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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危险信息

五个高大的人影鱼贯而行,外表奇形怪状,有人脚下沉重,有人轻如无物,走动时快时慢,似乎带起阵阵阴风,如果有人迎面而来碰了头,真会吓一大跳,以为碰上了妖魅,甚至可能被吓昏。

降下山梁,五人身形加快,向上面的秃顶山头飞掠而走,比下山的速度增加了一倍。

山顶光秃秃,像倒覆的一只大锅。与南面的五台五座山峰一样,光秃秃像台。

山顶上,已经有几个先到的人,分别盘坐在四周。这五个人往东北角占了一席地,并肩坐下了,既没向先到的人打招呼,也没向左右的人说话。

不久,又来了三个人。山顶上,已经有十四个人了,围成十丈方圆的一圈,安然不动像是泥塑木雕的菩萨。

又片刻,三个黑袍人与三位戴奇形高帽的喇嘛,神气地从北面进入场中心。

罡风呼啸,寒气袭人,更增三分阴森冷肃的气氛,听不到任何低语。

五台也叫清凉山,盛夏也寒气袭人。

这时的五台,已经有雪光冰影了,但这里走山下,这里的人大概都不怕寒冷,一个个仍然安坐不动。

一位喇嘛突然轻咳了一声,打破了冷闷的沉寂。

“你,向他们说。”喇嘛用纯熟的汉语说,手中的人骨笛向一名黑袍人点了点。

“是的,呼图克图(活佛)。”黑袍人点头应诺。

“没有来的人,给我记下。”

“是的。”

这人声如洪钟,声震耳膜,飒飒罡风也压不住震耳的声浪,显然意在以浑雄的内力示威。

“诸位可说大部分已应邀前来与会。”黑袍人向众人发话:“在下深感荣幸,特此先致谢忱。”

“有话你就开门见山,直截了当说。”南首一位反穿虎皮外袄的大声说,声音也震耳欲聋。

“如,在下开门见山,奉敝上指示,请诸位共图富贵,流芳千古。”

“好,怪吸引人的。”东首有人喝起采来:“是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富贵?”

“富贵不会从天上掉下来,更不会恰好掉在你怀里,阁下。”

“怎么说?”

“目下西南未靖,西北正待举烽烟。敝上认为,诸位啸聚山林终非了局,莫如接受朝廷招安,以诸位万人敌之勇,领兵效命沙场,日后裂土封侯,指日可待。北大同南太原,皆建设招待所,军需粮秣军饷马匹器械一一俱备,等候诸位前往领受符印,以参领官衔各领一军,候命立功。诸位,这是最好的机会。”

“如果咱们拒绝呢?”西面有人大声问。

“大军云集,玉石俱焚。”黑袍人声如沉雷:“恒山五台一带,即将有无数怀有奇技异能高手,在山区清除不法亡命,重整各地古刹丛林。锡伦活佛从京都来,奉钦命勘察各寺院良窳,目下卓锡五台显通寺,已经把近百名没有度牒的不法伪僧处置完竣。”

“我知道,他带来的那一大群不三不四人手,确有几个了不起的杀手。”南首站起一个挟了水火棍的人:“但不知锡伦活佛,有没有文殊菩萨降伏五百孽龙的神通?”

“你,过来!”锡伦活佛用人骨笛向那人一指:“本活佛就算没有文殊菩萨的神通,至少也有菩萨座下善财使者的无边法力。你,一定不相信。”

“在下当然不相信。”那人双手握住水火棍,大踏步逼近:“一百年来,五台山一直都是咱们亡命好汉的猎食场,不知猎食了多少善男信女。假使文殊菩萨真的有灵,那些死了的善男信女岂不太冤?岂能以果报冤衍来解释?所以在下必须亲眼看见才算数。要让在下相信,在下当然愿为新朝打江山……哎呀……”锡伦活佛的人骨笛一拂一扬,接近至丈内的大汉突然狂叫着飞翻而起,砰然一声大震,摔翻出两丈外,背脊着地,手脚朝天,水火棍抛得更远,挣扎了两下,手脚一伸,便失去知觉。

