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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死亡陷阱

一个时辰之后,二十余名高手赶到,是雷堡主父子与堡中的爪牙,最后找到了印佩与小菁留下的足迹,向西北飞赶,越野而走,留下的足迹极易追踪。

第二批赶到的是大荒毒叟一群人,那已是雷堡主走后半个时辰的事了,循雷堡主留下的记号,也向西北追赶。

大荒毒叟是右翼群魔的主脑,赶来会合了。

雷堡主循踪追了两里地,到了一座村庄,一问之下,村民确是看到印佩与小菁,便据实相告。

据村民说,印佩在小菁的搀扶下,并未入村,绕村南而过,向南面的小径急急走了。

雷堡主果然找到两人南下的足迹,印佩换了拐杖,拐杖留下的痕迹极易分辨。他哼了一声,向雷少堡主说:“这两个小畜生重新往南逃了,果然奸得很。留下一个人知会后面的人一声,南面不知是否有咱们的人,儿子,我们赶快追。”

雷少堡主一面派人留下,一面说:“咱们的方向走的是西北,南面一带,该有护法真人。往西,是教主亲自率领的内坛弟子,要不要派人知会他们一声?”

“对,派两个人去禀告教主,走!”

他们往南追,追出两里地,足迹消失在一处乱葬冈内。

众人四前一分,穷搜乱葬冈,足足搜了半个时辰,南面来了二十余条好汉,领队是护法真人太昊。

两拨人会合,又搜了许久,几乎把四周的地皮都翻过来了,最后不得不失望地放弃搜寻,重新再找线索。

大荒毒叟也到了,三拨人会合。

半个时辰后,教主派来的人传来消息,已发现印佩两男女出现在三阳店,令众人火速前往搜寻。

三阳店在乱葬冈的西北角三里左右,雷堡主根本不予置信,按理,根本不可能在三阳店出现。

但教主法旨已下,他不敢不遵,三拨人共七十余条好汉,急急向三阳店赶,个个垂头丧气。

教主带了三十名手下,在三阳店附近穷搜。

据村民说,半个时辰前,有一位美丽的小姑娘前来讨水喝,用一百文钱买了一只水罐,盛了水走出村西便失去踪迹。

另一个牧童说,确是亲眼看到一个小姑娘,扶了一个高大的黑衣人,从南面来绕向村西走了。

两人都带了剑和革囊,黑衣人还用拐杖代脚,好像右腿断了。

最后,在北面三里左右,找到一个老村夫。

一名穿道装的中年人,稽首道:“无量寿佛,请问施主,北面可有村庄?”

老村夫戴着斗笠,弯腰驼背,眯着半瞎的双目,半死不活地说:“有,五里路是黄湖村,又五里是杨集。”

“哦!施主可曾看到一男一女?男的腿下不便,两人都带了剑。”

老村夫向东北小岔路一指,没加解说。

“施主,他们往那一条路走了?”

老村夫点头示意,似乎懒得多说话。

“走了多久啦?”

“快半个时辰了。”老村夫就住在路旁的茅屋里,那时恰好坐在门口打草鞋。

“哦!那条路通向何处?”

“你看到远处的山么?”

“不错。”

“那就是九鲤山。那山湾里的鱼,好肥好鲜。”

“谢谢施主指引。”

“不谢,不谢。”

四拨人会合,向九鲤山急赶。不久,第五拨由掌法真人带领的高手,也随后跟上。

老村夫坐在茅屋前,冲远去的群魔背影冷笑。

柴门开处,出来了村姑打扮的左婷,奉上一只特大的酒葫芦,笑问:“老爷子,这就跟去么?”

