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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八 章 金宝皆获

“喝!你倒问起我来了?先给你尝尝味道,再告诉你,保证你不会失望。”余老大泰然地说,左手一闪。

“哎呀!”闹海夜叉狂叫痛得浑身抽搐,右乳下血淋淋地,被余老大硬生生拧掉一块两指宽的肉。

余老大将肉放在一旁,笑道:“哈哈!我叫余老大,家住四川嘉定府。太爷是柴老弟的朋友,为朋友两助插刀,你满意了么?”

“我……”

“你听清了,你问我一句,我拧下你一块肉再回答,公平交易,你问好了。”余老大好整以暇地说。

闹海夜叉知道遇上了难缠的老江湖,怎敢再问?跳牙咧嘴,用怨毒的眼神凶狠地盯视着会老大,切齿道:“除非在下死了,只要有一口气在,在下会到嘉定府找你的。此仇必报,只怕你日后葬身鄱阳,在下无处寻你了。”

“哈哈!你老兄不必在余某面前用激将法,像你这种下三滥刁顽凶悍的货色,余某见得多矣!余某如果存心要你的命,你说上百成千废话,余某也不会放你活命,激将法无所施其技。柴老弟,他不问我,你该问他了!”柴哲还在思索余老大的话,但不知余老大为何声称是他的朋友,经余老大一叫,赶忙收敛心神,向闹海夜叉问:“阁下,谁遣你用船来接柴某的?”

闹海夜叉略一迟疑,还拿不定主意是否实招,余老大已咧嘴一笑,左手两指作势抓下。

他打一冷战,说:“在下奉统领海神刘璋所差。”

“接柴某有何贵干?”

“接至左蠡山,刘统领在那儿等候。”

“昨晚在乱葬冈,掠走两位姑娘的人是你们么?”

“在下不知道。”

柴哲的目光落在余老大脸上,余老大含笑点头表示同意。他再往下问:“两位姑娘现在何处?”

“听说在对岸屋子县城东南两里地的黄婆矶。”

“阁下既然奉命接人,为何故意刁难。”

“刘统领认为你是危险人物,可能在船上行凶,而且知道你水性甚佳,恐怕你情急动手,所以要让你找船追来,引你出湖到左蠡山送死。万一你不上当,便在湖中收拾你。”

“左蠡山在湖东,黄婆矶在湖南,这么说来。你们并未存心与柴某打交道了。”

“不错,除了要你的命,别无交道可言。”

“阁下,你得带柴某到黄婆矶。”

“连刘统领也不知黄婆机是否有两位姑娘。”

“那……,刘统领也是……”

“也是受人管束的人。”

“受谁管柬。”

“罗龙文首领。”

“哦!那是严贼的狗党。”

余老大接口道:“柴老弟,你问不出结果来的,这水贼所招的事,也有一部份是凭猜测出来的。”

“余老大侠的意思是……”

“在下也只知道这么多,只有一件事是这家伙不知道的。”

“那是……”

“你那两位女伴,在一艘船上。这艘船目下在何处,无法知悉。”

“那……”

“只要找到那些下手劫运金船的船只,或许有希望查出。”

“这是说,要跟踪运金船才……”

“才有希望,所以你最好换上水靠,不久咱们便可遇上运金船了,在水中动手的成算最大。”

闵子建接口冷笑道:“谁敢保证你们不是定下的圈套,引诱咱们助你们劫运金船?”

余老大冷哼一声,问:“你认为余某与这水贼是一伙么?”

“防人之心不可无。”闵子建悻悻地答。

余老大右手的船钉,突然移至闹海夜叉的咽喉,虎目中杀机怒涌,冷笑道:“你是要余某杀了这水贼表明心迹,余某……”

“余大侠,请……”柴哲急急地叫。

闵子建突然一脚登出,“噗”一声登在闹海夜叉的脑袋上,沉静地道:“余大侠既然不出手阻止,小可认错。真抱歉,错怪了余大侠。”

闹海夜叉的脑袋怎禁得起一脚?登时脑裂浆出,身躯一阵抽搐,呜呼哀哉。

余老大哈哈怪笑说:“这作恶多端的海贼死得真冤,必定含恨九泉。哈哈!你老弟这一着,真是妙极了,又狠又绝,绝透了,哈哈:劳驾,你把他丢下湖喂王八,聊尽一份情义,也可放心。”说完,大笑着出舱去了。

柴哲盯着尸体发怔,向闵子建说:“闵兄,你不是太过份了么?咱们在危难之中,幸获罗、余三位大侠仗义相助,闵兄这一来……”

闵子建将尸体向外拖,抢着说:“柴兄,别埋怨了。江湖鬼蜮,谁也不能太信任谁。兄弟感到事情来得太巧。心中不能无疑,不得不冒险相试,防微杜渐,小心为上,是么?”

余老大在后舱面大笑道:“阁下的前两句话、确是由衷之言。哈哈哈!如果阁下再有所怀疑,尽可招呼一声,船立可靠岸,恭送阁下登岸离开,以免彼此猜忌,尔后恐怕会误事呢!”

柴哲脸色不豫,不悦地说:“闵兄如果心存顾忌,随时可以登岸。兄弟信任三位大侠,随船前往死而无怨。”说完,在舱内拾起一袭青油绸水靠,迳自换下衫裤拾掇。

闵子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连声道谦,也取了一袋水靠换上。

船乘风破浪而进,已牌左右,悄然越过了大孤山。

后面,三艘双桅船鱼贯南航,相距约里余,船行似箭,速度比岷江墨蛟的船要快些,不久,便逐渐接近至船的右后方。

西岸的丛山中,一座接近湖滨的山头上,突然射来一阵奇异的闪光,强烈得相距三里外,依然令人感到目眩,闪光时长时短,连绵不绝,足足闪动了百十次方行停止。相距太远,看不见山颠的景物。

柴哲感到诧异,向掌舵的岷江墨蛟道:“罗大侠,你看是不是有人在山颠用铜镜反射日光。”

岷江墨蛟脸上表情严肃凝重,不住用目光向两侧打量,对柴哲的话恍若未闻,眼中神光四射,像一头已发现猎物的虎豹。

在船头的余氏双杰,向后舵的岷江墨蛟打手式示意,钻入舱中藏身。

岷江墨蛟略一颔首,向柴哲和闵子建说:“湖中即将有变,问老弟请先到舱内隐身,切记不可贸然出舱。柴老弟披上直裰,在我身旁坐下。”

闵子建点头会意,退入舱中。柴哲依言在岷江墨蛟身旁坐下,低声问:“大叔有发现么?是否与那奇异的闪光有关?”

岷江墨蛟放低声音,沉静地说:“运金船快到了,你留心看,两岸的湖汉树影中,藏了不少船,只要运金船出现,这些船便会出动。后面那三艘大船,恐怕是劫金群雄首脑的座舟,刚才山头上的闪光,确是用铜镜发出的信号。”

“大叔知道信号说些什么?发给谁的?”

“那是严贼的爪牙们所发的暗语,告诉东岸的船和人,立即拦截从下游上驶的船只。如有可疑,必须加以扣留,船上如有武林人,一律格杀勿论。”

“那……我们……”

“我们向西岸靠,先避风头,让他们拼个两败俱伤,再居间取利。”

三艘双帆超出半里地,岷江墨蛟的船即向西岸移动,并未引起双帆船上的人注意。

上游三里地,东西两岸各驶出五艘梭形快艇。下游两里左右,也各驶出四艘快船,航向中游。光天化日之下,这些人居然敢在湖上横行霸道。

上游约有六七里,六艘极为常见的双桅中型货船,沿东岸徐徐下帆,所有的船皆未升帆,逆风而行帆用不上,只用桨。看船的型式和航线,一看便知是专走南昌与大江下游各埠的货船,因此靠东岸航行。必须到湖口税厂纳税,方可出湖进入大江。

东西两岸皆有不少船只航行,谁知道哪一艘是运金船?

柴哲心中一动,说:“罗大侠,咱们能否及时警告夺金群雄趋避?”

“为什么?”岷江墨蛟问。

“让严贼的人与伊王的爪牙拼个两败俱伤,岂不更妙?”

“三败俱伤,岂不更妙?这就是贪心人的下场。”

“但……”

“老弟,我们已没有机会提出警告了,爱莫能助,除了独善其身之外,别无他途。慢片刻,连咱们也脱不了身啦!趁他们在湖上拼老命,何不乘机去救你的同伴?”

“但小可不知……”

“你不知同伴的下落,我却有点知道。”

“真的?”

“有七分把握。”

柴哲大喜过望,连声道谢。只是,他心中有点诧异,这位罗大侠为何如此热心相助,有何用意?

”罗大侠认为敝同伴在何处?”他迟疑地问。

“刚才发出闪光的山头,必有贼人的主要人物坐镇,号令发出之后,他不可能再在那儿坐等成败。”

“这是说,他要下船?”

“正是此意。今天的重心在水而不在陆。瞧,西岸那无尽的芦苇中,可藏下上百艘百石大船。我敢保证正主儿的船就藏在里面,因此我才往西岸靠。”

“是不是准备在水中动手?”

“在水中靠得住些,因为你的女伴是被扣在船上的,在陆上岂不是望湖兴叹?老弟,你的水性如何?”

“尚可去得。”

“呵呵!你客气,我知道你尽可应付相如。”

这一带湖岸,有大约三里左右的平原地带,港汊密布,像犬牙般交错,泥深,水浅,生长着近两丈高的芦苇,密密麻麻地,雪花般的芦花被风刮得漫天飞舞,干枯了的芦苇发出震耳的响声。有几座芦洲伸出湖岸近里,看不见洲后的景物。

当岷江墨蛟的船靠近了芦洲时,湖心已展开了生死存亡的恶斗,三艘双桅船与那些梭形快艇缠上了,水上船斗船,水下人斗人,呐喊声如雷,惨叫声震耳。

岷江墨蛟的船像一条泥鳅,钻入了一条窄小的浅水道,两侧芦苇夹峙,密不透风。

闵子建钻出舱来,讶然问:“罗大侠,在这儿干什么?”

