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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疯狂复仇

九幽天魔仍然轻灵地在杖影中飘飞,手举剑把从容不迫,他的脸色逐渐由玉色变成了淡红,虎目中神光似电,冷酷的语音从他的口中缓缓吐出:“老太婆,你用不着回巫山,就在这儿埋骨,你该满意了。不管是任何人,凡是妨碍李某逐鹿大计的人,他都得死,即使是李某的妻女,也没有例外。杀!”

杀字出口,像是半空中响起一声焦雷,刹时风吼雷鸣,光华如满天金蛇乱舞,从杖山中切入,八方分张,杖山剑影一合,罡风发出锐耳的啸声,人影进退如电,地下的雪花向外激射,呼啸着的旋风厉啸震耳。

五六丈外,三十余匹健马本来排成半弧形,骑士们按鞍静观其变,这时纷纷策马后退。

一名九幽堡的骑士,低声向身边的同伴问:“二哥,你曾见过堡主用剑和人动手吗?”

“见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相当狂野了得。”同伴也低身回答。

“他的剑古怪哩!”

“剑名追电,那是三年前在山东捡来的。我的天!堡主的内力修为,怎么变得如此可怕?以往,他很难胜得了老太婆的神杖,看来,堡主的武学真是深如瀚海,我等望尘莫及。糟,老太婆完了!”

老太婆果然完了!一剑一杖五冲六盘旋,九幽天魔下杀手了。剑影杖山纠缠中,响起了一声震天怒吼:“纳命!老太婆!”

已被大汉架走的宇文长华,恰在这时醒来,尖声叫:“文宗,求求你!不可……”

但她叫晚了,九幽天魔也不听她的。

“铮!铮铮!”三声暴响突起,杖山倏隐。

巫山神姥后退八步,杖被震出偏门,身形踉跄,脸色死灰。

九幽天魔一闪即至,光华疾闪。

老太婆已无法运杖自救,唯一的办法是急退保命,身形刚动,光华已从她的胸前一闪而逝。

“哎……”她叫,身形急退,退出丈外,左胸鲜血如喷泉般涌出,飞出八尺外。

光华再闪,老太婆咬牙切齿用杖急架。

“喀喳!”宝刃不伤的山藤杖从中而折,光华再闪,红光再现。

“啊……”巫山神姥狂叫,杖断左手折,急退丈外。

九幽天魔冷哼一声,如影附形的迫近,剑出似闪电,剑尖无情的刺入巫山神姥的心坎。

巫山神姥再退出丈外,胸口鲜血从创口喷出,身子摇摇,怪眼似要突出眶外。

九幽天魔已经收了剑,瞥了她一眼,木无表情的转身,向马群走去。

巫山神姥已说不出话来,脸上的肌肉古怪地抽搐,身躯缓缓下倒,她右手仍抓住半段杖尾,“嗤!”插入地中半尺以上,想支住身子不倒,但支不住了,手一松,“噗”一声仆倒在雪地上,手脚一阵抽搐,渐渐静止。

抱着书韵的两女一男,幽灵似的走近老太婆的尸体,将昏迷不醒的书韵放下,一个抱起老太婆浑身是血的尸体,一个拾起飞出两丈外的断手,另一个拾起两节断杖,同向九幽天魔背后瞥了一眼,眼神中爆发出怨恨的火花,然后倏然转身,狂奔而去。

九幽天魔已走近马群前,冷冷地说:“李某志在天下,势在必得,愿诸位共图富贵,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举目天下群雄,不是朋友便是敌人,不许有置身事外的人。谁反对,杀无赦!虽骨肉至亲,亦不例外。”

他飞身上马,向兴国州疾驰。

一名大汉飞纵下马,抱着书韵跳上马背,马群一无感觉的越过血迹斑斑的斗场,扬长而去。

各地赶来的群雄,纷纷赶到武昌府会合,然后化整为零,度过了大江到了汉阳府,再分两途前往祥云堡。一条是从汉阳府走德安府,预定从厥河翻越桐柏南山麓,由二堡主李文良率领。另一条从汉口巡检司出发,越武胜关至信阳州,会合各地赶来的老魔名宿,由九幽天魔亲自率领。沿途,所有的人扮成各种行业商贩身分,向此急赶。

