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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恶少逼供

离魂门的南宫,是招待外宾的一处隐秘的客院,都是古朴的房舍,称之为宫名不副实,与主宅有一段距离,而且设有一些隔离的防险建筑物。

慕容门主与宇内一些江湖大豪一样,对往来的其他大豪怀有戒心,除了真正的知交之外,从不把具有实力的同道请到主宅安顿。尤其是像威麟堡这种实力更强大,行走时带了一大群爪牙的大豪,一旦安顿在主宅,有如引鬼上门开扉迎虎。

这是黑道人士共有的心态,不足为奇,大豪与大豪之间,只有利害关系,而无真正的道义交情,尽管口头上称兄道弟透着万分热诚真挚,内心里却尔虞我诈步步提防意外。

客院的大厅门窗紧闭,绝无任何灯光外泄,厅内灯火明亮,主客双方似乎不太融洽,气氛不佳。

慕容门主夫妇,带了四位执事人员前来南宫,与佳宾把晤,本来应该宾主尽欢的,事实似乎正好相反。

范堡主与堡中有头有脸的人皆在座,爱子范豪与爱女范梅影也在旁侍立。

那位扮庄稼汉的老邻居阴差翟阳,是唯一的外客,跟在慕容门主的三位执事人员身旁,在堂下的案桌坐在一起,像个冷眼旁观客,漠然的神态表明他是个深藏不露的人,一个传闻中的走阴人,就是这副德行。

“范兄,不是兄弟不信,而是人言确凿,事主也指天誓日咬定,兄弟能不怀疑?”慕容门主用笑吟吟的态度说话,标准的笑里藏刀脸目:“这也难怪,十余万两银子,可买漳河半条河水。我离魂门养有两百个人,一年的开销也不过一万五千两左右。”

“慕容兄,兄弟也指天誓日保证,银票绝无其事,那小子信口雌黄,输急了的赌混混就是那副德行,这种人的话还能信?”范堡主不安地加以解释。

“呵呵!范兄,逍遥公子并不是输家,他跟在诸位后面,像并不太饥饿的狼,伺机扑噬信心十足的花面老公狼。要不,范兄还用得着请兄弟埋葬他?”

“兄弟不是无力埋葬他,而是他身边潜伏了一大堆江湖混混很讨厌,这些人躲在一边来暗的浑水摸鱼,兄弟确是穷于应付。仗慕容兄的神威,除去了元凶主恶,兄弟就可以专心一志收拾那些混蛋了。”范堡主尽量回避银票的诱人主题,甚至不介意对方的冷嘲热讽。

当然,他心中恨得要死。

“范兄,咱们谈的是十余万两银票的事。”慕容门主紧紧地把主题拖回。

“那是莫须有的事,慕容兄。”范堡主心中恨极,但脸上神色依然不变:“那小子的金银,兄弟已随车马一并奉送给慕容兄了。”

“范兄,兄弟不是一个贪心的人。”

“慕容兄是有口皆碑的轻财重义朋友。”

“夸奖夸奖。俗语说:钱财如粪土,仁义值千金;兄弟讲仁义,也希望朋友也能讲仁义。从这里往西北一带,有几家大农庄,因欠税而被督税没入田产,毛岗口村史家,就有一千三百顷地。假使兄弟能有三五万银子,可以乘官府拍卖而无人能买的好机会,买下上万顷一天也走不完的好地。呵呵!范兄能帮助兄弟完成这心愿,只要范兄稍稍讲仁义,兄弟就安安逸逸过十辈子了。”

“哈哈!慕容门主真会讲笑话。”二堡主神剑劳修武忍不住发话了:“没有人能安安逸逸过十辈子,连当今的朱家皇帝也如此。”

“朱家万岁……”

“秦始皇就想活万岁,但皇朝只传了两代。俗语说:衙门钱一蓬烟;生意钱六十年;田地钱万万年。阎知县的珍宝就是标准的衙门钱,贪黩得来容易,一下子就人财两光像一蓬烟。贵地临漳有几位靠商经营起家的人,暴起暴落的暴发户也传不到两代六十年,反而是平平实实不穷也不富的,能保持百年老字号。慕容门主有了那么多田地,至于是不是能保有万万年,能否十代子孙永享余荫,恐怕靠不住,史大户就是现成的镜子。”

“你……”

“贵地是石虎的九华宫旧址,请教,九华宫安在?当年邺都三城皇畿安在?尊远祖燕帝慕容隽、慕容垂,都曾经在此地建都,大燕江山而今安在?所以,拥有太多的田地也靠不住的,慕容兄。威麟堡虽然不算是威震天下的唯一大堡,毕竟也算可以号令北地江湖道的一代之豪,绝不会因为区区十万银子而失信于天下同道。门主有充裕的时间和人手,去查证此事的真伪……”

“人已经死了,还有什么好查证的?”慕容门主冷冷地变了脸:“死无对证,是吗?”

