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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挺进万松

青狐口没遮拦,而且近乎戏谑。真的是皓姑娘并没生气,仅脸红耳赤,羞态可掬,笑骂道:“李姐姐,你怎么嘴上不留德哪?”

“嘻嘻!这么说来,你不反对我助夏小弟一臂之力罗?”青狐握着她的纤手笑问。

“只要是善意的,安平哥皆无任欢迎。”皓姑娘真诚地答。

“那就好。不打不相识,请相信我和钟姐姐诚意。夏小弟胸怀磊落,上次吉水的事,他不但不追究我姐妹俩的既往,反而宽洪大量成全我姐妹,而游龙剑客那恶贼,却派了几个毛贼暗算我们呢!要不是百残老人发觉得早,我姐妹恐怕尸骨早寒啦!俗语说,路遥知马力,事久见人心,谁好谁坏,不辨自明。因我姐妹希望替诸位略尽绵力,即使不配出面拼搏,替诸位截杀些零星小贼,追擒暗桩伏线,通风报信等等小事,亦愿效微劳。”

酒菜送上来了,暂时收起话题,等店伙离开后,安平先敬青狐三杯,笑道:“姑娘的盛情,小可感激不尽,目下有一事向姑娘请教,尚请明告。”

“我知无不言,你有何疑问?”青狐大方地问。

“姑娘可知道踏雪无痕魏恭的为人么?”

“哦!知道,那是横行大河北岸的黑大豪,亦正亦邪,为人倒有几分侠气,从不欺孤凌寡,爱财取之有道。”

“他与蟠龙堡是否有往来?”

“不会的,他从不南下做案,与江南的黑白道人士极少往来,自视甚高。”

“槐荫庄位于大河北岸,他与瘦灵官是否有交情?”

“这倒不清楚,但以他的为人来说,是不会与白道人物套交情的,瘦灵官以白道英雄自命,踏雪无痕不会自贬身分与这些人攀交情。”

“哦!这倒令人难解了。李姑娘,你知道无敌金刀要我前往二守祠一会,不知……”

“你请放心啦!他对你敬仰有加,绝无恶意。”

“他到此地……”

“是来追擒游龙剑客的。”

“游龙剑客已匿藏在万松庄。”

“万松庄将被殃及,长沙府的官兵早晚要南下。”

“哦!这么说来,我非见他不可了。”

谈谈说说间,宾主尽欢,交换了准备进袭万松庄的意见,然后互道珍重分手。

回到客店,双魔尚未返回,安平请两位姑娘早早安歇,与小云开锁进房。

“咦!你……”他讶然叫。

房中已有两个不速之客,窗户被拆的痕迹仍在,灯光下,来人赫然是怀玉山隐仙寨的寨主玉笛飞仙神力天王夫妇。神力天王挟着用布袋盛着的重铜人,笑道:“对不起,老弟,休怪咱们破窗而入,你们不在,只好在里面等,外面冷着呢。老弟,一向可好?”

安平上前含笑问好,先替小云引见了,笑道:“贤伉俪气色大佳,近来必定万事如意了。请坐,不知贤伉俪光临,未能……”

“老弟,别客套好不?我是个粗人,最听不得那些客套话。喂!说真的,你老弟真不够朋友。”神力天王扯着大嗓门在叫。

“朱兄,小弟为何不够朋友?”安平惑然问。

“你要捣万松庄,为何不早些寄柬知会一声?”

玉笛飞仙接口笑道:“你这人怎么老是穷嚷嚷?我们早些日子在岳州,没赶上蟠龙堡盛会,接着又潜抵此地,并未返回山寨,即使夏老弟去信相召,我们怎会接得到?讲讲理好不?”

神力天王猛抓头皮,傻笑道:“不错,你对,你对,夏老弟即使去信,我也接不到。”

“哦!贤伉俪上次到过蟠龙堡?”安平问。

“是的,没赶上,便宜了狄老狗父子。”神力天王说。

“我们秘密抵此,绿林道的朋友与愚夫妇有交情的人都先后到达,已经有五天了。听说夏爷要来。因此,按兵不动,等候夏爷光临,再定行止。早两天,瘦灵官请来了武功山落星寨的金面韦陀前来助拳,被愚夫妇骂走了,万松庄等于是被剪掉了一根翅膀。”

安平心中迟疑,他不希望在进袭万松庄时,有绿林强盗参加,可是,在情理上却无法拒绝。略一思索,正色道:“以情理来说,贤伉俪与游龙剑客仇深似海,无可化解。”

“正是,玉笥山之耻,誓在必报。他既无情,休怪我无义。”神力天王愤愤地说。

“可是,贤伉俪是否可以暂时不参与万松庄之斗?”