“在这儿钓大鱼。哈哈!”岷江墨蛟大笑着说,一面示意余氏双杰取篙。

三人将船撑入芦苇中藏好,岷江墨蛟领先下水说:“随我来,咱们的船不能用了,必须借用他们的船。走!”

余老大傍着闵子建,在深及腰际的泥浆浮土中跋涉,拨开密不透风的芦苇。一步步挪向水深处,一面走一面说:“闵老弟,咱们在此设法夺船是有用意的。其一,不易被人跟踪;其二,安全;其三,不怕被人留下线索……”

前面的岷江墨蛟用一阵笑声打断地的话,扭头接口道:“余老大,你错了,咱们不是夺船,而是跟船,一字之谬,相去十万八千里。”

“呵呵!果然错了,是跟船,而不是夺船。”余老大笑答。

到了洲口,五人躲在芦苇中,岷江墨蛟用手指着说:“你们看,洲口甚窄,但可容大船进出,里面极为隐蔽,船藏在内湖湾,利用湾后的山顶传递消息,发施号令,监视湖面数十里的动静,可说极为理想。因此可以断言,湾内必定藏有指挥大局的首脑在内,这儿便是船只的出口,出入的必经要道。”

“但……如此重要的咽喉所在,为何没有警哨?”闵子建问。

“呵呵!这就是所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同时,他们声势浩大,根本用不着顾虑。如果在附近派有巡逻哨船或伏线,反而引人注目,那么,他们放出的假消息岂不落空了?以目下的情景来说,如不是在下知道他们用镜传递号令的信号,也不知湾内卧虎藏龙哩!”

“但……湖心恶斗已起,此地却毫无动静呀!”

“对方的主要人物尚未出现,运金船也未到达,当然毫无动静,咱们只须静心等候便可。”

“罗大侠认为湾内的首脑人物,是哪一方的?”闵子建打破砂锅问到底,毫不放松地问。

“在下不是告诉过你,闪光信号是严贼爪牙所发的号令么?老弟,你的记性似乎不太好呢!”

闵子建冷冷一笑,饱含敌意地说:“罗大侠既然能悉严贼的闪光秘密号令,显然与严府爪牙交情不薄,对不对?”

柴哲心中生起了疑云,悚然而惊。

闵子建不放松地问:“在下认为,柴兄的艺业,在前来夺取金宝的群雄中,可说是其中佼佼出群,极为出众的人,不管哪一方的人,对他皆有所惮忌。因此,设下阴谋诡计将他诱离斗场,方能进其所欲,不然将大为不利。罗大侠是否存有这种念头,在下不敢妄加论断,但……其中不无可疑。如果罗大侠果真诚意相助,愚意认为,还是将船驶出湖心,追踪运金船为上。”

岷江墨蛟不在意地笑笑,向柴哲笑道:“柴老弟,你如何想法?”

柴哲思索片刻,笑道:“小可认为,闵兄疑心太大了些。”

“你信任罗某?”

“毫不怀疑。”

“其理安在?”

“很简单,以罗大侠的水中造诣来说,将船弄沉不费吹灰之力,在水中将小可擒住易如反掌,何必煞费苦心,将小可诱到此地来穷开心?一个正道成名人物,决不会做卑鄙无耻有损身份声誉的事。诸位侠名满天下,盛名岂可幸致?要说诸位投身在严贼府中做走狗,无人能信。”

岷江墨蛟仰天狂笑,笑完说:“凭你这几句话,老弟,上刀山下剑海,我甘心情愿。不过,我要提醒你的事:知人知面不知心,睁开你的眼睛,提防那些阴险小人。俗语说:明枪容易躲,暗箭实难防;不要太过信任人。废话少说,瞧,芦稍头出现了桅影,湾内有船开出来了。”

湖上游,三批共十三艘中型双桅船,顺流而下。

下游,十六艘快艇扬帆疾驶,迎面而来。

先前的三艘双桅船已失去踪迹,大概已经沉没了。围攻三艘船的小艇,也损失了一半,只剩下零星的几艘,正在水中打捞落水的人。

风高浪险,杀气腾腾。

对面东岸的湖海中,出来了六艘快船。

第一艘快船出现在洲口,接着是第二艘。每艘船设有十支长桨,船头有:斧手、锤手、箭刀手、飞爪子。中间是鼓手。锣手、旗手、发令人一剑在手。后面是舵手、盾牌手、箭刀手、钩手、斧手。所有的人,皆穿了青水靠,青头罩,只露口鼻双目,看不到真面孔。

一连串出来了五条型式雷同的快船,最后是三艘双桅大船,大船的两侧,皆安装了厚厚的墙板,设有垛口,隐隐可看到垛口内藏着的弩架。前后的舱面上,站着五六名甲士,雄赳赳气昂昂。船两侧各有十二支长桨,划动时整齐划一,船轻快地破水航行,速度不徐不疾。

岷江墨蛟呵呵低笑说:“假使大船后面跟着两艘快船,今天咱们便来对了。妙啊!咱们跟最后一条大船,我先走。”

声落,他已钻入水中。

余老大取出两把锋利的手钩,递给柴哲和闵子建说:“用这家伙附着船,万无一失。记住:要一口气潜到船下,半途升上便前功尽弃。走!我兄弟分别带你走。”

不由分说,一把抓住柴哲的手,吸口气钻入水中去了。

岷江墨蛟既然相信柴哲的水性不错,为何余老大要拉他的手一同潜水?其中显然含有监视的意图,因此他不作任何反抗的打算,由余老大带着潜水急进。

余老大不但水性高明,而且计算之精简直匪夷所思,刚抵航道,最后一艘大船恰好到达。接着伸手离水,“得”一声轻响,短手钩半分不差,钩住了船尾水线附近的底桥。船尾高出水面丈余,水线与尾部有丈余长的空间可以藏身。

柴哲不等招呼,手钩一挥,也挂上了。

接着,余老二和闵子建也同时出现。

“身躯尽量放平,以免阻水减低船速,那会泄露行踪。”余老大低声叮咛。

“罗大侠呢?”闵子建问。

“他?他根本用不着附在船上;不必替他担心。”余老大笑着说。

湖心第二次恶斗再起,三艘木船立即加入了战圈,大弩狂鸣,八尺长的大弩架箭射在对方的小船上,如同摧枯拉朽,像大斧急劈而下,洞穿船舱透墙而出,甚至直穿船底,无可阻当,所向无敌。一冲锋之下,对方已有五条船破裂下沉。

混战中,上游来的十三艘货船在里外便向西岸靠,船上的人惶然惊叫,水夫们乱成一团。

三艘大船立即分开,由一艘追击其他从下游驶来的十一艘帆船,两艘在三条快船的引领下,直向十三艘货船冲去,速度加快。两艘大船的左面一艘,正是余老大四人附着的一艘。

“此时还不动手,欲待何时?”闵子建焦急地问。

“还早呢!急不得,老弟。”余者大安详地说,对湖面水下的惨烈厮杀无动于衷。

“等他们清除了前来劫金的群雄,不是晚了么?”柴哲也焦急地问。目下的情势,比青天白日还明白,三艘大船船坚箭利,所向无敌,一冲错之下,夺金群雄的十六条船,几乎损失了三分之一,再打下去,不全军覆没才怪。除了三艘可怕的大船外,还有五艘快船,和东岸赶来的六艘快舟,以及第一次恶斗留下来的五艘快船,在数量上,目下双方相差将超过一倍,群雄覆没的噩运已经注定了。

余老大呵呵笑说:“老大,你大概低估了混江虎鲨。斗船,他们自然没有罗龙文在五年前从海上带来的战船厉害,水贼是不屑用大船的。你等着好了,混江虎鲨的人,将会证明你的想法错误。不过,他们将需要咱们助一臂之力,方可对付这三艘大船。”

“需要我们相助?”

“是的,水性再好,却上不了船。船底奇厚,水底不能用劲,要凿穿船底,不是容易的事,所以必须登船,因此咱们须替他们抢登开路。”

说话间,先头的三艘快船已冲入货船中段,将十三艘货船截成四段,叱喝声如炸雷:

“转头升帆,违命者格杀勿论。”

第一艘大船冲到,迎头截住,有人在船头大叫道:“中州三剑客,不必改头换面了,出船答话。”

货船上的人乱成一团,没有人出面答话。

“还不转头升帆?找死么?”那人再次吼叫。

第一艘货船上的一名水夫壮着胆问:“请问,诸位是……”

“混蛋!不许问,回航南康。”

“我们要赶货期,回航南康要耽误两天,爷台……”

“闭嘴!”

第二艘大船突然发出画角声,声落有人大叫:“湖寇蚁舟已上,速将运金船带走,上船,搜!”