老村夫丢掉斗笠,拉掉贴在颔下的白色山羊胡,注视着将降下西山头的一抹斜阳,说:“如果不参与这次诛妖大会,我酒狂岂不遗憾终身?时辰到了,丫头,咱们走。”

他一回气喝了半葫芦酒,吧唧着嘴唇,满意地举步,老眼不再昏花,背不驼腰挺直,完全换了一个人。

左婷回到茅屋内,取出用布卷着的剑,紧跟在后。

走了里余,路旁一声长笑,踱出三个男女。

中间是英伟不群的池福;右是年轻英俊的池英华;左后方是英华的妻子徐玉芝,小菁的母亲。

“咦!池老弟,你也来了?”酒狂兴奋地叫。

池福呵呵笑,先让英华夫妻上前行礼毕,方大笑道:“酒疯子,你是不是打算掀翻令徒的摊子?”

“你这话有何用意?”酒狂讶然问。

“你尚未痊癒,打肿脸硬要充胖子。你如果出现,令徒必定分心,你知道分心的后果么?”

“这……”

“你还要去?”

酒狂双手一摊,哈哈大笑道:“有你出面,我还操的什么心?哈哈?天塌下来,有你福慧双仙去顶,我落得清闲,这把老骨头……”

“你该知道,小弟已是封了剑的人。”

“怪事,那你来干什么?”

“呵呵!来看长江后浪催前浪,看世上新人换旧人,不对么?”

“你……你还是袖手旁观?”

“呵呵!放心啦!令徒的布置,小弟已经详加勘察了。酒疯子,你值得骄傲。”

“当然,有徒如此,我该骄傲。”酒狂拍拍胸膛说。

“令徒已先立于不败之地,你可以放心。走,咱们到山头赏月,让年轻人大展所学,用不着咱们老一辈的插手。”

“哈哈!有你一句话,我酒狂岂能太俗?”酒狂大笑着说,这才向跟在身后的左婷说:“左丫头,还不上前拜见池大侠?那两位是池公子英华夫妇,也是你的长辈,好好巴结他们,保证不吃亏。”

左婷欣然上前,盈盈下拜。

徐玉芝亲热地挽起她,笑道:“左姑娘,婆婆一再称赞你,果然是位温柔敦厚的小姑娘。”

左婷已是个无亲无故的人,不由悲从中来,依在徐玉芝怀中,凤目中泪光闪闪,楚楚可怜地说:“婷儿孤苦伶仃,能不能叫你老人家一声娘?”

徐玉芝轻抚着她的秀发,怜爱地说:“你就做我的女儿吧,我也有一位女儿,比你小。”

“婷儿已见过小菁妹妹了。”

“我知道。孩子,我希望你们能相处得好。”

左婷冰雪聪明,已听出弦外之音,笑道:“娘请放心,婷儿与菁妹妹极为投缘哪!”

“那我就放心了。”

左婷重新向池福父子行礼,拜见爷爷和爹。

酒狂大笑道:“这可好,人交给你们了,你们可不能亏待她。这孩子天性温柔,太过善良,我老酒疯真不敢带她在身边呢。走吧,再不走便得打灯笼上路啦!”

池福注视着夜幕下的九鲤山,感慨地说:“妖道们劳师动众,真也太过分了。”

酒狂哼了一声说:“天风谷三子把山东闹了个血流成河,这件事又算得了什么?”

“妖道们今晚,恐将恶贯满盈,早些除去他们,以免日后无数生灵涂炭。酒疯子,你知妖道们所犯的错误么?”池福问。

“他们最大的错误,该是以行军布阵的阵势,去对付飘忽不定的两个人。妖道们在山东作乱时,曾经统率过上万人马,知道一些行军布阵的要诀,自然而然地用上了。他们却不曾想到,方圆百数十里地,附近全是到处可以藏匿的所谓蔽地,百余名乌合之众怎能派得上用场?”

