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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地窟追逐

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地下更难辨高低,来人竟然以轻功急急赶路,不用问,定然是对这一带地形十分熟悉的人,也是绝不含糊的高手。

突然来人在十余丈后倏然而止,有一人轻声说道:“咦!怎么会听到石壁移动之声?难道鬼怪在白天也会出现么?”

另一人哼了一声说道:“这里面还有什么白昼黑夜?鬼怪我可从未亲见,咱们小心些。”

两人似有所警觉,无声无息地一步步向前摸来。

地道中无丝毫光源,玉琦目力虽佳,但也仅能模糊地分辨丈内之物,再远些便无能为力了。唯一可倚的是耳朵,但对方功力不等闲,几乎听不到任何声响。

“得”一声,来人一不小心,将一颗小石带得发出了微响,清晰可闻。

玉琦用新学到的心法调息,凝神戒备。他已测出两人的功力不等闲,而自己却又想擒住他们鞫问菁姑娘的下落,这不是简易之事,但他非如此办不可。

他贴壁而立,准备全力一击。

滚石声一响,两人似乎略为停顿,片刻即又摸索前行,双方逐渐接近了。

蓦地,后面十余丈转角处,又传来了沉重不稳的脚步声,时起时没,且有轻微的喘息声隐隐传到。

前后皆有人,玉琦心中微檩。

黑暗中,传出前面两人之一的沉亮喝声:“什么人?”

后面的步音倏止,显然那人已经止步了。

“说。”那人再高叫。没人回答,玉琦想:“他们在盘道了。”

“怎不回答?”那人的喉音更响了。

地道中沉寂如死,只有气流飘荡的轻嘘。

玉琦感到前面两人左右一分,无声无息地逐渐走近。

他们终于进至一丈之内了,玉琦可以清晰地看到,那是两个黑衣高大人影,右手按在剑把上,左手在身前立掌护身,缓缓移到。

玉琦本来不愿暗中偷袭,但权衡得失,他不得不决定。

黑暗中,来人已接近身侧六尺之内。

玉琦不愿偷袭,但决定出其不意猝然下手。他功行双掌,力凝掌心,猛地大喝一声:“打!”

声出,掌继后倏拍,双掌分袭两人,无声无息但劲道奇猛的真力骤吐。

两名贼人本已凝神戒备,闻声知警一掌登出,身形向后疾退,同时火速撤剑。

他们的功力不等闲,应变也够快,可是玉琦目力比他们高,而且身在暗处,早已存心计算他们。更妙的是他的掌力是无声无息的潜劲,令对方无法揣测掌从何来。

“噗噗”两声闷响,双掌全皆拍实,一中左肩,一中右臂。

左面那人左肩立碎,人向右一冲,“砰”一声右肩撞在石壁上,他“嗯”了一声,便躺倒在壁下。

右面那人右臂着掌,臂骨立折,“呛”一声出鞘一半的长剑飞跌,人亦向左一冲。他的功力比左方贼人要高,在身形左跌瞬间,飞起一腿。

“噗”一声闷响,两人都倒了。那一脚踢中了玉琦的右胯骨,力道不下数百斤。

玉琦功力已增加不少,那一脚仍能把他踢倒在地,危极险极!

他忍住痛楚,人一倒地,即顺势向左急滚,奇快地拔出左面贼人的长剑,左手一按地面,身形向右急射,长剑疾挥。

右面刚倒地的贼人臂折脚疼,正想挣扎爬起,长剑已到胸际。他临死拼命,向右略转,左掌斜拍剑身,再飞起一足,猛袭玉琦下阴,他要拼个同归于尽。

这次玉琦不上当了,一沉腕,人向右飘,把那家伙的左掌削断,剑尖下沉,贯入左胸,立时了账。

这乃是眨眼间事,说来话长。

玉琦宰了一人,心中暗叫“好险”!要不是已先将贼人的臂骨击碎,分去他的真力,胯骨准被对方踢碎,那可就灾情惨重。

他向左一闪,贴壁而立,静待后面的人现身。

转角上那儿,一点声息俱无,显然未弄清这儿的景况,地道中委实太黑了。

那人身材中等,手臂胁各处隐有血迹,一支长剑隐在肘后,左腿有点不便,正贴在壁间向这儿凝神戒备。他身穿银灰色夜行衣,神情疲惫。

他是谭兆祥,陷入地洞中已一天两夜了。乃妹目下不知何往,从昨晚就已经失散,各奔前程。经一天两夜的拼斗,他身上负伤累累,行将筋疲力尽了。

他不能久呆下去,要找到出路才行,良久不见声响,他便一步步向前摸索。

玉琦也等得不耐,他不能耽搁。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必须冒险一闯,谭家兄妹和两位姑娘需要他援救出险。

