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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征服皇甫

沿一条乡村小径不徐不疾赶路,沿途留意附近的动静,只要发现有佩剑刀的人走动,便得及早趋避,不想和这些人拼老命。

现在,他知道有三批人,为了仙书秘笈你争我夺,八仙过海各展神通。陆大仙的雄风会、天暴星的四海社,已不再以他为主要目标,主目标是那些伪书。他避免与那些人碰面冲突,凶险程度降低了。

弥勒教异军突起,目标锁定了一会一社,与他无关,因此弥勒教对他没有威胁。

这都是他对当前情势的估计和猜测,其正确度和可信度,连他自己也无法肯定,也不怎么介意。

这条通向东乡的小径,平时行走的乡民就不多,傍晚更是难见人迹。五面场往返县城的人多些,往东村落零零星星,在外走动的人自然少了许多,人都早早返家了。

五面场其实行走的人也不太多,那座早年矗立的豫州故城,早就被历史的洪流所淹没,目下只是一座不足百户人家的小村。北面近西里余,便是皇甫家的宅院。

对皇甫家的事,他已经抛诸脑后了。那位秀慧的小姑娘找他拼命,他一点也不介意。在他眼中,这种小丫头根本不能算是女人,戏弄一下开开玩笑无伤大雅,他挨了揍也是罪有应得,那能计较?

皇甫家出了些什么事故,他并无所知。

他信步沿小径不徐不疾行走,像一个返家的乡民,盛书的包裹和行囊,早就藏起来了,手中点着打狗棍,以为没有人知道他的身分,警觉心虽有,但已相当淡薄。

路右出现一家茅舍,炊烟袅袅,一定正在准备晚膳,门外的果树枝繁叶茂。

没有家犬吠叫,不合情理。

这种路旁的单独茅舍,一定会养家犬的。

他居然忽略了,泰然经过门前。

“救……命……啊……”紧闭的柴门内,传出近乎虚脱的求救声。

他一怔,站住了。

没错,斜阳西沉,可看到后进烟囱升起的炊烟,表示这家茅舍的人正准备晚膳,屋内有人,为何门闭得这么早?求救声又是怎么一回事?

“救……命……”门内继续传出叫喊声。

“哇……啊……”接着传出儿童的嘶哑叫喊声。

毫不迟地,他踢门冲入杂乱的堂屋,吃了一惊。

黄昏将临,堂屋幽暗光线不足,但景物依然清晰。他所看到的是,七个男女老少皆被四马倒攒蹄,用粗麻绳捆得结结实实,一个个头青面肿,显然是这家农宅的老少,被人捆起来打得很惨。

