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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并肩御敌

两人的处境已势如骑虎,没有躲闪趋避的机会,目前唯一可行的事,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只有全力夺路方是求生的唯一办法。

中海火速解下背上的双头蛇,连飞爪锤绳一并交给素素,沉声说:“我夺路并断后,无论如何,你得将双头蛇带下去。”

“你呢?”素素急问。

“我随后下去,快!”

两人站在草坪中低语,三黑影已一字排开急掠而来。

中海突然一声低啸,连发两把飞刀,袭击两侧的人,同时拔剑猛扑中间的黑影。

“啊……”左首的黑影狂叫着跃起,旋转着裁倒。

“哎呀……”右面的黑影惊叫,身形一顿,右手下垂,长剑坠地,冲前两步,连忙转身以左手拾剑。他的右肩插着一把飞刀,所以长剑脱手。

“铮铮铮!铮!”

龙鸣震耳,中海和中间的黑影接上了,一连四剑狠拼,把黑影迫退了丈余,火星飞溅,但对方的剑居然未折,仅剑锋缺了四个缺口,形同犬牙,可是黑影的内力修为委实惊人,内力驭剑术已足以和追电剑相抗衡了。

“快走!”中海向素素沉喝。

素素不加思索,挟着双头蛇,提着飞爪锤绳夺路,一声低叱,飞爪砸出,“噗”一声轻响,飞爪击中俯身拾剑的黑影,爪尖深抓入背心,黑影仆倒在自己的剑上。

她狂风似的超越尸身而过,拔回飞爪,奔上了虎颈。

和中海力拼的黑影,发出一声警啸,再次反扑。这瞬间,两人已换了方位,中海发觉对方不但内力浑厚,剑术也到了炉火纯青之境,不可力敌,免得被缠住,所以闪身避招,夺得了退路,追随着素素奔至虎颈的枯草坪。

西面呐喊声如雷,高举火把的大群高手,已闻警飞步赶来,慢了一步,中海已先到了虎颈。

衔尾追逐的黑影也已经到了,火光下看得真切,是个满脸横肉的花甲老人,叱声震耳:“小辈纳命!你已走投无路,在我夜行客的剑下,你死定了。”随着叱喝声,长剑狂风似的卷到。

中海故意脚下一滑,失足前仆。

夜行客一声狂笑,剑随着下沉,刺向中海的右大腿根,如同电光一闪,快极。中海向左急滚,在仰面滚转的刹那间,飞刀出手,喝声“接刀”!人却飞跃而起,一剑疾挥。

夜行客太过大意,相距太近,而中海的飞刀却快得令人肉眼难见,想躲已力不从心,虹影一闪,飞刀半分不差射入心坎。他如中电殛,身躯一震,剑“嗤”一声刺入地面。这瞬间,紫虹下落,脑袋突然离颈而飞,鲜血箭似的喷出,喷得中海左半身全是血。

中海掠出八尺外,向素素沉喝:“还不快走?快!”

素素不得不走,她知道双头蛇对中海万分重要,迟延不得。她一面奔向虎头,一面将双头蛇用槌钩绳梢捆上。

虎头前端同下便斜,生长着不少奇形怪状的苍松,苍松生长在石缝间,经年受罡风摧残,枝干都短小而坚实,盘虬如龙。她到了虎头尖端,将飞爪锤绳捆住了一株松根,再用飞爪抓实了石缝,俯身向下看。

三四十丈下的江心,一星灯火摇曳,那是分水犀的接应小舟。舟上的两男一女心焦如焚,眼看岗上呐喊震天,火把通明,便知大事不妙,群雄已在岗顶聚集,往下撤的人怎能下来?只消割断了锤索下撤的人不粉身碎骨才怪,四十丈高向下掉,不但气流可将肌肤撕开,掼在水面时,也必将骨肉尽裂可怕极了。

银凤对中海怀有无比的关心,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向分水犀叫道:“广叔,我们上去接应。老天!我们……”

分水犀摇头苦笑,无可奈何地说:“好侄女,怎样上去?我们又不能插翅上飞。”

横江白练不住地搓手叹气,惨然接口道:“看来,我们只能听天由命了。龙老弟必定无法下来,走吧,送我上岸,我到庄中和他们拼命……咦!”