他剑垂身侧,也一步步向前移。

双方愈来愈近,心头都有点儿沉重。

快接近至丈余了,两人的身躯皆贴在一侧,矮身前移,谁也不敢大意。

两人的衣着都是银灰,论功力和目力,玉琦稍高半筹,但他不知对方就是谭兆祥,万一出手便糟了。

最先发现对方人影的是玉琦,当他一看到模糊的灰影也贴壁而来时,哼了一声,立起发难,长剑一伸,腾身向前猛扑。

兆祥一听哼声,便发现灰影疾扑而来。在两夜一天中,在地道所发现的贼人,全是一身黑衣,乍一见灰影,心中不无疑惑,以为是自己的小妹,可是又不敢断定。

他向左一仆,一剑斜挥,并乘势飞退,贴地反掠。

“呛”一声剑触清鸣,双方皆被震退,距离一远,人影便杳。玉琦目力虽佳,但兆祥贴地而卧,相距两丈,他无法看见。

经此一来,谁也不敢妄动。玉琦按捺不住,他岂能在这儿干耗?沉声喝道:“出来!大爷也是单人独剑,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咱们俩必须有一个溅血横尸,出来!”

他一面说一面走出路中,凝神准备进击。

兆祥一听耳音厮熟,大喜道:“是杨玉琦大哥么?”他也走出道中。

“啊!你是谭兄兆祥?”

“天哪!你也陷入地道中了?”兆祥收剑奔到。

玉琦探囊取出绿珠,绿芒骤现。他一看兆祥浑身血迹,惊道:“你受伤了,可要紧么?”

兆祥一笑,喜悦地叫道:“不打紧,皮毛之伤,只是左腿挨了一记闷棍,有点不便。”

“令妹呢?”

“一落地道陷阱,便告分散,目下生死不明。”

“快走!我们得赶两步,我的同伴也陷在这儿了。”

“谁?有几个?”

“两位,就是赶跑毒无常的那两位姑娘,她们是为救你们而来的,我们得尽力。”

“这就走!”

玉琦收了绿珠,向前便闯。

×

×

×

转了两个弯,前面传来人声,火光大明。玉琦说道:“也许到了他们的秘窟,闯!”

前面是一条岔道,有三个贼人高举火把,正转过前面角落,向左急奔。

两人脚下加快,紧钉在他们身后。

玉琦轻声道:“让他们带路,捣他们的巢穴。”

正走间,有一个贼人说:“五哥,刑室那小妞儿真美,落在坛主手中,真够她受的。目下地道出口全部封死,上面那四个魔头不得其门而入,坛主叫咱们紧守各处要道,他却自去痛快,真该咱们倒霉。”

另一个贼人叱道:“狗娘养的!你胡说八道不要命不打紧,咱们可能跟你受罪,干吗不闭上你那乌嘴?不开口死不了吧?”

玉琦大惊,说道:“不好!咱们得赶快到刑室,抓他们带路。”

声落人向前急射。兆祥心中更急,蹑后急追。

事已急,玉琦可不管什么江湖规矩了,鬼魅似的逼近,剑已递出。

“嗤”一声贯入最后那人的后心。剑是最差劲的凡铁打造,缺了许多口,锈迹斑斑,所以发出响声。

出剑拔剑捷逾电闪,尸身未倒人已抢先越过,顺手挥剑横拍,“噗”一声击中中间贼人的颈根,剑到人倒。

兆祥也在这时扑到,他越过玉琦,长剑银芒乍闪,急点最先那贼人的风府穴。

玉琦手急眼快,伸手扣住向前仆倒贼人的左肩,往怀里一带,挥剑锷在贼人人中穴上一按。

最先头那贼人功力和帮中的地位,都比后两人高;后面人的火把向下一跌,火光一摇,他便已警觉,“嘿”了一声,猛地向右旋身,手中火把向后顺手扫出。

“啪”一声火花飞溅,剑顺火把杆锲入。两下里都够快,可是兆祥却抢了先机,剑过无声,贼人的右胁恰好迎着剑尖,贯入胸腔之内。

兆祥跌脚道:“糟!没救了,这家伙真不济事。”他只好捡火把使用。

玉琦用剑锷将贼人点醒,用剑架在他的脖子上说:“老兄,带咱们到刑室,饶你不死,不然……”

贼人被剑拍得七荤八素,但看清了两人的面容,吓得一哆嗦,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走……走不动。由这儿向左折入白石走道便……便……是刑……刑室。”

“走不动你就死!”玉琦恶狠狠地说。手略一按,剑锋几乎破肌切入。

贼人面色死灰,颤抖着急叫道:“我走!我走!”