两岸远处,烟波港能中,驶出七八十艘蚁舟,蚁舟,形容小而多。俗名该叫浪里钻。这种船小是小。但灵活万分,不怕风浪,只有三支桨,尾桨可兼舵用,在湖面游走如飞,是水贼们的得以杰作,可追上任何船只。

七八十艘蚁舟,每舟有五个赤着上身,只穿犊鼻裤带了兵刀的人,人数之多,可想而知。

蚁船在距湖心里余左右,即四面散开。接着,船上只看到两个人,一人在前操双桨,一人在后控船,其他的人,皆滑入水中不见,然后是水面人头乍没乍现,逐渐接近。

十三艘货船中,谁知道哪一艘船载了黄金?每条船的截货量皆在八十石左右,装五万两黄金算不了一回事。

第一艘快船接近了第六艘货船,船头的箭手大叫道:“船上的人听着:要命的跳水;否则留下无妨。”

船斜撞而至,货船上的人却不向水里跳,全向舱内钻,有些则伏下狂叫:“老爷们,饶命!饶……”

第一个跳过船来的人是斧手,双脚刚落下舱面,突然惨叫一声,上身一仰,腹前钉着一支钢镖,镖尾的红缨迎风飘舞。接着,人向前俯,船身一颠,“砰”一声仆倒在舱板上挣命。

两船的人展开了凶狠的拼搏,血肉横飞。

三艘接近搜查的快船,皆陷入缠斗之中。其他十艘货船,则四散逃窜。有些扬帆而遁。

两艘大船反而无用武之地,既不敢将货船击沉,又无法解救被缠住的三艘快船,同时更不敢接近亲自搜查,以免被人登船袭击,因此只能发弩射击货船的桅杆,阻止对方逃逸。假使击沉了运金船,岂不前功尽弃?

两艘大船在绕圈子,通货船向中聚集。

半个时辰后,第一名水寇接近了大船。

“飓”一声锐啸,一支箭不偏不倚,刚好射中水寇冒出水面的脑袋,水波一震,脑袋不见了。

水寇愈来愈多,水面水下像一群大鱼,有些用绳钩向船上抛,有些在用船凿对付船底。

有些水寇接近了余老大四个人,却不加理会,甚至还误认他们是自己人。

“咱们该离开了。”闵子建焦急地说。

“不!等他们双方筋疲力尽时,再上去不迟。”余老大状极悠闲地说。

不久,一名水寇横穿而过。闵子建出其不息伸脚一钩,钩住了水寇的大腿。

水贼猛地向上升,升上水面,一眼便看到并排附在船尾下的四个人。船速锐减,有些长桨已被水贼弄断,因此进退缓慢。水贼用踩水术稳住身躯,讶然问:“咦!你们是干什么的?”

余老大还来不及发话,闵子建已冷笑道:“和你们一样,为黄金而来。你们来得,我们不能来么?”

水贼突然扭头大叫道:“弟兄们,这里有四个打野食的。”

闵子建拔下手钩,一声大吼,向水贼扑去。

水贼的叫声,招来了不少同伴。

余老大吃了一惊,未料到闵子建会突然出此绝着,这一来岂不乱了章法。

“上船!”他断然下令。

“子建兄……”柴哲急叫。

“这时你还顾他?算了吧,你这人真是糊涂。上!他死不了的。”余老大接口说。

“且慢!这时上船,咱们将与双方为敌,成为众矢之的,智者不为。”柴哲急叫。

“依你之见……”

“咱们设法弄到一条货船,驶向西岸的芦苇中,不管哪一方的人,皆会误认为是运金船,必将全力追来,便引诱他们登岸决战了,不仅可以拯救不少前来劫金的群雄……”话未完,他向下一沉,等露出水面时,他的左手已挟住一名水贼的咽喉,又道:“更可在岸上歼灭严贼的走狗,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呵呵!有道理,走!”余老大叫。

水贼们已像游鱼般冲到,三人立即陷入包围。柴哲丢掉被挟得快咽气的水贼,向水下一钻,余氏双杰左右护卫,下潜三四丈,视界已不及三尺,略浑的湖水足以让他们摆脱追踪下潜的人。

等他们升上水面换气时,已离开大船三十丈外了。右后方十余文,闵子建正和两名水贼周旋。水贼们结发,闵子建用青巾包了头,所以一眼便可分辨。

“小可去助他脱身。”柴哲说,向水中一钻,还自走了。

余者大叹口气,苦笑道:“看来,咱们的重担子卸不了啦!”

“大哥,是不是不愿挑了?”余老二笑问。

“不是不愿挑,而是担子太沉重,挑不了吃不消。万一有丝毫失闪,咱们有何面目见朋友?而失闪却是万分可能又极难避免的事。”

“呵呵!大哥如果真有所顾忌,我送他到水晶宫去好了。龙王爷正要招附马,而这位小辈却是最适当的人选。”

“不行,咱们已夸下海口,岂能半途而废打自己的嘴巴?除非他死在咱们视线以外,不然决不可令他受损。他们来了,准备走。这家伙藉机离开,恐怕消息已经传出了。”

柴哲的水性本就相当高明,水中搏斗,须身手灵活,看得远,潜得深,气憋得久,泳术快,辨向力强,这些条件他都十分优厚,出其不意接近了两水贼之一,一手抓住水贼的右腿向下拖,不等水贼屈身下潜解脱,他另一手已扣住水贼膝弯的大筋猛地一拉,水贼的右半身便成了废物,咕咯咯猛喝水,手忙脚乱挣命。

另一名水贼正和闵子建相持不下,各用浮水术漂浮游动,以分水钩不断向闵子建进击。

闵子建的剑在水中易失准头,艺业当比水贼高明多多,但水性却差劲,剑始终够不上部位,英雄无用武之地。

水贼只看到同伴潜入水中,以为同伴将在水底进击,便加紧进攻,志在分闵子建的神,以便让同伴在水中弄手脚,胜算在握。

刚攻出一钩,突觉右脚一紧,人向下沉。他大吃一惊,反应奇快地吸腹俯身。不假思索地挥钩猛攻下身空隙。

岂知这一钩钩坏了,自己的脚未能收缩,怎可出招下去?钩住了自己的右膝,钩尖又深抵膝骨,经湖水一浸,登时痛入骨髓。

“咕噜噜噜……”他张口狂叫,忘记了身在水下,声叫出方知不妙,心中一急,湖水立即呛入。

柴哲将他继续向下拖,下潜三丈,方放手向上急升,在闵子建的前方丈余冒出头来叫:

“闵兄,跟我来。”

闵子建正收了剑急泳逃离现场,见状大喜,随着柴哲向余氏双杰游去。

到了余氏双杰身侧,柴哲问:“要不要去找罗大侠一同行动?”

余老大呵呵笑说:“他有他的事,别担心,如果他找不到我们,咱们可在藏船处碰头。

走!咱们将在前方那艘船弄来。”

“咦!你们不上大船了?”闵子建急问。

“哈哈!上大船?免了。大船已得到消息,说有几个水陆能耐皆臻化境的高手要登船……不!说是柴老弟要登船,所以准备要请柴老弟去赴阎王爷的约会哩!”

“大船上会知道柴兄的消息动静?”闵子建惊问。

“哈哈!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他们还能不知?走吧!再不走便没有发横财的机会了。”余老大豪放地大笑着说,双手一分,人像大鱼般冲出三丈外去了。

他们刚到达货船的右舷外,一艘快船已凶猛地靠上了货船的左船,快船上的斧手大吼一声。挥舞着开山大斧一跃而上。

货船的舱面原来不见有人,蓦地,一块舱板突然扭转,刚踏在板上的斧手突向下沉,“砰”一声响,斧手反应奇快地一斧砍在侧方的舱板上。借力提升。

可是晚了一步。舱下钻出一个人头,刀光一闪。硬生生将斧手的双脚齐膝砍断。

这瞬间,钩手已跃上船来,铁钩凌空疾沉。“笃”一声轻响。钩尖半分不差,钩入砍倒斧手的人的后脑,信手一带,居然毫不费劲地将尸体带上舱面。

快船上的人,只留三名桨手控舟,其他的人纷纷登船。与货船舱下钻出的十余名青衣大汉杀成一团。

余老大示意三位同伴稍后,说:“等他们两败俱伤时再上去;听招呼行事。”

惨叫声震耳欲聋,尸体不住向水里掉,不片刻。登上货船后艄的人,已全部被击落水中。货船上的人,也仅剩下四个人了。

前舱面。只有四个人,两个是来自快船的人,青水靠、青头拿。只露出五官。一个使剑,一个使双环杖。两人的招术出奇地凶猛辛辣;锐不可当。尤其是那位使双环杖的人,双手抡转如飞;只听铜环急响,杖影飞腾,折向极为灵活,此攻彼应。怪招迭出,似乎可从八方向对手进击,令人防不胜防。

货船上的两名青衣大汉年约四十出头,用的都是剑,形势已完全落于下风,招架极为吃力,眼看要锋镝及身,或者被迫下水;形势殆危。

舱面上,还留有四具尸体,舱板上血迹斑班,血腥中人欲呕。

正危急间,紧闭着的舱门拉开了;钻出两个灰衣人。两人一高一矮,年纪皆在花甲左右。高身材的人穿灰直裰,腰悬一把尺八紫金如意。矮身材的人穿灰袍,手提一根铁柄拂尘。两人皆生了一双令人望之生畏的鹰目,凶光四射。满脸横向。

“住手!”高身材的人沉喝,声虽不大,但直震耳膜,令人感到脑门发紧。

激斗中的四个人手上一慢,接着,两个青衣大汉急退至舱两侧的走道戒备。

使双环杖的人先是一怔,然后向使剑的同伴挥手示意,双仗一合交与右手,举步逼进,冷笑道:“看情形,这一艘定是运金船了。”

高身材的人冷冷一笑,冷冷的问:“凭什么你阁下认为这一艘是运金船?”

“哼!凭你北邙山双鹰的大驾在此,还不够么?你夜鹰王豪威镇关内外,他魔鹰李霸曾经是中州英雄擂的擂主,内外功火候皆臻炉火纯青之境,如不是伊王以重金将你们聘来保嫖,谁能请得动你们两位的大驾?”

夜鹰王豪仰天狂笑,笑完说:“你夺魂杖张骐的话,说得很动听。可是,明知道咱们北邙双鹰不好惹,却敢当面叫阵,哪还瞧得起我姓王的?黄金也许在本船,可惜你福薄而晦运照命,恐怕取不走呢,你信不信?”

