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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抢夺知县

金笔秀士有自知之明,千万则让这双巨手捞中,身上任何部分被沾上,这部分就不是自己的了。

他轻灵地闪避,滑溜溜的瓦面更增加他身法的灵活,在一双巨手乱舞中游走自如。

相反地,五丁力士沉重的身躯,可就处处见绌了,三五照面,便踏破了一大片屋瓦。

“老狗,你只会替人看门,甚至连看门都不胜任,把主人都去了。”金笔秀士继续使用激将法,激怒的人容易对付些:“等我收拾了狗官,再收拾你这不尽职的老狗。喂!老狗,你到底把狗官藏在什么狗洞里,掩耳盗铃反而在外面穷嚷嚷说去了主人,骗得了谁?”

即使有天大的本事,也对付不了不接招八方游走的人。五丁力士不自量力,依然怒吼如雷拚命追逐。

生死一杖看出征结所在,另一个人也知道拖下去必定白费劲。

“朱老哥。”另一人高叫:“事不宜迟,找人要紧,没有和这小辈胡缠的必要,让我和侯老弟堵死他的逃走路线,如何?”

大概五丁力士为人刚愎自负,与人动手不许同伴加入,所以追逐期间,生死一杖两个人看出情势不乐观,也不敢贸然加入。

说堵死而不说加入,面子上好看得多。

“好吧!替我堵住他左右窜的去路,我要将他撕成碎片。”五丁力士总算同意了。

两人左右一分,两方夹击。

生死一杖是不敢正面扑上的,小心地用杖虚应故事围堵,本来是金笔秀士的手下败将,怎敢拚命上前攻击?这一来,便形成薄弱的一面空隙。

“这面来。”另一人却十分骁勇,手中的分水钩挥动时罡风虎虎:“我八爪蛟白化雨替你招魂。”

金笔秀士心中又是一惊,又是一个可怕的人物。论水性,天下十大水中蛟龙,八爪蛟白化雨名列前三名,陆上的武功也十分惊人,过去曾经在大河下游江淮一带,率领十余股水寇叱吒风云,十年前才告别强盗生涯,现在却做起保镖来了。

当然他不愿冒险往八爪蛟这一面闪避,一声长笑,身形下躺,脚前头后仰面顺屋瓦向下滑,像是失足滑倒,向舞杖虚堵的生死一杖滑去,速度甚快。

生死一杖以为机会来了,兴奋地挥杖便劈,狠招庄家打狗尽情发挥,打一个失足滑倒的人太容易啦!

杖下落,速度配合滑势,计算十分精确。岂知金笔秀士的滑势,突然加快了三倍,吱溜一声,双脚已绞住了生死一杖的双脚,猛地奋身一滚。

“哎呀……”生死一杖狂叫,有骨折声传出,扔杖便倒,狂叫声余音袅袅,掉落小巷去了。

五丁力士一声怒吼,撤下了腰间的铁链,链急弹而出,连臂远出丈二左右,向刚跃起的金笔秀士卷去。

金笔秀士再一声长笑,再次滚倒,但见人影一沉即没,跳下巷去了。

“我会找到你们主子的鬼窝的,后会有期。”他在下面大叫。

小巷黑沉沉,按理逃走该无困难。但窄巷逃走也有缺点,如果两面被人堵住,就成了瓮中捉鳖。再就是雨势不小,地面积水及胫,走动时不可能不发出声音,这点声音足以被耳力锐利的对头循声追及。