他用手向上一指,讶然惊叫。

崖上,有火折子擦动的亮光连闪三次。银凤大喜道:“他们下来了,准备。”

素素用火折子打出信号,将双头蛇向下缒放,好半晌方将人放下,她却不向下攀援,反而一咬牙回头向上奔。她不愿逃命,要和中海联手拒敌。在她的心目中,已将中海看成她终身所托的伴侣,她宁可牺牲自己,让中海脱身,即使要死,也得死在一块儿,所以她毫不犹豫地转身奔回虎颈。

虎颈的草坪上,凶狠的恶斗正如火如荼地展开。

中海已经看出今晚的危机,他不可能退下飞虎岗了,唯一的指望是让素素安全脱身,然后找机会突围。缒下三四十丈,需要不少时间,何况还得先吊下一个人?因此他必须阻止追来的恶贼接近。

当他用机智冒险搏杀夜行客,奔至虎颈外侧时,上百名高手近百支火把,已经堵死了虎颈内侧,火光照得明亮如同白昼,纤毫俱现。

远处,火光冲霄,初冬草木尽枯,素素所放的野火已势成燎原。如画楼也火鸦飞舞,爆响震耳,吸引了大批的庄中贼人。成少会主正大叫大吼着指挥恶贼们灌救,另一批人也在用树枝刀斧扑救燎原之火。

玉麒麟恰在这时赶到,他认为已将中海逼上了绝境,用不着操之过急啦!

还不知素素已将双头蛇带向预先准备好的下降退路去了,所以赶来大吼道:“先困住他,列阵!”

可是,已有五名高手冲上了。

中海已抱定放手一拼的决心,横剑屹立在乱石草坪的中心,不许任何人越过。火光下,他冷静地横剑相待,宛若暴虎凭河,浑身血迹,令人看上去倍感恐怖。

五名高手最小的也有四十岁上下,有两人已是花甲年龄,可知不会是无名小卒,三支剑两把刀像狂风般刮到,声势汹汹,宛若排山倒海。

“小辈,丢剑投降。”五人几乎同声叫吼。

中海屹立不动,追电剑徐徐移动,剑尖前引,右脚徐徐踏出,缓缓立下门户。

五人冲近至两丈内,被中海冷静的神态镇住了,不约而同地脚下一缓,先前狂冲而来气吞河岳的勇气也消失了一半。接近至丈五六,五人停下了,弧形散开立下门户,死死地盯视着冷然相待的中海。

“小辈,你看清了自己的处境么?”中间的花甲老人厉声间,在语气中己可听出些少怯意。

中海不回答,虎目中冷电四射,不言不动。

“丢剑投降,也许庄主会给你一条生路。”另一人叫。

中海像个僵了的人,暗中功行百脉,力贯四肢,细小的追电剑斜指,纹风不动。

“不必和他客气,咱们上。”操刀的中年人叫。

“好,咱们齐上。”老家伙咬牙答。

声未落,中海突起发难,一声长啸,宛若虎啸云山,沧海龙吟,追电剑幻化出千重剑幕,排山倒海似的盖到,在近身的刹那间,人影突然如虚似幻,急剧地闪动,紫虹盘舞,漫天彻地而至。

“铮铮!”急剧闪动的人影突然分开,两声暴响震耳传出,火星激射,人影飘摇。

中海疾进又退,退回原地,倏然而止,剑尖斜垂,屹立如山,虎目中神光似电,颊肩抽动了两下追电剑发出隐隐龙吟,退守时点尘不惊。

“咦!”人丛中响起一声怪叫,踱出一个人影,那是擒龙客皇甫长风,脸上带有惊容。

“噗!”中间的老家伙突然仆倒,咽喉鲜血泉涌。

左侧的使刀中年人不住地向后退,左手掩住胸口,拖着刀,想说话,却无法发声,头向下落,终于脚下一软,砰然倒地。

同一瞬间,右外侧的一个半百年纪中年人仰天发出一声长号,突然仰面便倒。

另两人脸色死灰,恐怖地向后退,退了两丈余,突然扭头狂奔,如见鬼魅。

中海吁出一口长气,自语道:“我不是好杀的人,但……但我不愿死。”

人丛中走出擒龙客,接着出现了玉麒麟成君玉,两人脚下从容,缓缓踱出。

“成兄,你看出这小辈的剑术是何来路么?”擒龙客扭头问,神色肃穆。

玉麒麟摇摇头,徐徐地说:“兄弟未看清,似乎有点像天玄剑法。”

“不,天玄剑术没有这么威猛,成兄,请替兄弟压阵,我去会他一会。先前兄弟一时大意,被他迫退了丈余,摸不清他的剑路,几乎失手,我得好好治他。”

身后响起一声打雷般的怒吼,有人抢出叫:“割鸡焉用牛刀?让在下兄弟砸扁他的脑袋。”

火光下,两个黑檩檩铁塔般的巨人越众而出,身高八尺,腹大腰圆,一般打扮,相貌相同,一看便知是兄弟俩。黑巾包头,凸眉高颧骨,狮鼻海口,带赤黄色的络腮虬须森立如戟,鼓着一双铜铃眼睛,乍看上去,彷佛是庙门口的两尊金刚变活了。两人的手上,各提了一条粗逾小臂的沉重浑铁霸王鞭,没有千斤神力,休想挥舞自如。

玉麒麟点点头,笑道:“皇甫兄,让汪家兄弟和他比比膂力,如何?”