“那可不一定哦!”八表天曹接口:“在下孟镇,在下带了三个人,配合三位转世佛,七人行猝然致命一击,已铁定他死了,结果如何?他仍然活着。要不是咱们感到心中有愧,不愿再与他计较,怎会请门主出面与他打交道?门主说他死了,等明天找出他的尸体之后,再说好不好?生见人死见尸,这时说他死了嫌早了些,是吗?”

“他死了与否,对查证银票的事皆无关宏旨,因为你们否认一切。”慕容门主冷冷地说:“现在,就有人可以证实这件事。”

“谁能证实?”范堡主问。

“他的两个侍女小芳小孤。”

“呵呵!主事人侍女的话能作为证据?”范堡主宽心地笑了。

“总算是证,对不对?”

“侍女当然会听主人的话。”

“但她们的主人不在,所说的话就可信了,范兄不反对在此地大家听她们的口供吧?”

“这……”

“把人带来!”慕容门主不由对方是否同意,下令将人带来。

范堡主当然知道会有什么结果,逍遥公子本来就咬定他抢走了银票,侍女的口供自然与主人相同,这那算是问口供?简直就是有意折辱他。

“慕容兄,能不能让兄弟来盘问?”他力图挽回颓势,如果由他来盘问,也许还有转机。

“会让范兄问的。”慕容门主技巧地说。

四名大汉,分挟住牛筋索背捆双手的小芳小孤入厅,往堂下一站,像老鹰抓小鸡。

两女神色萎顿,但毫无惧容。一个看破了生死的人,有勇气面对死亡灾祸。

范梅影一眼便看出张蕙芳的身分,也看出不是那天与小孤抢救逍遥公子的侍女。那天,扮侍女的是司空碧玉。

“奇怪,逍遥公子到底有多少美丽的侍女?”她向冲霄凤低声说:“那是黑衫客的妹妹,姓张,她怎会屈身成为侍女的?此中大有文章,她与逍遥公子是死对头,真定府有许多人知道这件事……”

“先别管,以后再说。”冲霄凤阻止她往下说,随即将她的话低声转告掌里乾坤方人杰。

“贴身侍女的话,可信度是不容置疑的。”慕容门主一开口就好比给了范堡主当头一棒:“现在,我们来听听逍遥公子贴身侍女的供词。小孤。”

“本姑娘在。”小孤勇敢地说。

“你家公子的银票从何而来的?”

“老大爷是浙东亿万富豪,家公子兄弟两人,年初第七次遨游天下时,老大爷各给银子三万六千两作盘川。”小孤煞有介事侃侃而论:“家公子在苏州包船二艘,搜购苏杭百货江南名产,计山珍海错一百六十担,巧艺奇珍一千二百六十件,以偷龙转凤手法打通南京工部关节,沿运河直放京都。在京都脱售,共获银十八万六千两。由于家公子经常至南海普陀进香,所以对与南海普陀有渊源的五台文殊道场十分景仰,因此专程赴五台进香礼佛,沿途岂能掳带如许巨量金银?因此共在京都四大钱庄与及宝泉局,兑换银票以便携带。直至抵达下孟镇,仍有银票八张,计银十万零四千两,存放在八珍箱内。家公子受到无耻的威麟堡凶手击伤,所有的人皆出动抢救远逃,放在客店的金银车马行囊,全被威麟堡的凶手抢走了。至于银票的下落,只有范堡主才知道;要不可向下手抢劫的人追查,也许有某些贪心鬼见利忘义吞没了。”

“这小女人乘机煽风点火。”二堡主神剑劳修武怒叫:“是我带人到客店,没收所有车马行囊的,八珍箱内只有一些普通首饰,那有什么银票?胡说八道!”

“劳二堡主,第一个到手八珍箱的人是你吗?”慕容门主问,口气像是问案的青天大老爷。

“虽然不是我,但我的人绝对可靠。”劳二堡主斩钉截铁地说:“而且,搜没时我一直在场。”

“是吗?”

“当然。”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那一个可能?”

