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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爱情纠缠

入云龙事先已表明态度,绝不倚多为胜,但追风剑遇险,生死关头,他不得不挺身而出,不光明地从背后欺上,以奇快无比的身法拔剑制人,想制住安平救出追风剑,虽然有失光明,但情理上却不能说他不对。

可是,安平机警绝伦,推出追风剑,自己亦随势前冲,像是收不住势,料想制他的人不会遽下杀手,必失去下手的机会。

果然被他料中了,入云龙不肯放松,跟踪追制,紧随不舍,剑光拉开了三寸距离,三寸之差,他安全了。

入云龙不知上当,急步跟上,剑尖锲而不舍。这举动十分凶险,万一前面的安平突然止步,必被剑尖贯穿,除非入云龙的剑能收发由心。

安平早有计较,事急只有冒险,蓦地向下挫身蹲退,剑尖在间不容发中掠他的顶门而过,危极险极。

双方的冲势皆相当急迫,入云龙骤不及防,反应迟钝,无法刹住脚步,更被安平蹲退来势所撞,不容许他用脚将安平踢出,却被安平的肩撞中脚根,重心顿失,上身前栽。

“蓬!”追风剑的身子倒地。

“匍!”入云龙接着仆下了,翻越安平的顶门而过,幸而百忙中他将剑尖扭偏,不然将贯入追风剑的体内。安平人如暴虎,涌身扑上。

入云龙总算身手了得,知道上当,岂敢懈慢?猛地奋身滚转,长剑疾挥护身。

可惜他技差一筹,一切举动皆在安平的意料之中,右手持剑,想出剑迅速,必须向右反转,恰好在安平的控制之下。

“铮!”剑鸣震耳,安平已在闪电似的刹那间拔出了寒影剑,挑开上挥的剑影,一脚踏在入云龙的膝盖上,人俯身制了入云龙的右期门穴。

这瞬间,他眼角的余光,看到右后方不远处多臂猿的双手在动,淡淡的寒星入目。

“是时候了,我得看逸凤有何话说。”他心中暗说。

他对暗器的使用极为内行,只是不愿多使用而已,眼角所看到的淡淡的寒星虽奇快无比,但他一眼便看出共有两种暗器射来,射向双腿的是小型燕尾镖,射向腰部的是枣形打穴珠。称珠而不称镖,是这种暗器比枣核镖小,而且没有锐利的锋尖。

五六丈外,逸凤正飞纵而来,叫声传到:“夏爷小心暗……”

叫晚了,他刚制了入云龙的穴道,退后两步挺起立身,叫声传到,暗器已先到一刹那。

“打!”多臂猿的叫声,更晚到一瞬。

两枚燕尾镖擦裤管而过,“噗”一声轻响,一颗打穴珠恰好击中安平的左章门穴。

“噢……”他大叫一声,砰然倒地。

“哎呀!糟!”逸凤尖叫,站住了。

多臂猿飞跃而至,一把提起安平,顺手拾了寒影剑。

五门人的大弟子尹兰,二弟子曾蓉,几乎同时到达,火速扶起入云龙和追风剑。入云龙已浑身发软,叫道:“鹤鸣兄,快替我看看被制的穴道,不可贸然解穴,这小子的制穴术可怕。”

董鹤鸣应声奔到,急急替他解衣察看穴道。

五个受制或负伤的人,吸引了所有的男人,女人急急退走,男人解衣她们必须回避。这一来。警幻仙子附近,只有女人而无男子了。

逸凤见安平被擒,大惊失色,正想退走,警幻仙子已到了。

身后,两个追逐而来的人,一个是年约半百的威猛大汉,一个则是三十岁左右的英俊青年人,浑身雾气蒸腾,呵出的气形成白雾,呼吸紧迫,但并无倦容,堵住了退路,两支剑左右分张,走不了啦!

多臂猿提着安平,走近警幻仙子,将安平向地一丢,轻拂着寒影剑,沉声道:“师妹,先打发这贱女人,再处治这小子。”

安平双目紧闭,像是昏厥了。

警幻仙子站在逸凤身前面上左右,四弟子左右分张。老五吴蕙扶着黄山练气士,站在后面观看。三名侍女和三名仆妇,则在侧方戒备,准备拦截。

逸凤粉面铁青,她没料到安平居然被人用暗器击中,早不倒,晚不倒,偏偏在她到达时中了暗算,大援已失,令她心中叫苦不迭。

看了附近的形势,她明白今天不易脱身了,除了一拚之外,别无他途。幸而她看到入云龙一群高手已不能动弹,减少了不少威胁,当下把心一横,不再打算走了,徐徐向四周打量众人的神色,一面调和呼吸,一面蓄劲待发。

“我们终于见面了,公良秀蘅,你这贱女人。”她咬牙切齿地咒骂。

警幻仙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接着柳眉倒竖,右眼睁圆,不悦地说:“朱逸凤,我躲避你十年,你认为我当真怕你不成?你怎么出口伤人?”