九幽天魔扮成游学书生,带着大总管上官唯真、叶夫子、二十八宿的前五宿,角、亢、氏、房、心。前面半里地,有巫山厉魄古祥,鬼爪霍天奇师兄弟俩,带着十二名高手同行。后面半里地,是二十八宿后五宿,柳、星,张、翼、轸,护卫着桂兰英一群女人,浩浩荡荡向北走。

这天是十一月初十日,距十四日冬至还有四天。

河南湖广大道官道交界处,共有三座雄关,称义阳三关。右是孔里关,也叫黄砚关,属河南信南州罗山县管辖,中间是武胜关,也叫阳武关或礼山关,左是杏遮关,或叫平靖关。这两关归湖广随州的应山县管辖。

这一群人原预定由武胜关进入河南,但听说关隘在十天前突然增加了数百官兵,盘查极严,风声紧急,才临时改变计划,改走杏遮关。因为在义阳三关中,杏遮关没有另两关关隘险峻,所以也叫平靖关。由这儿入关,万一被官兵所阻,盘查一紧,便可从关侧越关而入。他们的路引全是伪造的,不得不防。

一早,他们顺利过关,从这儿到信阳州城,有一条小官道,全程七十六里,沿途也是起伏不定的小山区,经常可以看到车马往来。

九幽天魔一马当先,沿师河河谷北行。这条河很怪,翼带三川,乱流北注,是附近唯一向北流入河南的河水,流过贤首山西麓,向东折向信阳关,然后往东流向罗山县,汇入淮河中。

天寒地冻,罡风刺骨,天空中彤云密布。

九幽天魔的坐骑是在武昌换上的,名叫银驹,一色白,浑身没有一根杂毛,高大雄骏,马背离地高有七尺,个儿小的爬也爬不上鞍桥。

他头上是白狐皮风帽,没放下护耳,露出玉面朱唇,确有书生的器宇风标。白袍,白狐裘,白缎子披风,鹿皮镶花短快靴,腰悬古色斑斓的古剑追电,鞍后是马包,鞍侧悬挂着皮制编藤花的名贵书箱儿。

他右面是叶夫子,左面,是上官唯真。上官唯真的马也够壮,浑身枣红,胸宽臂圆,比银驹差不多少。星宿分成五骑,前二后三,紧随在后。

三匹健马并骑而行,但九幽天魔的马稍超前半乘。

披风飘飘,马鞍轻摇,他们似乎兴致很好,像是风雅的踏梅寻客。

上官唯真抹了抹颔下漆黑的五绺长须,含笑道:“堡主,五天前堡主斗巫山神姥的剑术,仍令属下迷惑,百思不解。”

九幽天魔淡淡一笑,扭头笑问:“有说乎?”

“堡主分明仍用的是落英剑法,为何巫山神姥无法破解?落英剑法乃是老太婆所创的绝学,她……”

“有何足怪?她没有我快准狠,如此而已。”九幽天魔抢着答。

上官唯真不住摇头,往下说:“不然,再快再准再狠,老太婆也该知道躲避,她该知道剑招的变化的。”

“依你看,怎样?道理何在?”

“恐怕堡主用上了令师百劫老人的绝学。”

“百劫绝剑只有三剑,本堡主绝不轻易使用,你难道不知?”九幽天魔傲然地问。

上官唯真呵呵笑,接着说:“那么,堡主定然用上了菩提真经中的绝学。”

“哈哈!”九幽天魔大笑,笑完接着说:“算算看,天竺僧人将经译完,是上月初三日,就算我练了,一月零两天功夫,能练成多少功候?”

上官唯真却点头,又说:“属下仍在奇怪,初一日在饶州府,堡主为何不用绝学除去魅影阴魔以除后患,显然那时堡主还未彻悟菩提真经上所载的绝学。”

“你的思路和眼力相当缜密锐利,却又无法推翻练功进程的规律,短期间想练成盖世绝学,不可能的。”

上官唯真呵呵笑,说:“不然,世间不可思议的事数不胜数,奇迹不是没有,只怕没有明师,没人指点,一月练成奇学,根基深厚的人来说,并非难事,有时一句话的提示,便可……”

“哈哈哈哈……”九幽天魔用大笑来止住上官唯真往下说,笑完正色道:“你果然厉害。不错,我已练成菩提真经上的绝学。上次魅影阴魔之所以能逃脱,只为了我不会使用而已。因未至一月期限,不敢轻意使用。假使延迟三天,他……哼!他难保狗命。我敢说,假以时日,举目天下群雄,能接下本堡主百劫绝剑三招雷霆一击的人,少之又少。”

“哦!属下该先向堡主道贺。”上官唯真含笑接口。

“谢谢!彼此彼此。你的真才实学,也比死域山人有过之而无不及哩!”