“对,那些人而且个个心怀鬼胎,除了几个首要人物之外,其他的人皆不是印佩的敌手,仅倚仗人多是不够的,失败自是意料中事。”

“池老弟,你真认为小家伙的死亡陷阱管用?”酒狂不放心地问。

池福呵呵大笑道:“我敢与你打赌,只要你进了九鲤山而能活着出来,我输给你百缸好酒。”

池英华含笑接口道:“家父白天走了一趟,在家母的引领下,不经意地走上一条岔道,也几乎着了道儿呢。”

池福接着说:“大概小家伙没将章华台沼泽亡魂的事告诉你,所以你对他没有多少信心。走吧,天色不早了,去迟了就赶不上啦!”

在夜幕降临时,群魔沿小径追入了九鲤山死亡陷阱。

今晚天宇中万里无云,冷风彻骨奇寒。日落不久,月华上升,地面开始结霜,山野间隐隐泛起一层低低的薄轻雾,夜枭的啼声如同鬼哭,好一个凄清的夜。

群魔的前面不足百步,印佩与小菁搀扶着全力逃命。

雷堡主一马当先,咬牙切齿狂追。月色下,逃走的人无所遁形。

后面,有人将走在中段的教主法旨传到:“教主有令,不许用暗器袭击,务必生擒,违命者按教规处治。”

猎犬追跛兔,逐渐追及,双方从百步拉近至八十步、五十步……

追入一条山沟,满山都是苍松翠柏、幽篁。

被追的人蓦尔失踪,这地方到处都可藏人。

雷堡主大恨,大吼道:“散开,搜,包围这附近。”

后面的人左右急分,梅家的人与大荒毒叟的手下,上了左面的山脊。教主与其他的人,上了右面的山梁。布置停当,开始合围。

大荒毒叟带了二十名得力爪牙,下沟底参加搜索。正走间,走在前面的一名爪牙兴奋地叫:“瞧,前面有两个人。”

一株苍松下,站着一高一矮两个模糊的身影,倚树而立,不言不动。

大荒毒叟发出一声警哨,拔剑飞扑而上叫:“小辈,还不投降?”

人影屹立不动,无声无息。

大荒毒叟在两丈外倏然止步,羞怒地叫:“是草人,好狡猾的小狗。”

一名爪牙横剑护身,小心地探进说:“也许是他们伪装草人呢,属下试试看。”

“他们哪有工夫伪装草人?搜这附近。”雷堡主恨恨地说,向山沟下方急搜。

“嚓”一声轻响,一个草人被剑刺穿胸部。

“是草人……”递剑的爪牙叫。

“轰!”巨震撼天。

耀目光一闪,两个草人同时爆炸,强光一闪之后,无数火焰向八方飞射,无数拇指大的石块呼啸着远射五丈外,声势骇人听闻。

首当其冲的递剑爪牙,崩裂而飞。

大荒毒叟与一些爪牙,已经远出六七丈外,但仍被强烈的爆震所震倒,惊得魂飞天外,魄散九霄。

十余名腿慢的爪牙,倒在地下血肉横飞惨不忍睹。

整株苍松开始燃烧,火焰飞腾。

爆震抛射出的火球,把四周预先栽下的枯枝引燃,成了一片火海,人体的焦臭刺鼻。

火光中,雷堡主带着人飞掠而来,大声叫:“怎么一回事?”

大荒毒叟浑身尘土,狼狈地爬起,扭头一看,只惊得血液都快要凝住了,片刻方心胆俱寒地叫:“我的人完了,我的人完了。”

他的人并未全完,还有三个跟着他的人,爬起脸无人色,浑身在战抖。

雷堡主的人到了,骇然惊叫:“我的天……”

火光熊熊,照亮了六七丈外另一株大树,树枝上挂了一块木牌,白漆红字,极为醒目,写的是:“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左面山脊上,突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号,动魄惊心,此时此地,尤其令人心惊肉跳。

“啊……”右面山脊接着传来了惊心动魄的惨号。

然后是来路方面,传出可怖的惨叫。

“救命……”左面山脊又传来求救声,其声急切凄厉,闻者毛骨悚然。

雷堡主带来的人中,几个胆小鬼魂飞魄散地拔腿便跑,向沟上方向狂奔,片刻间便奔下三二十步。

雷堡主如同恶梦初醒,大喝道:“回来!你们干什么?混帐东西……”

