活阎罗犯了迫的大忌,追深藏不露的劲敌,危险何止增加十倍?

人追丢了,老凶魔仍不死心,发誓要将姜步虚搜出,抓住剥皮抽筋,不然绝不罢手。

搜得七窍生烟,仍然不肯放弃。

听到同伴的警啸声,仍不肯离开,反而发出召来同伴的长啸,然后又继续在林子里穷搜寻。

依啸声的距离估计,同伴应该赶来会合了,可是,一直没听到动静。

等得不耐烦,心中暗骂手下的人饭桶,再次发出催促手下赶来的啸声。

啸声未落,右方传出踏碎枯枝的脚步声。

循声扭头一看,怒火再次爆发。

是姜步虚,不住邪笑大踏步向他接近。

“没有用,阁下。”姜步虚一面接近一面说:“你那些可敬的保镖爪牙,不会应召前来助你了,他们自身难保,虽则对你忠心耿耿,力所不逮想赶来还不是白送死?两害相权取其轻,所以他们选择了最正确的最佳行动,逃回城逍遥去也。”

老凶魔终于悚然醒悟,爆发的怒火刹那间烟消火灭。

看姜步虚谈笑自若的神情,那像一个示怯逃走的人?他居然想将对方抓来剥皮抽筋任杀任剐,办得到吗?

“是你把他们弄走的?”老凶魔强作镇定:“在下估错了你的能耐。”

“任何人都会犯错,你估错是平常的事,用不着后悔,你盛怒如狂来追我,的确犯了后悔也于事无补的大错,现在,你愿意平心静气谈谈吗?”

姜步虚站在他前面一丈左右,让他有最佳的攻击距离,又道:“或者先拼老命决胜负,强弱分明就可以谈出结果来;两个都以为自己是强者,绝对谈不出结果的。”

“你要谈什么?”老凶魔总算能强抑怒火不再爆发。

这番话饱含威胁性,稍有自尊心的强者,委实听不入耳,不气炸才是怪事,他居然忍受得了?

“谈贵会的……”

“老夫不与你谈会务,免开尊口。”老凶魔厉声抢着说:“本会与正义锄奸团之间,早晚会有严重的利害冲突,所以暗中积极准备,各方施加压力,促使该团出面会谈,以免日后血流成河,这件事不容许任何外人干预,你如果妄想干预本会……”

“去你的!我又不是吃多了撑着了,闲得无聊管你们的狗屁事。”姜步虚也抢着大声说:“我不知道风云会是啥玩意,也不明白正义锄奸团是什么东西,你们会谈也好,打打杀杀也罢,关我屁事,我为何要干预?”

“那你……”

“向你请教。”

“请教?”

请教是客气话,难怪老凶魔诧异。

“对,请教。贵会有十位身分地位特殊的客卿,你知道他们的底细,凭你活阎罗的声威地位,绝不会对一个阿猫阿狗表示尊敬,今天,来了两位客卿,对不对?”

“没错。”活阎罗的声威地位,不便说谎:“他们两位曾经目击你折辱刀过无情,把你看成劲敌,因此要试试你的武功家数,给了你一记重击。”

“他们贵姓大名呀?”

“这必须由你去打听,本会的客卿地位超然,他们不愿亮号,在下即使知道,也不会泄他们的底。”

“这么说,你是知道的了?”

“那又怎样?”

“你不愿将他们的名号告诉我?”

“那是一定的。”

“如果我逼你说呢?”

“混蛋!你配?”老凶魔又冒火了,举目江湖,谁敢说逼他?

“配不配即将分晓,我准备有效地逼你说出他们的名号,你不信?”

“狗东西你好大的狗胆,老夫……”老凶魔暴跳如雷。

“先别激动,激动老得更快。”姜步虚嘲弄地说:“你自称老夫,其实并没真的老,五十出头正是人生的巅峰,可是,你的口气矛盾,用老来唬人,其实却自以为宝刀未老。

“至少,你心中并不服老,认为必定可以把我这种傲世的年轻人,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翻不了身,现在,你可以拔出阎王令了。”

“你没带兵刃?”老凶魔又冷静下来了,多少年来,从来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卖狂,现在却有了,岂会是容易打发的弱者?

就凭姜步虚折辱刀过无情的能耐,以及在客卿猝然下毒手行致命一击,依然平安无事的超凡表现,老凶魔怎敢不冷静应付?

“我这种人,手中有没有兵刃无关宏旨,你尽可放心用阎王令把我剁碎,何必介意我是否有兵刃?就算我没有,你也不会认为胜之不武而后转,是吗?”

“对,我非宰了你不可。”老凶魔愤怒地拔令。

人影一闪即至,根本无法看清,太快了,像是平空隐没幻现。

“叭!”