七个人分别躺在各处,动弹不得,有几个已濒临昏迷境界,再救晚些可就有性命之忧。

他警觉地快速入内先搜全宅,一无所见,这才返回堂屋,替这些人解绑。

他身上没携有利器,必须“解”开捆得牢牢的绳结,浪费不少工夫,而且得逐一解救。

先解一男一女的两小童,然后解那位布衣布裙的大嫂,突然嗅到村妇的衰弱呼吸中,有一种他不算陌生的怪味,淡淡的,不留意还真无法发觉。

他突然心中一栗,毛发森立。没错,先解救两个男女童时,也嗅到这种若有若无的怪味,他并没留意。

这说是,他已经嗅人这种气味许久了。现在,他发觉不妙了。

解绳的手突然一软,五指不由自主地松开,眼前发晕,蹲着的双脚失去支撑力。

他知道士当了,后悔无及。

任何人见了堂屋的情景,也会激起同情心加以解救。捆手脚的麻绳又粗又韧,打的是死结,如无锋利的刀,必须费工夫解结。

这期间,所嗅入的奇药有时间发挥功能,拖得愈久,中的毒愈深。

七个男女老少所散发的淡淡怪味不是奇药,而是事先服下的解药味。所以,他对这种怪味不算陌生。

他身形一晃,坐倒在地,本能地挣扎,仅动了几下,不但无法挣扎站起,反而跌倒了。

门外踱入两个人,两个不算陌生的人。

没错,是那位扮村姑的人。他曾经略为抹除村姑脸上的化装,发现是一个美丽的女人,化装术并不精,改变肤色不用脂粉而已。

另一个是年轻的英俊大汉,穿着劲装佩剑挂囊,人才一表,气概不凡,但地位比女郎低,跟在后面像随从,相貌相当出色,与女郎颇为相配。

女郎不再穿村姑装,穿嫩绿色的淑女连身衫裙,佩剑古色斑斓,中型百宝囊绣了一条古龙图案。

是陆大仙的人,投宿在高陞老店的六女三男中的一男一女,事先谁也不知道她们是陆大仙的党羽大援,情势急迫才采取协同搜索行动,暴露了身分。

这里是布下的陷阱,经过的人如果听到呼救声,一定上当救人,自投罗网乖乖就擒,毫无反抗的机会,听到求救声进行抢救,命运便注定了。

他摊开手脚,勉强可以挪动手臂,似乎仍图挣扎,虎目涌现惊恐的神色。

美丽女郎不认识他,不知道曾经被他用飞石击昏,夺走了百宝囊,女郎的百宝囊是稍新的,更换的备用品。

幸好他身上没携有可疑物品,百宝囊已经被他丢掉了。

“很像是陆大仙所说的高明。”年轻大汉在旁说:“穿村夫装,人才一表,手上有挑包裹的手杖,心地好匆匆救人,所以暗中保护天暴星的猎物张家老少。”

“唔!很符合特征。”美丽女郎点头:“天暴星夺走了他的仙书秘笈,他不死心仍在偷偷摸摸伺机而动。这条路通向天暴星的匿伏处,他走这条路理所当然。问问他,那些仙书他如何从王道士手中获得的,河南来的人语焉不详,要问清楚。”

他大感困惑,这两人竟然不知道,天暴星已经丢了仙书,不知道仙书转落在弥勒教的人手中。也许一直在这里布陷阱,不曾与自己人接触,所以消息不灵通,对多变的情势不了解。

“遵命。”年轻大汉恭敬地应诺。

“不要毁了他,陆大仙要向他取口供。”美丽女郎在向奴仆下令:“陆大仙桀骜不驯,被他数落毕竟不是愉快的事。”

“属下有分寸。”

“那就好。”

年轻大汉一把揪住他的领襟,拖起抵在墙壁上,左拳连吐,先在他的肚子来上五记短冲拳。打了再说,显然是迫取口供的行家,先把人打个半死,令精神与肉体崩溃,回答时不敢胡说乱招。

“呃……呕……”他痛得五内翻腾,大汉每一拳皆力透内腑可怕极了。

“你就是叫高明的人?”大汉沉声问,抵住他的手并没放松。

他浑身发软,被抵在墙上真不好受,如果能站立,痛楚会大为减少,可惜他无法站立,被抵得几乎无法呼吸,胸骨快要被挤压变形,甚至像要断裂内陷。

“我……我是……”他虚脱地答。

噗噗几声闷响,肚子又挨了几下重击。肚子被拳击实,不会折骨裂肤,但痛楚令人难以忍受,不但发呕收缩,而且阵痛绵绵不绝。

“你的仙书秘笈,王道士珍逾拱璧,他为何交给你?你是他的什么人?”年轻大汉厉声追问。

“我……我根本不……不认……认识他……”

一膝盖撞在他肚腹上,他双眼一翻痛昏了。

点人中抽耳光,最后一盘凉水把他泼醒了。

“你再撒谎,我要你生死两难。”年轻大汉的语音在他耳畔轰鸣:“招!从实招来,招!招……”

他被摆放在八仙桌上,脚步开始肿胀,口鼻血流如注,剧痛绵绵折磨着他,眼前朦胧,不知人间何世。

“我……不认识他……”他的语音破碎,几乎难以分辨音义。

他没有撒谎的必要,但没有人会相信他的话,双方如果不认识,会把仙书秘笈轻易地交给他?

“你生得贱,不大吃苦头不会招。”美丽女郎当然不信他的话,以为他顽强不肯招,扳转他的身躯,食中两指猛然点在他脊中的筋缩穴上:“我不信你是铁打的人不怕痛楚,看你撑得了多久。”

开始是身躯开始抽搐,然后浑身抖动,手脚逐渐收缩,每一条肌肉皆以躯体为中心,颤动、绷紧、收缩、虬结……片刻间,他蜷曲如猬,身躯似乎缩小了一半,抽紧的肌肉不住跳动,浑身颤抖,沉重的八仙桌也发出移动的格格怪响。

对方要口供,就不可能弄死他,早晚要把他交给陆大仙审问,他一定可能争取到活的时间,陆大仙不可能在这附近逗留,这里只是一处设伏区。

无边的痛楚他受得了,身躯的剧烈变化,却不受意志力的控制,而是生理上对刺激的本能反应,呈现在外的悲惨痛苦形象令人同情。

女郎与大汉都是铁打的心肠,反而觉得快意。美丽女郎的脸上,流露出愉快的神情。

“我等你求饶。”女郎扳动他似乎缩短了一半的颈项,脸上有怪异的笑意:“求饶表示你愿意把供,我们不苛待愿意死心塌地,向我们膜拜祈求庇佑的人,合作对你有好处的,快求饶,快!”