玉琦将他一推,剑点在他的后心上道:“快!领路。”

贼人站稳,正想向前一冲。可是他没有玉琦快,剑尖已破衣而入,冷冰冰的锋口入肉半分。

“我警告你,少打歪主意,免得后悔。”

贼人倒抽一口冷气,忍着疼痛向前走。不久果见一条岔道在前展开,地下的石面是白色的。

贼人领着两人折向左,踏入白石走道。

十丈外,有两个人的背影,一身黑衣,肘隐单刀,一见火光便猛地转身。

兆祥鬼精灵,已将火把扔了。

玉琦更手急眼快,撤剑出手一把扣在贼人颈间,低声冷冷地说道:“用暗号混近,不然,哼!”

三人向前急走,一冲五丈。

火光一熄,两名贼人一撇单刀,两面一闪,隐身在壁缝间,作势扑出,有一个厉声大喝:“什么人?站住!”

三人站住了,玉琦用传音入密之术,在贼人耳畔说道:“回答,要保命就听话。”

贼人只觉颈上那只大手,像只炽热的火钳。不要命的人到底不多,他当然得保全性命,大声回答道:“银堂香主方仁。”

“风。”对方在大喝。

“火。”贼人硬着头皮答。

“雷电。”对方又问。

“交鸣。”贼人对答如流。

“来干啥?”

“有事禀告坛主。”

“呸!你想死?坛主刚进去不久,天大的事一个时辰后再说。”

这时双方已进至两丈之内了。

“嚓”一声,守卫贼人擦亮了火折子。

火折子是他们的勾魂符,火光一起,玉琦一掌拍晕领路小贼,腾身扑上,兆祥也在同一瞬间,飞步抢出。

守卫贼人也够机警,火速丢了火折子,伸手去扳壁上的铁把手,同时一刀劈出。

剑如长虹射到,玉琦知道迟延不得,脱手猛掷,一闪而入。同时人凌空纵起,“饥鹰搏兔”向另一人凌空伸爪下击。

贼人一刀落空,“嗯”了一声,胸前已被长剑贯入,刀竟脱手飞跌,“当”一声堕落壁下。

另一贼人手刚触警铃把手,一刀斜削。岂知玉琦出其不意,却从上空攻到,人未到掌先到,雄劲的潜流猛袭天灵盖,贼人脑袋如被巨锤所击,一声未出向后便倒。

兆祥赶慢一步,长剑“叮”一声将飞来的单刀击落。

两人身形刚止,左面石壁突然发出格格之声,向内徐移,里面传出一个粗嘎嗓音:“马癞子,干啥弄得叮当乱响?吵得坛主火起,得准备砍掉你那癞脑袋瓜。”

声落,石壁移动声也停了,里面火光一晃,现出一个黑巾缠头的大脑袋。

玉琦已将剑拔回,一闪便列了石门边,说道:“你的脑袋瓜也得搬家。”

贼人“哎”了半声,五只手指已罩住他的脑袋瓜,只一带,便乖乖躺倒。

玉琦手指一带,闭了他的哑穴,一手抓住他的腰带向上提,往石门内推,说道:“带路,往刑室。”

贼人够凶,猛地侧转身躯,右肘后带,向玉琦胁骨撞到,力道确是不小。

“噗”一声,手肘撞在坚硬的剑把上,贼人只觉痛入心脾,肘骨若裂,哑穴被点叫唤不出,龇牙咧嘴状极可笑。

壁间有一盏红色大灯笼,光线甚强。玉琦将剑横在贼人颈下,低喝道:“要死,你就不走;要活,带咱们到刑室。”

贼人看不清身后人,可看清了颈下血腥触鼻的长剑;剑是芬品,鲜血附在上面,令人看了汗毛直竖。他惊出一身冷汗,乖乖举步。

这是依山凿成的石通道,下面铺以白瓷方砖,甚是宽敞,每隔十丈有一盏灯笼插挂在壁间。

前面是一条十字通道,他们向左一转,突然刀光一闪,向玉琦顶门劈落。

玉琦向后急退,他的手抓住贼人后腰带,所以连贼人一同后退。“克嚓”一声,一把钢刀端端正正砍入贼人脑袋瓜,几乎将脑袋砍成两片。

原来壁角里贴壁站着一个白衣贼人,突然一刀砍出,幸而玉琦身法够快,没被砍中。

他丢掉贼尸,一晃之下,长剑已点在那人的七坎大穴上,略一用劲,贼人穴道半闭,浑身发软,丢了刀,面无人色地瞪住玉琦。

“打开刑室门。”玉琦轻喝。

贼人没做声,呆呆地直视,牙齿格格抖震。

“你敢不听?”玉琦厉声喝,伸一只指头儿在贼人期门穴上一按,冷冰冰地又说:“你没尝过七阴搜经和分筋错骨的滋味吧?要不要试试?”