刚窜走了五六步,前面人影迎面堵住了。

“你这侠义道名门小辈,居然做起强盗来了,你将生死两难,让江湖朋友看你那老爹妙笔生花怎么说?嘿嘿嘿嘿……”是八爪蛟的怪笑声,分手钩已封闭了窄狭的巷道,堵死了去路。

“老夫要碎裂了你……”上面的五丁力士怒吼如雷,吼叫中踊身向下跳。

金笔秀士暗暗叫苦,糟得不可再糟,弄巧反拙啦!前后被堵,再往上跳已没有机会了,是拚命的时候啦!必须及早杀出一条生路来。

他一咬牙,向前冲。后面五丁力士太可怕,那根鬼铁链,绝不是他那一尺八寸的金笔所能应付得了的,唯一的生路在前面。

一声低啸,他挥笔向八爪蛟冲去。

“铮铮铮!”钩布下绵密的钩网,不但有效地封住了他狂攻的三笔,左手几乎两次抓中他握笔的右手。

八爪蛟号称八爪,攻击时左手乘隙探入,真像有八只手同时政击,经常一照面便把武功稍差的人擒住,比钩更为可怕,绰号由来有自。

巷道窄小,任何巧招也无法施展,唯一的办法是强攻,而强攻短兵刃吃亏自在意中,何况八爪蛟的武功,事实上比他更强三两分,可知他是栽定了。

“留给我……”后面飘落的五丁力士怒吼,大踏步挥链前冲。

螳螂捕蝉,不知黄雀在后;后面鬼魅似的出现两个戴了鬼面具的人,控足急行,脚下居然没传出踏水声,眨眼间便到了五丁力士身后。

“就留给你。”最贴近的鬼面人叫,不知是如何出手的,反正已抓住了还没挥出的链尾。喀啦啦链子发生急促的怪响,一抖之下,反而缠住了五丁力士的脖子,一脚踢住巨大的腰脊,狠狠地抽紧链子,劲道十分可怕。

“呃……呃……”五丁力士闷声怪叫,双手抓住勒在脖子上的链子,身形凶猛地拉动、摇摆、旋转,像被套住脖子的大蟒蛇。

“我帮你拔掉那老泥鳅的蛟筋。”另一位鬼面人超越,手中剑龙吟隐隐,叫声又娇又脆甜。

金笔秀士勇气倍增,一声沉叱,绝招点龙三笔出手,无后顾之忧,他可以放胆抢攻了。

头顶上空劲风呼啸而过,鬼面人从他的上空飞越,身剑合一凌空下搏。黑夜中用这种凌空下搏术,危险增加十倍,这鬼面人真是胆大包天,不要命了。

所以,他必须拚命了。

“铮铮……”一阵震耳金鸣连珠爆发,火星直冒。

剑气砭骨,鬼面人两剑被封住,身形飘落在他的右侧,两人并肩奋勇冲进。

不等他们第二次发招抢攻,八爪蛟大概吃了苦头,知道处境危险,身形急剧后退,如飞而遁。

后面,五丁力士倒在地下滚动,抽紧链子的鬼面人竟然无法可施,抽的劲道无法再威胁乱蹦乱滚的人,有两次几乎反而被拖倒。最后一不小心脚下一滑,凶猛的拉力传到,感到虎口一热,双臂一震,只好松手。

五丁力士发出一声怪叫,跳起来撒腿便跑,水声震耳,地亦为之震动,眨眼间便远出百十步外去了。

“这老凶魔果然厉害。”鬼面人自言自语:“混元气功已有八九成火候,我这千斤拉力依然伤不了他。”

金笔秀士惊魂初定,暗叫幸运,收了笔向两位鬼面人抱拳施礼。

“谢谢两位临危援手,大德不敢或忘,可否请教两位尊姓大名?在下敖世伦……”他诚恳地道谢。

“我知道,你叫金笔秀士。”赶走五丁力土的鬼面人说:“小兄弟,你真不该出面,严知县固然可恶,他也许该受报,但施行报应的人绝不是你,师出无名,你忘了你侠义门人的身分。”

口气相当托大,金笔秀士知道对方的身分地位一定比他高。

“晚辈……”他期期艾艾地说。

“严知县的保镖非常了得,你毫无希望。奇怪,严知县确是被人掳走了,真的不是你?”

“晚辈去晚了一步,人没见到。”

“今晚驿馆共住了三个知县,全被掳走了。我以为所有的人,都在打那位博平阎知县的主意,岂知三个知县都遭了殃,岂不可怪?”

“晚辈一位朋友,被那严知县不问情由,硬指是匪类,酷刑逼供,身死大堂被头箍锁破了颅骨,因此晚辈发誓要那狗官抵命,任何代价在所不惜。”

“走吧!咱们去仔细查查看。三个知县中,那位应山知县颜耿文是个好官,我想替他尽一分心力,走!”