“为甚么?”玉笛飞仙讶然问。

“因为兄弟有人质在他们手中,如果有贤伉俪加入,人质危矣!”

“哦!夏爷准备如何处理此事?”

“希望贤伉俪暂勿过问,仅在万松庄附近虚张声势,但请勿有所举动,则感激不尽了。”

“一句话,如有需愚夫妇效劳之处,届期请招呼一声,定不辱命。”玉笛飞仙诚恳地说。最后取过桌上放着一个布包,递过说:“这是逸凤托贱妾转交的东西,说是她已用不着这件东西了,千手神猿暗器厉害,希望对你有用。贱妾还不知里面包的是什么物件哩!天色不早,愚夫妇告辞,日后万松庄见。”夫妇俩起身告辞,仍从窗户走了。

送走了神力天王夫妇,安平打开布包,赫然是逸凤的防身至宝白蛟软甲。

“我们早些歇息养神,三更天到二守祠走走。”他收好白蛟软甲。

石鼓山距城只有两里地,前临湘江。石鼓在水际,高约六尺。据说石鼓自鸣,本地将有刀兵之灾云云。可是,石鼓即使敲击,也不会发声;相传往昔用物敲击,其声隆隆,声闻数十里,可能仅是神话而已。

山侧的二守祠,奉祀着两位死节太守。一个是晋朝的刘翼,另一个是南北朝的王应之,祠后有守祠役夫的往所,不远处则建了一座古老的大宅。

三更正,小径上六个人影纵跃如飞,直趋古宅。相距十余丈,路旁暗影中突然传出一声奇异的枭啼。

刚解冻,哪来的枭啼?六个人影倏然止步,先头的人朗声道:“山西夏安平,与五位朋友前来拜会叶前辈。”

中侧暗影中窜出一个黑衣人,抱拳行礼笑道:“原来是夏爷大驾光临,万千之幸,请随在下来。”

黑衣人领先便走,发出一声低啸。

距宅还有六丈,门前火光一闪,奔出十余名老少,领先的是无敌金刀叶飞,三脚两步抢出拱手笑道:“老弟,如果老弟的大驾今晚不来,老朽便得冒泄露行藏之险,至客店拜会老弟了,请进。”

大厅阴森森,只有两盏油灯,发出朦胧黯淡的光芒,门窗闭得紧紧地,以免灯光外泄。厅内共有四十余名内厂的人,神剑王泰、伏魔天王、电剑李昌明,天长羽士,雷霆剑大风……全来了。

过去的对头重行见面,却未带丝毫火药味,往昔的过节不再计较。双方友好地寒暄,分宾主就坐。

双方引见客套一番。无敌金刀开门见山地说:“老朽冒昧请教,老弟是不是要袭击万松庄?”

“是的,就在最近几天之内。”安平也直率地答。

“妙极了,你我希望能携手合作,一举扫荡万松庄,彼此……”

“且慢,叶兄,在下今晚是有所求而来,希望叶兄成全。”安平抢着说。

“老弟之意……”

“在下希望叶兄暂勿介入这次纷争。”

“怎么?你的意思……”

“在下有人质在万松庄,必须要在下亲自解决,如果叶兄介入,在下进退两难,千手神猿要是横了心,在下将抱憾终生。因此,不揣冒昧地前来请求诸位高抬贵手,暂勿介入,同时也请求叶兄相助一臂之力。”

“老弟的话,可教老朽听糊涂了,既要老朽不介入,又要老朽相助,不瞒老弟说,在湖广老朽人地生疏,要老朽亲自跟老弟向万松庄以武林规矩深入拼搏,这……这……”

“叶兄请勿误会,在下岂敢劳动叶兄的大驾,与那些亡命之徒按规矩叫阵拼搏?”

“那……”

“在下希望叶兄放出消息,扬言进剿万松庄,陈兵示威,其实并不需真的进剿。这一来。万松庄的人便会人心惶惶,贼志瓦解,必须分派人手早做准备,在下便可乘机动手了。”

无敌金刚沉吟片刻,拍案而起道:“老弟,没话说,一言为定,老朽立即派人到长沙,追回调兵的信差,不然大兵一动,想不介入便不可能了。明日老朽立即散发消息,一面请贴刑官下令调动本府的兵役,虚张声势以吸引他们的注意,便利老弟行事,可好?”