上官唯真似乎一震,他脸色大变,说:“说真的,属下自认仍差半分。哦!堡主既然练成绝学,是否仍与张教主合作?”

“哼!咱们绝不放弃。你知道,自始我就和他貌合神离,彼此互相利用。不过,目下我另有打算。”

“堡主能暗示一下吗?”

九幽天魔缓下坐骑,召两人向前,说:“我正想将打算告诉你们,商量商量。叶夫子你可以替我拿主意。我想,不管胜负如何,必须派外七坛的弟子,立即北上至京师各地建坛。”

“堡主,那不是张教主的地盘吗!堡主与张教主有条约在先,这么一来……”上官唯真急急接口。

叶夫子却哈哈狂笑,笑完后说:“妙哉!妙哉!早在一年前,属下便建议将势力秘密的向北方发展,堡主却一再顾忌,迟迟未决,坐失大好良机。目下距预定起事之日尚有半载,并未为晚,以咱们堡主人材济济的雄厚实力而言,半载时间,足为席卷北方半壁河山,还等什么?”

上官唯真剑眉深锁,不以为然地说:“但堡主与张教主有约在先,目下确是不宜毁约。”

“上官总管,你反对吗?”九幽天魔问。

“属下认为,这事不宜操之过急,恐防有变,只怕万一被张教主发现,岂不伤了和气?张教主一介亡命,虚有其表,成不了大事,用不着过早图谋。日后举事,必须倚仗白莲教的势力成事,如果这期间不幸伤脸,岂不自毁羽翼,自断臂膀了,所以属下认为张教主不足为患,用不着在举事之前自乱章法。”

九幽天魔呵呵一笑,说:“银冰老叟已答允说动金国大兵入关,带师及边陲一带,足以将官兵牵制,用不着张教主了。”

叶夫子阴阴一笑,接口道:“上官总管乃是武林中大名鼎鼎的豪士,重视信言誓约,一切以道义为先。但这种豪侠作为,如果用在争江山夺社稷之上,都一败涂地。堡主,在风雨动摇中人各为己,谋言誓约不值半文钱,如不及早图谋,举棋不定,足以导致失败,后悔莫及。”

九幽天魔点点头,深为赞许地说:“夫子所说,深合我心,我也决定及早图谋,免得日后费事。唯真,你的意下如何?”

上官唯真摇头苦笑,说:“堡主办事,不决定则已,决定了任何人亦难阻止。不过,属下认为此事重大,必须慎重,操之过急反而会坏事。”

“哼!”九幽天魔用一声冷哼打断上官唯真的话,少顿又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咱们怎知张教主不向咱们下手?说不定他早就派有心腹在咱们中潜伏,咱们怎能不及早提防?我意已决,就这么办。嵩岳,你替我着意筹画,桐柏山事了立即进行,尚未为晚。”

叶夫子喜悦地躬身道:“属下将全力以赴,不负堡主所望。”

九幽天魔扬起马鞭正待驱马驰出,蓦地他扭头回望,身后,角宿发出了只有他们才能听到的惊讯。

后面,蹄声也传到了,八匹健马以比他们略快的脚程,渐渐接近,已可看清来人的面目了。

“唯真,是些什么人?”九幽天魔问。

上官唯真是个老江湖,阅历甚多,不然能荣任大总管。他定神注视片刻后说:“是湖广沔阳州汉江八豪,老大入云龙庄荣寿,老二出洞蛟庄起群。”

“咦!他们怎么还在?”