“银票自己飞走了。”

“我明明白白告诉你。”劳二堡主厉声说:“绝对没有什么银票,如果真有,那一定在逍遥公子身上,明天把他的尸体拖出来,搜一搜就明白了。”

两女骇然一震,如受五雷轰顶。

“你说什么?”蕙芳姑娘厉叫。

“你家公子已经死了,死在浓烟阵内。”慕容门主傲然地说:“此地的毒烟阵,足以对付千军万马。明早,就可以把他的尸体拖出来,你们是没有指望了,最好见机与本门主合作,本门主答应善待你们……”

“你这天杀的猪狗!”小孤泪下如雨:“你派人将他请来,却卑鄙无耻地谋杀他,你……哇……”

她喷出一口鲜血,双腿发软。

“你会受到报应的,你会受到报应的……”她振作地重新挺立:“你会……”

“啪啪!”挟住她的一名大汉,抽了她两耳光。

蕙芳姑娘更糟,双眼一翻,昏厥了。

“我有另一件事问你,阎知县那笔珍宝,是不是你家公子黑吃黑乘机劫走的?藏放在何处?”

“呸!你这猪狗不如的畜生!”小孤厉声咒骂。

“啪啪!”她又挨了两耳光。

“说!”慕容门主厉喝。

“呸!你……”

“啪啪!”

“招!免得皮肉受苦。”

“呸!畜生……”

“啪啪!”

范梅影一掌拍在案桌上,倏然站起。

“慕容门主,不要缺少风度做给我们看了。”范梅影沉声说:“贵门称离魂,离魂大法可让任何人招出十八代祖先的事,所有发生的事故,你们该已完全获得正确的口供了。如果认为这样可以羞辱威麟堡,灭威麟堡的威风,你是打错主意了,我就不信邪。”

她大踏步向堂下走,止步转身冷笑一声。

“把两个丫头带开。”她一字一吐:“我要向贵门的功臻化境门人挑战,让出地方来施展。”

慕容门主狠盯了范堡主一眼,看出范堡主并没有喝回爱女的意思。

“范兄的爱女,勇气可嘉。”慕容门主皮笑肉不笑:“范兄不打算让令嫒放肆吧?”

“好,这次叫她不要放肆。”范堡主淡淡一笑:“梅影,回来。”

“爹……”

“以后再说。”

“哼!”范梅影极不情愿地回座。

慕容门主并不愚蠢,已看出范堡主忍耐已至极限,再一逼,可就不堪收拾了。

“不瞒范兄说。”慕容门主及时改变态度:“这两个小丫头很特殊。”

“如何特殊?”范堡主冷冷地问。

“本门的离魂大法,翟老弟的放阴术,可说万试万灵,任何人也难脱控制。但这两个小丫头,在神术的催动下,除了不断呼叫公子爷三个字之外,怎么问也问不出第四个字,所以……所以……”

“哦!想不到贵门誉满天下的离魂大法,也有失灵的时候。”

“唯一的解释,是两个小丫头心目中只有逍遥公子一个人的影像,专注得不为任何外物所侵扰。”

“范某不懂这些。”

“这是离魂大法的缺点,对付不了单纯而精神专注的赤子。所以,兄弟希望用平常的手段问明底细。”

“对,慕容兄的事,兄弟无权干预。”

“范兄有权干预的,难道范兄不想知道阎知府珍宝的下落?除非……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珍宝确被范兄取走了。”

“哼!要听兄弟的意见吗?”

“愿闻高论。”

“把她们剥光吊起来问,万试万灵。”

“可是……你我的身分……”

“不允许这样做?”

“是呀。”

“小犬绰号称花花太岁,他对向女人问口供素有专家之称,何不让小犬一试?”

“这……”

“慕容兄真认为那笔珍宝是兄弟获得了?”

“兄弟不能不怀疑。不过,我相信令郎能套出口供,也许其中另有隐情,我信得过令郎不会隐瞒什么,因为兄弟打算等令郎问过之后,再向令郎询问一些细节,范兄不会反对吧?”