三人脚下一紧,消失在小巷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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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中有错;急功心切更是错误百出。

由于闻风赶来的人愈来愈多,志在必得的人都有同一念头:尽快下手。谁都想早着先鞭,所以爆发了这场匆匆忙忙、糊里糊涂的争夺战,知县们一到驿站,所有的人迫不及待不约而同一起发动,错误百出自是意料中事,闹得乌烟瘴气,杀得昏天黑地。

脱离现场要快,而且走得愈远愈好,这是作案的金科玉律。因此事发后不久,几乎重要的人都出了城,这些犯罪专家偷渡城关的经验丰富,两丈多高的城墙,三四丈宽的城壕,阻拦不住这些为非作歹的行家。

天快亮了,雨也小了。

出东门约五六里,路通无极、嵩城两县,有一条横跨在滹沱河上的中渡桥。

桥东半里地,向南岔出一条小径,小径尽头就是有名的中渡贡宅,江湖朋友称之为真定贡家。

贡姓算是稀有的姓,因此江湖人反而容易记忆,而宅主人飞虎贡延津的飞虎绰号,反而没有贡延津三个字更为人所周知。

当然,在黑道无数高手名宿中,飞虎贡延津的名号并不怎么响亮,除了轻功不错敢斗敢拚之外,武功修为只能名列三流人物,所以知道他的人不多,在本地稍有名气而已,甚至还没有五福客栈的东主五路财神响亮。

中渡贡宅,也就是二君一王的秘窟,明里的住处却在城内掩人耳目,谁知道这些一等一的高手名宿,会暗地里躲藏在一个三流人物的宅院里?

只有最精明的有心人,才知道其中隐秘。

所谓秘窟,可知藏的人并不多,人多出入频繁,很难避过仇家的侦搜。

大多数的人,皆在城中吸引敌对的人,让那些人追错方向疲于奔命,分散对方的注意。得手的人,以最快的速度,偷越城关急奔贡家藏匿,行动有计划一切尽在意料中。

共有七个人,一个背上有掳来的俘虏,冒雨一阵急走,平安地过了中渡桥。

他们却不知,先片刻已经有人藏身在桥头的草木暗影中,留意往来的人。

贡家是一座大宅,后堂中点起了灯火。七个人都穿了夜行衣,黑巾蒙面,完全是贼的打扮。

留守在家的有十几个人,有人接下湿淋淋被打昏了的俘虏,兴高采烈往大环椅里一放。

“不必等公羊前辈回来,咱们先问口供。”那位留守的高瘦花甲老人,坐在主座大环椅中发令:“问出秘密启运珍宝的下落,等公羊前辈那些人一到,就可以立即安排另一步妙计了。”

“屁的妙计!”还没脱掉夜行衣的一个人说:“咱们有几个人送了命,善后的事多得很呢,那能立即进行另一行动?你们在马钦差身边的人,只会一股劲说干、干、干,怎知咱们干活的人辛苦?哼!”

“唷!你关老哥发什么牢骚呀!咱们……”

蓦地,有两个人同时惊叫起来。

“这是阎狗官吗?他会变?”

两个人正在察看昏迷不醒的俘虏,看出毛病来了。

“咦!难道他化装易容了?”第三个人也讶然叫。

内厅宽阔,十几个人也没感到拥挤,这一叫嚷,所有的人都向俘虏围过来。

“该死!什么化装易容?你们捉错了人。”那位花甲老人怪叫,几乎要跳起来。

“什么?捉错了人?”带俘虏的主事人吃了一惊:“也明明说他是阎知县呀!可是……脸貌……”

有人立即双手齐动,弄醒俘虏。

啪啪啪啪!另一人用不轻不重的手法拍双颊,帮助同伴将人救醒。

俘虏终于醒了,嘴角流血仍在糊糊涂涂。

“你是不是阎知县?”主事人不死心,揪住俘虏的领口将人揪起厉声问。

“问个屁!”花甲老人接口嘲弄地说:“你认识阎狗官,我也认识阎狗官,咱们这里的人,有九成的人认识阎狗官。你明明知道不是阎狗官,还问什么?你认为他像阎狗官吗?要不,就是咱们这些人昏了头认错了。”

俘虏还没完全清醒,怎知揪住他的人问什么?这时总算逐渐清醒了,疲倦的双目流露出痛苦的表情。

“你是阎知县吗?”揪住他的主事人再次厉声问。

“是啊?我是颜知县。”他强作镇定大声答。

“你不是!见你的鬼!”主事人把他重重地推坐在椅中,举掌要揍他。

“我本来就是颜知县。”他书呆子的顽固脾气冲上脑门:“你们这些是什么人?为何……”

“啪”一声响,主事人一耳光把他的话打断。

“你这狗东西!谁要你冒充阎知县的。”

“你这歹徒岂有此理!”他国字脸膛本来就颇有几分威仪,被打耳光依然不惊不惧:“我颜耿文先后出任三县县丞,两任知县,谁不知我是一个强项书生颜耿文?难道我会冒充我自己?你们到底是些什么不法之徒?”