“咱们水路弟兄人手不够,初一那天他们已举家乘船离开了,被他们漏网亡命。”

九幽天魔冷冷一笑,说:“他们自命是水上侠义英豪,八成是到祥云堡效劳去的,成全他们。走!上官道离开河岸再动手,免得被他们从水中逃命脱身。”

不到两里地,官道向右折,离开了河流,绕过河岸的一座山峰。

汉江从承天府往下流,进入岔地直达武昌府,这五百七十里的水程中,水上毛贼消声匿迹不敢胡来的地方,原因在沔阳州出了八位侠义英雄,有沔阳八豪在,这一带水路从未发现靠水吃水的好汉。

八豪的老大入云龙庄荣寿,祖上是沔阳州人氏,但他却在潜江县落户,经营承运官盐上航的船行,在江湖名头响亮,手中一把分水蛾眉刺十分了得,不但水上功力不作第二人想,陆上也能出类拔萃。上月初,他接到一个蒙面人传来的消息,要他火速离开家中避难,免被九幽天魔的爪牙荼毒。他将信将疑的与七位拜弟携家小到武昌,初二日到了沔阳州江面,派人到州东二十里龟湖打听消息,证实初一夜州域附近有名武师十七人失踪,兄弟八人大惊之下,从此躲得紧紧的,不敢再在江湖露面。

躲躲藏藏终究不是了局,兄弟们一再商量,最后决定投靠许堡主。巧的是他们还未动身,祥云堡主的侠义东恰好辗转传到,安顿了家小,风尘仆仆取道迳奔河南。

谁也没有想到九幽天魔已向祥云堡伸出魔手,大批高手纷向桐柏山赶。缉拿白如霜竹林居士的人,已经秘密散布在桐柏山附近,也截杀奔向祥云堡的高手名宿。

祥云堡主当然也有了准备,也派出大批高手在入山三处接应入山的人,但人手不够,不敢过于远出,所以距堡要远出十里外,危机四伏,步步凶险。

八匹健骑不知前途凶险,以不徐不疾的脚程兼赶。入云龙一马当先,神情十分镇静,他也知道到祥云堡相当冒险。侠义柬上说得明明白白,要去堡的人在信阳州接待站会合,然后大伙儿结伙入山,他作梦也没想到,会在进入河南境内时碰上了九幽天魔。

八人之后也有一匹健马,却距约有半里地,是个脸色青灰,身穿老羊皮外袄的青年人,老羊皮风帽齐眉盖额,肌肉青灰得不正常。这一人一骑,是随着八豪他们入关的,似乎越来越慢,这时落后了半里地。

青年人后面不远处,也有一人一驴,驴是叫驴,骑驴的人,确也配得恰到好处,一裘破鹑衣,外罩油水肮脏透顶的老羊皮短袄,一团团发黑的羊毛拖在衣尾下,大概这件宝衣没有二十年,也有十五年的历史了。硬皮帽盖在头顶上,用一条泛灰发黑的破布带住颈部,连口鼻全藏在内,露出一双要死不活的老昏花眼,骑在驴背上像在打瞌睡,看年纪,这人的岁数不小了。

八豪到了折入山区的官道口,半里后的青年人和骑驴汉,刚越过一乘暖轿,四乘小轿有一大帮护卫。在路旁一座凉亭前停住了,大概在歇脚。

老大入云龙没注意后面的人马,他只看到前面的八匹坐骑,领头那匹白马在他脑海中留下了极深的印象,扭头向后面的老二出洞蛟说:“二弟,你看清那匹白马了吗?”

出洞蛟点点头,说:“确是不错,南船北马,这人定然是北地的富豪,才会有如此雄骏的宝马。”

“咱们赶两鞭,看看是何等人物,也许是咱们武林同道哩!结伴上路岂不更好?”

“好!加上两鞭。”二弟欣然地答。

八匹马突然加快,但前面的八匹马,已经进入了山谷,被树林挡住了去向,看不见了。

蹄声如雷,八匹健马奔入了山谷,蓦地蹄声倏止。

官道中间,一段海碗粗的树干正正插在路中,树皮割掉了,刻了一行字,新刻上的字,不走近是不易看清的。老大在树干前勒住了坐骑,念道:“沔阳八豪埋骨于此。”

老二出洞蛟一声怪叫,驱马冲出,伸手俯身一抄,抓住树干拔在手中,怒叫道:“可恶!那一个王八蛋找咱们开心?”

老大入云龙神色凛然,大声说:“不妙!刚才那九个人必定是九幽堡的爪牙!”

话未完,路左树林中响起一声长笑,白影突现,出现了丰神绝世美俊超尘的九幽天魔,背着手踱出了林外,用宏亮的声音泰然地说:“老弟们,你们猜对了一半。”

一面说,一面走出了官道,当路一站。

沔阳八豪几乎同时下马,将坐骑牵至路口,入云龙怔怔地注视着站在路中的九幽天魔,惑然问道:“兄台,你的话是何用意?”