小孤小芳单纯专情,离魂大法无功,花花太岁可不单纯,绝难抗拒离魂大法。慕容门主的意思极为明显,要从范少堡主处间接取得口供。

“好吧,兄弟绝不反对。”范堡主心中无鬼,情势也不允许他反对,只好干脆地答应了。

“范少堡主,你可以带走她们了。”慕容门主向范少堡主暧昧地邪笑。

“小侄不会让门主失望的。”范豪欣然下堂,示意四大汉带人往内室。

“我有些疑问,先要问问。”范梅影向乃父低声说,先一步进入后堂。

“咱们沏壶好茶,谈谈江湖大势,顺便等口供。”慕容门主不打算离开:“来人哪!备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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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院有不少客房,有些并在一起;有些像是独院;有些是深藏堂奥内的静室;有些可供携眷栖息附有小院;有些……总之,各式各样的客人,就有各式各样的客房,身分地位是决定的因素。

范少堡主沾了乃父江湖大豪的光,他的客房设备相当相完善,位于范堡主客房的东首,中间隔了一座相当宽的天井,天井其实是供宾客自派警卫以防意外的地方,警卫可有效地阻止外人进出。

天井没悬有照明灯笼,所有的房舍各处皆看不见灯光,宾客必须将门窗紧闭,防止灯火吸引前来幻境窥探的人,防意如绳,离魂门能有今天的神秘局面,不是偶然的,天一黑,外面的人绝对看不见灯火。

天井里,就有两个威麟堡的龙卫担任警卫。

按理,警卫是没有必要的,魔域幻境外围内部,都设有不少可怕的机关、削器、奇门大阵,再加上伏哨、暗桩、巡逻,进入的路又少,可说万分安全,那需要宾客自派警卫?

但在范堡主来说,不派警卫等于是缚住了手脚,掩住了耳目,何况他对离魂门怀有戒心;利害结合的枭雄对任何人都怀有戒心。

当范少堡主兄妹,偕同四大汉将两位姑娘押到,天井的两个龙卫少不了被打扰分心,没留意有其他的人从厢房暗影下,沿壁根悄然接近。

即使不分心,也不易发现,因为接近的人没具有人形,移动缓慢不易发觉。

四大汉随即出室,两龙卫本能地离开原位,站在一起低声交谈,互相猜测发生了什么事故,讨论押送给少堡主的两个女人是谁,也就忽略了监视区的动静。

四大汉在室外等了片刻,互相低声商量,最后留下了两个人,似乎觉得没有全部在这里等候的必要。

“喂!是怎么一回事?老兄?”一名龙卫移过来问。四大汉是离魂门的人,所以打招呼时,语气并不显得热情,甚至有轻视的成分。

“你老兄何不进去问?”大汉之一也冷冷地答。

“进去问?别开玩笑,谁有胆量擅入少堡主的房?”

“你们很怕你们的少堡主?”

“你老兄不怕你们的门主?”

半斤八两,双方就在室门外你嘲我讽,忘了自己的职责,忘了警卫不可随意移动的禁忌。死神的魔手,正徐徐向他们伸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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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梅影揪住了张蕙芳的衣领,把她压在床尾栏上。她已经苏醒,欲哭无泪,她也不想哭,凤目中放射出怨毒的火花,银牙咬得死紧。听说逍遥公子死了,她的身心也跟着死了,剩下的只有刻骨的仇恨之火。

“你不是逍遥公子的侍女。”范梅影凶狠地说:“你是黑衫客的妹妹,你们之间有仇恨,为何你变成他的侍女了?快从实招来。”

“呸!”她喷出一口吐沫。

范梅影对她的怨毒眼神怀有戒心,总算够机警够迅疾,反应超人,扭转身避过吐沫。

“噼啪啪……”四耳光把她打得口角溢血。

“你不要逞强。”范梅影厉声说:“你会招的,你知道我哥哥花花太岁绰号的由来吗?他会让你乖乖地招出一切,你不要敬酒不喝喝罚酒,他不是一个怜香惜玉的太岁,早些招供免得吃苦头。说!”

“呸!”她喷出一口血水,是喷散的。

范梅影早有提防,把她推向一侧,反应比她快,血水喷偏了。

“妹妹,你走。”范少堡主架住了范梅影再抽耳光的手:“你别在这里碍事,我会问出口供来的。”

“不!我……”

“你不走,我可不理你了,你敢留才有鬼。”范少堡主一面说,一面拖起小孤。

嗤一声裂帛响,小孤的外裳被撕破了,胸围子外露。

范梅影啐了一声,夺门而走。

范少堡主嘿嘿狞笑,手搭上了小孤的胸围子上端。

“对付顽强的,不服贴的女人。”范少堡主得意地说:“本少堡主有一套最灵光的手段……”