强项书生颜耿文七个字,所有的人总算听清了。

这些人要捉的人是知县阎忠,而不是颜耿文。

天雨混乱,投驿匆匆,而动手劫人的人又操之过急,个个抢先动手,唯恐被别的人所擒走,事先根本不知驿馆同时有三个退职的知县投驿,更不知鬼使神差三个知县住在一栋官舍里,更不知道三个知县的姓读音相同。

黑夜中一听对方是阎知县,打昏就背走,半途再和追逐的人缠斗,那有工夫仔细察看查问擒来的人是真是假?阴错阳差笑话闹大了。忙中有错,错的代价也太大了些。

“你……你不是阎忠?”主事人仍不死心。

“阎忠住在我的邻舍,你们……”

“天杀的混蛋!你……”主事人崩溃了,凶狠地一掌劈向颜知县的天灵盖。

斜刺里来一只手,架住了下落的掌。

“你打死了他,如何向公羊前辈交代?”花甲老人厉声间:“他一定以为你把阎知县带回来了,必定以为你在中途掉包,谁知道你是否真的出卖了我们?”

“老天爷!我……”

“叫老天爷也没有用,好好想办法补救你的错误,也许还来得及。”

外面传来一声惨叫,所有的人皆惊跳起来。

三个人刚抢出厅门,想查看是怎么一回事。

“大家小心!”花甲老人在内叫:“是公羊前辈带人赶来了,一定有人不死心跟来,引起了搏斗,大家赶快带兵刃出去……”

“啊……”抢出的三个人狂叫着摔倒。

两支剑狂风似的卷入,交叉搏杀凶狠绝伦,所经处有如风卷残云,剑到人倒,眨眼间便冲上堂,地下倒了七具死尸。

后面跟入一个矮小的人影,像老鼠般窜走,令人看不清形影,手中的匕首更为阴狠辛辣,把那些又惊又怒四面闪避的人,一个个出其不意摆平,下手狠辣,出手便向要害招呼,一沾即走,留下的必定是濒死的人。

灯火大部分熄灭,厅中幽暗,一冲错之下,人已死掉一半,说狠真狠。

花甲老人措手不及,想找兵刃已来不及了,剑已排空而至,百忙中大吼一声,连环劈空掌全力劈出自保,要用内家绝学作生死一拚。

一支剑抖出一朵剑花,风雷骤发,劈空掌力被剑气震得四散而分。

另一支剑乘隙突入,无情地贯入小腹要害。

“呃……你们是……”花甲老人抓住贯入小腹的剑,话未完,剑抓不住后收离体,空气灌入腹,内脏立即堵住了剑孔,全身气散攻消。

厅口又出现一个人,与先前杀入厅的三个人一样,穿夜行衣戴黑面罩,迎着向外冲的一个人吐出一掌。

远在八尺外的人嗯了一声,向后退了两步,哇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向下一仆,挣扎难起。

“从后面撤,快!”这人向已屠光里面的人,正背起颜知县的同伴叫:“我断后,把他们引到郊野玩玩,不必等我,走!”

来如风雨,去似轻烟;好一场出其不意的快速搏杀,如汤泼雪,似虎入羊群。

“啊……”这人仰天发出一声长啸,吸引大宅内的人注意,从容不迫退出院子,跃登屋顶在屋顶缓缓向东走,像是在屋顶上散步。

大批从府城撤回的人,潮水似的向后院涌。

有人发现屋顶上的人影,呐喊声中,纷纷上屋追逐,向东追出贡宅,追入郊野渐追渐远。

贡宅共遗留下三十余具尸体,没有一个活口。所以,主事人根本不知道掳回来的人,是颜知县而非阎知县,还以为掳回的阎知县破人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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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期间,金笔秀士与两个鬼面人,跳城出了南关外,跟踪两个黑影,冒着细雨紧蹑在后面。