九幽天魔淡淡一笑,微笑道:“先请问诸位,你们可是沔阳八豪?”

“不敢当此豪字,在下正是入云龙庄荣寿。”

入云龙客气地答,他还弄不清楚这位英俊人物是何来路。

“呵呵!果然是沔阳八豪!”

“兄台的大名,可否见告?”

“哈哈!诸位曾否见过九幽天魔?”

“久闻其名,无缘见识。”

九幽天魔哈哈大笑,笑完指着自己的鼻子说:“九幽天魔李文宗,正是区区。”

八豪大惊,入云龙似不相信地说:“尊驾请勿戏言。”

“哈哈!李某一言九鼎,怎会与诸位胡扯?诸位,你们是专程赴祥云堡卖命的。”

入云龙骇然变色,举手一挥,命其余的人后退,独自近前,强按心头恐怖,沉声问:“如此说来,尊驾是已存心埋葬咱们八豪了?”

“不,本堡主仍可商量。”

“商量什么,言如逆耳,免开尊口。”

“是否逆耳,你可以听听,本堡主已为诸君留下两条路,一是死路,一是生路。”

“请教。”

“生路,向李某发誓效命,死路,我想不用说了。”

“你是说,事实上只有一条路可走?”

九幽天魔呵呵一笑,着无其事地说:“正是此意!目下举世滔滔,已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入云龙缓缓撤出蛾眉刺,仰天大笑,豪放地说:“沔阳八豪不敢以侠义自命,但也不至于甘心做你九幽天魔的走狗。庄某除了满腔热血之外,毫无所有。命只有一条,你要就给你,但你得费手费脚取走。拔剑!庄某有幸,得会你这位万恶凶魔。”

说完,立下门户相候,明知必死,他反而定下心神毫无所惧,出洞蛟拔分水刀枪出叫:“大哥,让小弟先上。”

入云龙伸手拦住,扭头低声道:“告诉兄弟们逃命,多死无益,我阻他一阻。”

出洞蛟还未退出,九幽天魔已经发话了:“别抓住侠义两字死不放手,单打独斗你们怎成!不必顾忌武林规矩,你们一起上吧。”

入云龙将出洞蛟往后一推,挺刺迫进哈哈大笑道:“笑话!头可断,血可流,武林道义不可丢。沔阳八豪从未倚众群殴。你为何不拔剑?”

九幽天魔呵呵大笑,迎上说:“杀你这无名小卒,岂用得着剑?拿来!”

“来”字刚落,大手劈面探到,硬向分水刺上抓,毫不在乎的欺近枪入。

入云龙有自知之明,面对名震宇内的凶魔,他怎敢大意?身形左闪,一声暴喝,分水刺下沉,斜挥,改攻下盘,奇快无比的掩攻对方的空门。

出洞蛟向其他六人手一挥,大吼道:“上马,退走!”

他叫别人退,自己却不上马,怒目圆睁地反向前冲,大声怒吼:“大哥,小弟押阵。”

其他六人也不上马,大声大叫:“沔阳八豪生死与共,拼了!”

他们即使想走,也定不了啦!前面,五宿悄然现身,后面,上官唯真鬼魅似的现身路口当中。

同一瞬间,九幽天魔右手疾沉,闪电似地抓住了分水刺,锋利的刺突丝毫不起作用,左手疾挥,“噗”一声扑在入云龙的右肩上,入云龙的右肩,像是豆腐做的,应掌塌陷。

“啊……”入云龙狂叫,一招失手,身形下挫。

九幽天魔右手一带,夺过分水刺,信手一挥,刺柄击中入云龙的左耳门,顶盖骨连同上半个脑袋飞出两丈外,脑浆飞溅,尸身仰面便倒。

出洞蛟恰好冲到,疯狂上扑。

九幽天魔哈哈狂笑道:“第二个枉死鬼来了,着!”