张蕙芳突然从床上挺身而起,一脚飞踹。她双手被牛筋索捆住用不上劲,双脚的劲道仍在,这一脚已用足了全力,非同小可。

小孤的双脚也可以发威,也同时蹬向范少堡主的下阴要害。

如果对付一流高手,两女的贴身用脚猝然攻击,必定脚出人倒。但范少堡主是特等的高手,结果可想而知。

砰一声大震,首先被摔翻在门下的是张蕙芳。接着,小孤被抛落在窗下。

一阵痛打,两女成了范少堡主练拳的沙囊。

最后四五掌重击,张蕙芳终于无法再站起,摔倒在壁角下。她觉得,自己一身骨头正在崩散,肌肉正在撕裂,五脏六腑正在腐烂,眼前难辨景物,胸口自己从口中流溢出来的鲜血班班刺目,疼痛感像山岳般压垮了她,气机正濒临枯竭窒息的境界。

“公子……”她朦胧中含糊地呼唤,意识逐渐模糊。

“噼啪!”范少堡主将行将昏迷的小孤仰抵在床口,两耳光把她打醒。

“女人,你服不服贴?服不服贴……”范少堡主抓住她的双肩不住摇晃:“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在我花花太岁手中敢有丝毫拂逆。这是第一步,第二步你将生死两难,服不服贴?”

小孤突然凄厉地怪笑,她那又青又肿的脸笑起来,真有令人毛骨悚然的力量。她已经不再是秀逸的小姑娘,而是相貌狰狞的女鬼。

“你笑什么?”范少堡主抓住她一团糟的头发厉声问。

“我……我笑……是……是因为我看到了辣手仙娘那……那些人的……的鬼……魂……”她含糊地说。

“鬼魂?你没死,我不要你死,你想死也死不了,要你耻辱地活着……”

“你休想,你……你也活不了多久,公子爷会……会找你,像……像屠杀辣手仙娘那些人一……一样,把……把你们屠……屠光……”

“那杂种已经死了,你还妄想他……”

“他死……死不了的,我……我对他有……有至死不渝的信心。我……我告诉你,你……你可以像……像个男子汉一样,光……光明正大像英雄一样杀死我,但你这……这样侮辱我,他不会饶恕你,他……他最恨你……你们这种畜……畜生一样的人……”

“啪啪!”范少堡主两耳光把她击倒,咬牙切齿抽开她的腰带,开始将她的双脚,分别绑在两端的床脚拉紧,她再也动弹不得。

“我要你哭泣着求我,你将生死两难。”范少堡主像是疯了:“我要摧毁你的身心,让你知道必须卑下地活,必须……”

刚拉断血迹斑斑的胸围子系带,腰脊便挨了一记重击,脊骨受制,全身失去控制能力,伏倒在小孤身上。

“是谁……”范少堡主狂叫。

“公子爷……”小孤声嘶力竭地哀叫,蓦尔昏厥。

“砰!”范少堡主被摔倒在床下脚下,这才看清房中多了一个鬼怪样的人。

“你……”范少堡主厉叫。

“逍遥公子的鬼魂。”鬼怪一样的人阴森森地说:“你不是说我已经死了吗?”

“啊……”范少堡主狂叫,希望能有人听到赶来救应。

“你叫吧!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后院客室一共七名明暗警卫,已经没有一个活的。房外的四个,正在携手结伴奔向黄泉路。前厅,茶兴正浓,你那些长辈亲朋们,正在眼巴巴等候你送口供呢。”逍遥公子一面替小孤解绑一面说,将一些药末度入身心皆瘁的小孤口中。

“你这可爱又可怜的丫头。”他将正在苏醒的小孤抱入怀中,酸楚地说:“你知道我好心痛吗?你……”

“爷……”小孤大叫一声,再次昏厥。

蕙芳姑娘昏昏沉沉地向前循声爬来,她并没看到逍遥公子。

“小孤妹,小……孤……”她终于也昏厥了。

逍遥公子将小孤负在背上,用腰带背好,抱起了蕙芳,举步向房门走。

“现在我不杀你。”他转身向绝望地挥动两手的范少堡主说:“留你这花花太岁活现世。劳驾转告你爹和慕容门主,我给他们一次赎罪的机会,两位姑娘仍然健在,所以我大发慈悲,除了令尊必须把我的银票车马金银行囊,全部奉还之外,每人必须交出十万银子赎罪,送交彰德、卫辉两府救灾。你们所赚的血腥钱,用来救灾是唯一不伤天理的用途。记住:我给你们三天工夫,金银物品大后天午正,必须送到客店。”

“解我的身柱穴……”范少堡主狂叫。

人已经走了,房门大开灯光外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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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州客栈人心惶惶,气氛紧张,胆小的旅客纷纷迁地为良,住客走掉了一半。