“你为何要躲避我?说呀?说给你的弟子和师门兄弟听听,你不会的说吧?”逸凤咄咄逼人地大叫。

警幻仙子冷哼一声,寒着脸说:“你以为我不敢说么?哼!我只不过是为你着想,不忍心揭你的隐私而已。”

“哼!免了吧!猫哭老鼠假慈悲。今天反正你我得作一了断,我不怕丢脸,你还顾忌甚么?”

警幻仙子突然长叹一声,黯然地说:“逸凤,过去的事,不提也罢,这些年来,你为何不寻求真相,苦苦找我有何好处?当年的事,不是我的错,是非你我心中明白,彼此皆有隐痛,说穿了你我都不光彩。十年来,你唆使那些无知的人,一再向我寻衅,甚至还将我的消息,暗中透露给山海夜叉这种恶魔。趁我不在,焚毁我的幻海山庄。逸凤,我不追究你的一切,我宁可受委曲,认了命,你还是走吧。昨晚我知道是你前来骚扰,但我隐忍不说,你也应心满意足了,何苦死缠不休呢?”

逸凤银牙锉得格吱吱地响,铁青着脸叫道:“蓝永祥的枉死冤魂,在江底沉冤十载,你以为在你未被利剑分尸之前,我会心满意足吗!绝不!凶手!你这毁了我一生的凶手!你听着,蓝永祥死得尸骨喂了鱼鳖,你必须偿命,今天不是你就是我。有生之年,只要我有一口气在,必须要杀你替蓝永祥偿命。”

谁也没留意到地上的安平,他的一双眼睛倏张倏合。警幻仙子摇摇头,苦笑道:“我不想揭当年的伤疤,你走吧。”

“你还想保持你的清白,不敢说,是吧。”

“说出来于你有百害而无一利,我不忍说。”

“你不说我说。”逸凤冷笑着道。

“逸凤,别认为我怕你。”警幻仙子厉声说。

“我逸凤难道怕你不成?”逸凤也厉声大叫。

“你的靠山夏安平已经倒了,你再不走……”

“哼!当着你的师门师兄弟和门人弟子,你威胁不了我朱逸凤,他们极希望知道内情,同时,你也无法在百招之内杀我灭口,我必须将你当年的无耻罪行揭开,公诸贵门下的面前。”

“好,你说吧。”警幻仙子大叫,被迫得横了心。

两个雌老虎发了威,都激动得失去了理智。逸凤流目四顾,银牙一咬,恨声道:“想当年,永祥与我志同道合,并肩遨游江湖,誓结同心,互订终身,他已经对你表明态度,要你不再纠缠他,他不能与你这种只知有己不知有人,不体谅他的女人共偕白首。在九华山下,他明白地告诉你,他已经和我订了白首之盟。返回湖广后,八月中秋由两家亲友出面,依俗成礼结为姻亲,并请行空天马罗老前辈为干宅大媒,此事已成为定局,要你不再缠他。谁知你恋奸情热,偏偏不肯放手,放弃旧恋情,忘了你的姘妇身分,死缠不休。最后,你黔驴技穷,因爱生恨,反脸成仇,竟动了杀机,拔剑行凶,迫永祥娶你这无耻荡妇。永祥念往往昔与你同衾共枕恩情,不和你计较,脱身远走,回避你这蛇蝎女人。你这贱女人自己不羞死,却明目张胆的天涯追踪,不知羞耻为何物,下贱得不远数百里追踪一个男人,要求为妾为婢在所不计。在东流渡口,你追上了他,渡船已驶至中流,你雇小舟追上渡船。那时,我也得讯赶到,来不及上船,眼见你将他刺落江心,眼睁睁看你在江心行凶而无法援手。贱人,你说,我逸凤眼看未来的夫婿被你刺落江心而死。尸骨无存,此仇不共戴天,我怎能忘怀得了?我逸凤有自知之明,论艺业,那时你已是三堡五庄十二寨的成名人物,我逸凤只是个初出道的孤零零少女,明目张胆找你报仇雪恨,不啻以卵击石。因此,我埋头苦思对策,一面奔走江湖扬名立万,一面物色能为我用的江湖人,千方百计,不择手段,打击你的幻海山庄。可惜我毕竟是一介女流,无法号召江湖朋友与你为敌。你狐群狗党众多,山庄建得隐秘,机关埋伏重重,外围复有那些无耻的男人替你守护,你又极少外出。为了寻找替你建筑山庄的赛鲁班刘同,我整整花去四年零五个月的工夫,总算天从人愿,得到了幻海山庄的内部秘密。但你们不离开山庄,我一个人双拳不敌四手,必须将你引开,方能毁去你仗以藏身的巢穴,然后在江湖上和你决战。我找到一个相貌与百灵子相同的人,伪称百灵子,总算将你引至山西万里外,方能毁了你的山庄。今天,该是你我决一死战的时候到了。你人多,天不助我,致令夏三东主被你的人用暗器所制。你我的仇恨不共戴天,杀夫之仇不可不报,与其他的人无干,你敢与我单人独剑了结冤仇么?”