耳光声暴起,人影急分。

阎王令仅拔出一半,老凶魔连退两步,左颊变了颜色,像是见了鬼。

“混蛋!你……你的手怎……怎么可能击……击中我的脸?”老凶魔语无伦次,惊怒交加。

“我一伸手,就给了你一耳光,这可不是假的吧?”姜步虑仍在原地,似乎刚才并没有发生任何事,一直不曾离开原地,不曾揍老风魔耳光。

当然假不了,老凶魔的左颊,指印逐渐显现,这一耳光揍得不轻。

老凶魔总算知道碰上了可怕的高手,定下心神魔功默运,大喝一声,左掌虚空吐出,无俦的掌力发如山洪,右手迅速拔入。

再以左掌行雷霆一击,掩护右手拔阎王令,炯炯鹰目死盯着姜步虚,要看姜步虚的身形到底是如何移动的,迄今仍然无法相信自己挨了耳光。

这一掌劲道极为可怕,丈五六内真可以击石成粉,就算不击实,也必定可以将姜步虚阻挡在丈外近不了身,能抗拒这一击的人屈指可数。

糟了,阎王令同样仅出鞘一半,对面人影隐没,掌劲在两丈外自行泄散。

右眼角几乎同时看到人影幻现在右侧,噗一声右肘挨了一记重击,沉重的打击直撼右肩,可反震外力的护体魔功丝毫不发生作用。

只感到右手一麻,五指一震,阎王令重新滑入鞘中。

几乎在同一刹那,右耳门、右胁、腰胁、胁背,共挨了七记重击。

老凶魔斜冲出三步,七记重击伤害不了他,连右耳门要害的一击,也只能使他晕了一刹那而已,护体魔功总算没被击散。

一声厉吼,老凶魔放弃拔阎王令的念头,冲扑来的姜步虚连拍二掌,风雷乍起中,最后来一记可摧山的老僧撞钟,聚双掌的劲道为一,进马步向姜步虚撞去。

人影在他连续攻出的如山掌劲力场中心,不可思议地闪动、扭曲、滑入。

噗噗两声闷响,心坎共挨了两记重击,一记顶心肘和一记霸王肘,前者直撞上挑,后者斜撞横推,都是力道万钧的狠着。

换了气功根基不够,练气内功火候不够精纯的人,这两记重击即使伤不了心房,也会断三两根胸骨,死不了也将在床上躺十天半月。

老凶魔禁受得起,暴退五六步,吃力地稳住身形,再次急拔阎王令。

徒手相搏吃足了苦头,必须兵刃保命了。

“去你的!”姜步虚如影附近跟到,劈面就是一拳,正中鼻尖。

老凶魔根本没看到姜步虚出手,也没看到大拳头光临眼前。

鼻尖是软骨,也是护体魔功的保护力薄弱的部分,鼻尖内陷再弹出,居然不流血不破裂。

但被波及的双目却受不了,双目是任何气功也保护不了的要害。

“啊……”老凶魔厉叫,以手掩目踉跄急退。

“我下重手了!”姜步虚沉喝。

老凶魔大骇,几记重击已经受不了啦!还有重手,那还了得?

感到丹田一震,先天真气一窒,似乎身上某处地方裂了缝,真气一泄而散。

是挨了姜步虚的三个指尖,像鹤嘴般啄在丹田上,一股神秘的潜力,击破护体魔功直抵丹田,像一只烧红的烙铁,无情地贯入体内。

“啊……”老凶魔狂叫,仰面砰然摔倒。

整个人似乎崩散了,庞大的身躯蜷缩,痛得抱住小腹,颤抖着发出痛苦的呻吟。

“你愿意说了吗?”姜步虚站在一旁问,脸上汗影闪亮,可知下重手耗了不少真力。

“你……你用什么邪……邪门万毒的兵……刃打……我?”老凶魔蜷缩着吃力地问。

“手。”

“任何人的手,也……也破不了我……我的护体先天真……”

“注入内丹的大轮回手是例外。”

“你说会……么手?”

“没听清就算了,我不会再失言告诉你,活阎罗,我要知道两位客卿的名号底细。”

“我……”

“你不说?我会要你说,那怕把你一身两百多根骨头,逐根拆散也在所不惜。”姜步虚冷冷道。

“除了杀……掉我……”

“我不杀你,我对杀人兴缺缺缺,杀人有伤天和,有损道基,哼!你不说?”

“我……哎……”

姜步虚连踢五脚,把老凶魔踢得满地滚。

“再给你几下,你就是损了气机,就会骨松肉裂,你这把老骨头就需人整理了。”

“小狗,你……”

“你还嘴硬?”

“哎唷……”

又挨了几脚,老凶魔痛得大声狂叫,一个横行天下满手血腥,自以为是生死主宰的高手名宿,被揍得七荤八素,叫起痛来,比平常人好听不了多少。

“你招不招……来得好!”

身后人影来势如电,姜步虚像是背后长了眼,来人欺近的身法有如鬼魅,他居然感觉出来了。

喝声中,他半扭虎腰,左手不可思议地平翻至身后,似乎他的手是软的,关节的转动完全违反了生理机能,可以任意转折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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