逍遥公子很大方,干脆包下了一座跨院。

三天的期限过了一天,风雨欲来的气氛,敏感的人已可以感觉出来了,虽则表面上平静无事。

魔域幻境远在四十里外,府城当然不知道该地的动静,有三天工夫,是和是战,都有充裕的时间准备,逍遥公子开出的条件并不苛刻。

假使威麟堡的人要撤走,三天足以远出真定府以北,快马加鞭往威麟堡赶,还来得及动员所有的人力物力死守,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总比在魔域幻境决战强十倍。

问题是,如果逍遥公子跟在后面,半途期限一到就动手报复,岂不糟了?聪明人绝不在不预期的地方,受到强大对手的攻击。

魔域幻境日夜赶工,增加许多机关埋伏。这里是离魂门主的山门所在地,当然不能像范堡主一样可以任意离开,有三天的时间加强戒备,慕容门主有破釜沉舟的决心,门下弟子也信心十足。

因此,范堡主留了下来,同仇敌忾联手作孤注一掷。

客栈是人人可来的地方,但包下了的跨院例外,店伙有权阻止其他的客人乱闯,只有负责照料的店伙可以自由出入。

两位店伙在院门口,挡住了三位来势汹汹的美丽母大虫,脸上变了颜色。

“请姑娘们不要乱闯。”那位年长些的店伙赔笑说:“乔公子带有女眷,包下了这座客院,已经吩咐下来,不许外人打扰。姑娘如果请见,小的替姑娘通报……”

“你给我走开!”领头的范梅影不耐地说:“这里没有你的事。”

她身后的两个凤卫凤目一挑,便待动手揍人。

院子里出现甘锋的妻子古媚,冷哼了一声。

“你们别管。”古媚挥手示意要店伙离开:“她们来送死的,不需贵店收尸。”

“你不要说话损人,你还不是本姑娘的敌手。”范梅影直往里闯,进入院子:“我要和乔公子讲理,你不要逞能拦阻我。”

“奇闻,你是来讲理的?”古媚迎面拦住去路:“上次你们七个人讲理,卑鄙地同时出手袭击,这就是你范家讲理的手段。也许我真的武功不是你的敌手,但不甘菲薄,也有阻止你的责任,你就拔剑闯吧!宰了我你再吹牛并未为晚。”

“让路!”范梅影沉叱,欺上伸手便拨。

双方都身怀绝学,这一掌拨出必定神功默运,绝不是信手挥出赶人,而是无畏地强行进逼,表面上看不出劲道,骨子里力道如山。

古媚如果真的艺不如人,怎会出面拦阻?范梅影如果知道她的真正身分,就不敢小看她了。

她的丈夫甘锋,是一度名震武林的剑术名家魔剑甘百霸,名头并不比浊世威麟差多少,她的武功怎会差?

“滚出去!”她也挫身出掌斜拨。

同一手势,同一招式,噗一声响,一双小臂交叉接实,蓦地劲流爆发,一触即分。

两人的马步同被撼动,同向侧急移。

古媚多移了一步,脚下一乱。内功对内功,功深者胜;密宗苦行禅功稍胜一分,威麟堡绝学果然不凡。

范梅影也心中暗惊,似难相信古媚能接下一拨,一个女仆已经如此高明,难怪逍遥公子敢向威麟堡离魂门挑战。

“很不错。”古媚定下心神说,手按上了剑靶:“五台密宗苦行禅功,果然不愧称佛门至宝之一。现在,你我在剑上放手一搏。”

“有何不可?”范梅影也想用剑行雷霆一击:“本姑娘不想耽搁正事。”

双剑同时出鞘,吸口气功行百脉。

院厅踱出青衫飘飘,神态雍容的逍遥公子。

“甘嫂,你没有她阴险,不宜和她光明正大拚搏。”逍遥公子一面接近一面说:“她会在交手中泄放空灵香,会出其不意发射藏有毒针的小法轮,吃亏的一定是你,你别忘了我两次上了她的当吧?请退下。”

“我也准备给她一把问心针呢。”古媚说,但顺从地收剑退走,退入院厅不见了。

“我知道你不会躲着不出来。”范梅影收剑,脸上居然涌现一抹微笑:“你我都是黑道人,拚搏时没有什么道义好讲,谁能一举击倒对方,谁就是强者,用何种手段都是正当的,不然怎配称黑道枭雄而不称英雄?”