擒龙客略一迟疑,他确也希望再看看中海的神奇剑术,以便看出剑路筹思对付良策,颔首道:“好,汪家兄弟两人足以对付。小心了,最好要活的。”

汪家兄弟挟着沉重的霸王鞭,纵跃如飞,三两个起落便到了中海身前丈余,两面一分,左首的老大怪笑道:“小辈,你叫大地之龙?”

中海冷冷地扫视两人一眼,冷冷一笑作为答覆。

“北地两金刚汪氏双雄,小辈你听说过么?”

“原来是柴沟堡的两个偷马贼,少见。”中海冷冷地说,心中一懔。这两个偷马贼横行京师西部和山西北境,凶暴残忍大大的有名,霸王鞭重有六十四斤,径尺巨石鞭下立碎,一身混元气功力枪不入,只手可力掣奔马,膂力惊人。兄弟俩是双胞胎,年纪已近半百,兄长叫赛尉迟汪明仁,弟叫宇宙一鞭汪明德。两个凶神恶煞经常挟了不少金银珠宝到中原找快活,和江湖的高手名宿较技,罕逢敌手。花光了金银再返回柴沟堡老巢,专劫掠往来京师山西的马队行商,有时洗劫各地的牧场,杀人放火狠毒残忍,那一带的人闻名丧胆,恨之刺骨。

由于他俩身材高大,所以自称北地两金刚。

宇宙一鞭听中海叫他做偷马贼,立时无名火起,向乃兄用打雷似的嗓子叫:“大哥让开,我要将这小子砸成肉饼。”

中海跨出一步,冷笑道:“蠢货,你大概是老二罗,你一个人上怎么行?”

宇宙一鞭愤怒如狂,激怒得像头疯牛,大吼一声,抢入来一记“泰山压顶”,兜头便砸,鞭风呼呼,以雷霆万钧的声势凶猛地进击。

中海向侧一闪,便侍从左侧切入递剑回敬。

岂知宇宙一鞭人看上去蠢,但身法却十分灵活,鞭下一半,便料到中海不敢接招,必用灵巧的身法抢入,招式一变,居然力道收发由心,斜身迫进反手猛地抽出,歪风厉啸,迅捷无比。

中海吃了一惊,不得不退后两步避招。

“着!”宇宙一鞭怒吼,跟上挫身抡鞭便扫,奇快绝伦。

中海近不了身,疾退两步,举剑轻搭鞭梢,要试试对方的力道。

“铮”一声清鸣暴起,火星四溅,他感到剑身一弹,凶猛无比直撼肩臂的反震力传到,将他震得侧飘两步,虎口发麻。霸王鞭太粗,而他的内力还不能驭使追电剑将鞭击毁,对方鞭上所发的内力比他强得太多,糟了。

宇宙一鞭一声狂笑,狂风暴雨似的连攻七鞭,将中海逼得向右面的崖顶疾退,一面怪叫道:“如此而已,凭你这点点小巧艺业,也胆敢到麒麟山庄讨野火?真是活腻了,你他妈的给我躺下!”

喝声中,一连三鞭,将中海迫到崖顶的乱石中,距崖缘的草丛不足五尺了。

中海心神渐定,心说:“老兄,再过来两步便够了。”

为了躲随之而来的第四鞭,他身形突然下挫,让鞭掠顶而过,挫腰向右一闪。

“哈哈!闪得好。”宇宙一鞭狂笑,手中鞭跟踪疾沉。

中海已布下了死亡陷阱,在千钧一发中错身挥剑,“铮”一声反而砍中鞭身向下猛压,扭身切入左掌探出,捷逾电光石火,近身了,身随掌转,搭在对方的右胁下,身躯急旋。

“啪”一声暴响,火星飞溅,鞭击中一块巨石,石碎成百十块。

宇宙一鞭练有混元气功,普通刀剑都不在乎,岂怕拳掌及身?他根本对中海的掌不加理睬,估低了中海的艺业,但鞭失手击碎巨石,他心中一震,弄不清中海为何能避过一鞭,更搞不清中海的剑怎能反而压在他的鞭上,一怔之下,上了大当。

中海不用拍击的力道,扭身的刹那间,脚下立地生根,虎腰一扭,乘势发力,单掌抵实对方的肋骨,全力推送,奋起千斤神力,吐气开声,喝声“下去”!