北西山林中,里外的小径上,游龙剑客一群人,正向这面急赶。

东北角的小山峰下,黄泉二魔与山海夜叉,正焦急地狂搜,逐渐接近了。

北西方向的小径中,南丐正领着紫髯翁一群老少男女,加快向这儿赶。

警幻仙子按下怒火,静静地倾听,先是羞愤交加,后来渐渐冷静下来了。听完逸凤一连串激愤的叫嚣,她冷冷一笑,沉静地问:“你说完了么?总该也让我说几句吧?”

“你还有脸说?”逸凤厉叫。

“你一个人说,那是一面之词,不让我说,岂不显得心虚?你既然有脸说,我有何不能说?”

“你说吧。”

“先请问一声,假冒我的身分,夜入敬业银庄盗取……”

“夏安平已被所制,看样子他大概活不成了,已失去利用的价值,说出来也无关紧要。不错,那是我做的。”

“你为何要牵连正当的生意人?”

“你在山西道上的一举一动,我皆了如掌指。邓时,我并不知夏三东主可以利用,只知山海夜叉一群凶魔既然不济事,那么,只好在三厂的人身上打主意了。盗取名单,暗杀三厂的人,是希望三厂的人找你,谁知无意中却连累了敬业钱庄。只因为我计算错误,没想到你在返家途中多逗留了二十余天,以致功败垂成,事发时你尚返回山庄,三厂的人在嫌疑犯中剔除了你警幻仙子,我又失败一次。直至夏安平大闹九江,我发觉他尚可利用,不想这家伙年纪太轻欠缺经验,剑术虽超凡入圣,胆气亦佳,却不知提防侠义道门人暗中偷袭的暗器,我又失败了。”

警幻仙子长叹一声,幽幽地说:“爱恨皆令人盲目,想不到你会恨得这般深切。”

“贱人,这叫做盲目?呸!”逸凤厉声叫。

“你现在听我说,逸凤,不错,我公良秀蘅确曾一度陷入爱河而不知自拔。蓝永祥是十六英之首,而且在外表看,他是个少年英雄,正人君子。当年他与蟠龙堡主狄如柏,追求竹箫老人的爱女彭清月,光荣地撤退,不因一个女人而掀起腥风血雨,表现得像个大丈夫。因此,我同情他,因同情而生爱意。那时,你比我年轻,年少无知,也对他倾心。但我不像你,我谨慎、守礼、知耻。因此,在与永祥交往期间,我始终不敢逾礼,终于发现了蓝永祥的真面目。逸凤,你知道我在九华山下与那畜生反脸的内情么?”

“你,恋奸情热,不要脸!”