“铮!”一声暴响,刺柄击中出洞蛟砍来的分水刀,刀突然寸断落地,刺柄毫不容情地递出,贯入出洞蛟的小腹。

九幽天魔放手丢刺,向冲来的六人含笑招手道:“来来来!你们一起走向鬼门关,免得寂寞。”

出洞蛟双手握住分手刺,向外拨,身形踉跄,眼珠向外突,脸上肌肉痛苦地抽搐,突然抬头向天,嘶叫道:“兄弟们,逃……逃命……报……报讯……沔阳……”

声未落,“砰”一声倒地。

一切都嫌迟了,六个人已经冲近,怒吼如雷,举刀刺向九幽天魔冲到,他们顾不了规矩,一拥而上。

九幽天魔哈哈大笑,双手伸指连弹,指风锐啸,潜劲直达丈外。

“砰!”首先冲近附近的人直挺挺的冲倒在地,滑抵九幽天魔的脚下方行止住。

“砰砰!砰!”又是三个。

后到的两人心胆俱裂,刚才提起的一股豪气,消失得无影无踪,对手太强,人在丈外便纷纷倒地,连近身递招的机会都没有,再往前冲,岂不是飞蛾扑灯,白白送死?两人脸无人色,扭头撒腿狂奔,奔向路旁的马匹,想夺马逃命。

九幽天魔并不追击注视着自己的双手,不住点头,笑迷迷地说:“果然不错,菩提经上的绝学果然不凡,短短月余时光,神风指力竟增长三尺,假以时日,哈哈!无敌于天下指日可待。哈哈哈……”

逃走的两人刚接近马群,还未伸手抓缰,人就突然从马群中闪出,是上官唯真,向两个微笑着说:“朋友,留下吧!八个人只有你两人活命,像话吗?”

两人知道走不了,同声虎吼,两把分水刀发如狂风,分左右攻到,同抢上官唯真的左右肩,刀风虎虎,奇快无比,手底下确是不弱。

上官唯真的身形突向左倒,左手闪电似的一掌拍到,右脚上挑,捷逾电光石火。

“砰!”左面的分水刀应掌而折。“噗!”右面的刀化一道长虹,飞出三丈外,然后翻滚着落地。

人如电闪,出手如流光,上官唯真左手再进,一把扣住左首一人的脖子,似乎在同一瞬间,右手已到了右首的咽喉前了。

右首人百忙中低头急躲,双掌上格。

晚了,上官唯真右掌疾沉,“噗”一掌劈中右首人的右肩,接着五指疾收,扣住了肩井穴。

“捉了两个活的。”

九幽天魔呵呵笑,说:“共有六个活的,带回堡中在阴冥路示众,两个死的削下脑袋,也带上。”

上官唯真将人丢下,向五星宿说:“角宿,你在这儿看守,人交与后一批人带走。”

角宿应喏了一声,开始将六个半死的人和两具尸体拖向路旁林中,九幽天魔接过元宿递过来的缰绳,飞身上马,七个人若无其事地飞扬而去。

七人七马刚转过山嘴,青灰脸色的人到了,骑驴的肮脏老人也衔尾驰到。

角宿刚拖起最后一具尸体,抬头瞥了两人一眼,毫不在意的拖着尸体转身,对来人毫无顾忌。

他这一瞥瞥出毛病来了,青年人“咦”了一声,突然从马上飞跃下来,马儿奔出三丈外停下了。

角宿是二十八宿的老大,武艺修为虽不是第一,但江湖经验却首屈一指,一听声音不对,立即将尸体丢下,闪电似的转过身来,叉手而立,双目神光闪闪,他知道,架梁的人来了。

双方渐渐接近,他只能看到青年人的一双利剑般的神目,无法估计对方的身分,但他从对方充满怨恨的眼神中,看到了危机和凶险已经来临。

接近至丈外,他清晰地看到了对方浑身痉孪,一双手十个指头猛烈的抽搐开合,牙关紧咬,脚下越来越沉重,他悚然而惊,心说:“咦!这家伙疯了吗?定然是个疯子!”

骑驴的脏老人勒住了叫驴,叫驴的眼睛已被蒙住,但它已嗅到血腥的气息,不安地踢蹄甩头。驴背上脏老人,眯着老花眼向两人注视,他是冷眼旁观。

角宿面对疯子,心中泛起些怜惘的感觉,喝道:“站住!你想干什么?”

疯子突然一声厉啸,疾冲而上,伸手便向他抓来。

角宿吃了一惊,不敢大意,猛地一掌挥出。

“噗”一声响,一双小臂相对,角宿如被巨锥所击,震飘丈外,几乎一跤跌倒。

疯子反而平静下来了,除了一双虎目仍不住喷射怨恨的火花外,身躯不再痉孪,双手也停止了抽搐,迫近至丈内,抬头向天深深吸入一口气,闭目自语地低声叫:“我找到一线曙光了,找到了!”