骂声未落,一声惊叫,跑得最快的人突然向下陷,后面的三个人刹不住势,连续下跌失踪。

“轰隆!”倒塌的声音震耳,尘埃滚滚。

是一座大型的陷坑,坑壁下方已经挖空,底部设了支架,顶住坑壁,人往下跌,支架崩塌,坑壁也就随之塌下,把坠坑的人活埋在内了。

不远处,护法真人带了五名道装打扮的人,与十二名青衣高手赶到,远在三二十步外便高声问:“雷副教主,怎么一回事?谁在放火?巨响又是怎么一回事?”

大荒毒叟一身冷汗,脸色如厉鬼,惶然地抢着说:“不知道,先是发现两个草人,接着便变成这样。”

雷堡主悚然地说:“定是印小狗的毒计,咱们中计了。”

护法真人太昊看了现场景况,也吓白了脸,沉声道:“那怎么可能?你们不是整整追了他一天么?这一天当中,可说他一直就未离开你们的监视,一直追到此地,他哪有机会捣鬼?谁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啊……”远处不断传来刺耳的可怖叫号。

雷堡主身侧不住发抖的鹰爪王说:“这里好像是九鲤山,这地方我来过。”

“九鲤山?”

大荒毒叟身后的双尾蝎脱口叫:“天!是当年楚汉相争,十面埋伏覆没楚霸王的九鲤山?我们完了。”

护法真人怒叱道:“闭嘴!你少给我胡说八道。”

两名青衣人从远处奔来,老远便狂叫道:“于副教主,快去救人。”

“救什么人?”大荒毒叟惊问。

来人奔到,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上面,上面……”

“上面什么?”

“上面有一块荆棘地,咱们的人看到火光,想奔下看个究竟,黑夜中不知荆棘有鬼,里面布了不少锋利的小刀和可怕的钉钩,割伤了双腿,走不了三二十步,一个个都倒了。荆棘中洒满了毒药粉末,请副教主赶快去救人,也许还来得及。”

护法真人大惊失色,叫道:“于副教主,快带人去看看。快发讯,赶快撤离此地,咱们中了圈套。”

大荒毒叟带了死剩的爪牙走了,由雷堡主发出撤走的警讯。

护法真人刚准备离开,突然身躯一震,上身一挺,啊了一声,晃两晃向前一栽。

“哈哈哈哈……”不远处突传来震天狂笑。

“是他!姓印的……”雷少堡主怒叫,拔剑便待追出。

雷堡主一把抓住了他,沉喝道:“不许妄动!你找死?”

两名老道一声怪叫,向笑声传来处飞跃而去。

一名老道俯身急扶护法真人,骇然叫:“被箭射中脊心,完了。”

护法真人的背心上,插着一根奇异的竹箭,削竹为杆,以硬的树叶为羽,射中处有一个小布包。

布包原来包在箭尖上,里面包了些毒粉末,贯入人体,箭尖刺把布包带的毒粉贯入体内,布包仍附在箭杆留在体外,恰好掩住了创口。

这一箭正中红心,即使不附带毒药,妖道也活不成,深入肺腑矢尖几乎透前胸而出,怎能不死?

箭上的毒药,是大荒毒叟炼制的霸道奇毒,是印佩从双尾蝎手中夺获的战利品,派上了用场。

天风谷三子,少掉一个老二。

另两名老道大惊挥手叫:“把师父的灵骸带走,撤。”

抱起护法真人的老道惶然叫:“三师兄,两位师兄已追出去了,不等他们?”