“往口!”警幻仙子铁青着脸叱喝。

“你吓不倒我的。你问我,我当然照实说。”

“我发现那畜牲不是人,是个色狼,要不是我早有提防,早已成了他的俎上肉了。我发现他已将你弄到手,那时你只是十四五岁的毛丫头,激起我的无边恨意,逼他娶你或者放弃你,不要误你一生,他恼羞成怒,竟乘我不备打了我一飞刀逃走。我追至东流渡头,他要投奔安庆的朋友,且已约你前往安庆,用心恶毒,要将你交给安庆的朋友处理。在渡船上,我仍劝他及早悔悟,他居然再次行凶。他中剑落江而死,不是我的错,我无意杀他,是渡船倾侧,他误触剑尖而翻落江心的……”

“呸!你这贱人,竟然……”

警幻仙子突然伸手撕裂肩衣,露出臂上的守宫砂,指大的砂痕腥红触目,在洁白的手臂上幻发着灿灿红光。她凤目中滴下两行清泪,沉声道:“为了澄清你的疑念,你可验看我的守宫砂。这是我进入江湖之前,我娘替我点下的守身表记。我娘说:‘女孩子不宜走江湖,江湖是男人的天堂,女人的地狱。孩子,你真要去可以,但回家时要清白地回来,不然便尸首回来。’逸凤,我看破了江湖世情,守身如玉四十余年,今天在人前暴露我的肌肤,还我清白,已是奇耻大辱了。你不信我的话,我也无可奈何,区区此心,天日可表。反正蓝永祥已命丧大江,死无对证,很难使你相信了。今天我说了我不该说的话,可能影响你的名节。因此,我不再和你分辩,也不愿和你动手,你要杀我,可以下手了。”

逸凤怔在那儿,珠泪滚滚,久久,她银牙一锉,厉声道:“你说得好,死无对证,我无法信任你。”

她的剑举起了,跨进一步,凤目中涌起了重重杀机。

警幻仙子闭上了凤目,珠泪滚滚,颤声道:“你下手吧。”

董鹤鸣挺剑截住,大喝道:“师妹,你疯了?我不答应。”

警幻仙子摇摇头,黯然地说:“师兄,你不会明白的。”

“废话,错又不在你,你是一番好心,怎可……”

“师兄,假使我不迫蓝永祥拿出良心来,他怎会死?逸凤又……唉!别和我争辩了,这都是我的错,请不要管我,以免我……”

蓦地,北面十余丈外的树林中,冲出游龙剑客,接着是不老书生夫妇、李天虹、香珠、黄石大师、妙手拂云、欢喜佛……一大批。

“咦!那人手中不是寒影剑么?”游龙剑客大叫,向前急掠。

“夏小辈躺在地上。”不老书生叫,他的目力奇佳。

“咦!警幻仙子哩!定是她擒住夏小狗了。”黄石大师兴奋地高叫。

一群恶贼如飞而至,急急掠来。

“逸凤贱人,你也在哇,妙啊?”游龙剑客喜极欲狂地叫,急冲而上,四名持蟠龙连弩的人,随后冲来。东西松林中,传出一声震天大吼,九地人魔急冲而下,后面的缥缈鬼魔吼道:“狄小狗,拿命来。”

多臂猿见对方来者不善,吃了一惊,他是个暗器行家,一看对方的蟠龙连弩,便知糟了。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他丢了寒影剑,手脚齐动,银芒飞射中,他向地面仆倒,大喝道:“小心弩剑,伏倒!”

游龙剑客一群人兴奋得昏了头,未料到多臂猿突下毒手,他也不认识多臂猿,看到银芒,已经来不及了。

“发弩!”他大喝,亦向地面伏倒。

他身后的四名爪牙却没有他聪明,弩匣伸出,银芒已如狂风暴雨地的射到。

“啊……”惨号声震天,四名持弩匣的爪牙全倒了,崩簧暴响,弩箭飞上了天。

后面的不老书生大袖疾挥,震落迎面射来的暗器,一声怒啸,飞扑而上。

人群大乱,呐喊声如雷。

多臂猿挺起上身,伸手去抓寒影剑。

不老书生急扑而至,大吼道:“小辈,你得死!寒影剑给我。”

多臂猿正想跃起出招,却感到抓剑的手一紧,寒影剑失了踪。接着,他感到身后有人跃起,长笑声震耳欲聋,一条人影超越了他,光华乍现,龙吟虎啸之大声起,剑气彻体生寒。

“铮铮!”剑鸣迸爆,人影如电。

飞扑而来的不老书生侧飘丈余,左胸衣裂了一条三寸裂缝。

安平挺剑屹立,狂笑道:“哈哈!你们来得好,谁敢上?”