四周的十三个人,皆惊得倏然站起。

天大黑,罡风又大,这些人其实并没看到锡伦活佛拂动人骨笛,只看到大汉一面说话一面欺近,相距约一丈突然翻飞倒摔,如此而已。

一声虎吼,那位身穿虎皮袄的人,猛地跃起,飞越三丈空间,向锡伦活佛迎头扑落,真像猛虎扑羊,扑击的招式正是猛虎扑羊。

“唵嘛呢叭弥哞!”锡伦活佛沉吼。

金刚狮子吼,正是文殊师利王菩萨的伏魔佛法。据说文殊菩萨伏魔时,命座下的狮子发出吼声,妖魔自灭。

这一声沉吼,已向下扑落的穿虎皮袄大汉如中雷殛,身躯突然蜷缩,砰然下坠。

有五个站起的人,抱头狂叫着滚倒。

另七八个惊恐地扭头掩耳狂奔,作鸟兽散。

蓦地长啸震天,四面八方出现十二名黑衣人。

“谁敢逃走,格杀勿论!”黑袍人沉喝,威力比锡伦活佛的狮子吼差不了多少。

刀剑拂动,发出龙吟虎啸似的震鸣,十二个黑衣人列阵相候。

一声刀啸,一声惨号,逃得最快的一个人,被一名黑衣人一刀砍断了右臂,惨号着痛倒在地挣扎。

黑衣人一跃而上,加上一刀砍下了那人的头颅。

片刻间,十三个人被押在锡伦活佛前跪伏如羊。

“你们,愿意为朝廷出力效忠吗?”锡伦活佛声如雷震,震得俯伏的人不住发抖。

“我……我们愿……愿意……”众人乱喊乱叫。

“从明天起,你们等候消息。”锡伦活佛说:“眼前有一件最重要的事,那就是彻底清查山区的歹徒逆犯,需要你们尽力。半月之内,朝廷将有天潢贵胄莅临五台,必须彻底把歹徒逆犯清除,你们必须立此大功。夏大人。”

“本堂在。”黑袍人答。

“把他们带去歃血为盟之后,将可疑钦犯的图形发给他们,要他们遍示给他们的手下,同心协力按图搜捕图上的人。”

“是的。”

“北面来路已清,大同方面已派员负责。南行返驾道路艰险,太原方面的人可望在近期赶到协助。自山麓至龙泉关以迄保定府,已饬令保定府派人协助御林军布防。五台有本活佛负责,这里可要偏劳你了。”

“这是本堂的责任。”

“你知道就好。哦!设法通知大同方面的人,尽量慢行,步步为营,本活佛在未能确实完全控制情势之前,早来可能有意外发生。”

“本堂这就派专使赶赴大同。”

“好,走吧!”

皇帝们朝北岳,通常北出怀来转大同,南下恒山,祭岳之后,顺便南游五台,再南下东出龙泉关至保定府返京都,绕一个大圈。

后来,顺治帝逃禅出家遁隐五台,他的儿子康熙大帝五上五台礼佛,都走的是同一道路,在名义上是祭岳,其实目的是至五台游玩。

从五台走保定府返驾,要近了五六百里。

而走龙泉关这条路是下坡,车驾的速度要快些,刺客想在这条路上行刺,比在五台以北困难得多。

伏在山顶下方不远处泥土中的张家全,身上盖了一条与泥土同色的布帛。

换形术,他的修为愈来愈精纯,曾经有两名黑衣人经过他身旁,相距不足八尺,居然不曾发觉有异。

他直待人已下山,这才匆匆离开。

×

×

×

他嗅出了危险的气息,知道恒山五台将有一场可怕的风暴。

他虽然看不清山顶所发生的事故,但由于他伏在南面,风把那些人的对话与响声往南吹送,他听清楚了七八成,多少也能猜测出当时的情景。

那个什么锡伦活佛,把这些在恒山五台称雄道霸的牛鬼蛇神降伏了。那个什么夏大人堂主,要将这些人招安从军,替新皇朝打江山。

就是这么一回事。

这些占山为王霸地为寇的牛鬼蛇神,成王败寇的机会终于抓住了。皇朝将有天演贵胄大员前来祭岳,闲杂人等被赶被逮是极为正常的事。

他当然是闲杂人等,真得离开是非场,而且必须及早离开,愈早愈好,不然必定遭了池鱼之灾。

他准备尽早离开,去向一决定,就不再胡思乱想,一觉睡到大天亮。

他往回走,不能再往北走了。

往南回望,群山起伏,草木凋零,深秋的景色在这里最为明显。远远地,数十里外高与天齐的五台五峰,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光秃秃的山顶一目了然。

已经是日上三竿,他填饱肚子,喝掉葫芦里的酒,背起豹皮革囊,不久便走上了大道。

半个时辰后,三家村出现在面前。

好像旅客此昨天少,这条路似乎旅客不少。

昨晚他在这里买酒食,车行的站棚是空的,现在好像有旅客在内歇息,而一辆长程客车,已经远出里外了。

昨天卖酒食给他的小店前,栓马桩栓了四匹健马,其中一匹一看便知是大宛马,雄骏的枣骝。

他泰然而行,距店百十步,小店内便步出三个神气的骑士,穿得华丽,所佩的剑饰也抢眼。

骑士看到了他,三人不约而同互打眼色,其中一人向店门内叫了一声,招招手。

他接近店门,昨晚那位招呼他的大汉出来了。

“是不是这个人?”那位留了八字胡的神气骑士向大汉问。

“是的,老爷。”大汉不敢不恭敬地回答:“就是他,没错。”

“你说他是往南走的。”

“老爷,小的总不能禁止他往回走。”开店的大汉有点不乐意了。

另两名骑士,已经到了路中,拦住了张家全,两双锐利的怪眼凶狠地打量他,眼神极不友好。

与店伙打交道的人,已经向这一面走来。

他不是善男信女,也用凶狠的目光,狠盯着拦路的两骑士,相距不足八尺,大眼瞪小眼,互不相让。

八字胡骑士到了,冲他冷冷一笑。

“你。”马鞭向他一指:“干什么的?”

“你。”他横了对方一眼:“你管我干什么的?”

“哼!你野得很呢。”

“不错。”他冷笑:“在下与山林野兽为伍,不野,早就被虎豹吃掉了。该死的!好像有人跟我过不去,我却不信邪。”

“慢着!你是猎人?”