夺魂杖张骐傲然一笑说:“不要说黄金也许在,干脆你就说在好了。你们这次故布疑阵,先后共遣了三批伪装的运金船,累咱们枉费了不少精神,上了不少当,总算这次被拦住了。把舱内藏着的中州三剑客请出来,让咱们开开眼界好不好?”

“呸!你还不配见他们。”“他们派到那三批伪装运金船的人,是伊王府的命官、中官,和吃俸禄的护卫,近四十名走狗奴才已经全部喂了鱼虾。他们即使能将黄金运回河南府,如何向伊王交代?除了出来拼命之外,在下想不出他们还有哪一条路可走?”

舱门人影再现,出来了五名老少,领先的白髯老人大笑道:“黄金有的是,看谁敢来拿。王老弟,还不宰了他们?”

夺魂杖向后艄一指,冷笑道:“你们看,谁来了?”

后另一条快船上,怒鹰似的飞上来五条人影,人未上船,暗器先发。人落在后艄,后舱面原先把守着的四个人,一声未出便倒地断气。

五个人中,只有一个领先的人露出脸部,其他的人,皆穿了水靠戴了头罩,手中各持了一根幡龙短手杖。

藏在水际的柴哲看清那人的相貌,虎目中冷电四射,发出一声兽性的低吼,便待游近登船。

“你干什么?”余老大抓住他的手臂急问。

“去宰这恶贼,血债血还。”他切齿叫。

“那是谁?”

“罗龙文。”

“是他?”

“是他,把他烧成灰,我也可认出来。这恶贼相貌丝毫未改,只是苍老些而已。这狗东西!侯马镇数十条人命,必须要他偿还,让我去宰他。”

“你今天宰了他,岂不便宜他了?”

柴哲先是一怔,接着点头道:“不错,宰了他确是太便宜了,但是活擒他恐怕有困难,他的佩剑是神物,稍后,让他们拼个精疲力尽,再设法擒他。”

罗龙文带了四名手下宰了后艄的人,跃上了舱顶,四名手下左右戒备,他居高临下抱肘而立,仰天狂笑。

夜鹰王豪瞥了他一眼,冷冷地道:“原来是个小辈,老夫没见过这号人物,狂傲之态,确是刺目。”

夺魂杖冷笑一声,阴森森地说:“你跟在伊王那混蛋的尾巴后做走狗,难道就没听说过罗爷龙文的名号?”

“贼!原来是那位被充军的海贼姓罗的,我还道是什么惊天动地的人物哩!先收拾你,再擒住他送到京师正法,妙极了,打!”

说打便打,手一抄便撤下了紫金如意,一闪即至,走中宫直入,如意信手便敲。

魔鹰李霸一声长笑,右手一举,拂尘像网般向夺魂杖的同伴拂去。

舱面窄小,只能容下四个高手拼搏,仍嫌过窄,其他的人皆插不上手。

出舱不久的五名老少皆跃上舱顶,猛扑罗龙文。

罗贼身后闪出两个爪牙,将手中的蟠龙短手杖,向首先升上舱顶的两名老少一指,三枚肉眼难辨的透明寸长小针,一闪即没,全射入两名老少的心坎。

同一瞬间,另两名爪牙接着闪出,手中的皤龙短杖指向另两名老少。

几乎在同一刹那,四名老少像是中箭的雁,“砰砰嘭嘭”向下掉。

四名爪牙退回原处,拨弄着手中的蟠龙短手杖。

登上舱顶的五名老少,只剩下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可怕景象惊呆了。

罗龙文脸色一沉,笑容尽敛,换上了凶神恶煞的脸孔,狰狞地点手叫:“你过来,太爷要剜出你的心肝来下酒。我给你一次公平一决的机会,让你一展所学。蟠龙短手杖中,藏有淬了奇毒,见血封喉的问心针,你禁受不起的,挺剑上啦!”

青年人扭头下望,夺魂杖和另一名同伴正站在下面含笑上望,北邙双鹰已经不见了。却多了两个又瘦又小的留山羊灰短须的人。

他知道完了,一咬牙,大吼一声,挺剑飞扑而上,临危拼命。

罗龙文拔剑出鞘,宝光一闪,青年人的剑齐愕而折。

“接我一掌。”罗龙文大喝,不用剑用左掌,劈面向青年人胸口按去。

正危急间,舱右的走道上“啊”一声惨叫乍起,原先与夺魂杖交手,后来退至走道戒备的青衣大汉,狂叫着向下栽。

接着,人影乍现,从走道升上了舱顶。

四名爪牙还来不及用蟠龙短手杖袭击,铁翎箭已先一步到达四枚铁翎分取四名爪牙,快!快的令人眼花,想躲已无能为力。

“啊”四个人几乎同声惨叫,砰然栽倒,骨碌碌向下滚,先跌在走道上,接着“噗通通”一阵水响,全掉下水去了。

同一瞬间,“啪”一声暴响,青年人硬接了罗龙文一掌,身躯被震得向后倒,幸而他手急眼快,丢掉断剑把,抓住了搁在舱顶的风帆,方不致被震落船下。

上来的人是柴哲,一闪即至,剑尖遥指,沉喝道:“罗龙文,还认得十年前山西侯马镇的柴哲么?”

罗龙文这才发现四个爪牙巳经不见了,不由大吃一惊,伸手在怀中急急掏出一根蟠龙短杖,猛地向前一指。柴哲早有准备,所站处正在桅杆旁,他闪至桅后,左手疾扬,铁翎箭破空而飞。

“嗤嗤嗤!”问心针全贯入桅杆内。

铁翎箭在同一瞬间,插入罗龙文的左手臂。

“哎……”罗龙文大叫一声,将计就计扭身栽倒,在柴哲扑上之前,滚下舱顶,“噗通”一声水响,入水溜之大吉。

舱面上,余氏双杰与闵子建,正与夺魂杖四个人答话。

左面的瘦小老人翻着山羊眼,阴森森的问:“小辈,你们是些什么人?趁早说明,以免自误。”

余老大呵呵笑说:“我么?名不见经传,世上鲜有人知,不说也罢。”

“说说看,以便老夫日后请和尚做法事超度你们!”

余老大淡淡地说:“好吧!说出来不怕你见笑,你金城五鬼的老大既然有这番善心,咱们不能不领情,是么?我姓余,名化龙。那位是舍弟……”

“是……余老二余化鲤?”老家伙吃惊地问。

“呵呵!你老兄居然知道我兄弟俩的姓名,岂不是异数,咱们两条泥鳅到了鄱阳湖,居然成了名人哩!惭愧惭愧。”

“你们来干什么?”

余老大用手向舱顶刚跃下的柴哲一指说:“你可以问问他,他来干什么,我兄弟两人也干什么。”

“他是谁?”

“他姓柴,名哲,你老兄大概也没听说过吧?”

四人脸色一变,余老二接着说:“哈哈!你们千万别表错情,他可是使暗器的祖宗,别用你们那几手打兔子的玩意在他面前献宝,那会出乖露丑,丢人现眼的。你们可以偷偷地把北邙双鹰打下水晶宫,在柴老弟的面前千万别来那一套。瞧,罗龙文与四个善用霸道暗器的爪牙,现今安在?”

柴哲收剑入鞘,脸上罩着一重浓霜,杀机怒涌,用震耳而低沉的嗓音,一字一吐地说:

“你们使用暗器在先,怪我不得。在下不愿多开杀戒,上苍也有好生之德,咱们要办事,不能耽搁,而又不忍心杀人,所以给你们三声数送行,数落而诸位仍然留在船上,那么,必定是四具尸体而决不是活人。一!”

夺魂杖踏进一步,但持杖的手在发抖,可听到杖中段相连的铜环克克怪响。

“呵呵!你老兄想试试先死的滋味么?”余老大出言嘲笑。

“二!”柴哲本无表情地叫。

“你敢与老夫拼剑么?”老家伙大叫。

“三!”

老家伙第一个跳下水逃命。接着,另三人也屁滚尿流地跳水溜走。

“咦!他们都是江湖的成名人物,为何伯我?”柴哲莫名其妙地说。

余者大哈哈大笑说:“老弟,人的名,树的影,这两天两夜中,你的大名已成为江湖人闻名色变的话题了,你那柴中平的假名瞒不了人的。再就是刚才你的神情,足以吓走这几个自命不凡的人。罗龙文与四个爪牙不见了,他们还能不怕?快!咱们把船弄走!”