角宿狼狈地站稳,用难以置信的目光,死盯着疯子的双手,似要从疯子的手上,找到能将他震退丈余的原因来。一面沉声道:“你找谁?阁下亮名号。”

疯子呼吸急促,双手又开始发抖了,怪声怪气地问:“狗东西,你不认识我?”

“你是谁?”

“你的主人呢!在哪儿?”疯子反问。

角宿一怔,喝道:“脱掉你的帽子,让在下看看你是谁?”

疯子脱掉风帽纳入怀中,切齿道:“一别五个月,你没忘了吧?”

角宿摇摇头,说:“你这位青灰脸朋友有点语无伦次了,咱们眼生得紧。”

“哈哈哈!奇怪,你未免太健忘了。六月初,在下清晰的记得,九幽堡中七星神案旁边,站到的十八人中,就有阁下你在内,你竟然将我葛春帆忘了,岂不怪事?”

角宿大吃一惊,葛春帆三字,像焦雷般在他脑中暴响,震得他脑门昏眩,退了两步,吁口凉气问:“你……你就是葛……葛春帆?”

“脸色虽变,脸形你该认得。”葛春帆咬牙切齿的答。

“你……你就是落马坡杀伤家主母的葛春帆?”

春帆一怔,跺脚道:“老天!我错过机会了。狗东西!你是说,巫山神姥的那群爪牙中,有九幽天魔的妻子?”

角宿已别无抉择,用一声怒喝打断葛春帆的话,拔剑急冲而上,招出“白蛇吐信”,急点而出,极平常的招式,在他手中使出,威力倍增。

春帆俊目喷火,手动剑出,光华一闪,湛卢剑划出一道令人眩目的电虹,向来剑击去。

角宿大骇,百忙中收招暴退,惊叫道:“天哪,小姐的湛卢剑!”

春帆一剑落空,也有点心惊,一声长啸,如影随形迫进道:“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角宿想闪身溜走,已经不可能了。

他仰天长啸,向九幽天魔求救。

啸声刚出口,剑身已近,他只好闭嘴挥剑迎击,让过射近胸口的光华,伸剑疾点。

光华一闪,他感到心中一轻,接着剑气压体。

“完了!”他绝望地想,全力将断剑向扑来的人影掷去,同时仰面便倒,不等背部着地,双手一登,身躯贴地平面飞出两丈外,身手十分了得。

春帆一声冷哼,收剑入鞘,一闪即至。

角宿身躯急向侧滚,飞跃而起,满以为定可摆脱春帆的追击,可以逃命啦!岂知刚站起,春帆的身影赫然入目,他本能地一声怒喝,捣出两拳踢出一脚。

他永难相信,在短短半年的岁月中,春帆会从一个三流武林人物变成骇人听闻的超人高手。先前他害怕湛卢剑,心中已寒,无法拼搏,这时见春帆舍剑不用,心中大定,全力用拳脚进攻了。

“噗噗噗!”两掌一拳全中,掌中胸脚中腹,打击力空空前猛烈,他用了全力,如果对方是石人,恐怕也得折断。

“哎……”他骇然惊叫,感到双拳如击钢铁,脚踢的不是人,而是烧红的铁板。

接着,不轻不重的铁拳铁掌,开始光顾他的头胸腹肋,打得他七荤八素,晕头转向,不知人间何世,眼前除了满天星斗之外,已一无所见。身上痛苦难当,每一掌一拳力道并不大,但着肉痛彻心脾,暴响似连珠,根本没有他喘息的机会。

狂风暴雨似的打击,把他击倒又拖起,耳畔,春帆的暴吼令他心惊胆跳,十分刺耳,打击的声音更难听:“你也有今天!你也有今天!”

“叭!叭叭!噗噗!”

“你主人呢?你的主人怎不来救你?”

“叭叭!噗噗!”

“该死的东西,你昔日的威风何处去了?”

“叭叭!”

最后一记打击,他感到眼前一黑,人事不省。

骑叫驴的脏老人,是穷酸司徒威,半死不活的滑下驴背,叫道:“你要打扁他了,他挨不起啦!”

春帆抓起一把雪,往角宿口里塞,三把两把将角宿的衣裤撕破,拍背心,捏人中,再抓起角宿的双肩一阵猛摇,虎目中像在喷火,咬牙切齿状极可怖,厉声道:“不要紧!小侄下手极有分寸,他死不了!我不要他死。”

角宿像从恶梦中醒来,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春帆未停止摇晃,发出凄厉刺耳的一连串咒骂:“狗东西!你的主人呢?你这该死一万次的走狗奴才!九幽天魔目下在何处?在何处?在何处?”