“如假包换。”

“你对这一带山区很熟悉?”

“多少知道一点。”

“在山上这几天,可曾碰见陌生人走动?”

“你们就是陌生人。”

“我所说的人是这几个。”八字胡骑士从百宝囊中,取出一卷图画递给他:“看看之后再告诉我。”

他不再冷,看这位骑士的态度还不错。

打开画卷,首先入目的人,就是昨天被他戏弄得灰头土脸的虬须大汉,那根霸王鞭画得不错,人像也相当传神。

人像是全身的,正反侧各一图。没有文字,看不出身分记载。

第二个人,是一位干瘦的留鼠须老人,相貌有些像鬼谷老人公冶方,但公冶方的双耳并没有耳垂,这人有。

继续展开,第三个人就是那位蓝衣姑娘。

图卷长三尺余,共绘了七个男女,工笔画相当细腻,所以很传神,出于名画匠手笔。

昨天他所见过的三个人,都在卷上。

三骑士锐利的眼神,紧紧地捕捉他的神色变化。

但他的神色变化控制得很好,泰然自若不流露任何表情。

“只有这个人,我好像在那儿见过。”他指指那位有点像公冶方的人像:“但不敢确定,一时也想不起来。在山里过河的人,大多数都是这副德行,干干瘦瘦的,本来就缺粮缺食,不饿死已经够幸运了。”

“哦!想想看,再想。”八字胡骑士收回图,鼓励他:“在那儿见过?多久以前的事?在……”

“对,想起来了。”他装得像真的一样:“半个月前,在应州佛宫寺。那天我去逛金城雁塔,这位老干猴在塔下施展三只手,扒走了一位香客的绣金荷包,对,错不了,就是他,这老干猴。”

“去你的!”八字胡骑士笑骂:“你把一个大名鼎鼎的老剑侠,看成一个江湖混混,岂有此理!”

“什么?剑侠?会在千里外飞剑取人首级吗?”

“滚你的!”骑士挥手:“半月前,这老鬼在京都杀了三个人,十天前才失踪。”

“我发誓,我的确在应州……”

三骑士不再理会他了,上了坐骑向南急驰而去。

两年前,他曾经到过应州,卖了几张虎皮。那时,满清人与蒙古人已经大举南下。

沧州狮子应州塔,是华夏的两大工程奇迹。

大同附近气候干燥,这座佛宫寺的巨大木塔,建自辽金时代,几百年来依然光耀寰宇,世无其匹。

塔叫金城雁塔,匾刻名副其实:“天下奇观”。几百年来,不知吸引了多少游客和佛门弟子。

塔全用巨木建成,巨木衔接用镂刻。外七级,内九层,高三十六丈,周四十丈,等于三十层的大楼,远在三十里外就可以看得见,工程之伟大艰钜与神奇,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天下仅此一塔,绝无仅有。

目送三骑士去远,他转头向大汉一笑。

大汉摇头苦笑,转身入店。

“我还要一些吃的喝的。”他跟上说。

“最好先别进去。”大汉扭头低声说:“里面还有几个凶霸的达官,会有麻烦。”

“他娘的!闭门坐在家里也会有麻烦,怕麻烦就不用活了。”他的嗓门提高了一倍,大踏步往店堂里走:“我算是碰上了丧门,冲了太岁犯了煞,这段日子里几乎每天都碰上一大堆麻烦,实在受不了。”

店堂中的三个人,拍案而起。

又是两男一女,男的雄伟,女的美丽窈窕,都佩了剑,三双不友好的目光,全向他集中他扫了三人一眼,暗怀戒心。看样子,麻烦真的来了,这两个男人被他的话激怒了,这次,是他惹起的麻烦。

“先灌满酒,包上一条羊腿。”他将酒葫芦递给店伙:“走在这条路上的达官贵人英雄好汉,一个个好像都会吃人,吃定我了。天杀的!再有人找麻烦,我……”

“你又怎样?”那位豹头环眼的大汉沉声接口。

“我砍他娘的十七八刀。”他毫不客气顶回去:“再去找那个什么夏大人,从军效力打天下去,总比在这里受怨气活得痛快些。”

“你认识夏大人?”另一位威风凛凛的中年人冷冷地问,虎目精光四射。

“你管我认不认识?”

“你要是不说……”

“不说又怎样?”

“你非说不可。”中年人一脚拨开凳:“夏大人召见的名单中,都是拥有不少人手的一方之豪,怎会有你这种没出息的货色?所以……”

“所以,你不许外人加入,分享你们的光采。”他有点明白,这个中年人,很可能是昨晚参与召集的十四个豪强之一,摇身一变,成了满人的忠实走狗了。

“你是那一处地段的人?”

“你呢?”

“龙泉关的四大王之一……”

“我听说过你这号毛贼。”他嘲弄地说:“黑风大王穆龙,你那一身黑袍就是活招牌。哦!我该叫你一声穆参领。奇怪!好像这一带不是你的地盘,你怎么不赶回去收集你的贼伙,这么快就替夏大人办起事来了?果真是摇身一变,变得忠心耿耿起来了……”

“毙了他!”黑风大王怒吼,受不了啦!