柴哲踢开了舱门,里面只有几个船夫,他顺手取下难壁上的一张弓一袋箭,向瑟缩在内的船夫们叫道:“出去操船,幸生不生,必死不死,怕什么?快出去。”

附近湖面乱成一团,船皆向下游漂,散落各处,有些无人的船不住打旋,半沉的船在风浪中摇摆,水面不时有人头出没,散处在三里方圆的水域。

三艘大船沉了一艘,另两艘已失去动力,桨全部丢失,被大群水贼八面围攻。船上的弓弩皆威力大减,无法逐个消灭水中时隐时现的水贼。但水贼想上船,也难上加难,上去三两个等于是送死。

水贼们也抢到不少货船,但不敢开走,怕被大船的大弩将船击沉。

严贼的快船还有五艘之多,五条船互为犄角,仍然行驶如飞,四面追逐水中的水贼和阻止货船离开。显然,他们在等候大援赶来。

下游四五里,十六艘双振大船正急急赶来。

“升帆!”余老大向出舱的船夫下令。

大船已被水贼们缠住,无法追赶。水贼们对缠住大船的妙计用得相当高明,几把大斧加上几根木头,便将大舵卡住并加以破坏。练锤和小铁锚则专门对付长桨,缠住桨便以数人之力向船底拖,用手钩勾住船底板作支撑,不但可拖断长桨,甚至还可以将桨夺下。另一些水贼则使用鱼枪,出水便投,投出便向水底钻,专门对付舷板附近向下发箭的人,船上的人毫无控船的机会,只能任由船只顺水漂流。

能追赶的只有快船,而快船大多数已被水贼们闹了个手忙脚乱,只剩下两艘可以追赶。

货船的大帆冉冉上升,立即引来了不少水贼拦截。

柴哲屹立舱顶,弯弓搭箭随时准备发射。他不理会后面与左右游来的人,只向挡在航道前面的水贼下手。

船以奇速顺风而驶,向南康方向逆水上航。

柴哲的箭发挥了可怕的威力,在十丈水域之内,没有水贼敢抬头,水花一起箭即离弦,水贼伸头吸气重向下潜的刹那间,箭便破空而至,无一幸免。

船破浪疾进,杀开一条血路,在柴哲的神箭开道下,终于突破了重围,向南冉冉而去。

这次群雄恶斗鄱阳,可说三败俱伤。伊王府派来索赃金的将近五十名兵并护卫,无一生还。严贼的爪牙,也死伤惨重,精英尽失,以致后来抄严贼的家,毫无抗拒之力。前来劫金的群雄和水贼也损失惨重。由于湖上发生械斗,浮尸太多,江西的大小官吏,不得不设法弥补,调来了大批官兵,彻底清除水寇,南湖营终于增加了兵力,鄱阳水域总算平静了两三年,商旅称便。

五万两黄金呢?没有下落。曾经有不死心的人在这一带打捞,据说居然发现了陈友谅的藏宝船云云。

船驶离现场三四里左右,突然向右一折,直向西岸芦花似海的湖岸急冲。

后面跟来的两艘快船仍在两里外,正摆脱水中水贼的纠缠,跟踪而来。

有船扬帆突围,足以令人发疑,水贼们与未死的群雄,谁也弄不清这艘船到底在何方之手,因此纷纷撤走,有些登船追赶,有些靠向西岸由岸上追,无形中把注意力全引到这艘逃走了的货船上了。

这一带也是港汉密布的湖岸,船向芦苇丛中疾冲。

“柴哲钻入舱中,闵子建已抓住一名船夫跟入,将船夫向客舱一推,沉声伺:“说!那几个人交运的货在哪里?”

船夫已惊得脸色发青,战栗着说:“那几位客官交运的货物在后面的货舱。”

“是什么货物?”

“是……是赣州的泞布,共有一百二十匹。”

“带我去看看。”

“小……小的领路。

两人进入后面的货舱,柴哲却在客舱细搜,揭开一块舱板,便看到下面底舱堆了不少破衣,黑褐色的船底似是上了漆。

他用脚拨开破衣,找不到任何岔眼的事物。下面光线幽暗,但一眼便可看清底舱每一角落,除了破衣之外,别无长物。舱底光滑,像是抹了一层油,发出黑褐色的反光,漆味甚浓。舱底上防水漆,极为平常,决不至于引人注意。

他重新爬上舱面,钻出舱门找到一名船夫,问道:“船家,那几位运货的货主,他们的随身行李放在何处?”

“在后舱。”船夫战战兢兢地答。

“请带我去看看。”两人到了后面的货舱,闵子建正在将布匹抖开,各色泞布堆得乱七八糟。他不加过问闵子建的事,由船夫在夹舱的一角拉出几个包裹,一股霉气直往鼻中钻,他信口问:“你们这条船多久没清理了,货舱霉气太重,不是好现象呢!”

“本船前年才大修过。”船夫也信口答。

“前年大修?那……客舱下的油漆不是新漆的?”

那是装货期间,船主亲自加漆的,说是……”

“船主会自己动手漆船,劳驾,你把这些衣物包裹带到前面,交给船头那位大叔检查!”他带着船夫回到客舱,打发船夫外出,再次掀开舱板跳下,用手指在船底一划,立即现出闪闪金光。他恍然大悟,付道:“原来金子藏在此处,事先将金子铸成金板,抹上漆以掩人耳目,不但可骗过劫金的,也可令船平衡,即使受到震动,仍然无虞翻船。”

他再仔细检查那堆破衣,奇迹出现了,一件破衣中,藏有一个两寸见方的镂金小盒,里面赫然盛着一颗鸽卵大的黑珍珠。另一件破衣内,裹着一个径约两寸,长有一尺的旧竹筒,抖开简口,里面是一卷用防水油绸裹着的羊皮卷。另一件破夹衣中,内层藏了一件厚约一分,晶莹柔软的白背心,如不是他感到这件破衣入手沉重,决不会拆开细看的。

显然,他已得到了三宝。

他正想将三宝取出,却听到后面货舱中的闵子建向船夫怒吼,逼问黄金藏在何处,不由心中一动,付道:“这位闵兄真有点铁石心肠的气概,乃妹落在严贼的人手中,凶多吉少,他居然毫不关心,事到如今,仍然不忘找寻黄金,未免太过见利忘义,我可不能将金宝的事告诉他。”

同时,他想起罗龙文的爪牙所使用的皤龙筒,罗贼不可能带这些歹毒的暗器,面对面应付他不怕,但如果对方出其不意暗袭,后果可怕,这件白兕背心正好护住胸前后背,穿在身上岂不多一层保障?

他立即脱下水靠,穿上背心,然后穿上水靠,将竹筒和珍珠盒纳入怀中,跳上盖好舱板,钻出舱来。

余老二正在检查包裹,他走近将余老二拉至一旁,将发现三宝和金子的事—一低声说了。

余老二吁出一口长气说:“瞎猫碰上了死老鼠,想不到,居然就在这条船上。老弟,你有何打算?”

“三宝我只要那条白兕背心,其他两宝连同黄金全由三位大侠处理。”柴哲泰然地说。

“那……你……”

“本来,小可打算如果取得黄金,便暗中送交各地善堂及卑田院,但目下小可志在救人,而且身有要事,只好劳驾三位大侠成此功德了。”

“你的同伴闵子建……”

“小可发现这人贪财寡情,未可信赖。”

“呵呵!你并不太糊涂。我去知会家兄一声,看他作何打算再说。”

船已进入一道汉湾,水道不太宽,但相当深。风帆已经降下,几个船夫在用桨划船。四面似乎已被浓密的芦苇所阻隔,水道弯弯曲曲,船在其中转折而行,方向难辨。

余氏双杰兄弟在后艄商量片刻,然后余老二跃上舱顶,抡起从船上找来的大斧,一阵猛挥,将桅杆砍倒,丢掉大斧亮声道:“咱们的船已走上了绝路,后面追来的船不久将到,贼人如果合围,谁也休想活命,快收拾你们的钱财杂物,赴水逃命去吧!快!”

船夫们如逢大赦,纷纷站入舱板中,取了自己的物件,纷纷争先恐后跳水逃命。

闵子建钻出舱来大叫道:“余大侠,没有船夫,怎么走法?”

“船不走了。”余老二信口答,船仍向前滑行。

“在下尚未按遍全船呢。”

“老弟,五万两黄金有多大多重?老弟,三千来斤,难道能藏在裤裆里不成?快找,给你片刻工夫,我们可不能等大批人追来要咱们的命。”余老二说完,跃下船头,示意柴哲取桨,两人各自运桨驶船。

余老大进入舱中,取来了不少引火物,以布做成火棒,点火即向两侧的芦苇投去。

两岸的芦苇皆已半枯,见火即燃,只片刻间,附近便成了火海。

最后,舱中起火,闵子建不得不失望地随同柴哲向水中一跳,四人从水中循原路急泳。

柴哲游在余老大身旁,低声说道:“放火烧船,金子岂不被烧出原形么?”

呵呵!不会的,我已毁了后舱底,火只能烧毁上面的船舱,不久便会沉下湖底,没有人会发现那批黄金,放心啦!只有这样才可令寻金的人死心。”

湖岸起火,追来的快船也被火困在港汊中,贼人们也纷纷跳水逃命。风急火猛,干枯的芦苇发起火来,那还有救?不烧光决不会熄灭,四个人登上陆地,火势已经不可收拾。

余老大沿湖岸向北狂奔,一面说:“火烧不到咱们藏小船的地方,远着哩!快走,小心避免与登岸的匪徒照面,沿湖畔十里内,恐怕上来了不少人,咱们不可大意。”

“余大侠,要不要到黄婆矶走一趟?”柴哲忧形于色的问。

“告诉你,你的女伴不在黄婆矶,在那三艘大船上。咱们回去找船,追踪那两艘大船决错不了。”余老大指着下游远处漂流着的大船说。

“三艘大船沉了一艘,小可的女伴如果在沉了的那艘船上“请放心,如果在沉了的那艘船上,罗兄会将她们平安带上岸去的。”

“他在大船附近,也许已经上了船,为了隐秘行踪,因此他独自行动。”

他们避免与登岸的人碰头,一阵急走,半个时辰后,突见岷江墨蛟驾着他那艘小船。正划向前面的一处河口。余老大大喜,发出一声低啸,向河口奔去。

岷江墨蛟将小舟摇近湖岸,大笑道:“哈哈!我算定那艘货船是你们弄走的,也算定这把野火是你们所放,猜想在此地可以和你们会合,果然料个正着。上船!船上有柴老弟需要的人。”

柴哲以为两位姑娘已被救出,大喜过望,迫不及待一跃而上,钻入舱中,不由大失所望。

舱中搁了两个半昏迷的人,软绵绵地像是两条病狗,一个赫然是紫袍魔君,另一个是穿了青袍的中年人。两人浑身水淋淋地,肚子鼓鼓的,显然已喝饱了水。

岷江墨蛟跟着钻入舱中说:“紫袍魔君是严贼府中走狗狂鹰的朋友,狂鹰这个人的名号,江湖上知者不多,至少在下没听说过这号人物。这家伙的姓名,紫袍魔君这老狗抵死不说。那一位是奴才严年的狗头军师黎明晖,是个无耻的江湖痞棍。三条大船我全查过了,上面没有两位姑娘。因此,在下在大船上将这位狗头军师弄来,顺便把这位故意招引江湖朋友前来送死的紫袍魔君一并带上。老弟,你可以从紫袍魔君的口中,逼出乱葬冈的阴谋。在黎明晖的口中,获得两位姑娘的下落。”

余老大接口问:“锦全兄,大船的情形如何?”