“夏某深领盛情,感激不尽,大德不言谢,容后图报。”安平感激地说,他想不到无敌金刀居然卖账,心中大喜。

事情办妥,他立即告辞,借口有事待理,不克久留,坚拒无敌金刀的盛筵款待,急急告辞而别。

他并非不愿无敌金刀和神力天王夫妇的协助,而是怕日后被人指责,官兵和强盗都请来,攻打曾是白道英雄的万松庄群雄,岂不被人误会?因此,他必须婉拒对方的相助盛意。

他心中早有计较,有官兵和强盗同时虚张声势,万松庄必将草木皆兵,人人自危,他便可从中取利了。

明知万松庄已有万全准备,庄中机关埋伏重重,警备森严,即使出动上千官兵,十天半月不见得能将庄攻下。目下算上双星的人、神笔客的黑道弟兄、云窝众女,再加上紫髯翁破庙竹箫等一群老少男女英雄,总人数不足一百,想攻入庄中谈何容易?虽不能说是飞蛾扑火,损折大半人极有可能,他可不愿做这种傻事。想来想去,唯一可行而安全的办法,便是沿用虎踞山庄的故事,引虎出巢,在庄外决战。有了无敌金刀和神力天王做后盾,万松庄的人必定知道不妙。万松庄不是金城汤池,岂禁得住官兵、强盗、黑道群雄的三面围攻?官兵不攻则已,攻则势在必得,大军压境,围上百十天用连弩火器进袭,绝难死守,败亡是早晚间事。因此,万松庄的人必定人心惶惶,也必定作放弃巢穴亡命的打算。如果千手神猿出此下策,那么,引他们出庄的机会便多了。

第二天,安平乘夜出城,这赴万松庄附近与紫髯翁商讨大计。

万松庄,位于城西一百里的大云山中,地跨衡阳、析阳、鄱阳三县,也可以说是三府(衡州、宝庆、永州)交界处,正是峰峦起伏,丛莽蔽天、地广人稀的三不管地带。

大云山也叫邪姜山,或叫七星山,也称白云峰,算是南岳七十二峰之一,是蒸河的发源地。

他连夜攒程,三更时分重回府城,一天中赶了两百余里,定下了缚虎降龙大计。

回到府城,山海夜叉早已化装易容久候多时。果然不出他的所料,山海夜叉指出,踏雪无痕不但是瘦灵官的好友,而且是槐荫庄大总管冲霄鹤白起凤的师弟,但知道他们底细的人,少之又少,山海夜叉便是其中之一。

证实了踏雪无痕的身分,安平大喜过望。

次日一早,府城中气氛一紧,官兵和巡捕大举出动,有几队官兵已束装准备启程就道。

神力天王夫妇的绿林大盗朋友,在天色破晓时分,已经到达城西四十里的大托山下,浩浩荡荡有三百余人,刀枪如林,个个慓悍矫捷,委实壮观。

神笔客夫妇带了六十余名弟兄,在城西的靖居岸戒备潜伏,如临大敌。

无敌金刀一群京师来的内厂外围鹰犬,共有六十余名档头和干事,出现在城中,满口官话特别引人注目。

巳牌正,一群神秘客带了十四区健驴,驮了二十八只大麻包,借住在光远寺的前面山坡下的民宅。安平一行六人,先请云梦双姣秘密布下暗桩,然后凌晨进膳,巳牌末到了靖居岩光远寺山坡下的民宅。

客厅窄小,十四个人挤满了,寒暄毕,安平沉声道:“甘兄,官兵后天将开赴万松庄,也就是说,四天后在万松庄合围。因此,时机急迫,咱们必须在后天晚间进袭,以免被官兵抢了先着。”

神笔客虎目冷电四射,沉声问:“老弟,你是说后天晚间便可下手了?”

“是的,必须赶在官兵到达之前,官兵进军行和平地是六十里,山鹏行程平地是六十里,山地减二十,因此,如果他们后天启程,需两天半方能到达。前后约需四至五天,咱们必须在后天晚间发动。假使来不及,至迟须在大后天晚上进袭。”

“那么,何不早些前往会合欧阳老前辈?”

“小弟正是此意,因此与甘兄商量。”

“愚夫妇一切听老弟吩咐。”

“好,咱们这就走。”

“连俘虏一同走么?”

蓦地,屋内传出沙哑的叫声:“水!给我水……”

安平剑眉深锁,说:“不,带着不方便,难得照顾,留几个人在这儿看守,等后天晚上咱们进袭之后,再和千手神猿谈条件,在此地交换人质。”

“留多少人?”