豹头环眼大汉一声虎吼,冲上一掌劈向张家全的面门,要劈开他的头脸,掌如开山巨斧,力道空前猛烈沉重,真有数百斤劲道。

一声豹吼,张家全左手格住了来掌,右手捷逾电闪,金豹露爪长驱直入,太快了,一接触生死立判。

对方下杀手,激发他的野性,这一抓志在必得。

“噢……”大汉狂叫,胸骨被抓裂,皮肉撕开,死状极惨。

再一声豹吼,他一脚将尸体踢得向黑风大王飞砸,人随后冲出。

刀光闪电似的斜掠,恰好截住躲闪尸体的黑风大王。

“呃……”黑风大王闪势未止,剑拔出一半,刀光已掠过右胁胁,身形续闪,然后扭曲着向下栽,血,流了一地,腹开肠流。

美丽的窈窕女郎自始至终,不曾移动身躯,神色更是漠然,似乎所发生的事与她毫无关连,她与黑风大王两个人并非同伙,双方打交道也与她无关。人死了,她连眼皮也没眨动半下,冷静得令人吃惊。

刀指向她,杀气弥漫。

她丝纹不动,冷眼旁观。

“拔剑吧!你。”张家全向她阴森森地说:“你一直不曾有所表示,所以我给你公平决斗的机会。”

“你希望我表示什么?”女郎冷冷地问,毫无拔剑的准备。

“你们同仇敌忾呀!”

“你有没有搞错?”

“搞错什么?”

“我正打算向这位大王套交情,向他打听一些消息,好不容易结识了他,你就鬼撞墙似的撞来了,一言不合就宰了他们,误了我的大事。”

“这……你不是他们……”

“那位店伙可以告诉你,我是第一个入店的人。”

惊得手脚发软的店伙,躲在壁角直发抖。

“她……她是骑着那……那匹枣骝,一……一个人来的。”店伙战抖着说:“只……只笑……笑了一笑,那……那两个人就……就搭讪上了……”

“那么,我抱歉。”张家全收刀入鞘。

“你误了我的大事。”女郎却不放过他。

“怎么啦?”他一愣。

“我的消息还没着落。”

“这……一刀杀死了,他们已……”

“已无法透露半个字了。”

“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所以,你得替代他们。”

“什么?”他脸色一沉。

“我要向你讨消息。”

“废话!”他懒得理会,转向店伙:“喂!我的酒食呢?快准备,我把尸体丢到山里去喂狼,回来……”

“不许动!”女郎喝住了他:“说清楚再善后。刚才你提到什么夏大人。”

“不错。”

“是不是那个什么浑源州,负责绥靖的夏都堂大人?”女郎摆出问口供的气派。

“鬼才知道他是什么都堂大人。”他逐渐有点冒火:“只知道昨晚一群本地的牛鬼蛇神,被一个自称本堂的夏大人,由一个什么锡伦活佛作主,布下天罗地网降伏,如此而已。”

“唔!你倒是消息怪灵通的,正好……”

“我一点也不好。”

“我问你……”

“我不再答覆你任何问题,走开!”

“我非问清不可。”女郎的态度十分坚决。

“滚你的!”

女郎哼了一声,纤纤玉手探出。

好快!双方同时化招出招,两双手二十个指头有如乱洒星罗,四条腿移动的速度令人目眩,身形急剧地闪动盘旋。刹那间,便各换了十余次方位,气流呼啸中,蓦地人影从纠缠中倏然平分。

“咦!”女郎惊叫,粉脸一变。

“好快的神奥手法!”他也讶然叫:“好像是传闻中的大慈悲手,刹那间变化万千,假使以内力发出,可凝结对方的拆解,取穴制脉有如探囊取物,你很不错。”

“好,碰上一个识货的行家。”女郎的眼神变得相当莫测:“分出胜负再说,打!”

玉掌一伸,响起一声气流的迸爆。

要不是他早怀戒心,这一掌必定大吃苦头,掌吐出固然奇快绝伦,所发出的内劲更是凌厉无匹。

女郎算定他必定封架,岂知却料错了。

他一掌斜拨,身形侧移避开正面,反应之快,无以伦比,迅雷般袭来的掌风,被他的掌所引偏,一声暴响,八尺外的食桌飞砸而裂。

他脸色一变,一声沉叱,立还颜色,也一掌拍向女郎的高耸酥胸。他可不理会武林与女子相搏的禁忌,被女郎这一记内家重掌激怒了。

女郎虽则武功深不可测,但反应没有他迅疾,来不及闪避,只好百忙中挥掌急封,也希用自己神奇的掌力,给他沉重一击。

“噗”一声双掌无可避免地接实,双方攻招封招太快了,功深者胜,无法取巧。

“哎呀!”女郎惊叫着向后急退,粉脸突然变得苍白,急退五步,“噗”一声背部撞在墙壁上,手抬不起来了,摇摇欲倒。

他马步一沉,仅上身晃了两晃。

“你……你封死了我的掌力……”女郎失色叫,双腿一软,向下挫倒。

“哎呀!”他吃了一惊,急奔而上:“我以为你接得下,你该用大慈悲手化招……”

“不要碰我!”女郎拒绝他援手:“我恨你!你断了我的消息来源,又……又伤了我……”

“你……”