“不等了,快去会合师伯。”

另一老道向雷堡主叫:“请雷副教主守住后面的矮林,小心了。”

三老道一走,雷堡主冷笑着向鹰爪王说:“贤弟,咱们也走。”

“走?教主……”

“管他娘的教主,咱们该为自己打算了。”

鹰爪王悚然地说:“是的,咱们该为自己打算了,印小辈在章华台沼泽,就是用机关削器杀了八位威镇宇内的高手名宿,目下他又用来对付咱们,咱们毫无机会。可是,咱们这一走,还不是要毒发而死?”

“咱们去找大荒毒叟。”雷堡主咬牙切齿地说。

雷少堡主也恨声道:“对,先去找大荒毒叟,他如果不给解药,咱们活剥了他,然后再找印小辈决一生死。”

“走!”雷堡主断然下令。

火势渐衰,事先已断了火路,因此火无法蔓延,要不然全山的草木皆将被烧光。

众人沿大荒毒叟的去向探索而行,不敢放腿急赶。走了百十步,发现了两具尸体。

有人亮火折子大胆地察看,发觉是被用伏弩射倒的,八寸长的小铁箭贯心而没,力道惊人。

雷堡主不敢走在前面,低叫道:“这一带危险,咱们绕道走。”

所有的人皆止步注视着他,恐惧的神色虽无法看清,但他已可以感觉得到,这些追随他闯荡半生,出生入死的得力爪牙,已被死亡的恐怖震慑得快要失去自制了。

他也同样感到恐惧,夜间目力有限,看不见危险,随时皆有死于非命的可能,怎能不恐惧?

称霸江湖三十余年,身经百战,敢作敢为敢斗敢拼,不管对手如何高明,他也有勇气与对方拼个你死我活。

但今夜,既看不见敌人,也无人可拼,英雄无用武之地,而死亡的阴影却笼罩着他,勾魂无常的魔爪不知何时伸来,四周弥漫着死亡的气息,步步杀机,凶险四伏,下一步可能就踏入枉死城,中伏暴死的尸体触目惊心,要说他不怕,那是欺人之谈。

勇敢的人敢于向死亡挑战,挺身而斗将生死置于度外,面对面刀头舔血勇往直前,这并不难。

但茫然在死亡的陷阱里盲目摸索,面对莫测的凶险,便不是那么一回事了,勇气不会永远保持,会随时光的飞逝而减弱,愈拖得久,愈难支撑,勇气消失之后,勇气的另一个孪生兄弟恐惧,便会取而代之乘虚而入,终至神志散乱不可收拾。

他哼了一声,向一名爪牙叫:“伊威,带你的两位弟兄从右面走。”

伊威打一冷战,站在原地发僵。

“你怎么啦?”他沉声问,语气凌厉极具威严。

伊威如中雷殛,慌乱地说:“是,属……属下这……这就……就走。”

“用树枝探道而进。”

“是……”伊威慌乱地答,向两位同伴急叫:“你们都听到堡主的吩咐了,还不砍树枝开道。”

两个同伴不敢不遵,硬着头皮各砍了一根丈余长的树枝,一步步往前探索而进,像在拨草寻蛇,一左一右负责清道。

只走了百十步,右面那人突然大叫一声,摔倒在地抓着左脚狂叫:“哎唷!我……我的脚……”

一把尖刀的锋尖,刺穿了靴底,透过脚掌,锋利的八寸刀尖狭长而细薄,直透靴背而出,这条腿完了,虽则死不了,但一两日之内休想行走自如。

所有的人皆不敢再走动,一个个心惊胆跳。

雷堡主咬牙道:“咱们运功护体,必须离开此地找到大荒毒叟。”

鹰爪王悚然地说:“那是不可能的,谁也没有长期运功护体的能耐,能支持十步已是难能可贵了。”

“那怎办?”