岷江墨蛟冷冷一笑,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闵子建脸上,嘿嘿阴笑道:“果然不出所料,大船上的人,居然知道柴老弟到了,全部奉命倾力对付柴老弟,甚至不以劫取黄金为念,只有一个罗龙文不服气,自己带了亲信亲自出马劫金。”

“那位狂鹰你见识过么?”余老大接着问。

“无缘识荆,遗憾得紧。他不在船上,却在囚禁两位姑娘的地方。”

“他在囚禁两位姑娘的地方?”

“不错,我问了好几个小辈,几乎众口一词坦白供出,等柴老弟问问便知道了。”

柴哲将紫袍魔君提至舱壁下,脸色一沉,冷冷地问:“阁下,那天在乱葬冈阁下与三怪双残七魔会商,在下已知你心怀叵测。说吧,从实招来。”

紫袍魔君发出一阵怪笑,说:“没有什么可说的,光棍眼中不揉沙子,曲某的话骗不过行家,所以字字皆真。不错,曲某确是奉小相国之命,负责歼灭群雄,引群雄走入歧途以免碍事。至于那位狂鹰,并不是曲某的朋友,而是同为小相国的人而已,他的姓名在下毫无所悉。昨晚在乱葬冈布下埋伏,主事人是狂鹰,曲某并未参与其事。言尽于此,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谁知道在下晚间要到乱葬冈找你要船?”

“在下已牌左右便奉命离开乱葬冈,带人前往扑杀藏匿在旗山的巴家五虎,事实证明在下并不知情。”

“你并未打算吐实,阁下。”

“在下句句是实,剐了我也只有这几句话。”

柴哲再提过黎明晖,冷笑道:“你是严奴才的狗头军师,知道的事该比紫饱魔君多,不错吧?”

黎明晖混身冷得发抖,虚脱地叫:“我……我什么也不知道,只知你的两位女伴,囚禁在后港河紫莲庄。”

“紫莲庄是严贼的?”

“不,庄主雷中天,听说是个拥有上百艘货船的富贾,他那里地势僻静,极易藏人。”

“谁在主持其事?”

“主事的人是狂鹰,他只派了几个人,将两位姑娘押送到紫莲庄藏匿,打算过两天派人找你,将你诱至黄婆矶斩草除根。”

“你知道紫莲庄的所在么?”

“小可不知。”

紫袍魔君突然接口道:“只要找到后港河,还怕找不到紫莲庄?”

余老大钻出舱外说:“你们等一等,我去找人问问。”

闵子建却笑道:“后港河在下知道,只是不知紫莲庄的所在。”

黎明晖接口道:“据小可所知,狂鹰只派了四或五个人,将两位姑娘秘密送到紫莲庄藏匿,目下劫回黄金的大计落空,会不会派人去将两位姑娘带走……”

柴哲心中已乱,急急接口道:“兵贵神速,咱们得赶在前头才行。”

岷江墨蛟大笑道:“阔老弟知道后港河,确是实情。只是,在下也知道那条河在何处。

余兄,开船。”

“罗大侠怎知这处小地方?”闵子建问。

“江湖人如果地形不熟,岂不是饭桶?后港河在对岸,位于都昌县北六十里,水道曲折蜿蜒,共有九十九湾,从黄沙滩入鄱阳,春夏秋冬通舟揖。我这条船又轻又小,浅水同样可以通行无阻。走!”

船驶出河口,扬帆东进,向对岸斜冲。

船进入后港河,已是申牌左右了,整天未进食,众人皆腹中雷鸣。余老二在舱下取出酒莱,众人换了衣裤,饱餐一顿。船在岷江墨蛟熟练的操纵下,沿弯曲的河道向内轻快地疾进。

半个时辰后,船身一震,余老大在船头叫:“带家伙,押着俘虏,咱们舍舟就陆。”

闵子建钻出舱面,脱口叫:“咦,船怎么恰好在此靠岸?”

岷江墨蛟哈哈大笑,接口问:“闵老弟,你说的恰好两字,有何用意?”

闵子建低下头整理衣裤,也信口答:“在下是指船靠得这么巧,这儿好像是一座码头哩!”

“哈哈!不但是码头,而且是到紫莲庄必经之地。”

“咦!罗大侠似乎对紫莲庄很熟哩!”柴哲讶然问。

“不算太熟,知道而已。呵呵!登岸,还有七八里路呢。”

“还要走七八里?”

“也许还不止七八里。紫莲庄在前面第二座河湾,滨河而建,平时船可以靠庄前的码头。”

“那……为何不直靠码头?”

“呵呵!想打草惊蛇么?从水道是接近不了紫莲庄的,这条路才是入庄的安全秘径哩!

上岸!”

紫袍魔君留在船上,船由余老二化用看守。柴哲押着黎明晖,跃上岸来。

岷江墨蛟在前引路,首先便站人一座密林,叮咛道:“随时准备兵刃暗器应变,须防有人埋伏暗算。每人相距五步,随我来。”

余老二将船撑至对岸,藏在芦苇中,插好篙,一头插入舱中,向半瘫痪的紫饱魔君冷笑道:“阁下,我送你上路,你的时辰到了。”

紫袍魔君脸色死灰,惶然大叫:“你……你……”

“哼!你知道江湖规矩,说谎的罪重着哩!你的话骗得了柴老弟,却骗不了我姓余的。

说!狂鹰到底来了多少人设伏?”

“大约有七……七十名左右。”

“你又胡说八道,加上雷庄主的人,该有多少?”

“这……老天,你老兄似乎已了然于胸……”

“昨晚你们调兵遣将,余某正在一旁聆听,够了吧?”

“你……”

“你这没出息的江湖败类,不死真是老天爷瞎了眼,去你的!”余老二说完,一掌劈在紫袍魔君的天灵益上。紫饱魔君两眼一翻,手脚一阵痉挛。

余老二把将他拖出舱外,轻轻往水里放,水泡急升,人迅速下沉。

余老二将紫饱魔君沉入河底,然后脱去衣裤,往水中一钻,未几,他从上游三十丈左右出水,悄然爬上对岸,向侧绕走,蛇行鹭伏如临大敌。

不久,他到了一座河旁的密林内,蹑手蹑脚欺近了一株粗约两人合抱的古松下,猛地左手上抬,接着像一头大豹般闪出树前,双手一勾,便勒住了坐在树下张望的一名大汉的脖子。

“砰”一声大震,枝叶摇摇,一个青影从树上向下掉。

被勒住脖子的大汉想仆地扭转解脱,却力不从心;被勒得舌头外伸,眼珠子向外突,双手绝望地拍打勒在脖子上的手,却不能发生丝毫效果,劲道渐弛。

余老二直待对方快咽气了,方放松劲道,冷冷低喝道:“说!信号发出了么?”

“发……发出了。”大汉低声答,几乎语不成声。

“罗海贼何时到达的?”

“刚到不久,他……他说要……要杀人质。”

“人质呢?”

“不在此地登岸,在下不……不知道。”

“你给我睡上十二个时辰。”余老二冷笑着说,一掌便将大汉击昏。

收拾了两个暗桩,他从新回到泊船处,将船下放半里地,藏入一道小湾流的水草深处,安心等候。

岷江墨蛟在前领路,穿枝拨叶向西南摸索,这一带全是起伏不定的山区冈埠地带,草木丛生,没有路,也听不到人声见不到人影。

不久,他向村后一闪,扭头向跟来的柴哲招手示意。

柴哲悄然欺近,随岷江墨蛟的手指向前看去。前面十余文的树影中,赫然出现一个灰衣人的背影。

“像个和尚,我去看看。”柴哲附耳低声说。

好不容易接近至灰衣人身后三丈左右,正想扑上,灰衣人倏然转身,用枭啼似的声音说:“阿弥陀佛!你们来啦?”

果然是个和尚,年约五十开外,脸色惨白臃肿,鼓起一双白多黑少的眼珠,乍看上去,脸色灰败泛白,像是个浮尸面孔。

柴哲一怔,讶然问:“大师父,怎知咱们要来?”

岷江墨蛟押着黎明晖上前,笑道:“这位狗头军师奉命传信,我们不能不来。”

“他奉命传信?”

“呵呵!是的。三条大船上的走狗们,皆奉有这种指示,不管咱们擒到任何人,他皆会告诉我们来紫莲庄索人质。”

“这么说来,他们已设下埋伏陷讲,等候我们前来了。”

“一点不错。”

“老天!大叔何不早说?”柴哲惊然地叫。

“早说你难道不来了么?”岷江墨蛟丝毫不紧张地说。

“这个……”

“此距设伏区尚有五里地,你如果不去救人,还来得及退出。”

柴否用牙一挫,冷笑道:“火里水里,小可义无反顾,上刀山蹈剑海,小可也走这一遭。”

和尚桀桀笑,阴森森地说:“施主一派亡命之徒的口吻,胆气确也令人佩服。”

“你是引路的人么?”柴哲冷冷地问。

“非也。贫僧是不相信柴哲有三头六臂的人,因此在外迎迓,要看看姓柴的值不值得劳师动众,贫僧广缘。施主之中,谁是柴施主?”