女郎在用手感觉他颈喉的变化,如果他求饶,必定本能地点头叫喊。

他不叫喊,仅张大着嘴,忍受无边的痛楚,喉间毫无声音发出。如果换了旁人,恐后早就叫喊有如天崩地裂了,痛苦发出叫声是反射性的本能;发出尖叫也是自卫的本能。

筋缩穴不能久制,那会令人变成残废,抽紧的筋与肌肉,会失去弹性而难以复元,后患无穷,连骨头也将因之而变形,甚至折断。

他的身躯像是缩小了一半,蜷缩如猬猛然地抖动,脸上的脸肉扭曲变形,状极可怖。

门外出现两名中年大汉,发出一声唿哨。

“天色不早,该赶回去会合了。”一名中年大汉说。

夜幕低垂,堂屋更幽暗了。

“好吧!把他带走。”女郎一面说,一面在他的背脊连拍三掌。

身躯一震,肌肉开始徐徐舒张。

一名中年大汉抢入,将他扛上肩向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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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距城东北郊野相当远,距那一带你追我赶暴乱区,足有十里左右,回城南长街也有七八里。四个人在暮色苍茫中,沿小径奔向城南。

远出三四里,已可看到长街的隐约灯光,小径通向城东南角的金马门,是乡民进城的路径。

迎面来了两名青衫飘飘的佩剑书生,夜色中仍可看清面貌,齿白唇红眉清目秀,像是十五、六岁的俊秀小书生,佩的剑可不是饰剑,而是杀人的利器。

“该死的!你们还敢在郊野游荡?”右首的小书生毫无文味,嗓音一听便知是女人。

“呸!你两个假货是何来路?”女郎怒火上冲,这位假书生的话引人反感。

“你们这些人昼夜不断,在我们附近不断撒野,搞得鸡飞狗走,依然不肯罢休,实在不像话。”小书生不理会她的问题,声色俱厉提出指责:“已经向你们提出警告,限你们明天日落之前至剑园报到,居然不撒走回去准备,仍敢在这附近踩探,该死!”

“你在说什么?”女郎大惑不解,真听不懂小书生话中的含义。

“你想装糊涂一脸无辜相?”

“你这小泼妇敢在我面前人模人样,不知死活。我在这里留意外围动静快一个时辰,仅捉到三个可疑的人,好不容易才弄到一个有关的重要猎物,正打算回去呢!你两个假货也是可疑的人,正好一起捉回去好好拷问来路。”女郎的口气更为托大,声落身动一闪即至,毫无顾忌地伸手便抓右面的小书生。

年轻大汉也不慢,扑向左面的一个。

听口气,便知女郎四个人,是在外围断路的,留意过往的可疑人物,目的在于对付或者侦查天暴星的人,也可能负责阻绝天暴星的外援,远在追逐区外,不知道区内所发生的一切事故。。

从她们酷待高大元的态度估计,可知她们是在天暴星重新夺获仙书秘笈之后,派来此地布伏的,所以认为高大元已经不重要了,天暴星已从高大元手中夺走了仙书。至于天暴星再次得而复失,仙书被弥勒教的人夺走以后所发生的事,消息还没传到,情势的变化她们并不了解。

她们根本不知道小书生说那些话的意思,更不知道限令明天日落之前,到剑园报到是怎么一回事,只要把人先擒住,便可知道底细了。

她们都是以强者自居的人,强者的想法是先制对方再言其他。

先将对方置于完全掌握中,其他的事便可任意予取予求。

伸出的纤手五指半屈半张,表面上看的确是抓,但高手的抓变化甚多,随时可改为用指掌攻击。抓应该是擒拿术的技巧,技巧不圆熟,只能抓衣襟衣袖像村夫打架,推扭拖拉把衣裤撕破而已。