“只有等天亮后再走……”

话未完,“嘭”一声怪响,火光一闪即没。

“啊……”走在后面的一名爪牙狂叫,砰然摔倒在地,疯狂地滚动挣扎。

没有人敢上前相救,最后是雷少堡主硬着头皮慢慢接近。爪牙已经寂然不动,空间里飘散着硫火的臭味。

爪牙已经气绝,胁下插着一支与射杀护法真人相同的箭,不同的是箭头所带的小布包盛的不是毒药,而是精巧的掼炮,触体即炸,创口形成一只鸡卵大的洞口,内脏向外挤。

“他就潜伏在左近。”雷少堡主切齿叫,接着吼道:“印小辈,仗陷阱与暗箭伤人,算不了英雄好汉,你敢不敢出来与在下公平决一死战?”

“哈哈哈……”百步外的竹林内,传来印佩的狂笑声,笑完说:“阁下,九阴教倾巢袭击,两百余名高手包围洪山,狼群似的追来此地,对付印某一个江湖后辈,算得了英雄好汉么?别笑掉天下人的大牙了,你想公平么?等你们死得只剩下三个人时,如果剩下的人有你一份,印某便给你公平决一死战的机会。哈哈哈……”

笑声渐远,显然已经退至另一处了。

雷少堡主狂怒地大叫:“走你就不是男子汉,咱们一决生死。”

在右面第二条山脊上,九阴教教主太玄子,与掌法真人太灵子,剩下三名门人与七名爪牙,占住一处山脊最高处,布下了九阴大阵,黑雾汹涌,鬼影憧憧,要在此等候天明,为防万一布阵自保。

大荒毒叟上了左面山脊,会合了梅庄主一家老少。

梅庄主一家老少聚集在山脊上,他手下的梅家子弟也所剩无几了,除了他父子女三人之外,还剩下四个人。

这次他从四川来,妄想重振昔日雄风,带了将近三十名子弟,以为只要能与雷家堡的人会合,一堡一庄携手合作,不难开创新的局面,重执江湖霸主的牛耳。没料到来得不是时候,落入九阴教的樊笼,后悔无及。

就在这条山脊上,跟来的三十余名子弟一个个悲惨地死去,刀坑、伏弩、堕木、陷阱、毒刺、窝弓、勒套……无一不是致命的机关。

目下,他心胆俱寒,进退不得。他在等,等大荒毒叟回来,准备与大荒毒叟算总帐,也想等天亮后再脱身。

大荒毒叟好不容易上了山脊,只剩下四个人了。看到梅庄主还有七个人,心中一宽,问:“梅庄主,附近还有咱们的人么?”

梅庄主抱肘而立,冷冷地说:“有,附近有不少人,可惜他们都是死的。当然,也有伤的。听,西面不是传来呻吟的声音么?”

大荒毒叟席地坐下,仰天长叹道:“咱们中了印小辈的圈套,损失之惨,委实令人不敢置信。以咱们这些江湖上顶尖儿人物上百名之多,竟然阴沟里翻船,被一个后生小辈杀得七零八落。除非教主能用法术杀了印小辈,咱们九阴教算是完了。”

梅庄主嘿嘿阴笑,说:“不错,九阴教算是完了。”

“真是天不我佑,唉!印小辈在这一带遍布机关,绝不是三两天工夫所能办得到的,必定准备了相当长的时日。苦心经营只等咱们前来送死。而咱们竟一切皆被蒙在鼓里,毫无警觉地硬往圈套里钻。梅庄主,咱们赶快去与教主会合吧,咱们还有十一个人,尚可一拼。”

“如何拼?要不要我去找锄头,把整座山挖掉?”

“梅庄主,不要说气话,何不好好商量对策?”

“那是你们的事。”梅庄主冷冷地说。

“梅庄主,别忘了,你即将是本教的副教主了。”

“真的么?”梅庄主狠狠地问。

“于某不会说谎。”

“是否能活到下一刻,谁也不敢料定。副教主一人之下,全教之上,地位已经高得不能再高,可是,梅某并不打算接任。”

“哦!你有何打算?”