他弄不清自己为何跟着这两个鬼面人走,也许是鬼面人临危援手的感恩作用吧!他这两天对两个鬼面人的活动略有所知,但不知他们的身分底细,与身分不明的人同行,是相当危险的事,尤其他们用鬼面具掩起本来面目,他一个侠义门人,真应该保持距离,以免蜚语流长。

但他毫不迟疑地与他们结伴,无暇进一步权衡利害;世间有些事,是不需谨慎地仔细权衡利害的。

跟踪两个黑影跳入一座建筑的后院,他才发现这是位于滹沱河北岸的滹沱河神祠。

这是一座有三座殿堂的神祠,平时只有三个年老的管祠人照料,有水旱灾才有人前来求祷,官府春秋两祭才有士绅们光临。西面里外,就是南下的大桥广济桥。

竟然有人利用神祠藏身,不怕河神降罪。

两个穿夜行衣的黑影,钻入后院的两座房舍,突然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再也听不到任何声息。

没有人走动,看不到灯火,整座河神祠阴森死寂,似乎长久以来,这里就是不沾人气的地方。

三人在附近搜了两遍,一无所见,最后伏在屋脊上,分向四周居高临下搜视。

“门窗全都是闭牢的,人怎么一进去就无声无息?不合情理。”他向身侧身材稍矮的鬼面人低声说:“除了大殿有长明灯之外,各处看不到一星灯火,奇怪。”

“咱们被人发现了。”身材稍高的鬼面人语气有点不安:“刚才那两个家伙是诱饵。”

“怎见得?”他有点不信,就算不下雨,凭他们三人的神奥轻巧与老练的跟踪术,对方发现的成算,绝不会超过一成。

“不要小看了这次来真定想发横财的人,小老弟。”鬼面人摆出老气横秋教训人的气派:“这两个家伙直接出城,毫不停留一口气便往这里走,就是预先定好的诱人入迷途的妙计,以掩护其他的人平安脱身。这里房舍虽然不多,但隐蔽而格局散漫,咱们如果要逐屋去搜,还没搜完就天亮啦!”

“那……前辈的打算……”

“就让他们带我们去找其他的人。”

“这……可能吗?他们既然把我们引来……”

“他们也认为跟踪的人以为无利可图,不耐烦必定死心离开了。这里地势对我们有利,能走的方向只有北面比较容易些,所以,我们离开到北面去等。”

他想想也对,三人立即匆匆跃下自西面撤走。

他们走后不久,两个黑影重新现身,反而跟在他们后面,直等到他们向北折走,这才互相一打手势,继续向西走了。

广济桥附近烟雨蒙蒙,官道空荡荡鬼影俱无,两个黑影越过桥头,攀上南关的关墙,消失在房舍栉比的南关一条小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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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栋连进的阴森古宅靠近城根,东面不远处是颇有名气的赵将军祠。

第三进的一间密室内,里面灯火明亮,外面黑沉沉,四周戒备森严。

里面有七个人,其中有夏姑娘、五湖老怪、氤氲鬼王,与那位风度极佳的青衫中年人。

壁柱下,吊着一个浑身湿透,留了两撇鼠须的人,仅脚可以沾地,大概被吊得有点受不了,哼哼哈哈发出痛苦的呻吟。

“狗官,你如果不赶快招,就得准备皮肉受苦了。”五湖老怪狞笑着,用一把锋利的牛耳刀,在俘虏的脸上磨来磨去:“你的几个心腹仆人,押送财物从那条路走的?快招。”

“你杀了我我也不说。”狗官居然咬紧牙关忍受折磨:“我说了,你们同样会杀我的。”

“阎知县,我们可以保证不伤害你。”夏姑娘嗲声嗲气地说:“你必须相信我们的诚意,我们要的只是你那些从百姓身上搜刮来的财宝,对杀你毫无兴趣,要钱不要命,这是我们行事的宗旨。钱财是身外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你如果留不住命,再多的珍宝对你也毫无意义。说吧!何必等身上掉了几块肉再说?反正你一定要说的,早说些就不必受苦,对不对?”

“我不相信你们的保证,我要你们依我的条件来谈公平的保证。”

“你的条件是什么?”五湖老怪阴笑,牛耳刀的刀尖,突然刺破阎知县的右颊,立即有鲜血缓缓沁出小创口。

“哎……哎唷……”阎知县狂叫。

“说!”五湖老怪大声叱喝,刀尖移向左颊。

“我说……我……说……”阎知县惊怖地厉叫。

“快说!”