笑声震耳,喝声如雷,变化太突然,双方的人皆呆住了,游龙剑客向后急退,其他的人皆悚然止步。

不老书生脸色铁青,死死地瞪了自己的胸前一眼,难以相信竟在电光石火似的接触下,被手下败将划破了胸衣,几乎送掉性命。他的目光落在安平脸上,讶然叫:“咦!你……你的剑术……”

“我的排云七散手总算用上了。不老书生,你的对头来了,你还是走的好。”安平泰然地说,轻拂着寒影剑,剑上似乎仍在发出隐隐龙吟,光华熠熠。

不老书生扭头四顾,发现西北方下端,近大宁村的方向,一群男女正飞赶而来。九地人魔的铁童子风雷俱发,连攻五招,把玉面狐仙迫退了两丈以上,手忙脚乱。扑向安平的香珠,也被缥缈鬼魔截住了。

李天虹本来比玉面狐仙母女俩快,却突然止步后退,躲在他的四名帮众身后,低声说:“咱们走,日后再说。”

安平向坡下住视片刻,大叫道:“诸位不必急于动手相搏,主持公道的人快到了。咱们不是军伍,岂可混战?”

双魔应声撤招后退,他两人对安平的话十分尊重。

李天虹举手一挥,领着帮众悄然后撤。

安平哈哈大笑,用剑遥指着李天虹,叫道:“李帮主,请留步,难道你怕死不成,当着江湖群豪面前,你好意思溜走?夏某正要领教你,蓝箭帮的大帮主有何真才实学哩!”

李天虹被安平的话套住了,走不了啦!

警幻仙子这一方的人,能派用场的大多已被安平制住,面对声势浩大的游龙剑客一群高手,是没有任何自卫的能力的,所幸多臂猿已用暗器击倒了持有四具蟠龙连弩的人,连弩已废,在多臂猿的监视下,其他的人还不敢上前拾取弩匣重装,假使对方混战一拥而上,弩匣必定被人拾起,更无法相抗了。警幻仙子只好放弃与逸凤的争论,招呼同伴们列阵戒备,准备退入林中待机脱身。

逸凤站在那发呆,显得孤零无助。

安平左右是双魔,山海夜叉则站在最左翼,三方面形成犄角,目前敌友难明。

游龙剑客不知他现身之前所发生的事,以为安平是警幻仙子的朋友,不敢贸然发令拥上。同时,紫髯翁一群人快到了,想倚多为胜,深怕触怒了紫髯翁和破扇竹箫,再想脱身就难了。

另一个使他不敢断然发令的原因,是安平突出奇招,惊退了不老书生,令他心中发毛。以往他知道安平曾败在不老书生的剑下,今天怎么形势突变了?加上安平有双魔相助,实力空前雄厚,下令冲上,绝占不了丝毫便宜,善于应付群殴的安平,凭这几个人岂能将安平困住?蟠龙连弩废了四具,想用连弩下毒手也力不从心。他发现李天虹想撤走,心中一慌,在储山能胜得安平的人共有三个,第一个瘦灵官被安平击伤了。目前,第二个不老书生也败在安平的剑下。而第三位李天虹,也准备撤走自全,还有谁可以和安平一拚?他为人聪明透顶,老谋深算,在行走江湖期间,除非身旁无人可用,不然绝不亲自拔剑动手,他的真才实学究竟到了何种境界,连经常追随他左右的人,也所知极有限。在目前的形势下,有人可用,他是不会亲自动手的。他对安平的艺业,愈来愈感到困惑,弄不清安平的造诣到底练到了何种境界,怎么时高时低摸不到边际?因此,他更不愿亲自动手了,不打没把握的仗,这是他行走江湖的信条,宁可叫同伴送死,绝不自己逞强冒险,反正他身边经常带了大批爪牙,用不着他自己和人家拼命。他心中冷哼一声,向李天虹说:“李前辈,请先撤,这小子的艺业深如瀚海,前辈犯不着和他冒险拚搏。”

他的话听来语气诚恳,一片好心,却阴险已极。李天虹老奸巨猾,岂有不知这理?可不愿上了他的当,当即阴阴一笑:“少堡主,那么在下先走一步了。”

游龙剑客弄巧成拙,心中焦急万分,目光扫向安平,人急智生,心中一动,说:“前辈请和那小狗略作交代,撤走也光彩些。”

恰在这时,安平又向李天虹叫道:“李帮主,你是否打算一走了之吗?你走好了,反正夏某知道阁下的香堂所在地,会大显身手去找你阁下的。”

安平的话,解了游龙剑客的围,李天虹再窝囊,也无颜撤走了!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炉香,他丢不起脸,被激得无名火起,排众而出沉声道:“姓夏的,李某今天和你生死一决,来吧!”