贼人一听,只觉浑身发抖,战檩着说道:“好汉饶命,我……我这就……就开。”

“你要是想声张,或者弄鬼触发机关,定不饶你。七阴搜经可治铁铸的金刚,你自问忍受得了的话,请便。”

“小人……人……不……不敢。”

“动手!”玉琦说,撤回一指一剑。

贼人转身走到一盏灯笼下,取下了灯笼,伸手入石缝中摸索。

只听“哢嗒”一声,接着机轮轧轧之声大起,石壁徐徐向后退去,随又向右“支支”急响,潜入卡槽中。

石壁门一开,里面是一个宽广约十丈见方的大厅,八盏发出惨绿光芒的大灯笼,照得石厅阴森可怖。

沉喝之声乍起,声势唬人。

正左右三方,共有六座石门,每门两侧,各有两名赤着上身的大汉,手中执着光闪闪的厚背大环刀。

当他们看清厅处来了陌生人时,同声怒吼,可是却未离开原位,仅将刀举至胸前呼喝。

玉琦向开启刑室门的贼人低喝道:“饶你不死,但得委屈阁下一会儿。”手向下一带,扫中贼人背心灵台穴,贼人咕咚一声,栽倒晕厥。

玉琦和兆祥大踏步进入厅中,环顾众贼一眼。他们都跃然欲动,但却紧守门户不离原地。

“贵坛坛主何在?”玉琦厉声问。

“阁下是谁?”正面一个大汉高声问。

玉琦用剑向他一指说:“你说,坛主何在?”

大汉怒叫道:“刑室重地,你怎敢闯来大呼小叫?该死!”

玉琦知道这些人都是穷凶恶极之徒,和他们斗口,那是浪费时间。便向兆祥一挥手,沉喝一声,向前猛扑。

大汉刀沉力猛,等玉琦一扑近,怒叫一声,挥刀便劈。

蓦地石门后移,窜出一个身穿白色劲装,胸前绣有一枝紫色小剑的中年人,大喝道:“什么人?敢在这儿撒野?”

声出剑出,撤剑的手法迅捷绝伦,像一道闪电,一闪即至,剑气锐鸣,慑人心魄。

双方皆以奇捷的身法前扑,快得令人无法看清人影。“铮”一声清朗的金铁交鸣,两人在双剑相错的瞬间,同时振腕撇剑,各被震退五步。

玉琦心中一凛,有这个强敌出现,救人之举,成功之望微乎其微。这一夜中,他知道自己的功力进步不少,仍难胜得这个白衣人,他用了全力,手臂仍感到酸麻,对方确是可怕的强敌。

白衣人也被这一震惊住了,剑尖前指,喝道:“好小子,原来你没死。”

“大爷命长着哩!阎王不收,死不了。阁下尊姓?咱们倒是剑逢敌手。”玉琦冷冷地答。

这时,兆祥正站在玉琦身后,六名赤身大汉紧守原位,并未扑上。

白衣人傲然一笑,指了指胸前的紫色绣剑,说道:“看这儿,要是不识清字坛中,紫堂香主惊鸿一剑樊和的大名,他算是在江湖白混了。听说你是玉箫客岳景明的门下,可是真的?”

“哈哈!你猜猜也好,等你溅血之时,再告诉你不迟。”他一面笑,一面徐徐移前两步。

惊鸿一剑不住冷笑,也挺剑上前两步说:“浪得虚名,玉箫客的门人,如此而已。像你这种材料,本帮紫堂香主中,车载斗量。但你能接下本香主一剑,已经不错了。”

玉琦知道拖不得,冷哼一声,踏出两步,剑化龙吟向上一振,招出杀着“银河飞星”。但见剑影倏向右升,蓦地回头反射,捷逾电闪。

惊鸿一剑在对方剑向上振的瞬闹,哼了一声,一招“流云飞瀑”斜掠而出,招出一半,立变“流星赶月”,由内侧空门猛射玉琦胸前璿玑穴和唇上人中穴,认穴之准,不差分厘。这家伙在卖弄剑术了。

岂知玉琦这招“银河飞星”是先诱敌深入,然后由侧方突然攻入,惊鸿一剑果然上当,遽然猛进。

“嗤”一声裂帛响,惊鸿一剑的左肩衣立时开裂,肩外侧鲜血激射。

“着!”玉琦倏然叱喝,“唰”一声长剑再翻,攻到对方腹下,急似电光乍闪。

惊鸿一剑一时大意,被对方神奇的招术逼得手忙脚乱,一招先机已失,立处捱打的危局。

总算他不含糊,时腕疾沉,人向右急退,口中大叫:“兄弟们上,擒下他们。”