女郎的手探中宫而入,似要抓领口,其实抓爪掌皆控制中宫,可在瞬间改攻中宫这一片禁区任何部位,变化万千,探怀取乳攻腹部是要害。

中宫也容易防守,转体招手便可封住。而且可立加反击回敬,稍练了几天的武朋友,也不会笨得面对面敞开中宫,让对手正面出手排空直入。

小书生不转体不抬手,仰面便倒像是使用铁板桥技巧避招,下面莲足上挑,取下裆十分阴毒。双方都快逾电光石火,一接触便绝着齐出。

一声沉叱,乍合的四个人影骤分。

女郎与小书生各向侧闪出丈外,手与脚曾经发生小接触,劲气四散,都用上了内劲。

另一假书生与年轻大汉,也倏然中分。年轻大汉的右脚向下一挫,但仍然站稳了,大概挨了一记不轻不重的打击,可能有点难以禁受。

先下手为强并非真强,女郎和年轻大汉反而落在下风。

两个中年大汉无暇多想,丢下仅剩半条命,筋骨失去活动能力的高大元,拔剑疯虎似的向两个假书生猛扑,剑上风雷乍起。

女郎与年轻大汉,也掀剑扑上了。

蓦地八步风生,异声四起绿焰飞腾,两上假书生的身影,在朦胧夜色中突然缩小。

“咦!”女郎讶然惊呼,随即一声轻叱,也身躯缩小,剑也变形,像一道白虹,逐渐缩小的身影随在白虹后面,像灵蛇归穴,向正在依稀缩小的假书生飞射。

异声四起,阴风迸发,正在变异的身影蓦然幻没,一切异声怪相旋起旋灭。

两个中年大汉,斜摔出两丈外挣扎难起。

女郎幻现在路侧丈外,持剑的手抖得厉害,脸色苍白,呼吸急迫。

年轻大汉坐倒在路中,剑无法举起。

“白莲妖孽!”女郎变色惊呼。

四支剑同时进攻,显然没有占到丝毫便宜。

四十年前,龙虎大天师在山西陕西举事,攻城掠地大肆杀戮,打出的旗号就是弥勒教,号称是白莲社的正统真传。

但迄今为止,白莲社公开扬言李教主是冒牌货,与白莲社无关,白莲社只有法主而没有天师。

数百年来,打出弥勒下生旗号活动的人太多了,多一个冒充的龙虎大天师,不足为奇。

老实说,天下各地佛、道、巫的秘密组织,比可以站在阳光下的佛门宗系,正一道各教派,数量超出百倍,查不胜查禁不胜禁,谁也无法查出他们的真正系统源流,无法认定到底谁可以称正统或旁支。

白莲社否认龙虎大天师的身分,龙虎大夫师李福达李教主父子,也否认目下白莲社的张教主是正统。

“快走,咱们不便招惹他们。”年轻大汉爬起来急叫,惊惧的神情明显。

不管是白莲教或龙虎大天师的弥勒教,都是组织遍天下,号称天下级的大组织,在江湖的实力令人谈之色变。

而苍天教仅是近年创立的组织,活动地盘限于京都山西,算是地区性的秘密组织,仍在发展期,哪能有与天下级组织硬碰硬的实力?对方略一示威便退走,显然无意作进一步的报复,如不见机离去,可能有严重的后果。

美丽女郎心中有数,两个假书生并非示怯撤走的。

“我们的人可能出了意外变故,回去再说。”女郎不安地说:“这两个假货所说的话包含玄机,不知道是何所指,恐怕另有隐情,得作进一步了解,走。”

“咦!人呢?”爬起寻找高大元的大汉,一面寻找一面惊呼。

“会不会是两个小泼妇用妖术摄走了?”另一名也在寻找的大汉问。

“不可能,她们没有时间注意丢在地上的人。”美丽女郎语气肯定:“她们怎知道我们所捉的人是谁?情况发生太突然,一沾即走,你们都是目击者,她们哪有余暇将人摄走了。”

一阵好找,毫无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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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元哪有能力逃走?他是强提剩余精力,滚入路旁的深沟潜伏,躲过这场劫难。

他身无长物,因此对方一直就不曾搜查他的全身。

已先被令筋骨散软的药物所制,对方不搜身不算犯错。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搜的,他身无寸铁。

嗅到异味,他便猛然警觉,可惜发现得晚了些,后悔已来不及了。

他曾经没收了一个假村姑的百宝囊,检查囊中的物品,不但知道对方善用些什么邪门法宝,而且知道所用的药物兵刃。几瓶药物中,其中一瓶所激发的气味,就跟掌握中所嗅到的气味相同,所以他没感到陌生。

他是药物行家。他师傅四海魔神,就是内丹派的大师级高人。内丹派虽说丹自内求,与金丹派或丹鼎派,借助外求丹药不同,但对丹药的研究与应用,仍然相当重视。练武朋友不论内家外家,对药物的应用重视是相同的。

他弄清了对方使用的几种药物性质,也知道那些是解药。可是,被制在先,失去使用解药的机会,他只能凭本身的修为,全力阻止进一步的伤害,抗拒与排斥药物的威力,争取自救的时间。

夺获的解药,他已改装用小竹管盛藏,藏在靴统内,体积细长不易被发现。

滚落沟底的草丛,他可以取解药服用了。

四男女失望地离去,凶险远离他安全了。

被捧得好惨,头青脸肿内腑离位,缩筋的彻骨奇痛,几乎令了崩溃,这痛苦刻骨铭心。

怨毒的火苗从心底涌升,激发了他潜在的光天野性。

他师父绰号四海魔神,魔神的门徒岂是善男信女?只不过他出身书香世家,他老爹是教授夫子,读书人以恕道为先,强迫他接受后天的忠恕观念,变化气质压抑先天具有的潜在野性。

可是,与他老爹相处的日时并不多,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一连串的意外苦难,把他的野性诱发出来了,一发便不可收拾。