“留多了咱们实力便减,留少了又照顾不来,而且怕走漏消息被人救走……”

踏雪无痕接口道:“夏老弟,这儿地近府城,安全得很,不必留太多的人,攻庄需人得紧。”

“不行!”安平慎重地说,稍顿又道:“谁也不敢说何处安全,人质关乎大局,千万大意不得。这样吧,崔、舒两位老爷子在这儿坐镇,甘大嫂留在此地负责指挥看守的弟兄,留下二十名得力的亲信,以防万一。”

踏雪无痕欲言又止,最后不再多说。安排停当,双魔和甘大嫂留下,其余的人取道奔向百里外的大云山。

入暮时分,接近了大云山的东麓,安平示意止步,向神笔客说:“甘兄,咱们在前面的树林内分手,小弟去会合欧阳老爷子,甘兄可至预定的埋伏区潜伏,明天一更正,甘兄带几位得力弟兄前来会合,以便天亮后察看庄中的动静。”

“好,明晚二更正在庄北的小山顶见。”神笔客说,带着三十余名朋友先走。

他们的预定埋伏区在庄西北的山谷内,其实他们的后面密林中,紫髯翁一群人正在向他们监视,留意着踏雪无痕的动静。

潜伏区距万松庄还有四五里,而且地势低,看不见万松庄。初更时分,踏雪无痕借口察看派出的警哨出外耽误了一刻之久。

接着,万松庄中鬼影幢幢,百余名高手化整为零,从四面八方潜行出庄。

神笔客和他的朋友们在二更左右,借口此地不安全而撤离现场,不顾踏雪无痕的反对,向庄西南撒出十里外,到了安全地区安顿。

西南角,是到永州府的小径,峰峦起伏,古林蔽天,小径冰雪掩覆,连当地的土着也不易分辨,稍一大意便会迷失在万山丛中,极可能膏了兽吻,这一带的虎豹甚多。

五更天,靖居岩的民宅中,万松庄的英雄们形成合围,派出十余名好汉先一步潜入宅中,糟了,五六家村宅中鬼影俱无,鸡犬无踪。

接着,官兵专用的旗花信号冲天而起,杀声震天。无敌金刀早已带领着所有的内厂的高手,与及四百余名官兵,布下了天罗地网,八面埋伏形成反包围,两百多张强弩射出密如暴雨的箭丛,灯球火把照耀得如同白昼。官兵们训练有素,根本就不向前冲杀,据险用箭攒射,灯光照耀下,凡是活动的人影,一律射杀勿论。万松庄的人不能死守,必须突围脱身。因此,凡是走动的人,都是万松庄的好汉,也就是列阵等候射人的官兵们的最好的活靶,百余名庄中的好手,几乎有一半丧身在乱箭下,受伤的也不少。领队的人是庄主千手神猿,他营救师弟心切,亲自前救人质,几乎送掉老命。

发觉上当,他心胆俱寒,带着突围出险的人,加快向山庄赶,他知道家中可能有了大变啦!

同一期间,庄西南的丛山中,变生不测。

距庄西十里地,小径像鸟道羊肠向西南蜿蜒,神笔客带着三十余名朋友离开了小径,攀上一座峰顶。

天色大明,红日爬上了东面的山头,寒气砭骨,奇冷无比。

往东北看去,下面数座小峰头凋林四布,白皑皑的积雪耀目。远看十里外的一座峰峦下,满山遍野全是深青色的苍松,何止万株?松林中间,建有三丈余高寨墙的万松庄清晰入目。庄占地甚广,寨墙内楼阁连云,花木映掩,亭台花树隐隐在目,确是万山丛中的仙境。寨墙上,十步一碉,百步一楼,远远看去,共有十五座碉楼之多,可知庄的范围该是周约三里的大庄,比耒阳县县城大了三分之一,便可看出千手神猿的气魄了。附近山多田少,庄中养了百余名闲汉,两三百名壮丁,每天开销大得令人咋舌,不知他凭甚么能够支撑下来的,庄外有三条小径,东至府城,西北至宝庆,西南至永州,附近人烟稀少,为何会有小径?可知小径经常有人走动,不然早该被草木淹灭了。因此,这位庄主绝不是在这隐世,也绝不是靠附近的山产田地过活的。

神笔客眺望片刻,向身侧的踏雪无痕笑道:“魏兄,依你的眼光看来,万松庄在官兵和绿林群豪的围攻下,能支持多久?”

“哦!这个嘛!大概可支持十天半月。”踏雪无痕神色忧虑地答,有点心不在焉。

“如果伤亡过重,恐怕支持不了十天半月。魏兄,如果你易地而处,你会不会死守,与庄共存亡?”

“我!我不会。”踏雪无痕苦笑着说。

“那么,如果先一步放弃庄院他迁远走,会不会走永州?”

“这……我会走宝庆。”

“这么说来,咱们不是拦截不成了么?”

踏寻无痕吃了一惊,讶然问:“甘兄迁至此地,原来是准备拦截的?”

“正是此意,兄弟认为他们必定只留下一些放火毁庄的人,远走高飞,八成儿会走永州下粤东另创基业?”

“就凭咱们这几个人拦截?”

神笔客向前面的小山一指,笑道:“是欧阳老前辈一群高手打头阵,咱们只负责截杀漏网的人。瞧,山顶上高举铁童子的人,不是九地人魔么?他发出信号了,大概亡命的人快到啦!”