宇宙一鞭鞭向下砸,上身前俯,这瞬间掌力及体,脚下又被碎石所绊,身不由己向前便栽。他想刹住脚步,已是力不从心,冲出第三步,用上了千斤坠身法,想稳下身形。激斗中全力相搏,他没料到中海会有意引他到悬崖边缘来收拾他,不用千斤坠倒好,脚下一沉,完蛋了,脚下的枯草不受力,反而将他向下滑出,等他发觉身陷死境,已来不及了,脚下已经踏空,回天乏力。

他向崖下滑倒,发出一声绝望的狂叫,将霸王鞭拼全力向后扔出,凶猛地砸向中海,他自己的身躯滑得更快,带着一声惊心动魄的叫吼声,飞堕而下。

中海自己也站立不牢,人向后挫倒,这瞬间,霸王鞭呼啸着飞到,飞舞着一闪即至,来势汹汹。

在同一瞬间,赛尉迟已发现乃弟身陷死境,一声厉啸,从三丈外飞扑而上,霸王鞭疾如奔雷。

一个娇小的人影也飞扑而上,来势如电。

这瞬间变化真大,宇宙一鞭下堕的叫吼声中,中海已身临危境,宇宙一鞭临危拼命扔来的霸王鞭太过迅疾,也太过凶猛,而他的身形却稳不下来,百忙中双手并用,剑架掌推向袭来的霸王鞭迎去,用上了四两拨千斤的柔劲。

“铮!噗!”剑掌鞭迎个正着,霸王转向左飞,火星飞溅中,中海仍被凶猛的力道震得向右倒,“砰”一声右肩背着地,冲滑出八尺外,宇宙一鞭临危全力一击,力道之猛,骇人听闻,如果硬接,必难幸免。

这瞬间,赛尉迟到了,厉啸着一鞭砸下。

中海已发不出应急的力道,眼看要糟。

娇小的身影到了,娇叱震耳:“接剑!着!”

双方都快,剑虹一闪,砍向赛尉迟的右颈根。来人是素素,她急了,剑作刀使,猛砍对方的脖子。

赛尉迟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猝不及防,“噗”一声剑已着颈。

“哎……”素素惊叫,她感到长剑像是砍在坚韧无比的软甲上,被反弹而出,反震力将她震得向右后方踉跄而退。

然而这一剑却救了中海,赛尉迟虽练了混元气功,普通的刀剑伤不了他,但来得太突然,姑娘又志切救人,那一剑用了全力,颈虽然不曾受伤,可是震撼力仍在,把他砍得向左挫退半步,“噗”一声响,霸王鞭失去准头,斜砸在乱石丛草中,下陷半尺,距中海的右手相差分厘,一鞭落空。

赛尉迟大怒,顾不了地下的中海是否已被击中,一声怒吼,找鞭猛地回头飞扑,挥出大吼道:“你这该死的狗养的!”

素素不知利害,身形不稳,竟敢挥剑斜架。

赛尉迟飞步赶上,霸王鞭举起了,口中爆出一声粗野的咒骂。如果鞭向下落,素素不被打成两截才怪。

蓦地,庄南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号。

人丛中,擒龙客飞步抢出叫道:“汪兄弟,要活的。”

晚了,鞭已闪电似的砸下了。

庄南,当庄中正忙着搜擒中海,大部分贼人也纷纷赶往火场救火时,庄门的守卫已减至最少人数,两群黑影已悄然收拾了三道暗桩的警戒区小贼,接近了庄前山坡下的盘查哨所。第一批黑影轻功高明得令人咋舌,飘掠如飞,起伏间只有淡淡身影,像是鬼魅幻形。

在盘查哨前面十来丈,黑影们伏下了,蛇行鹭伏接近。不久,三匹健马从小径南面狂奔而至,蹄声震耳。

盘查哨只有十余名小贼,全都披衣外出,向庄中凝望,议论纷纷,还不知庄中为何失火,为何警锣狂鸣。自麒麟山庄建庄以来,已经历二十五岁月,庄主玉麒麟成为黑道中声名显赫的一代大豪,二十五年来,没有任何人敢于前来讨野火送死,今晚突然有警,也难怪小贼们惊怪不已了。

听到蹄声,四名小贼转身迎出,大喝道:“下马,上步,通名。”

三匹马在三丈外勒住了,三名骑士之一笑着叫:“咱们是长沙分坛前来送信的弟兄,是那一位兄长在这儿负责的?”