从河南与医仙王金相遇始,鬼使神差被波及凶险连连。

直至昨晚被三种神功猝然一击,以及这次的受苦受难,形容为祸不单行灾祸连连并不为过,其所谓走了霉运冲了煞,一霉三年祸事接二连三,难怪他心中不平衡,难怪他野性蓄劲待发。

内心的怨毒一发,是极为可怕的灾难,如不毁了别人,就毁了自己。

他虽然没练成钢筋铁骨,即使无法预行运功护体,这点打击创伤他承受得了,伤害不了他的根基。昨晚三种奇功猝然一击,他也不曾运功护体。

服了解药,他咬紧牙关,等体内各种功能恢复之后,忍受痛楚用坚韧的意志力,行动三周天,再服下一些保元的丹药,在沟底因疲劳过度而沉沉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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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之前,要把真的仙书送至赤铸山剑团。

这警告出于弥勒教的人口中,具有相当程度的震撼力,虽则提出警告的人,并没亮出弥勒教人物的身分,但所显露的实力,已令当事的人心中栗栗,瞎子吃汤团心中有数,岂敢忽视这极具威胁性的警告?

到何处去找真的仙书秘笈?这期间你抢我夺,到手的人加以掉包当然有此可能,高大元同样有掉包的嫌疑。

天暴星第一次夺获时,确是真的仙书秘笈,已被名叫许真阳的爪牙所证实,不会有错,接着书被高大元乘乱夺回,次日方重又被天暴星夺获。这期间,会不会被陆大仙的人所抢走?

必须三方对证,或许四方对证。

因为弥勒教从天暴星的人手中,出其不意抢走了仙书,事后声称书是假的,一面之词能采信吗?

各方都积极准备,雄心勃勃作最佳的打算,有信心应付即将到来的生死存亡大搏杀,首先便是集中全力找到攻守俱佳的基地,与及获得地方上可以争取的奥援。

天一黑,陆大仙的人,已离开高陞老店,在皇甫家聚会,总人数超过五十大关。

天暴星的人,也在长河的支流中江北岸一家农舍集结,人数也增至三十人以上,仍有人陆续赶来会合。受伤的几个人,则留在长街的客店内治疗养伤。

天暴星损失最大,是最大的输家,发誓要找陆大仙了断,认为三个爪牙是被陆大仙的人下的毒手。

对来自弥勒教的威胁,反而没放在心上。

鸠占鹊巢,皇甫家成了陆大仙的基地。

皇甫俊不再是一家之主,躺在床上无法动弹。陆大仙拒绝给与解药,须等到这里的事告一段落再言其他,以宅主人的生死做胁迫价码,不由皇甫夫人不由他们摆布,手段相当狠。

天一亮,皇甫家可用的人手,全都派出踩探消息,仅留皇甫夫人和爱女淑玉坐镇,以防县城的治安人员前来查问,也负责应付附近邻居前来走动。

陆大仙也派出五分之四的人,一部分潜赴赤铸山,侦查剑园的动静,踩探有关剑园的底细。另一部分人,在附近防范天暴星前来寻仇,搜寻高大元追查真仙书的下落,必欲得之而甘心。

龙家三姐妹,她们带了三待女,与三位年轻英俊的男保镖,正式与陆大仙聚会,也在皇甫家安顿。

但在名义上,她们不受陆大仙节制指挥,而且是暗中的司令人,陆大仙在神色上,却不怎么顺从恭敬,双方的关系颇为微妙,指挥出现双头马车难以驾驭现象。

三姐妹出去了两个,留下老三龙紫虹坐镇,负责控制皇甫家的人,完全控制了皇甫夫人的活动。

昨晚布伏捉住高大元的人,就是这位龙三姑娘。

陆大仙也亲自出动了,带了两个爪牙四行,负责至长街一段地区,接近市东桥(孝烈桥)一带搜索,发誓要擒住高大元,追出仙书秘笈。

如果得到真本仙书,他也不会拱手奉送给弥勒教。为了掳劫医仙王金,与及王金所携带的仙书秘笈,苍天教花了巨额的金银,礼聘不少老江湖,数千里奔波准备远赴南荒,目的就是这些仙书秘笈。