“我要从这些牛鬼蛇神口中,查出五台山到底出了一些什么祸事。”女郎揉动着手活血,并没站起来:“我老远跑来拜文殊菩萨许愿,却不断碰上一些不三不四的人生事,刚有了一点头绪,却被你这冒失鬼……”

“我怎么知道你的目的意图?哼!”他有点窘:“我可以将一些消息告诉你。”

“真的?”女郎眼神又变。

“不错。”

“那……扶我到坐骑旁。”女郎瞥了惊呆了的店伙一眼,向他伸出手:“我们在路上说,你是不是要往南走?我要到五台。”

“往南走。”他点头,接住纤手将女郎拉起:“我没有坐骑。”

“那个什么黑风大王有。”女郎似乎有点弱不禁风,倚在他的手膀上向外走:“要不,我那匹枣骝很不错,只要不赶路,载你我两个人……”

“一直都是上坡,一马不能双载。”他笑笑:“真失礼,还没请教姑娘贵姓呢,我叫豹人。”

“豹人?没有姓名?”

“我不想提。”

“难怪你穿豹衣。我姓江,江小兰。”

两人相扶相偎出到店外,不久,双骑向南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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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家村的另两家人,关上大门不敢外出,店里出了杀人血案,他们并不知道。

小店只有大汉一个店伙,等张家全两人去远,这才神魂入窍,盯着两具死尸叫苦连天。

尸体必须处理掉。天下大乱二三十年,五台恒山这一带盗贼如毛,杀死人与被人杀死,可说是家常便饭。

有了死尸,当地的人唯一可以做的事是赶快掩埋掉,没有任何一个傻瓜,会跑上百多里县城州城报官,报了官也不会有人来处埋,乱世人命不值钱。死了认命。

刚动手拖起黑风大王的尸体,本来掩上的大门悄然而开,传出一声轻咳。

店伙惊得丢掉所拖的尸体,惊叫一声跳起来。

店堂多了一个人,一个干瘦的佩剑老人。

“你……你你……”店伙语不成声。

“你这个浑球,并没说实话。”干瘦老人冷冷地说。

“我……我说了什么?”店伙打一冷战。

“你告诉豹人,说那女的是一个人来的,只笑了一笑,那两个人就搭讪上了,对不对?”老人似乎一直就在旁目击,说的话一字不漏。

“本来就是呀!”

“但你没说,这个死鬼黑风大王,一口就叫出江姑娘三个字,可知他们绝不是陌生的人。”

“这……我发誓,我没听清他们在……在说些什么,我在忙切菜……”

“好吧!就算你没听清。快!把那豹人的酒葫芦灌满,切一条羊腿包好,我带走。”

“是……是的,老……老大爷。”

“十两银子绰绰有余。”老人丢给店伙一锭银子:“这里的事,你最好一个字也不要漏,不然你死定了。”

“我……我得回乡下躲……”

“那当然好,外面还留有一匹坐骑,我老人家带走,免得留在这里替你招祸。”

不久,老人策马向南飞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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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变得好快,自大漠刮来的罡风,带来浓浓的寒意,掀起漫天的狂风沙。这种冷风,通常一刮就是好几天。

这条大路经过东台,绕至南台镇,直通五台县,沿途村集稀少,虎豹狼群出没。在最近二十年中,不论是香客或旅客,皆结伙成群往来,甚至有组成一两百的大队,才能获得安全。

不过最近两三年来,总算逐渐有了转机,因为香客逐渐多了,大同方面军方也经常派兵马来追剿山贼。

再就是汉、满、蒙统成一家,大批的蒙人南下朝山,这些人拥有强大的自卫力,山贼们也无法从这些身无长物的蒙人身上获得财货,打起来一定得不偿失,不打为妙。

山贼怕蒙人,蒙人怕虎豹,虎豹怕百姓,百姓怕山贼。这种情形特殊得令人难以理解。总之,这条路已经畅通是事实,不可否认的,新皇朝维持治安曾经尽了力,功不可没。

像这次仅派了一个什么夏都堂大人,由锡伦活佛出面,一夕工夫,便把山贼的有名首脑招降了,这是大明皇朝二十年来一直无法完成的壮举。

坪头镇在望,至东台还有五十里。

五台山五座峰头,按位置土着们按方位称呼,中间有各种奇崖幽谷,小峰泉林星罗棋布,与其他光秃秃的牛山完全不同。有些地方盛夏也有千年不化的冰雪奇景,是皇帝妃子王公大臣们度夏的胜地,满清皇室人员,最喜欢往这里跑。

江小兰的坐骑真不错,骑在马上神气得很,高大雄骏,跑起来气势不凡。但如果跑起长途来,就比矮小坚忍的蒙古马差了一截。短程冲刺,蒙古马则望尘莫及。

张家全的就是蒙古青骢,大肚子矮脚,跑起来像一阵风,紧跟在枣骝旁扬蹄奋鬣,似是不甘马后。

张家全不是一个多话的人,已经将锡伦活佛招降五台悍匪首领的事概略地说了,警告她说京都将有重要大员来朝山,最好早些离开免惹是非。

顺便,向姑娘打听八字胡三骑士是何来路,图形中的七个人又是怎么一回事?