踏雪无痕脸色大变,吃惊地问:“九地人魔不是留在靖居岩看守人质么?”

“不!他们早就来了,由于有双魔和贱内看守人质,千手神猿知道双魔了得,必定倾巢而出夺取人质,庄中便会空虚。至于庄中的动静何以被咱们料中,那得感谢两位隐世奇人,他们是夫妻俩,兄弟只知他老人家姓严,夫妻俩艺业已臻化境,神出鬼没,他俩已在庄中潜伏了三天,一切全瞒不了他俩的法眼。昨晚千手神猿带人去劫人质,二庄主万豪则奉命于今早带领老少妇孺撤出万松庄赴永州府。当然啦!这还得谢谢魏兄的帮忙。”

“甚么?谢我?”

“是的,魏兄功不可没。呵呵!”

“你……你的意思是……是指……”

“兄弟指的是,如果不是魏兄与瘦灵官有交情,如果魏兄不是与槐荫庄的大总管冲霄鹤白起凤是师兄弟……”

踏雪无痕出其不意一掌劈出,内力发如山洪。

神笔客晃身飘掠八尺,笑道:“魏兄突下毒手,不知是何用意?”

踏雪无痕知道奸谋败露,展轻功如飞而遁。三十余名朋友还不知是怎么回事,等会过意来,踏雪无痕已远出五六丈外了。

“毙了这无义畜生。”有人大吼。

“朋友们,不必管他了,让他走,千手神猿不会饶他的。”神笔客说,阻止众人追赶。

小径绕小山下而过,前面山嘴出现了人影,共有两百余人之多,其中大部分是老弱妇孺。领先的是十六名黑衣大汉,八乘山轿之前,有六个穿皮袄的人,渐来渐近。

小径这一面,突然转出一双英俊清丽的青年男女,男的是安平,女的是皓姑娘。

安平穿一身水湖绿夹缎劲装,皮护腰上插了小飞剑,屠龙断犀匕宝光四射,寒影剑悬在旁。未戴冠巾,一头长发在顶端用发环绾住,看去至少显得特别年青英俊,潇洒出群,健壮如狮,没带丝毫戾气。

姑娘穿月白劲装,外罩斗篷,背剑,系带在胸前系了一只蝴蝶结。梳丫髻,鬓旁插了一朵翡翠珠花。红馥馥的脸蛋上绽着两个笑涡儿。两个并肩而行,像煞了一双金童玉女。

两人谈笑自若,向前迎去。

已经是辰牌末巳牌初,红日高照,快解冻了。

万松庄的人群接近了,领先的黑衣人见对面出现了岔眼人物,先是一怔,最后脸上变色。他们已探出安平一群前来找麻烦的人,潜伏在庄东北和北面的山区,距庄五六里,看不见万松庄,不会知道庄中的动静。因此,乘天未破晓前撤出。目下在十里外发现有人,而且是一双劲装男女,显然是敌非友,岂能不惊?对方在神色上虽无敌意,但带了兵刃的绝不是等闲人物,也绝不是到荒山野岭寻幽探胜的人。

四名黑衣人脚步加快,抢先迎去。

安平视若未见,挽着姑娘的纤手,高吟着向前迎来:“记玉关踏雪事清游,寒气脆貂裘,傍枯林古道,长河饮马,此意悠悠!短梦依然江表……”

对面四名黑衣人一字排开,拦住去路,既无法通行,也无法吟下去了。四双怪眼逼射着厉光,八条胳膊叉在腰上,氛氛一紧,一个个气焰迫人。

“甚么人?你们是干甚么的?”中间的一名大汉沉声叱问。

安平淡淡一笑,双手抱胸屹立在路中心,笑道:“老兄,不许踏雪游山么?咱们兄妹是游山的人。”

大汉目光犀利,招子雪亮,冷笑道:“光棍眼中揉不进沙子,阁下,请教来意如何,贵姓大名?”

“呵呵!你老兄够爽快,开门见山,一点不含糊。小可当然不是前来游山玩水,是跟诸位谈交易来的。”

“少废话,这里不是谈生意的地方。”

“生意人精明得紧,只要有钱赚,谈生意是不论时地的。”

“阁下是生意人?”

“是与不是,何不请贵庄的二庄主万豪前来一谈,便可知道小可的身分了。”

前面有警,后面的人已经止步。二庄主五短身材,年约半百出头,暴眼突腮,显得精明慓悍,已带着十余名高手急步赶来,神色微傲,远在五六丈外,便高声大叫道:“阁下高姓大名?请教找区区有何贵干?”