“你真可以取代无情花的地位。”逍遥公子嘲弄地说:“那鬼女人也不断地暗算我。天杀的!你们黑道女人都是这么阴险的?记得第一次碰头,你就是这副笑吟吟抛媚眼卖弄风情的德行,暗中泄了一把空灵香,喂!香药捏破了没有?”

“可一不可再,这次保证不使用空灵香。”

“呵呵!好现象。你要找我?”

“是的,来……”

“来送银子的?”

“见你的大头鬼!我是来找你讲理的。”范梅影瞪了他一眼。生得美的姑娘们,即使发怒也另有一种吸引人的美,瞪眼也不例外。

“讲理?好哇!我是一个喜欢讲理的人。你讲吧!我不相信你范家追我追到下孟镇,抢走我所有的金银车马行囊,和十余万两银票,还能讲出理由来。”

“你是男子汉大丈夫吗?”

“哈哈!男子汉大丈夫不是自己可以自封的。我,逍遥公子就是逍遥公子。连阿猫阿狗都会厚着脸皮,拍胸膛自称是男子汉大丈夫,你老爹,你哥哥,甚至那一门之主慕容卓彦,都用特大的嗓门说自己是男子汉大丈夫,其实,却全是些狗屁不值的下三滥。”

“你……”

“我知道你话中的用意。”逍遥公子也笑容可掬:“就算我真是男子汉大丈夫吧!但冲十余万两银子份上,我也只好硬着头皮否认是男子汉大丈夫了。银子毕竟是天下间最迷人、最可爱、最令人利令智昏的宝贝,我宁可要十余万两银子,而不要做男子汉大丈夫。”

“该死的!你这是泼赖行当。”范梅影见笑脸无效,改用恶语相对:“你那有什么十余万银票?你……”

“京都四大钱庄,官府的宝泉局,都可以保证我有这么多银票;卫辉府城二十多万人,都可以证明我逍遥公子是出手万金的慷慨有钱公子爷。”

“你……”

“你否认没有用,理也讲不通。姑娘,赶快回去。”

“我回去?”

“是啊!回去催你老爹好好准备,已经过了一天,两天工夫筹十万银子救灾,可不是容易的事。我那十余万银票还在吧?希望你老爹不糊涂,没派人偷偷送回威麟堡收藏,我可不想到贵堡去搜出来,麻烦愈少愈好。”

“你这天杀的!十万银子救灾?你少做梦……”

“做不做梦,那是我的事。我的梦通常都是好的,梦中有金银有美女。相信令尊的梦,一定是噩梦连连;做多了亏心事的人,通常会做噩梦的。没有十万银子捐出来救灾,哼!”

“该死!你以为我爹身边会带有那么多银子吗?”

“当然不会有那么多,你们共有三辆车,十万两银子重有六千多斤,你们那种华丽轻车怎么带?”

“你既然知道我们没带……”

“令尊不会向离魂门慕容门主借呀?”逍遥公子笑吟吟地说:“离魂门这些下五门的贱贼胚,在天下各地装神弄鬼,使用五鬼搬运,驱魂役煞,专向大户下手,有时为了永除后患鸡犬不留,一年下来即使不获百万血腥钱,三二十万只多不少,五十年的积聚,想想看该有多少?他那地底迷宫里,金银堆积如山,令尊向他借一二十万,给他两分利息,他能不借?他不怕你威麟堡敢赖他的债。”

“你是见了鬼啦,慕容门主如果聚有那么多金银,他会收家父从你手中弄到的几百两金银?”

“这你就不懂了,小姑娘,一两银子也会让人打破头,几千两银子谁肯不要?而且,慕容门主也和你爹一样,犯了同样的严重错误。”

“你是说……”

“他认为可以轻而易举吃定了我,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收了我的魂。那天我要是不去赴约,他就会驱魂役煞前来收拾我所有的人,所以我聪明,放心大胆前往赴会。冒险是值得的,他那魔域幻境言过其实,我可以大摇大摆出入,加入无人之境,我已经证明给你们看了,他已经无所依恃,所以才要你来讲理,分我的心。”

“是我自己要来的。”范梅影神色一变,变得娇怯怯可怜生的低姿势:“说实话,家父的确对你怀有戒心。我愿意认错向你道歉,家父也愿意退回你的车马金银,大家当面说开了,化敌为友岂不皆大欢喜?乔公子,冤家宜解不宜结……”

“我并不希望结冤家,是你们把我逼得上天无路的。假使令尊有意和解,去告诉他,先把我的车马金银和银票奉还,再谈其他。”

“乔公子,你不要再逼我好不好?你那有什么银票?就算有,家父的确不曾见过……”

“你又不是令尊,怎知道他不曾见过?你走吧!你还不够谈的分量。”

“我和你谈交换条件。”范梅影大声说。

“交换条件?”逍遥公子一怔。

“不错。”

“把威麟堡作抵押?”逍遥公子会错了意。

“不,我。”

“你?你怎么啦?”