江小兰表示不知道,三骑士在店中,也曾分别向她和黑风大王两个人打听询问,黑风大王是五台山贼首,对那七男女也毫无所知。

江小兰表示要先找地方歇息,以便运功舒解被掌力反追回流所震伤的手。

张家全对江小兰颇有好感,所以答应助她一臂之力,用内力替她推拿活动经脉。

坪头镇有百十户人家,可说是相当大的小镇市,近大道一面,有一条小街,千余家店,供应旅客衣食住行各种所需。

真巧,八字胡三骑士的人马背影,刚好消失在镇口内。三骑士是缓缓赶路的,江小兰与张家全却是飞驰,因此赶上了。

已经是巳牌末,但还不是午膳时光。江小兰的鞍后有马包,可知真是远道而来的人。她似乎相当老练,一入镇口,便驰向第一家小客店悦来客栈的店前广场,右手不便,左手却熟练地在栓马桩栓好坐骑。

“借贵店歇息一个时辰,要独间,不许有人打扰。”她向接待的店伙交代:“卸马包,马不必溜,给草料就行。午膳听候吩咐。”

“小的理会得。”店伙少不了好奇地瞥了她一眼。

张家全将坐骑交给另一名店伙,他只有一个豹皮革囊自己照料,领先入店。

他觉得,这位江小兰好像经常在外闯荡。

客店没有旅客住宿,店本来就小,只有三间大统铺,店伙给他俩一间歇息。

客房有一股怪臭味,怪的是江小兰毫不介意。西北人士以羊肉为主要肉食,穿也以羊皮为主,年深日久,那股子羊味的确让人受不了,连住的地方也可以闻到这种怪味,南方人真会作三日呕。

江小兰的右手其实并不算伤,只是经脉有点受损现象而已,假使不及早疏解,当然会出毛病。

她毫无羞态地让张家全替她推拿,不打不成相识,由于她的大方,张家全也就处之泰然,那只晶莹细腻的玉手,在他细心的推拿下引血归流,经脉淤塞现象一一疏解。

“最好服一些活血的药物。”他替姑娘掩回袖:“你们练武的人,自己有适合自己体质药物。”

“咦!你不是练武人?”姑娘明媚地白了他一眼,右手有韵律地伸张活动:“告诉我,出身那位高人门下?你的掌劲好霸道好奇怪哪!”

“高人门下?”他笑笑,站起整衣:“你是指师门?我没拜过师。”

“骗人,骗人。”姑娘像在向他撒娇:“你说你是豹人,为何不愿提姓名?”

“豹人有什么不好?”

“不管,你得将姓名告诉我。我们是朋友,你总不能让我叫你豹人兄吧?”

“我喜欢做豹人,你就叫我豹人好了。”他抓起自己的豹皮革囊:“我喜欢你把我看成友,但愿能保持真挚的友情。再见,江姑娘。”

“什么?你要走?”江小兰讶然问。

“是的。”他在房门口转身:“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琐事,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道路。后会有期。”

“你……你不陪我到五台?”

“哈哈!你到五台拜佛许愿,我这辈子没见过佛,不知道文殊菩萨是老几,我去做什么?”

“你明知此行凶险,为何不助我一臂之力?豹人兄,我求你……”

“你不需要任何人帮助。”他正色说:“你的大慈悲手,足以应付武功比你高三成的人。你如果不是一开始就轻视我,绝不至于反震受伤。听我的忠告,许了愿赶快离开,愈快愈好。”

“你……”

“后会有期!”

“豹人兄……”江小兰奔出,希望挽留他,可是,他已经匆匆走了。

×

×

×

江小兰并没走。

半个时辰后,来了一群旅客。悦来客栈兼营酒肆,所以有旅客入店午膳。

六个男女旅客,鬼鬼祟祟地出现在江小兰的房间内。六男女中,赫然有改了装的顾姑娘在内。

六个人神色凝重,相互交换意见。

“你说他是个好色之徒,完全料错了。”江小兰向顾姑娘说:“在他眼中,看不出丝毫情欲,似乎他根本没把我看成女人。”

“这……这是项大姐说的。”顾姑娘讪讪地说:“他撕掉项大姐的衣衫也是事实,完全急色鬼作风,项大姐差一点就被他剥光了。”

“这人出手之快,真是世所罕见不可思议。”江小兰苦笑:“他真可以在刹那间,把你们剥光。”

“江姐,你也失败了?”顾姑娘问。

“连他的真姓名也没套出来。”

“这……”

“但收获仍然不少。”

“他是……”

“他竟然完全知道锡伦活佛收服群匪的事,很可能是从匪首们口中得来的消息。他杀死了黑风大王,可知不会是本地区的人,全身野性,武功深不可测,对我们的活动有严重的威胁,必须严加提防。”

“要不要通知……”

“我来处理,你们可以走了。”

不久,化装为旅客的六男女向南走了。江小兰仍然留在坪头镇,会晤了另一批神秘人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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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蒙古马四蹄掀起滚滚黄尘,向上又向上。

八字胡骑士与两同伴,听到蹄声扭头回望,看到了豹皮背心。

他们没在坪头镇停留,被张家全赶上了。

这里距坪头镇,已经在十里外,大道仍不住向上盘升,气候也因此而愈来愈寒气袭人,罡风也更为劲厉。

“好啊!这小子赶来了。”八字胡骑士记性不差。

“那匹坐骑,是那两个笨强盗的。”另一名骑士也看出有异。

张家全的坐骑慢下来了,逐渐拉近。

“好小子,你与那两个强盗是同党?”八字胡骑士扭头叫。

“是又怎样?”他沉着地反问:“喂!你们是公门人吗?”