安平呵呵一笑,说:“请稍候,等公证人前来后,咱们再来公平一决,咦!蟠天苍龙似乎并未前来,他老兄怎么了?”

“他和雩山四雄五个人,不久前已到阎王爷驾前报到去了。”李天虹阴森森地说。

“杀得好。”安平大叫。

“你是甚么意思?”李天虹厉声问。

“这叫做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蟠天苍龙知道得太多了,只有死才能令他闭口,因此,你这个聪明人,是不会让他活在世上胡说八道的。”

李天虹的左手已作势前扬,但目光突然落在远处警幻仙子的脸上,他的手不自觉地收回去了。

警幻仙子的脸上,现出迷惘的神情,紧盯着李天虹的双目,不自觉地向前走来,像一个梦游者,口中不住喃喃自语,字句模糊不清:“这双眼,他……他这双眼我……我好……好熟。”

安平冷眼旁观,突然发觉李天虹的双目中,涌上了无穷杀机,左手出现微颤现象。

他出身截往警幻仙子,伸手虚拦沉叱道:“退回去,今天不许任何人打扰夏某的事。半年以来。在下受够了你们江湖人的迫害。今天真相大白,夏某与你们三方面对证,作一了断。”

不老书生挺剑迫上,大喝道:“你来!老夫还得领教你的剑术。”

“你也等一等,在下绝不会令你失望的。”安平冷笑着说。

九地人魔抢出叫道:“你这个人妖好不要脸,出妻示女无耻地引诱良家子弟,你还有脸在这儿现世?来未来,我老人魔一生不喜女色,你的妻女一齐来试试妙不妙。”

不老书生怒不可遏,一声怒啸,身剑合一飞扑而上。

安平还来不及阻止,老人魔已经奋起相迎,铁童子发如雷霆,大喝一声,招出“八方风雨”,人与铁童子似乎合而为一,飞旋腾扑,锐不可当。

不老书生不敢硬接,闪身跃退八尺,突从侧方攻上,青锋剑幻化出万道青虹,漫天彻地反击,用上了真才实学,寻暇蹈隙无孔不入,在铁童子的空隙中飞腾扑击,八方游走。两人棋逢对手,缠上了,四围罡风激射,劲气八方涌荡,迫得旁观的人立脚不牢,纷纷后撤。

李天虹想乘机突袭的毒计,被两人的激斗打消了。

玉面狐仙关心乃夫的安危,在旁紧张地跃然欲动。缥缈鬼魔盯住了她,虎视眈眈,咧嘴怪笑道:“一比一,谁也休想插手。骚狐狸你如果手痒,老夫奉陪,保证你痛快,呵呵!”

游龙剑客乘机移近地面的一具连弩。正想抬起,对面的多臂猿冷哼一声,沉声道:“狄少堡主,你如果想拾连弩,休怪我多臂猿先用暗器伤人。”

游龙剑客吃了一惊,心中一懔。这位多臂猿杨彦,二十年前曾一度在江湖上声威远扬,一口气可以连发近十种奇形怪状的暗器,掌肘脚背各处皆藏有用机簧发射的小玩意,这些小的只能吓唬人,有些却可破内家气功,防不胜防,十分霸道。后来不知怎地,多臂猿退出了江湖,不再在江湖中闯荡,但他的成名仍然有震撼人心的力量。怪不得刚才四个弩匣的爪牙,一个也没逃过暗器的毒手。

他不再打算在这时拾取,向一旁的一名爪牙低声说:“狄魁,你去向他叫阵,吸引他的注意。”

可是,已没有机会了,紫髯翁与严辉先一步赶到,人在五六丈外便大喝道:“住手!老朽的公证人身分仍然有效,你们岂可擅自动手?谁要是不听公正人的约束,休怪老朽无礼。”

“崔老前辈,请退。”安平大叫。

九地人魔兵刃虽重,却奈何不了不老书生,不老书生不硬接硬拼,他反而多耗真力,难以持久,闻声乘机跃退,对不老书生的艺业倒也深怀戒心。

破扇竹箫与严老夫人第二批到达,双方的恶斗已止。

山坡上,四批人四面分布,只有逸凤显得孤零零地站在安平与警幻仙子之间,形成了五批人。她的实力最弱,想站在安平一面,却又怕安平给他难堪,站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进退两难。她对警幻仙子先前的剖白虽不愿置信,但不无疑问,至少警幻仙子所表现的态度,令她觉得自惭形秽,而且有点心折。