安平呵呵大笑,笑完说:“在下山西夏安平,江湖匪号称为神龙,前来与二庄主谈一笔交易。”

听说是神龙夏安平,所有的人全都大惊失色,人丛中响起一声怒啸,有人拔兵刀向前拥。

万豪脸色大变,大喝道:“且慢!不许妄动。”

“这才像话,立即动手未免显得太过小气。”安平笑答。

万豪示意手下列阵,雁翅排开,独自上前沉声问:“阁下真是夏安平?”

安平拔剑一振,笑道:“寒影凶剑为证,如假包换,生意人信誉为先,不会用假身分欺骗顾客。”他从容笑语,慢腾腾地收剑入鞘。

“阁下要谈甚么交易?”万豪冷冷地问。

“谈交换人质的事,二十八人换三个,其中有令表亲白无常微生怀德,与及令兄的师兄千手魔君凌如飞。这笔交易在我来说,是赔本生意,尊驾意下如何?”

“凭你两个人,居然敢和万某谈交易?”

“先别管夏某有多少人,只问二庄主愿不愿意谈。在下所说的二十八人,并未包括阁下所带的百余名妇孺在内。我想,后面的山轿中,必定有贤昆仲内眷。当然也有青云居士的家小在内。阁下如果没有谈交易的诚意,在下预先申明,夏某本人认为生意不成仁义在,交易谈不成无所谓,但与夏某同来的人,恐怕有点不好说话呢。”

万豪傲然一笑,指着皓姑娘说:“阁下同来的人,就是这位姑娘了,但不知这位姑娘怎样不好说话法,万某倒想听听哩!”

皓姑娘粲然一笑,向左右前方信手指划,笑道:“夏大哥所指的同来人,在那儿等着呢。”

万豪大吃一惊,转头看去。

两侧的山坡凋林中,先前只看到树林下白茫茫一片,人兽难隐,这时却人影纷现,一个个像从雪中长出来似的,人数甚众,男妇老少声势甚大。

万豪心中暗暗叫苦,他认识不少人,欧阳老堡主全家、破扇、竹箫、黄泉二魔、紫云娘、织女星、神笔客的妻子红衣女卓云彤……更可怕的是,左面山坡上一声虎吼,跃出一头吊睛白额巨虎,和一条骇人听闻的青鳞大蟒,四个白衣少女站在龙虎旁,俏立如仙。

他脸色大变,伸手拔剑。

安平举手轻摇,笑道:“二庄主,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如此愚蠢,置老少妇孺的安全于不顾,你未免太鲁莽了。”

两名大汉怒吼道:“先擒下这罪魁祸首再说。”

吼声中,两人拔剑疾冲而上,双剑齐出,分别攻向安平和皓姑娘。剑啸震耳,居然内力惊人。

安平踏前一步,手动剑出,“叮叮”两声轻响,两大汉的剑突然齐锷而折。

“滚!”安平沉叱,光华一闪。

两大汉的头巾应剑而飞,髻结亦随剑而逝,头皮削掉了一块,鲜血涌现。

“哎……呀!”两大汉骇然惊叫,恐怖地暴退。

安平脸色一沉,冷笑道:“二庄主,不许再有同样的事发生,不然夏某的同伴杀入妇孺丛中,万事皆休,你担待得起么?”

万豪脸色死灰,骇然问:“你……你想怎……怎样?”

“交换人质。”安平一字一吐地说。

“交换甚么人质?”

“牛郎星和夜鹰程炳师徒。”

“程炳师徒现在庄中,他俩已替瘦灵官效力。至于牛郎星,听说瘦灵官已将他押回槐荫庄去了。”

“甚么?”

“牛郎星是瘦灵官所擒的人,他有权处理。同时,他在江西便暗中派人押回槐荫庄,没有人可以阻止他做这件事。据在下所知,瘦灵官希望与牛郎星携手合作雄霸江湖,牛郎星可能同意合作,算不得是人质。”

安平只感到一口怨气直冲天灵盖,勃然变色,吼道:“你们三庄的人,都是一丘之貉,全是些狡猾奸党之徒,留你们在世间用阴谋诡计害人,不如斩尽杀绝来得痛快,杀!”

杀声出口,亮剑便待冲上。姑娘一把将他拉住,急叫道:“大哥,冷静些,不可……”

左右山坡埋伏的人见安平亮剑,纷纷撤兵刃向下走。

安平的怒火徐徐消失,向脸无人色的万豪厉声道:“万豪,你听清了,人质不在,但魁祸首是游龙剑客,你们是亲戚,狄家的人也是贵庄包庇的,所以夏某惟贵庄是问。你们也算是人质,快领咱们入庄等候贵庄主回来谈判。”

“要杀要剐悉从尊便,要领你们入庄万万不能,咱们拚。”万豪愤然大吼。

“拚就拼,看夏某的寒影剑是否名副其实。”安平也怒吼。

恶斗一触即发,眼看即将爆发一场惨烈的大屠杀,人丛后哭叫声大起,妇女的尖叫与小孩的嚎哭声震耳。

蓦地,第三乘山轿的轿帘一掀,探出一位年约四十左右的中年妇人上身,向山坡上的竹箫翁叫道:“彭前辈,可否请夏三东主暂息雷霆之怒?”