“不是。好小子,你说你是猎人。”

“本来就是。”

“你也是强盗。好小子,你追来有何图谋?”

“喝!你管的闲事真多,你赶路,难道不许我也赶路?老兄,你那张图形上的七个人,到底是干什么的?”他好奇地问。

“要犯。”

“要犯?你真是官差了。”

“差不多,但我不捉你这种不值钱的小强盗。”八字胡骑士笑笑:“另外有人负责捉你这种人。”

“夏都堂?”

“咦!你知道夏都堂的事?”

“不错。这匹马就是黑风大王的,他刚受到夏都堂的招安,奉命盘查山区里的可疑歹徒。”

“哦!原来你是黑风大王的人。喂!记住,见到图形中的人,你如果找到向我通风报信,一个人我给你一百两银子赏金。假使你找夏都堂,他一两也不会给你,他是个只赚不付的小气鬼。”

“你是谁呀?怎么找你?”

“我姓路,从京都来。我一共有十几个人,晚间预定在台怀镇五台小苑落脚,一问便知。”

“好,我记住了。夏都堂……”

“他是大同来的,住显通寺。你前往台怀镇找我,最好别让他看到你。”

“好的,白花花的银子,毕竟是人人喜爱的,我又不傻。失礼,我得先走一步。”

他一抖缰,策马超越。

无意中探得不少消息,在心理上多了一份安全保障。

×

×

×

大道经过台怀镇,该镇是入五台的咽喉。往东是龙泉关,沿途固然也有些寺院,但不是香客的目标。

龙泉关大道,是京师以南各地朝山者必经的大道。台怀镇入山的第一大寺,就是香火最盛,香客落脚的显通寺。

张家全走的是回头路,所以已经感觉出,气氛比来时有点两样,可能是知道得多一点,心境不一样吧!

距台怀镇三十里,地名小盘陉。大道从山谷中盘绕,这里已是这条大道的最高点。向西望,群峰起伏,光秃秃的五座山峰在云雾间映掩,山风吹来,彻骨奇寒,虽是午间,仍感寒意甚浓。

蹄声得得,在山林间迥响。

前面百十步的山脚下,五个黑劲装大汉坐在大道折向处的山坡上,目灼灼地等候他到达。

三十步,两名黑劲装大汉站起,手按刀靶到了路中,迎面一站,神情冷森无比。

他缓下坐骑,心中嘀咕:麻烦来了!

他告诉自己:能忍则忍。这年头在外面行走,不能忍一定有大祸临头。

果然不错,其他三大汉也站起来了。

“下马。”挡路的一名大汉挥手示意。

他在丈外勒住坐骑,想了想,扳鞍下马。

“怎么啦?诸位。”他问。

“盘查。”

“盘查什么?”

“盘查身分,路引。”

大清的一切制度,完全承袭大明,路引便是其中之一。直至一百年后,这制度才逐渐废弛。

张家全当然没有路引,在通都大邑寸步难行。路引是身分证明,没有怎么行?

“我要先看看你们的身分证明。”他把心一横:“看你们凭什么在这不是关卡的地方,平白无故拦路盘查。喂!我等你们亮身分呢!”

五名大汉都到了路中,五双怪眼狠盯着他插在腰带上的猎刀。

他这把猎刀,其实与普通的狭锋单刀相差不远,比一般的猎刀长而狭,与其说是猎刀,不如说是杀人刀还来得恰当些。

“先锁住他狠揍一顿,再好好盘他。”上面松林前出现一位穿箭衣的神气中年人,说的话充满凶兆:“看他就不是个好东西,拿下!”

“把你的刀取出丢过来。”与他打交道的大汉说:“我会让你知道我们的身分。”

“笑话!你们五个人……不,六个人,六个人都有刀,居然要我先把刀解下交给你,你以为你很聪明是不是?岂有此理。”他的态度,也愈来愈引人反感。

“少跟他废话,拿下!”穿箭衣的中年人不耐地大声催促。

两名大汉同时逼近,两双怪眼凶光暴射。

张家全挂上缰,叉腰而立冷冷一笑。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阴森森地说:“谁胆敢侵犯我,一切后果自行负责。”

上面,突然又出现两个人。

“且慢!”那位穿青袍马褂,相貌堂堂的中年人举手叫,及时制止两大汉扑上:“不可重手,小心了。”