形势稳定下来了,她从沉思中回来,拭去泪痕,目光又被李天虹那熟悉的眼神吸住了。

李天虹根本不向她注目,也不向警幻仙子注视,只用阴森森而奇异的眼神,死盯在飞掠而来的皓姑娘身上。

安平的目光,首先落在后到的皓姑娘身上,赶忙避开皓姑娘的注视,转回到李天虹身上。接着,他流目四顾,朗声说:“夏某不是江湖人,但却一再卷入江湖漩涡,在仇杀中亡命,自觉殊不值得,但事已至此,夏某不得不挺身而出,以了结半年来的恩怨牵缠。在动手之前,请让夏某将诸位一再与夏某为难的原因查明,聊算今日崆峒山之会的交代。夏某是生意人,与诸位无仇无怨,居然惹来如许是非,令在下百思莫解。首先,在下请问狄少堡主,请教一再追杀夏某的原因,尚请明告。”

“在下无话可说。”游龙剑客冷冷地答。

“是不是为朋友两肋插刀,替五湖浪子出头?”安平追问。

“也可以这么说。”

“五湖浪子为何要与夏某作对?”

游龙剑客的目光,本能地落在皓姑娘身上,信口道:“你自己明白。”

“阁下既然没有勇气说出来,在下也不勉强,也无法勉强,那么,等会儿咱们拚个你死我活,在剑下分曲直,你敢答应么?”

游龙剑客不屑地撤撇嘴,冷笑道:“你还不配与在下动手,自有人取你性命。”

“要是你来取,也许容易些,阁下千万不可叫旁人替你卖命送死。你如果贪生怕死不敢与夏某一决,早些申明,在下或可饶你一命,放你逃生。其次……”

安平的话突然止住,目光落在警幻仙子和逸凤身上,冷笑一声,继续往下说:“公良姑娘与朱姑娘,你们俩为了十年前情爱牵缠,仇恨深结,彼此不能开诚布公相商,又情令智昏不追究原因和下落,任性而为。十年来掀起无限风波,坑杀了多少无辜。夏某倒了霉,千万家业,平白葬送在你们手中,你们于心何忍?追根究源,在下真想剜出你们的心肝来,替你们洗上一洗。”

逸凤脸色铁青,厉叫道:“我是无意连累贵店的,追根追源,我是罪魁祸首,等我和公良莠蘅一决生死,如果留得命在,心肝给你就是,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安平冷笑一声,怪声怪气地间:“公良姑娘刚才大仁大义向你剖白的一清二楚,你还要找她拚死活?”

“她的一面之词,谁能置信?”

“我信。”

“你?哼!与你何干?你凭甚么敢信?”

“因为在下已经知道详情。”

“十年前的事,那时你才多大?你凭甚么知道?”

“在下会令你心服口服的,拿证据给你。”

“拿来。”

“你等看。”安平泰然地答,开始走向人丛中的核心,虎目中神光似电,环顾一匝,最后落在李天虹的身上。

李天虹徐徐后退脸色变了。

“李帮主,请留步。”安平向他招手叫。

李天虹冷哼一声,仍向后退,冷冷地说:“在下不愿卷入阁下的恩怨漩涡。”

“正相反,在下的恩怨,与你阁下息息相关。你如果打算怕死溜走,休怪在下心狠手辣。夏某警告你,你走不掉的,芝山村阁下的家小,也休想活命。”

李天虹的四名帮众中,有两位是副帮主,同时怒吼道:“小辈,你说完了没有。”

“诸位稍安毋躁,请稍候。李帮主,如果不是你惹下的祸,逸凤朱姑娘就不会找公良姑娘的晦气,夏某的敬业钱庄也就不会受到无妄之灾。你们十年前的情爱恩怨,祸延夏某的家业。真所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老兄,我的千万家财已被充公,你得负责赔偿。”

安平的话,令警幻仙子和逸凤大吃一惊,更令李天虹脸色大变。

“你说些甚么?”李天虹沉声问,神色反而镇定下来了。

“夏三东主,你……”警幻仙子和逸凤同声叫。

安平挥手阻止两女发问,向李天虹笑道:“夏某说的是事实,老兄,你认识蟠龙堡的堡主狄如柏么?”

“不认识,闻名而已。”李天虹从容地答。

“哈哈!你不认识?你不是曾经和狄如柏,同时追求一个叫彭清月的姑娘么?”