竹箫老人略一迟疑向远处的安平举手示意,然后问:“恕老朽眼生,你是……”

“贱妾双脚不能移动,前辈请恕贱妾失礼……”

“哦!你是狄如柏的发妻。”竹箫老人恍然地说。

青云居士狄如柏的发妻,也就是千手神猿的妹妹万小乔。小乔在万家四兄妹中是老么,极获三位兄弟的钟爱,可惜她生下游龙剑客狄华之后,调养不慎下肢残废,大部分光阴浪掷在床席上,住在娘家不过问蟠龙堡的事,任令狄如柏父子在外惹事生非,夫妻间的关系名存实亡。

她苦笑着点头,幽幽地问:“贱妾希能与令嫒一晤,不知令嫒来了么?”

彭清月已经走近乃父身旁,颔首招呼道:“妾身就是彭清月,但不知狄夫人有何见教。”

“夫人,恕我托大,叫你一声清月妹。想当年,拙夫一再向你纠缠,诸多亵渎,这次贤父女亦前来兴问罪之师,想必是记恨当年的仇恨。”

“狄夫人,我毫无记恨的意思。这次前来打扰万松庄,纯粹是因夏哥儿的事而来。”

“那么,妾身希望能获贤父女见怜,希能劝夏三东主罢手。夏三东主与犬子狄华之间,并无深仇大恨,犬子虽一再对三东主迫害。天幸……”

“狄夫人,妾身做不了主。”清月抢着说,稍顿又道:“夏哥儿的三位好友,皆陷身贵庄,这时劝夏哥儿放手,不嫌过分了么?目下除了伴同夏哥儿进入贵庄,等候尊夫返庄解决之外,别无他途。”

“待妾身向家嫂请示,看是否……”

竹箫老人接口道:“狄夫人,恕老朽说两句不知进退的话,不管令嫂肯是不肯,入庄之事势在必行。老朽不愿沾染血腥,这事希望能和平解决,不然此地必将成为血海屠场,尚请狄夫人谨慎权衡利害。仇恨令人盲目,夏哥儿可不像老朽与小女这么看得开。想当年,尊夫狄如柏置病妻爱子于不顾,在外拈花惹草以才子英雄风流侠客自命,一再纠缠小女,手段之卑鄙下流,老朽不忍多说,小女婚后,每年清明返家扫墓期间,尊夫仍然死缠不休,蜚语流言坏人节操,用心恶毒已极。事隔多年,贵堡高建望月楼,影射小女闺名,尊夫意犹未足,将令郎改名华,影射小婿之名。江湖上传言尊夫早年曾与武林三侠女情孽牵缠,说三女全是尊夫的玩物。小女是三侠女之一,受此流言所害,十余年隐忍在心头,未加追究,这些流言是谁传出的?不是别人,是你那位卑鄙恶毒的丈夫。”

“爹,这是怎么回事?外界真有这种流言?真是姓狄的传出来的?”清月脸色苍白地问。

竹箫老人神色黯然,徐徐颔首道:“孩子,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瞒你,为父所说的话千真万确,这就是为父之所以要与你婆婆在山泽中寻找,不要在通都大邑寻访华儿的原故,以免你听到这些龌龊事而烦心。”

清月泪下如雨,掩面颤声说:“爹,这么说来,你老人家定然知道华哥的下落了,为何……”

“爹确是不知华儿的下落,但他出走的原因我倒明白。”

所有的人全惊讶地向他俩注视,莫名其妙。

辉老夫妇不在。小云满脸怒容,狠狠地盯视着轿中的狄夫人。

皓姑娘和安平越过山坡,走近细听。

“爹,你老人家仍然瞒了些重要的事实。”清月凄然叫。

竹箫老人长叹一声,痛苦地说:“孩子,你真要知道?”