如果仙书秘笈到手,他有决心与仙书秘笈共存亡,岂肯轻言放弃?因此他已经把弥勒教看成死对头。

已经是巳牌正,他们已搜遍了市东桥附近的民宅,没发现有陌生人养伤,搜得肝火上升,极为焦躁不安。时光飞逝,得准备应付弥勒教的挑衅了。

两个爪牙一是芳华仙史陈芳华,另一位是神爪翻天范天虹。

那晚掌指爪三种奇学的主人,仍然走在一起,实力空前雄厚。

三种神功猝然一击,依然被高大元脱逃,三个脸上无光,这次如果碰上了,出手绝不会留情,认为吃定了昨晚受了重伤的高大元。

龙三姑娘对软骨松筋奇药信心十足,肯定表示高大元一定是被人偷偷救走的,必定找地方躲起来请人救治,绝对不可能获得解药。因此,陆大仙拼命向附近的民宅搜寻养伤治病的陌生人。

天色近午,该到街上午膳了。

三人找到通向长街的小径,逐渐接近市东桥。

路古竹林突然钻出一个黑衣人,是天暴星的一位身分颇高的爪牙。

“陆大仙,愿意平心静气谈谈吗?”黑衣人挪了挪插在腰带上的佩刀,在路约丈余淡淡一笑问。

“老夫没有什么好谈的,尤其不想和食言背信的人谈。”陆大仙声色俱厉:“你们答应与老大合作,结果在紧要关头……”

“陆大仙,你这就不上道了。”黑衣人不在乎陆大仙气势汹汹,截断对方的话:“当时你们倚仗人多,陈兵相胁犯了大忌,敝长上迫于情势,不得不表示合作的态度。当然,也牵涉到利用我们的念头。江湖鬼蜮,各展神通,互相利用是常事,你又何必死抓住借口不肯甘休?彼此都为自己的利益……”

“你给我听清了……”陆大仙也在抢着说话,嗓门提高了一倍。

“你才需要给我听了。”黑衣人的嗓门也提高一倍,看谁嗓门大气势足:“以往人手足,摆足了威风,所以敢向咱们四海社肆无忌惮胁迫,咱们认为是奇耻大辱,这口恶气隐忍已至极限,到此为止。”

“哼!那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

“是吗?你最好不要再犯错。”黑衣人冷冷一笑,鹰目中冷电乍现:“本社精锐已经抵达,群情愤慨,回报的情绪高涨,要不是敝长上力加疏导,恐怕一早便已展开报复的行动了。我相信你们已经接到弥勒教的警告,你希望本社与弥勒教并肩站吗?”

“你不要狗仗人势,利用弥勒教虚张声势。告诉你,本会有十足的自信,可以应付任何牛鬼蛇神的挑战。你们如果不将王道士的仙书秘笈交出,一切免谈。你们弄一些伪书故意落在弥勒教手中,制造事端转移目标的阴谋不会得逞的。你说,真的仙书秘笈你们给不给?”

“你怎么这样蠢?”黑衣人在教训晚辈:“怎么可能是名震天下的名宿?那些仙书抢来抢去,在我们手中停留了片刻,便一而易手,根本就没有时间察看那些书。结果最后夺到手的弥勒教,声势汹汹指称有人掉包,夺到的是伪书,向你我两方施加压力。可想而知的是,你我双方皆成为众矢之的,他们却不受注意,渔人得利,风险由你我承担。你我如果也上当互相残杀,他们会笑掉了大牙。想想吧!是否值得再次联手合作?”

黑衣人的话确有几分道理,具有相当程度的说服力。这期间仙书你抢我夺,陆大仙的人并没沾手,天暴星的人一而再得而复失,哪有余暇掉包?也无此必要。

“你们也受到警告了?”陆大仙意动,不再冲动。

“没错,咱们已经开始反击了。”

“老夫有先决条件。”

“什么意思?”黑衣人神色不再冷。

“追回仙书之后,一定要交给我。”

“独吞?对我们有何好处?你真会打算,想玩弄四海社于股掌间?”黑衣人大为不满:“你在开什么玩笑?”

“不要和我争。”陆大仙也怒容满面。

“哼!在下……”

“那些仙书秘笈,你们毫无用处,却是本会一些长老们,必须取得的经典。目下双方所要对付的人是弥勒教,聚两方之力便可稳操胜算。带我去见天暴星,我和他平心静气谈谈。”陆大仙的强硬态度,突然急转直下。

陆大仙口气软了,总算明白利害,双方联手面对威胁,总比单方承担有利多多。天暴星可能真有大援赶到,互相杀戮岂不便宜了弥勒教?