安平的话,像晴空里起的一声乍雷,震得众人惊愕万分,皓姑娘的母亲浑身一震,游龙剑客脸上变色。

“呸!你胡说八道。”李天虹想叫。

警幻仙子和逸凤呆住了,失了反应力。

安平哈哈大笑,继续说:“十余年前你是一局之主,你阁下好色如命,利用镖局主的身分,专门诱骗初入江湖的少女。之后,你隐姓埋名,做了蓝箭帮一带之主,暗中仍然奸淫掳掠,无所不为,明里你是芝山村的地方富豪,暗中你是六十四名恶贼的首领。知道你的底细的人不多,因为你早就改姓换名,音容已改。知道你的人,在下知道只有一个蟠天苍龙,另一个就是区区在下,蟠天苍龙不久前被你宰了,区区在下仍然在人间。”

李天虹冷笑一声,阴森森地说:“你的话,大概只有小孩子才会相信。”

“哈哈!大概只有你阁下相信,可惜你并非小孩。那晚蟠天苍龙找你,在下就在贵庄相侯,你为了换取蟠天苍龙闭嘴的条件,现出你的本性,心狠手辣,不惜屠杀手下十名帮众,沉尸村后溪旁的水坑中。”

四名帮众大惊失色不自觉地向左右闪开,全用奇异的目光,注视着李天虹。

李天虹仍然沉得住气,冷笑道:“蓝箭帮的弟兄如手如足,你离间不了的。”

“当然,但等到贵帮的兄弟在水潭里捞出死者的遗物,兄弟便会阋墙了,尸体可以腐烂,衣履鞋袜在一年半载中是溶化不了的。蓝燕子,你不是被警幻仙子刺落江中毙命了么?怎么还活在世间奸淫掳掠杀人放火活现世呢?”

李天虹居然神色不变,冷笑道:“阁下将李某看成十六英之首的蓝燕子,在下深感荣幸,可惜蓝燕子早已失踪多年,在下可不敢掠人之美改名换姓。”

安平不理他,转向逸凤笑问:“朱姑娘,你不信他是蓝燕子蓝永祥?”

逸凤脸上一阵白、一阵青,语不成声地说:“他……的眼……眼神很……很像。”一面说,一面发抖。

“公良姑娘,你呢?”安平再向警幻仙子问。

警幻仙子浑身也在发抖,期期艾艾语不成声,只不住摇头。

安平淡淡一笑,往上说:“蟠天苍龙有位朋友在蓝箭帮,那人曾说过亲眼见到做案时帮主曾奸杀女苦主。因此,蟠天苍龙向瘦灵官和妙手飞花打听蓝燕子的秘密,知道蓝燕子胸前刺有一头栩栩如生的蓝燕,与那位帮众所看到的蓝燕图案相同,所以才挟此秘密要求这位帮主加盟绿林。蟠天苍龙死得苦,蓝箭帮的十名帮众与五名仆人,死得更冤,那晚除了蟠天苍龙之外,我是唯一目睹的证人,亲眼看见这位帮主用飞刀杀帮众灭口。你们要是不相信这位李帮主就是蓝燕子蓝永祥,何不请他脱掉衣衫看看他胸前的蓝燕图案?”

李天虹突然回身飞掠,一跃三丈余,快极。

逸凤和警幻仙子尖叫着奋起直追,人群大乱。

游龙剑客一言不发,举手一挥,领先乘乱撤走。

不老书生夫妇先是一怔,接着也趁机带着爱女溜之大吉,再不走岂不成了白痴?他才犯不着顶黑锅替人卖命哩!

安平不住摇头,苦笑道:“真倒霉,他们的恩恩怨怨情情爱爱,掀起了无穷风波,可害苦了我,这……这从何说起?”

九地人魔哈哈狂笑,扛上铁童子怪叫道:“老弟,自古道女人祸水,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因此老夫一生不沾女人,打一辈子光棍,惬意得很。”

山海夜叉接口向安平问:“你不追究么?难道你就此罢手不成?”

“罢了罢了,始作俑者是蓝永祥,但他与我无关。逸凤是罪魁祸首,但她曾经救过我一命,缥缈鬼魔舒老前辈是知道的,我岂能忘恩负义找她?从今以后恩怨两消。我得回家了。”

安平平静地说完,收剑入鞘,瞥了侧方的紫髯翁一眼,转身便走。

“哥儿慢走,借一步说话。”竹箫老人大叫,举步奔近。

安平略一迟疑,最后止步转身,喃喃地说:“也好,干脆一并了结,我也好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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