叫声中,他连封五剑,退了丈余,腰中鸾带断坠地下,右胯骨也有一道剑口,总算保全了狗命。

玉琦谨记双绝穷儒所传要诀,如果无法一剑制敌,就先设法让对方流血,果然奏效。他连连得手,对方心胆早寒,抢尽了先机,绝招迭出,宛若长江大河,怒潮狂涌,一连三剑,把对方逼退丈余,全无还手的余地。

六名赤膊大汉真听话,同声虎吼,六把大环刀向前一涌,像六条疯虎。

兆祥一声不吭,向前一冲,突又半途转向,一招“神龙摆尾”向右后猛旋,急袭后方两名大汉。

“哎唷……”两名大汉中倒了一名,另一名钢刀一偏,抽身急退。但晚了半分,右大腿开了一条血槽。

前面两名大汉一左一右,凶狠地扑上,夹攻玉琦两翼,两把钢刀罡风四发。

玉琦身形一挫,招出“追云射月”,剑向左右疾吐,人凌空前掠。

刀招落空,剑分别点中两大汉的前额,在他们还未倒下的瞬间,剑似长虹,射到惊鸿一剑的顶门。

惊鸿一剑已缓过一口气,大喝一声,振出一朵剑花,他用上了全力。

“呛呛”两声,双剑连续狂震,人影各退五步。这种拼老命的打法,极为名家所不取,因为只消一方稍弱,必定无可幸免,也许落个两败俱伤。

玉琦飘落丈外,人刚落地,两把大环刀已经闪电似的攻到,来势极为凶猛。

好玉琦,临危不乱,身形向下一挫,他用上了叠骨法,身躯矮不过三尺,在两把钢刀下闪过,双手一伸,单足点地贴地飞旋,攻出一招“大地龙旋”。

他身躯倏然恢复原状,两大汉四只小腿断落地面,上身向前一仆,刚好撞上玉琦拍出的两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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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瞬间,六座石门全部开启,涌出一批全身白色劲装,胸前绣有紫色小剑的男女。

玉琦和兆祥骇然一惊,暗叫“完了”!仅一个惊鸿一剑樊和,已经无法占到上风,这一下来了三十余名紫堂香主,地方又窄小,施展不开,看来今天得埋骨此地。

他俩想赶忙撤走,可是来不及了,刚退了两步,身后已响起极为刺耳的叱喝:“站住!小子,你们的末日到了。”

两人止步回头,暗叫“苦也”!

进入刑室的石门外,一排并列着六名男女。中间,是昨晚被赶走了的天盲叟,这人玉琦在南雒老店曾有一面之识,不算陌生。另两人是邙山婆婆和彭家元。玉琦就是被邙山婆婆一掌震伤了内腑的,更不陌生。

另三人是新面孔,穿一身银灰劲装,带着面罩,看不见本来面目。

发话的人就是天盲叟,他沉着脸又说:“生有时死有地,在劫者难逃,你终于还未逃出秘窟。扔剑投降,或许能免你一死。”

玉琦知道走不了,心中反而平静下来。

“哈哈哈……”他仰天发出一阵狂笑。

六个人由天盲叟率领,踏入室中。四面共有近四十人,所有的兵刃全向中间斜指,想闯任何一方皆是不可能之事。假若他们同时向中间冲进,玉琦和兆祥必定尸裂肉飞。

假瞎子闻笑愕然,厉声问道:“小狗,你笑什么?”

玉琦止住笑,举起手中残剑,朗声道:“只有姓杨的拼死好汉,没有投降的杨家子孙。”

一旁的谭兆祥也狂笑道:“杨大哥,快人快语,壮哉!小弟今天也是死得其所。”

天盲叟目中凶眼突翻,阴森森地问道:“小狗,你与龙门杨家有何渊源?”

玉琦心潮一涌,几乎脱口吐露身分,但仍然忍住了,泰然地亮声说道:“凡是姓杨的人都有渊源,五百年前是一家。假瞎子,你问这些废话,无聊极了,来来来!有种你就和大爷见过真章。如果你们一起上,大爷们两条好汉同样不含糊。你,既然忝为武林前辈,在小辈们的叫阵下,假使你有脸退缩,大爷亦不怪你。”

天盲叟不理玉琦,转问兆祥:“那小狗,你贵姓大名?我崔真替你传信江湖,免得你的家人找不到收尸之处。”

兆祥呵呵一笑,也举剑说道:“要问名号,全在剑上。江湖朋友抬爱,叫我为无影客,姓名你自去打听。大爷不领你的情,哼!我也想斗你一斗,你可敢一试?”