“好,我带你们去。”黑衣人目的已达,欣然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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芜湖县城很小,周径仅四里多一点,所以并非商业区,藏身不易。

不易,并非不可能,城内大街小巷甚多,只要肯花钱,身分清白,找地方藏身并不难。一旦获得安身的地方,安全性大增,至少大白天绝不会有凶险,在城里打打杀杀不仅犯忌,而且会被治安人员瓮中捉鳖,除非是夜间,通常不会发生暴力事故。

当然啦!杀手刺客行凶的可能性大增,在大街上也可能被杀手从二十步外击毙,不至于发生犯斗凶杀事件。

老江湖心中有数,城内其实并不安全,武功高强的人,出了事可用最快速度,跳城出困逃之夭夭。治安人员即使能衔尾追出,也只能目送的鸿飞杳杳。所以,唯一可靠的是躲得隐密。

高大元躲到城内去了,一个弱者躲进城里理所当然。

可是,他却不聪明。躲的地方是县后街小巷的一家民宅,花了一两银子预定躲三天,却不隐密地匿伏不出,反而不时在外走动,外出购买一些日用品,也在附近的小食店,解决早午膳填五脏庙民生问题。也许是认为躲进城便安全了,歹徒恶棍不敢白天在城内行凶。

住处是一家做小本生意的偏屋,宅主人家中人丁少,偏屋是空置的三间小房,平时没有人居住。一两银子住三天,不包括膳费,价钱比住高陞老店高几倍,难怪受到宅主人的欢迎。

他是一早就进城藏匿的,脸是红肿还没完全消褪,一脸霉相,但相貌与修伟的身材并没改变,穿的青直裰也依旧,在街上逛了一圈,便被有人心人盯上了。

几乎所有的人都在找他,是必欲得之的猎物。他该聪明地悄悄逃至河口市,乘船远走高飞。在城内藏匿,也应该像冬眠的蛇虫潜藏不出。

已经是未牌初,小巷很少有人走动,每个人都有活计,天不黑不会提前返家。

他携了一些购来的日用品,取出钥匙开启角门的小锁。角门是偏屋的出入门户,不需经过正屋的大门。

两个隐身在左右邻舍屋角的青衣人,突然抢出向他飞纵而至。

他似乎不知道有人从后面接近,恰到好处地推门入屋,门在他身后准确地开闭、上闩。

两个青衣人仅差了一步,没能及时抓住他。

两人一打手势,毫不迟疑飞跃登上瓦面。

小巷不远处,两个荆钗布裙的女人,看清了两个青衣人的手势,也一鹤冲天登上邻屋的瓦面。

不便破门而入,跃登屋顶定可跳落院子,光天化日她们高来高去,可知等得不耐烦,第一步门前挟持失败,毅然进行第二步入室行事。

所有的人,都认为高大元容易对付,所以派来对付他的人,掉以轻心是意料中事。两个青衣人没进一步思索,为何门前挟持失败的原因,冒失地登屋,两起落便找到小院子,毫无戒心地向下纵落。

“砰砰”两声怪响,两人重重地摔落在小院子里。两人的脑后枕骨,各挨了一颗指大的小石子,一击便昏,劲道恰到好处。

后堂的暗影中抢出高大元,快速地将人拖入后房藏匿。

从邻屋跃登的两个人,由于隔了几栋房屋,根本无法看到两个青衣人的身影,更不知道青衣人跳落何处,反正到了这一家的屋顶,没看到两个青衣人的形影。这表示没有人带路,得靠她们下去寻找了。

轻估了对方,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两个青衣人毫无顾忌往下跳,便付出代价,玉枕穴被击中,正躺在后房内人事不省。

两个女人也往下跳,但提高警觉严防意外,而且不是一同跳下的,先跳下的人完成警戒监视四周,确定没有危险,这才打手势招呼同伴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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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街的平民房舍,格局各有不同,不可能按规格区分堂院厢间,通常仅分进,有进无厢。如果是两间门面而仅住宿一间,另一间不能算厢,简称偏屋,可租赁与人使用,里面也分进,中间小院有些地方称天井。

这是说,先前两个青年人,是大意地跳天井而下的,认为刚进门的高大元,仍在前进堂屋一带逗留,不可能进门便往后堂走,从天井跳下,不但可以迎面堵住,也可以守株待兔。

两个女人的心意,可能与两个青衣人一样,跳下天井,便堵住了前进的后堂门,悄然潜伏,等候高大元进入。

事先不曾潜入踩探,估计错误。

后进的厅门是闭上的,突然传出哼俚俗小调的歌声。

两女一怔,人怎么这样快就进了内厅?假使她们面向前一进的后门,身后有人袭击,用暗器铁定可以把她们摆平,十分危险。

先后跳落的两个青衣人,便是脑后被小石击中的。

两女颇为惊讶,也许屋内还有其他的人居住。两位男同伴不见形影,也让她们诧异。

里面有人唱小调,可知她们的两个男伴并没来过。

“咦!是不是弄错了地方?”哪位扮普通妇人,脸色不健康的女人低声说。

“不可能。”另一个褐脸膛的女人语气肯定。

“孙武和李义呢?他们应该在这里呀!”