外面,突然传来三记叩门声。一名中年人到了门旁,伸手拉开房门。

“什么事?”中年人向门外的人问。

“雷、贺两人回来了。”门外的人欠身恭敬地回答。

“怎么说?”

“有人跟踪他们,被他们引到河神祠去了。”

“是什么人?”

“不知道,要不要传他们两人来问问?”

“不必了,没有重大事故,不要打扰。”

“是,小的遵命。”

这一打岔,阎知县没能将珍宝秘密运送的秘密说出。

“长上的侍女回来了吗?”

“没有。”

“她们负责监二君一王的人,返回时要小心接应。”

“小的知道。”

“好,辛苦些,小心了。”

室门掩上,五湖老怪的注意力拉回至阎知县身上。

“现在,我听你说。”五湖老怪得意地阴笑:“你那些心腹仆人……”

“哎……”门外传出骇叫声。

“砰”一声大震,室门闩断急震而开。

“哈哈哈哈……”稍高的鬼面人当门而立大笑:“果然妖魔鬼怪联手了,可被我找到啦!你们捉了阎知县?就是这个人?”

氤氲鬼王站得最近,手急眼快,拔剑一闪即至,剑出狠招飞星逐月,似乎想一口气把鬼面人扎十几个窟窿,反应极为迅疾。

“散魂香来了!”鬼面人怪叫。

氤氲鬼王的剑并不怎么令人害怕,令人害怕的是交手中途,袖底悄悄散发出来的散魂香,有不少武功高明多倍的高手名宿不知这鬼王的底细,死在他的下三滥散魂香下,死得糊糊涂涂。

一口叫穿了鬼王的恶毒伎俩,鬼王已经来不及变招了,啪一声响,鬼王人藏在身后的左手一拂,短手杖不轻不重搭住剑推偏半尺,鬼王收不住势直撞而入。

“你可以去做鬼之王了。”鬼面人说,右手扣住了鬼王的咽喉,五指一收一拉,咽喉立即出现一个大洞,鲜血与气狂流喷出,身躯继续前冲,冲出门外去了。

外面本来站着身材稍短的鬼面人,向侧斜跨一步让出去路,然后闪电似的超越稍高的鬼面人,剑如经天长虹,里面的一个中年人连人影也没看清,剑已贯肋入体。

第三个出现的是金笔秀士,劈面碰上了夏姑娘。

“原来你就是阴魔夏秋姬。”金笔秀士半惊讶半失望地说:“你还真像一位名门淑女呢!打!”

斜刺里冲来一个面目阴沉的人,大喝一声,一记推山填海近身抢攻,招发时劲气山涌,双掌的潜劲阴寒砭骨,击实了很可能骨肉化泥。

攻阴魔的金笔折向,一振之下,阴狠霸道的掌力四散,笔尖一闪,贯穿了那人的左肩井,加上一脚,把那人踢得仰面摔倒。

阴魔一声娇啸,右指左掌罩住了金笔秀士。

金笔秀士哼了一声,金笔一拂,嗤一声与指力虚空接触,笔一震稍向上扬,指功也一哄而散。

他的左掌也从笔下吐出,一招袖底藏花,接住了拍向胸腹的纤纤玉掌,啪一声两人各退了一步。

“碎玉掌!”金笔秀士冷笑:“再接你几掌你就黔驴技穷了,你最好撤剑,听说你的魔幻三剑十分不了起呢!”

两人重新缠上了,阴魔不撤剑,改用指功与爪功疯狂地进击,金笔秀士也收了金笔,以一双肉掌步步进逼,一记还一记招招硬接,各展所学打得天昏地黑。

密室宽敞,但六个人交手,就显得有点施展不开了。稍矮的鬼面人,把五湖老怪逼在壁角,老怪的鸭舌枪递不出招式,只能用近身的挡架少数几招勉强支持。

稍高的鬼面人,把那位英俊的中年蓝衫人逼在另一壁角。蓝衫人似乎两手空空,脸上有安详的微笑,慢慢地向后退,双方皆无意抢先出手。

“李大妖神,你们妖魔鬼怪四个人,很少凑合在一起,没想到居然联手凑合在一起了,果真是利害可以让死仇大敌结合在一起,只要有利可图,仇恨又算得了什么?”鬼面人轻拂着短手杖,用嘲弄的口吻说:“妖魔鬼怪联手,果然非同小可,二君一王那么多人也劳而无功,被你们四方合作巧布玄虚轻易地把人弄来了,佩服佩服。”

李大妖神不能再退了,后面已无退路。

“你不必装神弄鬼,我知道你是谁。”李大妖神镇静地说:“六合潜龙,李某不是怕你,而是你不该管这档子闲事。”

“管什么闲事呀?”