“打算向你讨解药。”梅庄主凶狠地说,举手一挥。

原先在外围戒备的人,不约而同拔兵刃怒目相向。

大荒毒叟心中一跳,戒备着说:“梅庄主,不要做蠢事……”

“你给不给?”梅庄主厉声问。

大荒毒叟终于明白了,梅庄主已经下了破釜沉舟的决心,在这紧要关头倒戈相向了,只要处理上稍有舛错,以目下的形势说来,必定凶多吉少,赶忙定下心神,尽量放松情绪,笑道:“梅兄,在下所炼制的蛊毒,皆被教主所取走了,独门解药当然也在教主处。即使仍然存有一些,你想我会带在身边么?这样吧,咱们找路出去,到住处取解药给你,我知道,九阴教今晚算是完了。”

“在下不相信你的话。”梅庄主牙痒痒地说。

梅中玉恨恨地接口道:“九阴教今晚完了倒是真的。”

梅庄主逼进两步,声色俱厉地说:“看见你,在下就想起昨晚雷堡主的嘴脸,恨不得吃你姓于的肉,方消心头这口怨气。梅某也曾横行天下,在江湖道上叱吒风云,也曾威震八方,领袖群伦唯我独尊。没料到一时失意,栽在好朋友手中,追根究柢,就是你这老匹夫在作怪。”

“呵呵!梅兄,你怪错人了,在下只不过遵命行事而已,雷堡主也是无辜的,这一切主意,皆是教主的安排。前天如果你老兄拒绝赴宴,恐怕就活不到今天,教主早已安排妥当,在你们四周严密监视,随时准备现身对付你们。也许你不知道,凡是途经武昌的江湖高手,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投效九阴教,另一条是死。本教在武昌,整整花了百日工夫布置,你以为这是偶然发生的事故么?”

“九阴教有你在中间兴风作浪,不知坑害了多少江湖朋友。告诉你,今晚你如果不交出解药,那就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梅家的子弟死伤过半,这笔血债在下暂不追究,把解药交出,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不然,这里就是你我并骨之地。”梅庄主咬牙切齿地说,剑尖徐升,作势进击。

七比四,恶斗一触即发。

金梅欺近大荒毒叟的右侧,恨声叫:“你的毒暗器听说极为霸道,咱们四川梅家的暗器也是武林一绝,你准备好好施展吧!”

大荒毒叟沉住气,从容地说:“梅兄,想不到你居然如此糊涂。”

“此话怎讲?”梅庄主厉声问。

“我已经说过,解药没带在身上,拼死了我,对你有何好处?两败俱伤,智者不为。我已经表明了态度,九阴教即将瓦解冰消,必须早作打算。回去取解药给你,咱们各奔前程,皆大欢喜,难道不比两败俱伤强得多?”

“哼!你休想打主意……”

“目下不管你或我,唯一的生路是怎样离开此地,乘教主与他那些忠心爪牙不在,正是咱们的好机会。如果你固执己见,咱们放手一拼,即使你能成功,死伤也将极为惨重,你还有余力离开么?离开之后能向教主讨解药么?梅兄,两害相权取其轻,这道理你该比我清楚。咱们目下可合不可分,只有合力联手并肩对敌,方是唯一的希望,尚请慎重三思,错过机会后悔就来不及了。”

梅庄主意动,对方的话确也合情合理无懈可击,此时此地,任何人也不愿放弃这唯一的求生机会。

“好吧,咱们这就出去。”梅庄主让步地说,收剑后退,又道:“阁下领先在前面走,动身。”

大荒毒叟阴险一笑,向双尾蝎说:“修明,在前面开道……”

话未完,突然扑向正与乃兄梅中玉低声商量的金梅,快逾电光一闪。

金梅眼角瞥见人影扑来,骇然一惊,扭身打出了三朵金梅花自保。

大荒毒叟早有准备,大袖一挥,三朵金梅花崩碎而飞,狂野地切入,一把擒住了金梅的右肘,喝道:“退!谁都不许接近。”

“老匹夫你……”梅庄主惊怒地咒骂。

大荒毒叟哼了一声,冷笑道:“梅庄主,你把老夫看扁了么?要杀你易如反掌,你以为老夫真怕你不成?”