“龙虎风云。”警哨喝问。

“开堂朝宗。”骑士高声答,三人扳鞍下马。

警哨喝问秘语,是盘间对方的所属香坛所在。长沙府的分坛,香堂设在朝宗门内,如果不是分坛的正式弟子,不会知道香堂的所在地,答不出来,是无法获得信任的。

“是何人属下?”警哨再问。

“石分坛主属下南路弟子。”骑士答。

“高姓大名?”

“兄弟凌文兴,那两位是尤家兄弟。”

警哨收了刀,让在一旁说:“请进。凌兄,石分坛主为何至今未见赶来?”

三骑士牵着坐骑走近,中间的骑士左手有意无意地在腰带上一阵摸索,领先的凌文兴在人丛旁停步,向右面的警哨避开正题,反问道:“兄弟,庄中怎么啦?咦!那不是火光么?”

一名披衣观火的大汉扭头接口道:“不仅是失火,警锣声并且说明已经有人入侵。”

“那……那咱们入庄岂不是不方便么?”凌文兴向警卫问。

警卫点点头,迟疑地说:“确是有点不便,所以凌兄弟还是在这儿稍候算了,天明后再入庄,免得麻烦。”

“真糟!石分坛主前些天抓到一个洞庭王的奸细,拷问出极为珍贵的口供,要兄弟昼夜兼程赶来禀报,十万火急,怎能等到天明?这样吧,兄弟,可否传出急报入庄的信号,让我三人立即入庄?”

警卫有点心动,但仍钉着问:“事情真有这般急么?”

“怎么不急?事关外主坛的安危,十万火急哩。”

“好,我替你发讯。”

警卫同意,进入室中,片刻便提出一盏蒙上红布的气死风灯,向山庄方向晃了三个圆弧,收了灯再说:“等上面有灯号回覆,便可以走了。凌兄,洞庭王有消息么?”

这时,上面山坡上门楼出现了一盏绿色的灯笼,左右摇摆了三次。

“上面的灯号……”凌文兴问。

“叫你们三人快上。”警卫答。

这时,观火的十余名警卫中,突然有两人颓然坐倒在地。

凌文兴向警卫问:“兄弟,你刚才不是问洞庭王么?”

警卫突然以手拍着脑袋,含糊地说:“正是,咦!怎……怎么回……”

“洞庭王已经来了,同来的有天玄剑和回春居士,呵呵,你难道不认识?”凌文兴笑问,伸手扶住了摇晃着的警卫。

另一位姓尤的人丢掉缰绳,急伸左手抓了警卫失手坠地的信号灯,送入室中,奔出叫:“上马,快走!”

“叭噗噗……”附近十余名警卫全倒下了。

凌文兴将昏迷了的警卫放倒,笑道:“要不是预先弄清了老贼的底细,想秘密接近谈何容易?”

两位姓尤的飞身上马,一个笑道:“禹兄花了半年工夫,方将附近弄清,委实不易。咱们快走,龙贤侄恐怕已陷入险境了。”

凌文兴原来是洞庭王禹志远,两个姓尤的,一是天玄剑,一是回春居士丘宪。

洞庭王也飞身上马,取出一具精巧的千里火,向身后连晃两次,三匹马向坡上驰去。

草丛矮林中,抢出一批浑身黑衣,腰上栓了白巾的人,抢近哨室,将十余名昏倒了的警卫堆入室中。有两人回身用千里火向后打出信号,不久,第二批四十余名同一打扮的人,以奇快的速度赶来会合,分别散开,静候上面的消息。

天玄剑一马当先,洞庭王故意落后十余丈,到了飞桥旁,四名警卫拦出喝问:“慢!那一坛急报信使?下马。”

天玄剑扳鞍下马,笑道:“兄弟们,咱们是长沙分坛来的。”

“龙虎风云。”警卫问。

“开堂朝宗。兄弟,庄主目下何在?”天玄剑急急地答。

“有何急报?”

“洞庭王大批人马已经快赶来了,必须小心。”

“真的?”