“正是区区。大师父既然不是引路的人,让开。”柴哲虎目生光地说。

广缘狠狠打量了他片刻,扭头便走,一面冷冷笑道:“闻言不如见面,如此而已。区区一个乳臭未干的小辈,还不配和佛爷动手。”

“站住!”柴哲冷叱,接着加上一句:“和尚休走。”

广缘止步转身,浮尸脸孔居然涌起怒意,阴恻侧地问:“小辈,你居然敢向佛爷我大吼大叫?”

“柴某的声音你和尚难道会听错不成?叫你站住,柴哲要向你打听消息。”

广缘怒火上冲,正待发作,五丈外小树下突然站起一个穿黑袍,青面撩牙的人,一面奔来一面叫:“和尚,出家人不可动嗔念,人留给我山魈熊飞消遣,卖给在下这份人情。”

广缘怒火焚心,怎肯相让?向柴哲厉声说:“本来,和你这种小辈动手,不但自毁声誉,也贬低了佛爷身份。但你这种态度令人难忍,佛爷只好超度你了,不杀你此恨难消。”

说完,取下衣领后面插着的拂尘,喝道:“小辈,拔剑上前纳命。”

岷江墨蛟将黎明晖交给余老大,上前笑道:“和尚,你是南昌绳金塔寺的方丈,可说已是佛门弟子中地位极高的身份了,居然不知自爱,替严老狗卖命,何苦来哉?你既然行凶,在下陪你玩玩。”

南昌是江西的首府,城中有四大寺,普贤,廷庆,应天,绳金塔,应天寺与绳金塔寺皆在进贤门口内,两寺的方丈积不相容,双方的护法檀越皆是地方上的仕绅,潜势力皆极为雄厚,绳金塔寺为了自己本身的利益,为了壮大自己的声势,终于走袁州严府的门路,恭请严老贼的孙子严鸿为护法檀越,从此便成为南昌香火最盛的寺院。

“你是谁?怎知佛爷的来历?”广缘沉声问。

“不必问来历,要动手,在下奉陪就是。”岷江墨蛟含笑大步迎上。

柴哲伸手虚拦,冷冷地说:“大叔清退,小可的事,希望能自己应付,让小可打发他两人。”

“柴老弟,你说过武林中,曾经引起江湖纷扰的几个秘密门派么?”岷江墨蛟停步问。

“略有风闻。小可知道的是京师附近的鹰爪门,山东的长春派,山西的鬼影门,湖广的天罡宗与不归门……”

“够了,你看,山魁熊飞是鬼影门的高手,广缘秃驴是不归门的顶尖儿人物九老之一。

不归门的祖师是净土宗的高僧苦甘和尚,创立迄今已将近两百年,入门的弟子必须剃度受戒,绝对禁止还俗。苦甘和尚死后,五传至愿守和尚,不归门开始步入邪魔外道,勾结白莲宗邪支白莲教徒狼狈为好,藉佛门弟子的合法身份,干伤天害理的非法勾当。愿守和尚亲传弟子十八人,目下有九人在世,称不归门九老。广缘秃驴排行十一。所以也叫土佛。不归门的绝学,以天雷掌威镇武林,属于虾蟆功一类练气术,走的是刚猛路子,声出掌及,十分可怕。老弟,和他拼剑时须得提防他的掌。”

广缘一直在冷笑,任由岷江墨蛟畅所欲言,接口道:“阁下对本门的秘密所知有限,门外人而已。等佛爷毙了这小辈之后,再收拾你不迟。”

岷江墨蛟退回原处,大笑道:“哈哈!不归门那几乎不登大雅之堂的玩意,在下还没有放在眼下呢?柴老弟艺臻化境,和尚,你小心了。”

柴哲徐徐撤剑,立下门户冷冷地说:“和尚,请,小心在下的剑。如果你认为心中有点害怕,可以招呼你的同伴联手一起上。”

山魁熊飞从腰上抽出一把有倒钩的双股短叉,狞笑道:“小子好狂,你以为咱们这些成名人物,会以二打一成全你么?哼!你死了这条心吧,在广缘方丈的手下,你有一百条命也休想保得住,和尚,别一下子便宰了他,留给我剜出他的心肝下酒。”

柴哲见天色不早,急于救人,暗中打定了速战速决的主意,默运神功聚于剑尖,等候和尚出招进击。

同样地,土佛广缘和尚也有同样的打算,要一举将他击毙,显显自己的威风,浮尸脸阴沉沉,显得更为可怖,一双猪眼闪耀着杀机重重慑人心魄的火花,举拂当胸,一步步向柴哲接近,气沉丹田,徐徐运行全身,力道聚于左掌,蓄劲待发。

附近草木丛生,碍手碍脚,谁要是大意,走错一步后果便不堪设想。

两人像一对斗鸡,徐徐接近。剑尖光芒问问,拂尘无风自摇。近了,一丈,八尺,正是出招的最佳时机。

柴哲的剑尖突然上升三寸,右脚尖前移半尺。

这就是所谓一触即发,这种举动必定是抢劫机先的预兆,意味着他要抢先动手。

广缘大喜过望,揉身急进,拂尘一挥,封架来招,进步出掌大喝一声,左手击出,天雪掌用上了。喝声似沉雷,掌风呼啸有声。这一记雷霆一击,双方进步等于已经贴身相搏断无不中之理。

柴哲却左移一步,剑并未递出,虎目中冷电四射,冷然注视着疯狂进击的和尚。

广缘一击落空,右旋身踉跄出招,拂尘猛抽,急攻柴哲的腹胁。

柴哲突然一声长笑,挫身切入,身形像是电光一闪;便已突破拂影从侧切入,剑虹疾吐。

人影乍分,柴哲像怒豹般窜出丈外去了。

广缘身形一顿,接着扭身跟纵猛扑。

柴哲猛地闪在一株巨树后,再疾退八尺。

“蓬”一声大震,广缘一掌拍在树干上,树皮纷飞。枝叶摇摇。

柴哲徐徐拂剑,冷冷地说:“一刻时辰之内,如果有灵丹妙药,或可保住性命。”

旁观的人全吃了一惊,一个武林高手,居然会失手以掌误拍在树干上,真是不可思议的怪事,然而这和尚确是在向树痛击,千真万确半点不假。

怪事接着又现,广缘和尚竟然趴伏在树干上,右手的拂尘连挥三次,最后失手抛落丈外,发出一声凄厉的呻吟,以手捆住右胁,浑身抽搐着滑倒在树下,右手一松,离开了胁下,手掌心鲜血触目。

大吃一惊的山魈熊飞急急抢到,架住他大叫道:“和尚,你怎么了?”

广缘紧紧地抓住山魈的手,痛苦地说:“贫僧一生中,身经百战,浑身是创疤,受伤三十次以上,但从没有像今天一般伤得如此深重。一招失手,我……我有何面目见天下英雄?”

“你……你的伤……”

“伤在右胁,深入内腑,这一剑好……好猛好狠。带我的尸身返回南昌,贫僧……

九……泉……”

“我替你报仇。和尚,你……”

“你……你比……比他差……差得远,不……不可枉送性……性命……啊……”最后的一声号叫,宛若中箭的哀猿,令人间之毛发森立、他浑身猛烈地颤抖,不住咽气。

“大叔有好的金创药么?”柴哲心中恻然,向岷江墨蛟问。

“有倒是有,但不救作恶多端的人。”岷江墨蛟冷冷地说。

“小可无意要他的命,只是他太过贪心,不肯收招自救,以至剑尖在内扭转,伤势便加重了。作恶是他的事,救人……”

“算啦算啦!你就是丢不开妇人之仁,我救他,可是能否如愿,不敢逆料。”岷江墨蛟一面说,一面向树下走去。

山魈挣脱广缘的手,站起恶狠狠地向柴哲走去。

柴哲的剑尖徐升,冷冷地说:“阁下也算是武林中的英雄豪杰,何苦屈身事贼?大丈夫不能流芳千古,至少也不至于自甘菲薄,遗臭万年。阁下,回头是岸,尚请三思,不然悔之晚矣!”

“你认为阁下必定可操胜算么?”山魈冷冷地问。

“这点自信,在下还有。”

“就凭你那两手快速的剑术?”

“除了剑术,自然还有所传。”

“可惜我这人行事不到黄河心不死。”

“那么,只有一个最佳的办法可以叫你死心。”

“什么办法?”

“上!”

山魈一声暴叱,短叉当胸便点。

“铮”一声暴响,柴哲用剑挡开点来的一叉,叉是被震开了,但剑已缺了指大的一个缺口。

“吠!”山魈暴吼。奋勇抢进,短叉宛若狂风暴雨,以快加鬼魅的奇快身法从旁进击,所经处草木俱折。

柴哲第一次碰上具有如此快速奇奥身法的对手,他反而隐起自己的长处,用上了以静制动的打法,以不变应万变,从容封架从四面人方攻来的叉影,双脚不离原地三尺,剑信手挥洒,从容不迫,不再硬碰可以伤剑的短叉,仅用神奥诡异的奇招,压迫对方撤招自救,不攻则已,攻则必可将山魁逼得知难而退。

激斗中,突然响起柴哲的沉叱:“着!”