“你……”

“老夫要你开道,不然你这位大闺女,将会首先丧命,你信是不信?”

“你这诡计多端狡滑恶毒的老狗,梅某……”

“废话少说,快动身开道。”大荒毒叟凶狠地说。

“好,梅某又一次上了你的恶当。”

“斗智斗力,你阁下都不是老夫的敌手,该知道老夫的厉害了吧。动身,沿山脊到右面的山顶。”

“咦!那不是回城的方向……”

“咱们不回城。”

“那……”

“去与教主会合,只有教主的神术,方可对付得了印小辈。”

“咱们说好了的……”

“彼一时此一时……”

“你……你食言……”

“哈哈!老夫不曾说过半个字废话,这时主客易势,已由不了你啦!告诉你,九阴教能有今天的成就,全是老夫的心血,你以为老夫肯眼看九阴教毁灭?少做你的清秋大梦。哼!快派人开路。”大荒毒叟一面说,一面下手制了金梅的气门穴,缴掉兵刃,向双尾蝎一推,沉声说:“好好带住她,梅庄主的人如果有何异动,先宰了这丫头,出了差错,唯你是问。”

双尾蝎仍不放心,反捆往金梅的双手,恭顺地说:“弟子遵命,请师父放心。”

梅庄主恨得几乎咬碎满口钢牙,切齿道:“姓于的,你会为了这些事付出代价的。只要梅某有一口气在,必将你食肉寝皮。”

“哈哈!但愿你真有那么一天。现在,你暂且放心,以全副精神,为咱们打出一条生路来,不然你我都死在此地,你报仇的愿望岂不成空?走吧,梅兄。”

由梅中玉带了两个人在前开路,以木棍探索而行,小心翼翼地选择草短处落脚,尽可能绕远些,以避免经过树丛和深草区。

双尾蝎押着金梅走在后面,身后由一名爪牙断后戒备。十一个人排成一路,一个跟一个,小心地踏着前一人的足迹,提心吊胆地一步步推进。

走了里余,幸好只发现两个尺五圆径,深亦相等,底部立了小尖刀的小陷坑,但他们紧张的心情并未因此而松懈。

这种小陷坑简单得不值一笑,但却十分实用,尤其是对付奔掠的人,一脚踏下去,即使下面不放置尖刀,也会令中陷的人摔倒折断腿骨,绝难幸免。

坑小容易设置,更容易掩覆,先完整地铲起原地的草皮,洒散挖出的泥土,架上两根小树枝,最后将草皮盖上,在三五天之内,草皮不会因缺水而改变颜色,夜间更难以发现,可以有效地伤害人与马,而设置却极简单容易。除非这人的脚掌长有两尺,不然难逃断脚之厄。

断后的爪牙,不断扭头监视后方的动静,但又得留意前面双尾蝎留下的足迹,因此不可能全神留意后面。

走着走着,草丛中幽灵似的飘来一个人影,一根麻绳套上了他的脖子,反背着他悄然退走,干净俐落,未发出任何声息。

麻绳紧而细,一套一背人便离地,绳已勒入咽喉,不但叫不出声音,而且像上吊一样,套一收人便浑身脱力,毫无挣扎的机会。这是劫路小贼行劫的平常手法,俗称背娘舅,出其不意用上,倒也十有九中。

双尾蝎太过专心防范金梅逃走,又得注意脚下,身后的人失了踪,竟然毫无所觉。正走间,突觉有人拍他的右肩,以为是断后的人有所发觉,向他打招呼,本能地扭头一看,看到黑影迎头罩来。

“噗”一声轻响,脑门挨了一击,立即失去知觉,被人一把抓住扛上肩。

金梅感到索手的绳索一震,赶忙扭头转首。

扛着双尾蝎的高大黑影向她招手示意,悄然退走。

她福至心灵,跟着开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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