“十万火急,半点不假。”

“庄主可能在如画楼附近,快去禀报。”

两人牵马奔过吊桥,进入庄门,后面的洞庭王快到桥头了,叫道:“尤兄,等我一等,我的马儿完蛋了。”

“快些儿,马不要啦!”天玄剑在庄门内答。

洞庭王翻下马背,突然双手齐扬,四枚专破内家气功的飞鱼刺脱手而出,但见青芒一闪即没。

“啊……”四名警卫中,有一人居然能发出一声凄厉的狂叫,其余三名叫不出任何声音,四人扭旋着冲倒在地。

“糟糕!竟有一枚飞鱼刺射偏了,要命。”洞庭王跺脚自语,急冲过桥,奋神威挥剑砍断了巨大的辗辕巨缆,飞桥无法升起了。

天玄剑和回春居士已抢入门内,分左右飞上门楼。门楼上只有五六名警卫,还弄不清上来的黑影是人是鬼,在下面守桥警卫的狂号声中,被两人砍瓜切菜似的宰个精光大吉。

洞庭王用千里火向后一招,然后抢入庄门,把守住门口,准备截杀抢来救应的人。

天玄剑和回春居士跃下两侧的庄墙,一左一右沿墙顶分掠,杀向左右十余丈外的碉楼。

下面在警哨附近等候的人一一跃出,沿小径向上狂奔,两批人共有百名之多,像一阵狂风般向上刮去。

碉楼的守卫先一步听到叫号声,还弄不清是怎么回事,俯身看到洞庭王在砍飞桥索,知道不妙,火速鸣锣报警,但刚响了几声,天玄剑已经到了。

来的全是一等一的水陆群豪,天玄剑的朋友共有三十人,全是武林中的高手名宿,其余的是洞庭王的人。洞庭王横行水域,水战以弓箭为先,来的全是百中选一的水陆英雄,除了兵刃外,每人都带了一张弓两袋箭。这群猛虎入了庄,洞庭王一声长啸,他的手下立即按预定计划分为七组,一组把守庄门,他领着六组人往里抢。

招贤迎宾两馆没有多少贼人驻守,在弓弦狂鸣中,见一个射一个,箭如飞蝗。

“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弟兄们,以牙还牙,洗雪火焚咱们水寨的血债,放火!”洞庭王发出了震天怒吼。

天玄剑接住了入庄的朋友,分成两批,分由他和长春居士率领,往里钻,要先找寻中海和素素。

天玄剑这一组共有十五个人,其中居然还有奔走江湖寻找缥缈仙子的白衣神君侯全福。天玄剑心悬爱女的安危,心焦如焚,全力狂奔。

白衣神君是个义无反顾的血性中人,他更关心中海的安危,心中更急,看到庄中大乱的情景,他五内如焚,加快脚程赶上天玄剑。

他急急地说:“施兄,咱们暂且不动手为妙,免得被缠住,且向龙老弟预定的退向赶去,这些小贼留给洞庭王收拾。”

天玄剑用剑向北一指,说:“瞧,那儿呐喊声震耳,火把通明,正是龙贤侄的退路虎头附近,咱们快两步。”

庄中大乱,但他们的去势奇疾,不理会他们的人,只顾向虎颈火光冲天处急掠。沿途虽有拦截的人,但却拦不住这十五头疯虎。

虎颈处,中海和素素已到了生死关头。

十五个人掠赶如飞,尽量避免与贼人接触,向北急赶,远远地,看到不少贼人循庄南的警锣声狂奔,黑夜中双方皆不知对方的身分,一一相互错过。

远远地,已可看到一列火光熊熊的火把,先前的呐喊声已经静止不闻。

天玄剑吁出一口长气,如释重负地说:“谢谢天!我们还未来迟。”

素素被鞭震跌,赛尉迟如影附形抢近,举鞭便砸,擒龙客一声“要活的”大叫,已无法阻止向下砸的霸王鞭。丢了兄弟的赛尉迟早已杀红了眼,他不要活的,要一鞭将素素打成两片,再收拾中海消恨。

先前倒地的中海已经跃起,大吃一惊,不由心胆俱裂,发疯似的奔上。

他不能用剑刺杀赛尉迟,即使将人刺中,落下的鞭仍然可向下砸,素素难逃一鞭之危。情急中,他突然丢掉追电剑,右手伸出,猛推赛尉迟持鞭的右手肘,左手勾勒住赛尉迟的咽喉,向后全力猛扳带退了两尺。