“我做你的奴婢。”范梅影居然脸都不红:“黑衫客的妹妹本来也是你的死对头,她能做你忠心耿耿的侍女,我也能。”

“我的天!你把我逍遥公子看成什么人?收集美女的风流公子?”逍遥公子苦笑:“我可没有这种胃口。你真该去找品花、点翠两位公子的,他两位才有这种嗜好,你找错人了。”

“你……你拒绝了?”

“我当然拒绝,我敢把你这条毒蛇常在身边当侍女使唤?”逍遥公子大声说:“山西河南陕西,都在闹旱灾。钦差们日夜不断逼税,陕西的钦差叫梁剥皮,山东的钦差叫马阎王,破家的人千门万户。十万两银子,我可以买几千个十五六岁的美丽可爱小姑娘,可不要你这种天生媚骨又阴险又强悍的……”

“我给你拚了!”范梅影尖叫,左手一抖,右手同时拔剑出鞘,闪身侧扑。

左手暗藏的三只法轮,发出令人目眩的闪光,带起凛凛风吼,成品字形劈面飞旋而出。

相距仅丈余,理该轮现人倒。

“叮叮叮叮……”一阵清脆的金鸣震耳,一丛铁莲子把三只法轮打得停顿、翻腾。

轮裂,针落。

“好神奥的雨打残花手法!”院门外出现的千幻剑和六合潜龙同声喝采。

击中的机会,不会超过万分之一,相距太近,双方的暗器皆快得肉眼难辨。法轮飞出形成一线,铁莲子的点只有小手指大小,点与线接触的可能性太少太少了,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本来想随法轮扑上的范梅影,僵在一旁目定口呆。

“什么人?”两凤卫挡住了要进门的两位老英雄。

“看热闹的人。”六合潜龙笑嘻嘻地说。

“不许进来。”

“好吧!不进就不进。”六合潜龙不以为逆:“喂!乔公子,四面全清,旅客都打发走了。”

“谢啦!老前辈。”逍遥公子含笑道谢:“这就不至于波及无辜,晚辈放心了。”

“不谢不谢。呵呵!跑跑腿的小事,算不了什么。喂!准备好酒,咱们晚上喝两杯,晚上见。”

“晚上见。”

范梅影不死心,猛地冲上就是一剑,功贯剑尖迅疾如电,一招平常的穿针引线在她手中发出,成了可怕的致命一击。

“铮!”一颗铁莲子在剑尖前炸裂,爆出了火星。

又是不可能的现象,剑尖绝不可能击裂铁莲子。

大袖一挥,卷住了剑身。

“好精纯的苦行禅功驭剑。”逍遥公子喝采:“你这一剑可以绝壁穿铜,果真心狠手辣。假以时日,你将是武林第一位杀人如麻的女魔头。”

一声娇叱,范梅影全力撤剑。

剑纹丝不动,逍遥公子的大袖似乎像是万斤大铁钳,钳住了剑像是铸成一体了。

两凤卫大吃一惊,挥剑上前救应。

厢廊跳出甘锋和卓勇,一剑一刀映日生光。

“我来收拾这些泼妇。”甘锋怒叫,飞跃而至。

剑光撤出如幕,光幕一沉,风吼骤发,势若崩山。

两凤卫大吃一惊,撤剑疾退,觉得剑失去控制,无法阻挡排空而至的光幕,除了急退别无他途,起剑封架将是死路一条。退出丈外,仍感到彻骨奇寒的剑气依然逼人肤发,惊出一身香汗。

威麟堡的龙卫凤卫极负盛名,一照面便被人逼退得未曾有。

甘锋并没乘势追击,剑垂身侧冷冷一笑。

“如果不是在客店,在下必定杀掉你们。”甘锋眼中有浓浓的杀机:“下次你们这些爪牙,最好离开在下远一点,记住了。”

卓勇在一旁横刀而立,跃然欲动。

“你的魔剑,我的魅刀。”卓勇洪亮的大嗓门声震耳膜:“等到了威麟堡,再让他们见识见识。”

两凤卫心惊胆跳,进退两难。

范梅影双手运剑,马步渐沉,脸色不正常,呼吸已呈现不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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