“铮”一声暴响,剑叉相交。

叉扣勾住剑身,两人僵住了,人影静止,双方皆全力争夺兵刃。

“阁下,柴某要用铁翎箭射你。”柴哲冷冷地说。

山魈仅冷笑一声,沉肘带叉。目下双方皆将全力放在兵刃上,谁的兵刃脱手谁就没命,怎能分心用暗器?除非想拼个两败俱伤,不然决不能分心力使用暗器相助。因此,他认为柴哲的话只不过是虚言恫吓而已。

柴哲却不愿用暗器,左手拔出藏锋录,突然顺剑身向前一拂,左脚踏出。

冷电一闪即逝,短叉突然折断。

山魁碎不及防,做梦也未料到宝刃难伤的短叉会突然折断,手上一松,重心便失,立脚不牢向后便退。

柴哲如影附形跟进,剑尖像流星般指向对方的胸口。

山魁心中一慌,赶忙扭身便倒,危极险极地避过一剑穿胸的厄运。手一触地面,立即侧射八尺。

他以为自己快,出身鬼影门的人,以轻功和迅疾的身法享誉武林,谁还能比他快?岂知尚未稳下,剑芒已在眼前出现,喝声震耳:“往剑上撞么?老兄。”

他不假思索,奋身疾滚。

糟了!滚势甚急,却未留意一旁有树相阻,“篷”一声大震,上体被一棵大树干挡住了。

“老兄,你最好别动。”喝声如在耳际,剑气迫在颈旁。

他急伸手到百宝囊中去掏暗器,却被重重的踢开了。

剑气直迫颈肌,劲已透体,护身真气抗不住剑气的压迫,可怕的压力骤增。他绝望地吁出一口长气,侧躺在树根下不敢再动。

柴哲收剑后退,冷冷地说:“大概你还不死心,我给你一次使用暗器的机会,老兄,好好把握机会,只有一次,良机不再。”

他急急站起,手已探入囊中,却迟迟不敢抽出。

“柴兄,这种人留他不得。”闵子建大叫。

他鬼眼一翻,手离开了革囊,离开时五指张开,徐徐往外抽,表示他并未将暗器取出。

柴哲的目光不在他的手上,而是紧盯着他的眼神。

“在下认栽。”他懊丧而又愤怒地说。

“柴某不为已甚。”柴哲冷冷地答。

“咱们后会有期。”

“且慢。”

“阁下…”

“柴某有事请教。”

山魈略一沉吟,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闵子建身上,说:“你问,我答,熊某知无不言。”

“咱们的两个女伴目下在何处?”

“在何处能某不知道,但决不在紫莲庄。”

“那……”

“可能在晚间方可到达,萼山先生要将你的女伴送给雷庄主做妾,用意是利用雷中天挡灾,也志在嫁祸,因为雷庄主坚决拒绝投效严贼。”

“雷庄主的态度……”

“他是个无所不好的人,尤好女色,但好是好,却取之有道。他这人不好说话,已被任出所说动,愿意全力相助。”

“在下的女伴……”

“熊某确是不知道,只知午间仍在萼山先生的座舟上。萼山先生认为如果在湖中毙不了你,便引你到紫莲庄送死。”

“你的意思是说.在下的女伴仍未押送前来了?”

“当然熊某不知萼山先生是否先派人送来,按行程,他们是不可能在入暮之前赶到的。”

“阁下;你可以走了。”

“熊某领盛情;你这种大量的人,世间并不多见。”

“多承过奖。”

“你是否想知道九幽鬼王的下落?”

“阁下如肯见告,在下求之不得。”

“贵女伴约可在入暮时分押到,紫莲庄四通八达,你们是不可能在半途将人劫回的。而且你们已受到暗桩的监视,所以决难如愿,不如先去救九幽鬼王。”

“他目下……”

“他目下落在鄱阳蛟手中,生死两难。”

“鄱阳蚊目下……”

“在紫莲庄南面五里左右,地名叫鱼鹰潭。他已被罗尤文所收买,罗龙文答应替他除去混江虎鲨,让他扩张势力至宫亭湖,取混江虎鲨之地位而代之。在日落之前,他不会回到鱼鹰潭,他正率领手下的水贼,出动收拾混江虎鲨的人,不到天黑地不会罢手。如果不是他的船来得晚,湖中的形势决不会糟到这般地步。”

“谢谢你,阁下,柴某会走一趟鱼鹰潭的。”

“不必谢我,尊驾手下留情,熊某铭感五衷,请记住:紫莲庄高手如云,不可存轻敌之念。再就是要救九幽柬王.必须趁早,兵贵神速,打他个措手不及,等鄱阳蛟赶回后,便难以如愿了。最重要的事,如果尊驾有意救九幽鬼王,必须立即启程,沿途决不可逗留,须防有人通风报信。言尽于此,在下告辞,山长水远,咱们后会有期。”山魈从容地说完,拱手行礼一揖而别、抱起广缘和尚闪入密林中,迳自走了。

“咱们到鱼鹰潭,罗大侠认为是否恰当?”柴哲向已替广缘裹好伤的岷江墨蛟征询意见。

岷江墨蛟将药囊纳入怀中,反问道:“你的女伴难道不比九幽鬼王重要?”

“在下的女伴尚在途中,目下四处都有伏桩,不可能在途中拦劫,操之过急反而误事。

九幽鬼王既然处境凶险,小可岂能袖手旁观置之不理?事有缓急,还是想办法救出九幽鬼王方为上策。他老人家消息灵通,也许对咱们进入紫莲庄索人帮助甚大哩!”柴哲有条不紊地分析。

闵子建第一个反对,悻悻地说:“我反对,九幽鬼王算得了什么?舍妹的性命,难道不比他重要?再说,舍妹一介女流,落在好色之徒雷中天手里,那还了得?你要去请便,我可要闯一闯紫莲庄,九幽鬼王的死活,与我无关。相信山魁的鬼话。愚不可及。”

柴哲冷笑一声道:“闯紫莲庄而打草惊蛇,你这一去不要紧,反而误了大事。事有缓急先后,闽兄大可不必坚持己见。九幽鬼王可是小弟的朋友,无论如何,在下必须为朋友尽一分情义

话未完,岷江墨蛟哈哈大笑道:“你两人先不必各持己见,请听我说。咱们既不至紫莲庄,也不到鱼鹰潭。”

“罗大侠之意……”柴哲困惑地说。

“这一带在下不算陌生,因此先救人要紧。咱们摆脱暗桩的监视,到至紫莲庄必经要道上埋伏等候抢人。”

“但……九幽……”

“不必多说,跟我来。如果闵老弟坚持要到紫莲庄,可以自行前往。柴老弟,你必须跟在下救回女伴,走。”

柴哲由于一直受到岷江墨蛟的照顾,不便拒绝。闵子建听说要先救人,也就欣然同意。

说走便走,岷江墨蛟领先钻入茂林深处,在丛莽和冈林中乱窜。不辨方向。

不久,到了一处草本丛生的山风洼地,岷江墨蛟停下说:“按常情论,咱们该脱出暗桩的监视了。但为了防范意外,咱们在此分道。化龙兄与闵老弟从此地绕山里外,再绕道抄至左侧,搜寻暗桩加以搏杀。我与柴老弟自相反的方向搜索,必要时须潜伏待机。不管是否搜获暗桩,半个时辰后,在前面的小冈下潜伏等候。冈下有一条小径,是入紫莲庄的要道,押解两位姑娘的人必定经过小径,届时可突起发难夺人。假使等到日落西山仍然毫无消息,咱们就在小径上会合进入紫莲庄,如果发现押解的人,谁便发啸声一长一短知会一下便可。

走,柴老弟,你我向左绕,小心了”。

“咱们人孤势单,可合不可分……”闵子建急叫。

“分开机会多些。”余老大说。

“我与柴兄走一路……”

“不行,你两人年岁轻,经验不足,走在一路将有大麻烦。化龙兄,咱们分手,小径上碰头,不见不散。”岷江墨蛟断然下令,领着柴哲匆匆走了。

余老大向闵子建咧嘴一笑说:“闵老弟,咱们也该走啦!”一面说,一面挟起了黎明晖。

岷江墨蛟领着柴哲急走,到了一座树林,低声说:“老弟,别多问,用轻功赶路,一里外便是鱼鹰潭。兵贵神速,咱们打他个措手不及。”

“到鱼鹰潭?不是……”

“这叫做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余老弟引走了暗桩,便宜咱们行事。鱼鹰潭的主人叫鱼鹰郭庆,他手下有数十条好汉,加上鄱阳蛟带来的死党,实力极为雄厚,为了救人,你必须掏出看家本领,以真才实学震慑群雄,不然将会把老命也赔上,千万慈悲不得。走!”

走字才落,人已拟劲失离弦,一跃三丈。柴哲已无暇思索,立即跟上。

前进半里地,岷江墨蛟又造:“穿过前面的山坡,下面便是鱼鹰潭,潭南岸有一座庄院,那就是鱼鹰郭庆的巢穴。咱们已在暗桩的监视下了,如果有人出面阻拦,放倒便走,愈快愈好。”

前面是一片枯草坪,刚到了草坪中段,前面的一排矮林木,突然钻出两个穿青劲装的大汉,劈面拦住道:“站住,哪条路上的朋友?”

岷江墨蛟继续冲进,一面叫:“大水冲倒龙王庙,线上的,老兄。”

两大汉一怔,岷江墨蛟已到,一声轻笑,猛扑左面的人。

柴哲也到了,右面的大汉火速拔刀。但已晚了一步,柴哲来势如电,手起掌落,来一记“鬼王拨扇”,“叭”一声抽在大汉的左颊上,左拳也同时击中大汉的小腹。

柴哲的身法,比岷江墨蛟还快,后发先至,扑势捷逾电光石人,大汉连人也未看清,一掌一拳沉重凶猛的打击;已然临身,大汉怎吃得消?应掌便倒。

这瞬间,岷江墨蛟却“砰”一声大震,仆倒在左面大汉的脚下,身躯仍凶猛地向前滑,四肢已僵。

大汉的左手戴着一只奇形皮手套,五指难分,显得臃肿巨大,指尖仍在冒出稀薄的袅袅青烟。

岷江墨蛟的身躯,滑至大汉脚下停住了,寂然不动,形同死人。

大汉的右手撤剑出鞘,冷笑一声,向岷江墨蛟的右脚膝弯点去,意欲挑断岷江墨蛟的膝弯大筋。

柴哲的眼角余光看到了凶兆,不再理会被击倒的大汉,左手疾扬,一声暴喝,扭身冲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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