“老夫成全你们。”天盲叟冷冰冰地说,举手一挥,四面的人全退后数步,贴壁而站,垂下兵刃戒备。

他踏前五六步,将黄玉杖向后一背,扬左手向玉琦一招,阴阴一笑道:“你先来,我老人家要擒住你活剥,不怕你不吐实。”

玉琦向兆祥用传音入密之术说道:“谭兄弟,我掩护你向左首石门冲。”

兆祥也用传音入密之术说道:“不成,我脚下不便,功力目下只能用上三成,不可能侥幸的,咱们拼吧!可是,我对不起你,累你……”

玉琦用掌拍拍他的肩膊,大笑着打断他的话道:“兄弟,别废话!大哥我先走一步了。”

说完,大踏步上前,在天盲叟身前两丈屹立,双瞳神光四射,举剑的手如同钢铁所铸,没有丝毫晃动,脸上神情从容,嘴角泛着一丝傲视苍穹的略带嘲弄的傲笑,血迹斑斑的剑尖,徐徐下降,说道:“老匹夫,上!”

天盲叟将黄玉杖缓缓拖至身前,眼中的冷电寒芒盯射着玉琦的脸面,杖也缓缓举起。

四周的人,全被玉琦那视死如归的豪气和傲视尘寰的神色所惊,引起了低沉的窃窃私议。有人低声说道:“啊!这小子的英风豪气,像煞了当年回龙谷的玉狮,值得可惜!”

天盲叟踏出第一步。

玉琦也踏出第一步。

空气像是凝结了,所有人都感到寒气愈来愈浓,汗毛一一竖起,呼吸渐弱。

突然,对面彭家元开口了:“崔翁,这种三流小角色,不畏生死,以向老一辈的英雄叫阵为成名之阶。你老人家乃是武林知名的前辈,犯不着成全他,请交给晚辈料理,免得有污前辈之手。”

天盲叟还未回答,突然后面一阵骚动,一个小花子竟在彭家元身后钻出。“呼”一声啸风之声传到,原来是小花子将黄竹杖拂了两拂。他双眼一瞪,大声叫嚷道:“论辈分,该小花子一试。喂,瞎子,怎样?”

彭家元伸手一抓小花子的左臂,向右一推道:“走开!你怎敢在这儿没大没小,大呼小叫?”

小花子火啦,破口骂道:“呸!你是啥玩意?也来管小花子的闲事啦!”

“小鬼,滚你的!”彭家元叫。

小花子猛地一杖扫出,并大骂道:“狗东西,你才要滚!”

彭家元向后疾退,闪过一杖。小花子得理不让人,大喝一声连劈四杖。

“噗噗”两声,门侧两盏绿色灯笼竟被打得稀烂,碎裂落地,熄了,八盏灯熄了两盏,光度一暗。

“给我滚开,小臭蛋。”天盲叟太叫。

玉琦乘他分神的瞬间,突起发难,沉喝一声,猱身扑上,剑如狂龙,攻出一招“七星倒旋”,七道淡淡剑影自左向右连续点出,看去却如同七剑同攻。

天盲叟斗少公子的手下志中叔,棋差一着;但对付玉琦,却强得多多。这一招“七星倒旋”虽则神奥绝伦,可惜内力不够火候,无法近身搏击,一切徒然。

天盲叟老奸巨滑,横行江湖一甲子,身经百战,经验老到,岂会上当?

剑狂舞而至,势若惊电,他不慌不忙,黄玉杖疾点,振出一朵三尺大杖花,那摧山搅海的浑雄内力,一涌而出,罡风慑人心魄。

剑法一滞,七道剑影想钻隙而入,可是被雄劲的杖风一逼,全被震出偏门,一丝黄影从剑影中射入,半分之差,就要点中玉琦的右上臂。

玉琦凛然急退,向左一闪,重又挫腰吸腹,从左盘进,攻出一招“银河飞星”。

天盲叟一声冷哼,身形急进,“呼”一声一杖斜挥,他要砸飞玉琦的长剑。

罡风雷动,声势骇人,玉琦自知内力不如人,怎敢用长剑硬碰沉重的黄玉杖?凌空跃起,向右一窜,顺势一剑后掠,袭取天盲叟的脑袋。

“该死!”天盲叟怒叫,沉杖头射杖尾,去势如奔电,贴剑射到玉琦的下身。

玉琦吃了一惊,百忙中吸腹沉剑,向下一推。

“铮”一声脆响,剑将杖击沉一尺,但仍未逃出杖影,“噗”一声杖尾点在小腿外侧膝下一寸阳陵泉穴上。

幸而玉琦刚习得玄通心法,已可以闭穴绝经,虽然初学乍练,那一点力道亦不太重,所以并未受伤。

那一点虽说不重,他已先行闭穴,但也感到右腿如中电殛,半身发麻,真气一泄,重重地跌落地面,右足一软,半跪着地。

天盲叟一声狂笑,黄玉杖反手便点,急袭玉琦左乳下期门大穴,急如星火。

一旁的兆祥大吃一惊,大吼一声,拼命扑出,身剑合一攻向天盲叟左胁。

“等会儿!”天盲叟叫,黄玉杖收招斜劈。

“铮”一声脆响,剑鸣刺耳,兆祥的长剑竟被震飞,身形也被奇猛的力道一震,斜冲丈余方行止住去势。

小花子哈哈一笑,人凌空纵起,伸手一抄,将兆祥的宝剑抓住了。

兆祥身形一定,叫声“大势去矣”!