“噗”一声闷响,霸王鞭击入地中近尺,鞭梢距素素的靴底仅只一发之差,可谓危极险极。

中海和赛尉迟都立脚不牢,砰然倒地。

中海被压在下面,奋起神威左手全力收紧,不许对方呼吸,不呼吸气功便失去效用,何况他的气功也有了相当火候,手上有千斤,拼全力勾勒不放,赛尉迟想解脱谈何容易?同时右手也用上了,五指如勾,食中指硬插入赛尉迟的双目,掌心抵实对方的天灵盖,大拇指和小指紧扣双太阳穴,猛地扭虎腰翻转,口中大叫:“拾我的剑。”

素素惊魂初步,飞挺而起,拾起了追电剑。

“嘎……”赛尉迟口中袭出难以听到的叫声,被掀翻反压在下面,双手拼命拉扯中海锁住他喉头的手。

任何练气高手,也无法练至眼珠也不怕打击的地步,中海这一手够狠,击中了赛尉迟的要害,双眼立毁。

赛尉迟知道绝望,不再寄望解脱喉间的束缚,猛地一肘上撞,撞中了中海的右胁,恰好撞中曾被金花瓣击中的创口。

中海如受电击,痛得浑身袭软,不得不放手,滚开一侧,刚好压在赛尉迟丢落的霸王鞭上。他不假思索,爬起来抓起了霸王鞭,一不做二不休,连抽两鞭,向赛尉迟的脑袋猛砸。

这瞬间,他看到素素正和擒龙客展开了狠斗,剑鸣震耳还手乏力,岌岌可危。

火光下,玉麒麟正飞跃而来,一面大叫道:“这家伙用的是天玄剑法,要活的。”

擒龙客一面抢攻,一面怪叫道:“我早就看出来了,是个女扮男装的人,准是天玄剑的女儿,你去将大地之龙逼下崖算啦!”

中海发觉素素并未下崖,反而前来冒险救他,心中不由暗暗叫苦,立即奔上叫:“素素,快退走别管我。”

“铮”一声暴响,他抢入挥出一鞭,将袭近素素左肩的剑震开,一声虎吼,招出“横鞭断流”,再压沉另一剑,截在素素的身前。

鞭太沉重,用起来不趁手,不能挥舞如意,接踵而来的是漫天彻地袭到的剑影,他只能挥鞭招架步步后退。

玉麒麟到了,一声暴吼,接着狂笑震天,以凶猛的快剑向刚刚才喘过一口气来的素素抢攻。

“铮铮铮铮!”他连攻四剑,想用浑厚的内力和手中吹毛可断的宝剑,击毁素素的追电剑以便活擒。

岂知素素虽不熟悉追电剑的用劲机契,无法运用追电剑的锋芒,但追电剑是无法损伤的神剑,禁受得起任何宝剑的打击。凶猛的四剑,仅能将素素的剑震开,逼进了丈余,想将剑震落活擒,短期间绝对无法辨到。

另一面,中海也逐步后退,鞭不趁手,面对擒龙客狂风暴雨似的猛攻,他只有退避让招。

火把发出强烈的光芒,所有观战的贼人全彼激斗所吸引,他们是第一次看到内外两主坛的坛主同时出手,凶猛的进手招式迅捷绝伦,一个个看得目定口呆,暗抽冷气,呐喊声逐渐沉寂,人亦渐渐向前移动。

中海逐渐退到虎头最狭窄的地方了,奋起神威连挥三鞭,“铮”一声暴响,竟将擒龙客震退了两步。他向前抢出,让素素退过,急声叫道:“素素,将剑给我,你走吧,我留下。”

在相错的刹那间,两人交换了兵刃,接着,“铮”一声龙吟,人影飘摇,火星飞溅,他已和追袭素素的玉麒麟硬接了一剑,两人同时暴退两步。

素素无法使用沉重的霸王鞭,她拖着鞭用衣袖拭掉额上的汗水一面喘息一面叫:“我不走,要死就死在一块儿。”

“铮铮!”中海接住了擒龙客两剑,手中有了追电剑,他已无所长惧。接着,他一声怒啸,“电闪雷鸣”绝招出手,剑影飞腾中,风雷大作,奇异的剑虹闪电似的扭曲着,从擒龙客的剑影中锲入。

擒龙客以气吞河岳的声势放胆进招,突听对方的剑啸有异,神奇的剑影连闪,突然从空隙中透入,眨眼间便从他认为不可能接近的方向伸至他胸口了,森森剑气彻骨侵髓,护身真气急剧散逸,向他发出了警兆。