“阎知县是众手所指的贪官,他替税监阎王马堂搜刮,山东的百姓恨之刺骨,你侠义英雄能管这档子事?而且,马阎王派了许多爪牙来追赃,二君一王也是马阎王的外围忠实走狗,他们都来要狗官的命,我等于是火中取栗救了他的狗命,你能管?”李大妖神振振有词,似乎夷然无惧:“你们已经杀了我两个随从,也杀了鬼王,我会公诸天下,向阁下讨公道。”

“你最好现在就向老夫讨公道。”六合潜龙咯咯怪笑:“老夫管的不是贪官的事,老夫也不认识那一个是阎知县。老夫不但杀了你的随从,你那些以小聪明派人四出诱敌到河神祠喝西北风的爪牙,与及这间屋子里的一些狐群狗党,大概没有一个活的留下了。咯咯咯……李大妖神,你再不使用你的妖法,就没有机会了。”

“裴老鬼,不要欺人太甚。”李大妖神终于不再镇静,脸上的安详笑意渐渐消失。

“老夫不知道欺了什么人,只知道你们在驿馆公然掳人在这里酷刑煎迫。咯咯咯……好像你的小手指,曾经钩动腰袋的小饰环,我猜,如意浮香拿出来了,好哇!好久没碰上玩香的大男人,可有得玩了。”

“你……”

“赶快全拉出来呀!香就可以尽快泄放出来啦!”

“在下的兵刃不在身边。”李大妖神不敢将小环全拉出来,对方已经识破玄机,当然不怕如意浮香,泄放出来必定浪费了宝贵的浮香。

“哦!你的搜魂旛?咯咯咯……李大妖神,你令老夫为难,总不能让你大摇大摆走来走去找旛呀?”

李大妖神眼神一变,哼了一声。

“也许,用不着在下的旛搜你的魂。”李大妖神的口气变得强硬了。

“的确也许,但老夫不吃激将法这套老把戏,老夫要把你一身零碎,一件一件榨出来。来,老夫先用左手和你玩玩。注意,玩真的哪!”

李大妖神冷冷一笑,眼中杀机慑人心魄。

室门外,飘入一条丝巾。

另一面,稍矮的鬼面人,刚好一剑贯入五湖老怪的心坎,几乎把老怪钉在墙壁上。

金笔秀士舍长用短,收了笔徒手与阴魔缠斗,虽则占尽上风,但想在短期间内,把滑溜如蛇以阴柔的劲道游斗的阴魔击倒不是易事。

主要的原因,是他曾经对阴魔颇有好感。当然,那时他不知道这风华绝代的女郎,是恶名昭彰的阴魔,阴魔成名比他早得多,双方以往一直没有机会碰头。

六合潜龙终于有点醒悟,李大妖神的神色反应太反常,不合情理。

这瞬间,老怪杰的眼角余光,瞥见悠然飘落的玉色丝巾,丝巾正轻柔地下降。

“小心有人在室外搞鬼?”老怪杰急叫:“屏住呼吸,跳窗……”

“哈哈哈哈……”李大妖神狂笑。

蓦地阴风乍起,李大妖神突然幻化一团黑雾,重现时已脱出六合潜龙的控制范围,离开壁角死境。

稍矮的鬼面人,晃了晃便跌倒在五湖老怪的尸体上。

金笔秀士发出一声怒吼,金笔破空而飞。

阴魔夏秋姬无巧不巧地仰面便倒,神智已模糊不清,不知金笔志在要她的命,金笔以毫发之差,掠过她的前额。假使她不倒下,金笔必定贯穿她的眉心,好险。

“我要你们生死两难!”李大妖神怒吼,向倒下的鬼面人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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