天盲叟的黄玉杖,已向玉琦胸前华盖穴点去。

同时,银芒一闪,在空中的小花子将剑向他反掷而回,银芒前的一点红影十分触目。

真是“大势去矣”!两人的性命,眼看要丧在这儿,谁也救应不及了。

突然,六盏绿色灯笼,在同一瞬间无故自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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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刑室之内,最后一间囚人牢笼之后,那间刑室总管香主的寝室里的事。

昨晚,兆祥兄妹本想前往山后石崇故居,去找无为帮的秘窟,一探他们想要得到的讯息。可是一出东关,便遇上了几个白衣蒙面人,一声不吭群起而攻。

兄妹俩怎甘心被人撩拨?立时还手。他俩的功力,实际上还比玉琦差上一筹,但对付几个蒙面人却绰绰有余。

拼斗的结果,贼人一死一伤,其余的人一面破口大骂,一面向白马寺方向溜走。

兄妹俩的轻功,确已登堂入室,可是对方对地形十分熟悉,乍隐乍现几若鬼魅,始终无法将他们堵住。

终于,他们把贼人追到清字坛墓园中的秘窟,立时遭到众多高手的围攻,不慎跌落在深坑之内,兄妹俩便告失散,各奔前程。

姑娘在秘洞中左冲右突,吃足苦头,在黑暗中厮杀整夜,难出秘窟重见天日。最后,在力尽之余,被绊索绊倒,铜网毫不容情地将她擒住了。

由于兆祥仍在地道中左摸右突,贼人们正四出堵截搜捕,便碰上玉琦三人赶到,贼人们鸡飞狗走,没空处理俘虏,便把她搁在囚入室中。

直至贼人自知无法与上面那四条狂龙一争短长,便封闭了所有门户,让上面变成了死沉沉阴惨惨的荒坟场,坛主方想起俘虏之事。

刑室总管香主,就是惊鸿一剑樊和,他将谭姑娘的容貌如此这般一禀报,逍遥道人浑身都软啦!

他吩咐樊和小心门户,让他自己去处理俘虏的事。坛主的爱好和性情,帮中无人不晓,他既如此吩咐,樊和怎敢不遵?便将囚人室一段石室暗道封闭,不许任何人从这儿出入。

谭姑娘身穿银灰色夜行衣,被牛筋索上下捆实。她被擒之后,已经力尽晕厥,倒未受伤,搁在囚人石牢后面一间秘室中。那是刑室总管紫堂香主惊鸿一剑樊和的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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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儿且略表无为帮中,一些重要情况的来龙去脉。

这是一个半公开而十分神秘的帮会,在十五年前武林人物一一销声匿迹之际,江湖昇平之时建立的,转瞬间已有十五年的历史了。

帮主是谁?谁也弄不清内情,据几个武林老一辈的山野奇人透露,那是一个玄门羽士,叫松云子太乙。这松云子为人如何,武林名望如何,则不知其详,反正以前没听说过这号人物。

无为帮发展极速,不到五年,天下闻名。他们的份子极为复杂,良莠不齐,在江湖中自然会生出许多事故,恶迹也就日益显露。

总帮之下,设有四坛,按排名是“清”“净”“无”“为”。四坛的根据地与总坛相同,谁也摸不清实际的处所究竟在何处,但帮中地位极高的人,却知道“清”字坛在河南府邙山:“净”字坛在山东泰山附近:“无”字坛在湖广沅州之北凤凰山:“为”字坛则在杭州府天目山附近。

四座坛遍布四方,拱卫呼应着在中间的总帮秘窟。总帮秘窟何在?知道的人太少太少了。

除了四坛之外,各地皆暗设分坛,以地为名,统称某地分坛主。譬如说,开封府设有分坛,该分坛的主坛人,则称“无为帮开封分坛主”。但习惯上,大多将“无为帮”三字简略,称为“开封分坛主”。