“恐怕是他们弄错了,跑错了方向。”

“可是……”

正在疑神疑鬼,后厅门支呀呀怪响拉开了。

“咦!你们……你们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当门而立的高大元,向两女高声问:“两位大嫂,你们是不是跑错了地方?”

两女与两个青衣人,都没携带刀剑,大概知道不宜携带刀剑在城内闹事,治安人员这几天勤快得很,城内城外出动了壮勇,不时在街上巡逻。

衣内,可能携有短兵刃。

腰间用布加裹的百宝箱,有足够的杀人暗器。

他的外表,也显得两手空空,连手杖也不在身旁,像是刚返家置妥买来的日用品,毫无戒心在厅堂活动,无意中启门发现了不速之客,虽惊讶却无戒心。在城内是安全的,没想到会是入侵的人。

“没错,你就是叫高明的人?”身材稍高五官秀美的女人一面说一面走近,认出他的身分:“我们是来找你的,你躲在城内并不难找。”

“对,我就是高明。我想起来了,你们两个女人,虽然化装易容术很不错,便我仍然认出你们是天暴星的人。”他沉着地说。

这次,他不再采取逃避示怯态度应付,表示知道在屋子里也无法逃避,有胆气面对凶险了。

“对,我们是四海社的人,你逃不掉的。你知道我们找你的用意……”

“我却不知道你们为何仍不放过我。”他抢着说:“你们已一而再把仙书秘笈抢走了,继续煎迫,未免太不上道了吧?”

“仙书秘笈是假的,真的你藏在何处?由于有你干预本社的事,被张家老少用金蝉脱壳计逃掉了,损失惨重,更直接打击本社的威望,你真该死。把真的仙书秘笈交出,我放你一马,以往的过节一笔勾销,你可以平安离境。阁下,机会不要错过,性命要紧,仙书秘笈不值得你用性命来交换,是吗?”

“仙书秘笈被你们抢走了好几次,众所周知有目共睹,居然说是假的,再找我胁迫交出真书,这算什么阴谋诡计?故意让其他也想夺书的人找我,你们就可以把书藏起来置身事外?”

“少废话!我要带你去见敝长上,你可以向他分辩。你是乖乖的跟我走呢,抑或是打昏背出城?”女人大为不耐,声落人已近身,面对面伸手可及,手一动便可向他行有效的攻击。

“芜湖是有王法的地方,你们最好不要无法无天。你们走吧!我不计较你们对我所加的伤害,我受得了。”

口气相当强硬,流露在外的神色,却掩饰不住内在的恐惧,甚至手脚出现抖动,似乎随时皆可能转身逃命,逃入厅堂找角落藏身。

女人看出他外强中干的缺点,本来就没把他看成人物,这一来更是戒心尽除,把他看成可以任意宰割的三流混混,也被他的话所激怒,纤手疾挥掴耳光,出手的速度并不快,劲道也有限。

一声闷响,左颈根反而挨了一劈掌,举起的纤掌还没抽出,快逾电闪的打击已先一刹那光临。

另一个女人本来堵在门旁,用目光向厅堂内搜视,看是否有可疑的征候,没留意同伴的举动。近身对付一个只能逃的三流人物,一个人尽够了。刚听到打击声,没弄到清到底谁挨揍,脑门一震,便失去知觉。

四个高手男女,糊糊涂涂被打昏了,没发生格斗,英雄无用武之地。

揪住两女的背领,拖死狗似的拖入厅后的房舍藏妥,重新出现在厅堂,惬意地喝茶。

厅门大开,可完全看到天井的景物,只要有人往下跳,皆可落入他眼下。桌上堆放了一把拇指大的小石子,随时皆可以用作暗器。

他知道,后续的人将很快地到来。下手的人失踪,当然会派人察看结果。

不再有人跳入,前面传来拍门声。

拉开大门,他一怔,但并没感到意外,只是公然叫门使他感到有点不寻常。

是两个千娇百媚的女郎,很美很美,二十余岁芳华正盛,黛绿衫裙薄施脂粉。那位发髻上饰物仅一枚金钗的美女,似乎像是侍女,虽则穿的衫裙仍像有身分的贵妇,但举止却像侍女。

是陆大仙的人,他不会料错。

陆大仙与天暴星分分合合,他了然于胸,至于为何不与先前四个男女同来,他就无法了解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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