“是的,女儿一定要知道。”

“好吧!我说。”竹箫老人断然地说,仰天吸入一口气,沉重地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狄如柏的师父长眉佛云深大师,与为父同是初闯江湖的同道。有一年在河南陕州,为父曾受到二十六名黄河水贼的围攻,身受重伤命在须臾,幸逢云深大师行脚陕州,路见不平挺身相助脱险。在此之前,为父与云深大师在是否除恶务尽的观念上有歧见,彼此之间曾有芥蒂,为父认为他一个佛门弟子,不该食古不化,不该死执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念头不放,任何万恶滔天的人,只要说声改过从善,便不再过问追究。这种姑息养奸的态度实在要不得,因此,意见相左,交情泛泛。但这次能挺身而出替为父解围,为父极为心感。所以临别之时,为父亲口说出,今后绝不与云深大师辩论是非,在他有生之年,为父绝不过问他的事。这就是为父对狄如柏不加干涉的原故,却令你受到了无边痛苦与委屈。十余年前,华儿知道狄如柏的卑鄙恶毒行径,他发誓要找狄如柏算账。为父知道后,不得已只好将前情往事说出,云深大师仍在人间,要华儿多加忍耐。岂知华儿是个外柔内刚的人,连我也摸不清他的个性,他竟在小云满月后出走,可能是受到流言所激而出此下策。千不怪万不怪,只怪为父……”

“爹,你老人家不必说了。”清月凄然地叫。

竹箫老人老泪纵横,痛苦地说:“那云深大师已经逝世八年,但狄如柏这畜生始终瞒住天下人的耳目,直至半年前,为父方从少林高僧云慧长老口中探出内情,这就是为父不再顾忌,不惜与蟠龙堡为敌的原因。狄如柏那畜生欺人太甚,为父已忍无可忍了。”

狄夫人也泪洒胸襟,颤声叫道:“彭前辈,拙夫虽多有不是,难道说,果真是人在人情在,人死两丢开么?难道世情浇薄,一至于此?”

清月银牙一挫,挥泪叫:“狄大嫂,彭家的人,绝不动狄家的人一根汗毛,但府上的人找上头来,又当别论。至于万松庄的人,却不在此限。言尽于此,你可以将府上的人带至一旁,以免受到池鱼之灾。”

竹箫老人一咬牙,断然地说:“孩子,我们回避,让他们自行解决。”

皓姑娘宅心仁厚,她不忍心,叫道:“外公,请看看这些老弱妇孺。”

安平立刻打圆场,向狄夫人说:“狄夫人,俗语说,家有贤妻,丈夫不遭横祸。又道是妻贤夫祸少,子孝父心宽。尊夫人之所以有今天,可以说是你和令郎一手所造成,悔之晚矣!这样好了,在下给诸位一次商量的机会,以决定你们的命运。在下所能告诉你们的是,除非接受引领咱们入庄的条件,不然就决一死战。假使你们决定一拚,最好将老弱妇孺撤至一旁,在下给你们撤离的时刻。再就是只许撒在一旁,不许走动,以免枉送性命,在下还得将妇孺押回万松庄。”

说完,举手一挥,叫道:“撤回原处,候命袭击!”

两侧的人纷纷后撤,破扇翁临行时向万豪大声说:“贵庄已有咱们的人潜入,你们前脚出庄,咱们的人后脚进庄,庄中只有六十余名壮丁,派不上用场的。咱们在此地等候,并非怕进不了庄,只想少造杀孽而已,你们如不感恩,那就怪不得我们了。”

万豪已别无抉择,商量的结果,答应了安平的条件,所有的人收缴了兵器,乖乖地在众人押送下返回万松庄。

破扇翁的话绝非空言恫吓,金带银剑已率领着八名两派弟子,潜入庄中候机发难,由严辉夫妻平安地引入庄中了。万豪叫开了庄门,万松庄和平易手。

万松庄各处楼房,已积满了干柴蒿草,随时可以放火焚烧。金带银剑潜伏在囚人的土牢旁,大队入庄。所有的防守庄丁皆被召至庄前端的广场集合缴械,他俩立即与本门弟子破门入内,救出了不少被囚的江湖人。

可怜的夜鹰程炳师徒,成了看守囚牢的二名管牢中的两个。他们名义上是管牢之一,其实仍是囚犯,养了月余时日的伤,至今仍未痊癒,只因为他们答应替瘦灵官效力,瘦灵官仍然有点不放心,推荐给千手神猿,暂时委屈他师徒俩做管牢,也让他俩在牢中养伤。

庄中的人与老少妇孺们,囚禁在松海楼的大厅中,松海楼前是设有箭道的演武广场,积雪早经清除,显得特别空旷。

群雄利用庄丁准备膳食,然后分派人手,准备迎接靖居岩惨败归来的庄中主脑人物。

安平趁机替程炳师徒引见了金带银剑,银剑徐文倒是个挑得起放得下的人,郑重地向柳琪道歉。

杀祖之仇不共戴天,柳琪虽心中不肯善了,但在安平的劝解下,并说出银剑为了柳姑娘奔走江湖的事,人死不能复生,力劝他放弃报复的念头,安平将柳青姑娘的下落说了,鬼眼追魂已死,姐弟俩该叙叙手足亲情了。柳琪无可奈何,他知道找银剑报仇事实不可能,只好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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