该帮组织极为严密,职司分明。四大坛主之下,设有功力极高的“护坛客卿”;客卿的地位,仅次于四大坛主,乃是最有潜势力的人。像邙山婆婆、彭家元,都是清字坛的护坛客卿。

其次是各地分坛主,独霸一方,拥有庞大的实力,行事举足轻重;他们的所作所为,极为江湖人所诟病。

分坛主之下,设有三堂,即紫堂、金堂、银堂。

紫堂掌理分坛内外事务,必要时则出动协助金坛对付外人。在分坛中,这些人最为嚣张。

金堂专门在外面活动,干那些昏天黑地,以养活帮众的勾当,这些人则无所不为。

银堂做些巡风、放哨、警卫、通风报信,和出死力拼老命等玩意儿,地位最低,也最吃力不讨好。

三堂的人,全称为香主,在右胸襟上绣有三色剑形图案,以区别身分。这襟下图案,平时是不许显露招摇的。

帮中人除了经常在一块儿的人以外,分坛与分坛之间,仅有极少的人互通音讯。在外不期而遇,只消说出帮中秘语和亮出各种辨识身分的记号,即可获得帮助。这就是秘密组织中,“帮”字的真意所在。

至于帮规,帮外人虽不知其详,但其对内之严酷,则是有目共睹之事。而对外,则好处多矣!不然还有谁愿意卖命?没有那么傻的人。

如果一旦加入该帮,除了无为帮自行解散,这一辈子绝无脱离该帮的可能,除非死了。

帮中地位分得极为清楚,对本坛以外的人,甚少有见面的机会;四位坛主除了秘窟中的人以外,连分坛主也极少有参拜见识的机会。帮中如有要事,即派地位甚高的紫堂高手传信。总帮中,也豢养着一批功力甚高的人,经常至各坛及分坛巡察。但这巡察重责,大多数是由总帮的护法担任。这些护法们,在帮中的地位是超然的,直接受帮主驱使,不受任何帮中人管辖。

护法的人数并不太多,他们身上带着代表帮主的旗令,神出鬼没,飘忽无定;他们的功力,无一不是武林中佼佼出群、声誉极隆之人。这里所指的“声誉”,仅指他本身艺业的造诣而言,与道德文章无关。

短短十五年中,无为帮赫然成为武林一大主流;连武林的六大门派,也对他们深具戒心,侧目而视。

至于他们的帮主究竟是谁?帮中人讳莫如深,帮外人更难得一见,十分神秘。

有人怀疑无为帮既是玄门弟子任帮主,便疑心是二十年前失踪的宇内三雄之一的无情剑太清,但这些疑云却被一一拨开了。

江西雩都清虚宫,依然屹立如初,无情剑太清的四名弟子,功力仅能差强人意,并无奇处,每日率领着道侣们做法事。宫中香火极盛,他们够忙,谁要问他们的师父何在,他们只有两句话,二十年前返宫途中,伤发升天成道去了。除此之外,一问三不知。

而无情剑的生前好伙伴,大多数仍然健在,虽说他们大都洗手遁世,可是仍不时可以看到他们的真面目,他们并未投入无为帮。

甚至太清的生前好友,九宫山五通观观主云阳老道,就曾在九江府与九江分坛冲突,击杀分坛凶汉三十六名之多。后来无为帮大举出动,把云阳老道赶得浪迹天涯,至今仍不敢露面,五通观已化为灰烬。

甚至在回龙谷曾出过死力的百毒如来昙宏,在八年前大闹天目山为字坛,毒毙坛中高手二十五名,击杀三十名之多。至今,百毒如来的黑名单仍在各地分坛中,帮中人必欲得之而甘心。帮中传下了重赏格,不论生死,能见秃驴的尸身,重赏黄金千两。

而曾与无情剑交情不薄,天下第一奇人如虚人魔欧阳超,亦曾在十年前把许州的无为帮分坛毁了。因许州是如虚人魔的老巢,他的虚云堡左近岂肯让人酣睡?时至今日无为帮仍不敢在许州设坛。那如虚人魔不仅势力庞大,他本人尤为可怕。无为帮虽敢在嵩县少林派的圣地建坛,可就不敢踏入许州发财。

由这些迹象看来,无为帮主不是无情剑乃是情理中事,没有怀疑的必要。

唯一教人迷惑的是河南府清字坛的人。坛主逍遥道人妙如,与雩都清虚宫的逍遥道人同一名号。而邙山冷面宋婆婆,曾是参与回龙谷暗算群雄的凶手之一,这真是巧极了。

有人猜测说:河南府乃是玉狮杨世群的故居,无为帮把一个同名的老道和邙山冷面宋婆婆放在一块儿,显然是想藉无情剑的威名,镇压杨家的生前好友。

至于其中详情,惟有无为帮的帮主可以了然,外界对该帮的揣测,人云亦云,莫衷一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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