他骇然一震,猛地撇剑疾退,一发之差,逃出了一剑穿胸之危。

“咦!”他骇然叫,这次他总算看清了中海这一剑的出剑手法,知道除了退避之外,绝对来不及用招化解,不由吃惊万分,弄不清中海的剑术的来龙去脉,退后丈余惊叫出声。

同一瞬间,玉麒麟也一声惊呼,飞掠而退,接着响起一声剑吟,人影倏止。

中海用绝招一连逼退两名宇内名宿,已用了全力,屹立在当地,额上大汗如雨。但他神色不变,沉声扭头道:“素素,我请你赶快离开。”

“我绝不,生死与共,无所抉择。”素素一字一吐地断然答。

百余名贼人目定口呆,中海居然能以一敌二,击退了名震江湖大名鼎鼎的内外主坛两坛主,在他们眼中,简直是匪夷所思,极不可能而确是令人难信的事,但事实俱在,不由他们不信,久久方发出惊讶的叫声。“咦!”这一声轻叫,显示出他们心中的胆怯,对中海平空生出恐惧的念头。

玉麒麟见中海不乘机追袭,心中一稳,深深吸入一口气,厉声问:“小辈,你用的不是天玄剑法,你是何人的门下?”

中海不理他,仍向身侧的素素低叫:“不行,你得先撤走。”

玉麒麟探出一步,徐徐举剑厉喝道:“往那儿走?你们已身临绝地,如不丢剑投降,只有跌落崖下粉身碎骨,说!你是何人的门下?”

蓦地,身后微风凛然,一个洪亮苍劲的嗓音沉声道:“两位坛主且退,他是庐山电剑婆婆的门下,让我来对付他,咱们正需要老婆婆的下落消息。电剑虽是武林中的无双剑术,但如无深厚的内力修为相辅,威力仅能发挥三成,我自信可以对付得了,他的内力不行,修为不够不足为害。”

两人向两侧飘退八尺,收剑行礼,同声恭敬地说:“属下遵命。”

中海闻言心中一凛,定神看去,火光下看得真切,原来是个身穿黑袍,头戴一副只露出双眼的布罩的怪人。高瘦的身材,双目冷电四射,袍袂飘飘,像一个突然现身的鬼魂。

“由两位内外坛主的恭敬神情看来,这人会不会是会主长春子?”他喃喃地自语,被看出剑术的来龙去脉,定非好相与的人,不由他不惊。

蒙面人徐徐撤剑,冷冷地说:“小辈,你上吧,我倒得看看你的电剑心诀火候如何。”

中海调和了呼吸,冷冷地说:“阁下,为何掩去本来面目?你定然是见不得人的贼种罗。”

“咦!前面埋伏有人?”玉麒麟讶然叫,虎头的枯草乱石中,奔出了横江白练和银凤姑娘。

在崖下江畔接应的小舟中,分水犀三人接到了素素缒下的双头蛇,却不见有人继续下来,便猜出中海无法撤走。

银凤心细如发,知道将人缒下的必定是素素,不消多想,不是女人不足以了解女人,定然是素素不愿独自撤走,要和中海生死相共啦!

她不是个贪生怕死的人,对中海的救命之恩难以忘怀,目下中海遇险,正需要援手,她岂可一走了之?她不再等待,立即攀绳而上。

横江白练一怔,抓实攀绳叫道:“禹姑娘,上去之后务必在上面等我,我随后上去。”

缒绳长有四十丈,拉力奇大,绳本身虽坚牢无比,但却仅如手指粗细,一个人攀上倒无大碍,两个人同上便危险啦,绳愈长受力愈大,四十丈加上一个人,不啻加了五六倍的重量,只容许一个人往上攀授。

两人先后上了崖顶,不顾一切向前抢,接近至十余丈时便被玉麒麟发现了。

擒龙客也看到了,沉声道:“成兄,你曾看到在这种绝路上设伏的事例么?”

玉麒麟一怔,惑然地说:“这……这个……兄弟倒不曾看过。”

“这儿不是绝路,是他们的大援到了。”擒龙客一字一吐地说,语气极为肯定。

“不会吧?绝崖高有四十丈以上……”

“绝崖攀上不易,并非说绝无攀上的可能,再说,从上面先垂下巨绳……”

玉麒麟惊怒交加,大吼道:“原来他们早有准备了,不知来了多少人,难怪如画楼被焚,又有人放野火,走,咱们断他们的退路。”

擒龙客冷哼一声说:“叫咱们的人一起上,来的两个小辈你我平分秋色。”

玉麒麟发出一声长啸,举剑吼道:“大总管,派人封住前面崖口,快!”

吼声中,两人急冲而上,要从左右冲过,拦截刚接近的横江白练和银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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