两大汉恭身应喏一声,眼中的杀气消失大半。先前暴躁下令催促的箭衣中年人,脸上十分尴尬。

张家全瞥了青袍人一眼,心中的怒火也消退了许多,毕竟这人没动杀机,人不算太坏。

两大汉一声怪叫,同时冲近,四只手齐伸,二十个手指半屈半伸,很可能是用擒拿术抢制机先擒人。

张家全突然上身后仰,最快伸到抓双肘的两只手,差些许够不上部位,本能地继续前伸,跟进再抓。

他双手闪电似的一翻,奇准地反擒住对方两只手的脉门,后仰的身形速度加快了一倍,猛地疾退两丈。

“哎呀……”两大汉吃足了苦头,被拖倒拉出两丈,连挣扎的机会也没抓住,像拖死狗般只能叫喊无法动弹。

张家全松手,冷冷一笑。

“好!很了不起。”青袍人喝起采来:“动如电闪,妙到颠毫;劲道十足,无可抗拒。你两人退回来,不要逞强了,你们比人家差了十倍。”

两大汉狼狈地站起,羞急地正想拔刀争回一口气,闻声乖乖地向后退,怨毒地死瞪了张家全一眼。

青袍人到了路面,另两人也恭顺地跟在后面。

“你这么年轻,竟然有如此高明的身手,值得骄傲。”青袍人背着手站在丈外微笑着说。

“我只能说荣幸,不敢说骄傲。”张家全因对方的态度良好,他也不再冷傲:“不错,我下过苦功,下过苦功才能保命,所以我活得好好地。”

“贵姓大名呀?”

“豹人。”他指指自己的豹皮背心:“山野狂夫,姓名可有可无,你就把我看成豹人好了。”

“好吧!就算你是豹人,你的武功非常了不起。”

“夸奖夸奖。”

“但我要试试你的斤两。”

“怎么试?”

“我的掌称为涤心掌。”青袍人亮了亮掌心隐现红纹的大手:“掌劲可及一丈左右,一丈之内你如果禁受得起,就可以洗心革面。”

“我明白了。”他冷冷一笑,心中一动,默默行功戒备:“心脉会断,脸容更易。五台密宗威镇武林,号称武林一绝的大印血掌。好,你行功吧!”

“你认为你承受得了?”青袍人颇感意外。

“如果我上马逃走,你肯放过我吗?”

“不能。”青袍人坦然说。

“这就对了,不管我是否承受得了,事实上我非承受不可,无法逃避的事,何必逃避?”

“你说得对,这是有担当的识时务英雄行径,我对你增了三分好感,准备了。”

“我随时都准备好……哎……”

青袍人既不行功吐纳,也不作势发掌攻击,就这么一伸手,掌已虚空吐出。似乎手掌在扯出时,陡然变成腥红色,也似乎平空胀大了一倍,而且伸出的长度,也加长了一尺左右。

无俦的化铁溶金神奇掌劲,像怒涛般涌到。

这家伙好阴毒,谈笑间出其不意便下毒手。

张家全飞退丈外,呼吸一阵紧,但他稳下了马步,身形踉跄中,脸色突然变得苍白泛青。

“咦!”青袍人脱口讶然轻呼。

“哦!”其他人也大感意外。

张家全站稳了,呼出一口长气。

“好厉害!”他说:“大印血掌名不虚传,幸好心脉没被震断,脸部也幸好没变形。阁下,我可以走了吗?”

他向路旁的坐骑走去,脚下显得有点虚。

“等一等。”青袍人叫。

“有事吗?”他止步问,脸色仍然泛青。

“我在大同,有一份很好的差事。”

“又怎样?”

“大丈夫,明时势识兴衰。”

“有道理。”

“跟着我,不出三年,我保证你锦衣玉食,号令一方。大丈夫紫袍金带,拜将封侯,正是其时,如何?”

“你是说,做官?”

“对。目下举世滔滔,清朝取代前明已成定局,东南未靖,西北亦将用兵,正是大丈夫立功立德大好机会。以你的人才武功,三年时间足够你大展鸿图。”

“你的话很动听……”

“如何?”

“没兴趣。”他摇头拒绝:“我做我的山野狂夫,愉快得很。”

“再想想,机会不可错过。”

“不用再想了……”他伸手拉缰,手在发抖。

“拿下!”青袍人露出狰狞面目。

那位穿箭衣的中年人一跃而上,以为他已被大印血掌所伤,必定轻而易举手到擒来,不假思索地急扣他的右腕,用的是擒龙手。

“噼啪!”耳光声乍响。

“哎……”箭衣中年人惊叫着掩脸暴退。

两名大汉不约而同飞扑而上,重施故技四手齐伸,用擒拿术擒人。

“噼啪!”一人一耳光,两大汉昏天黑地暴退,满口血出。

刀啸入耳,两名劲装大汉拔刀疯狂前冲。

一声豹吼,猎刀光华灼灼,人似流光,刀如雷电,利刃破风声入耳,人影与刀光已远出两丈外。

青袍人快得骇人听闻,斜截而到,剑已在身动时出鞘,剑光挟刺耳的风雷声射到。

“铮!”猎刀与剑接触,火星飞溅。

刀光人影斜飞,带着一声激愤的怒啸,没入西面山坡的松林。

“追!他逃不了多远的!”青袍人下令,首先收剑飞掠而出。

两个劲装大汉,胸裂腹开,倒在自己的血泊中挣命,一照面便死在张家全的刀下,连一招也没发出。

箭衣中年人忘了追,双手捂着脸,口中溢血,似乎还没清醒过来,还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挨耳光的。

张家全的坐骑,静静地落在路旁摇首拂尾,对第二个主人的消失毫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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