角宿只感到天旋地转,五脏几乎被摇出了口腔,口中鲜血不住流出嘴角,似乎口中牙齿全不在口腔内了。

“你……你休想从……从大爷口……口中,问……问出任……任何……”他声嘶力竭地发话。

“狗!你这卑鄙的狗!你非说不可!非说不可!”春帆厉吼,伸手一带,角宿的左耳轮被揪下来了。

穷酸大踏步走向林中,吃了一惊,着手检查六个半死的身躯,找出了被制的穴道,替他们解了穴道,向第一个醒来的问:“老弟台,你们不是沔阳八豪吗?”

第一个醒来的是老三混江龙彭彪,吃力地坐起问:“前辈救了我们?”

穷酸向林外一指,说:“不是我,是广信葛家的葛春帆贤侄,他抓住九幽天魔的爪牙,正在追问口供。”

“晚辈弟兄连袂赴祥云堡避祸,倒霉!在这儿遇上了九幽天魔,惨极了!大哥大哥……天哪!可怕!”

“你们遇上九幽天魔了?”

“是的,是一个看去不过三十上下年纪英俊青年人,如果他自己不通名号,身手要不是那么高明,任谁都不相信他就是九幽天魔。”

“目下他……”

“晚辈不知,只看到八个人,他骑了一匹白驹,穿了一身白狐裘,走的是向北大道。”

穷酸挥挥手,撤出林外说:“你们是除了葛贤侄之外,亲见九幽天魔的人,凶险比任何人都大。快走吧!也许九幽天魔快来了,切记,快逃!到桐柏山告诉许堡主一声,叫他及早戒备,谨防大变。”

六个人脸无人色抢出林外,来不及向春帆道谢,带了两具尸体,骑了自己的马匹,落荒亡命而逃,再也不敢走官道了。

春帆形如疯狂,两个指头像铁钳,在角宿的身上游行,起落间鲜血直冒,肌肉应指而起。

角宿痛苦地扭动,但牙齿紧咬,再也不吐出一个字,确是了不起的硬汉。

“你说不说?说不说?!”春帆狂暴地叫。

穷酸走近他身侧,摇头说:“贤侄,这种人除了杀死他以外,绝问不出任何口供,不必再迫他了。”

“不!那怕是用上利刀分筋术,我也要他招供。”春帆暴怒地叫道。

“你在枉费心机!贤侄。”穷酸不以为然地答。

利刀分筋术,必须用匕首一类小玩意儿,春帆身上没有,他用一根树枝,尖端先插入角宿的右乳根穴,向下滑,肌肤应手而开。

“哎……”角宿厉叫,浑身一震,接着浑身开始抖动抽搐,肌肉猛地痉孪。

右半身,几乎全被神经所布满,上抵发际的头维穴,下达右足大二两趾中的万兑穴,共有十四穴之多。乳根穴在乳头下一寸六分,下一穴是不容,树枝略向中移,往下挪到了不容穴,所经处,鲜血如泉,肌肉猛烈地抽搐,腹部可怕地收缩。

经脉,是身上的主神经,有些经脉还有血管并行,伤了主神经,日后会成残废,伤血管,会流血而死。春帆的手法相当俐落,尖端分割着主神经,神经便不由自主地收缩,颤动,抽搐,角宿胃部和左脚,发出令他难以忍受的无边痛楚感。

“啊……”他疯狂地号叫,大汗如雨,声如狼嗥。

树枝向后移,每下一寸,便是一个穴道,承满,梁门,关门,太乙,滑肉门……

“天哪!”角宿拼全力厉叫一声,昏厥了。

春帆已被仇恨迷失了心智,他好不容易抓到了一个九幽天魔的部下,怎肯轻易罢手?

角宿人已昏厥,但浑身仍在抽搐,腹部猛收,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在跳动。

春帆毫不动容,再将角宿弄醒,厉声问:“你招不招?招不招?我的妻子目下何在?九幽天魔目下何在?九幽堡在何处?”

角宿突然张口,喷出一口血水,叫道:“大爷告诉你,九幽堡在三十三重天。”

春帆举手一拂,血水如被狂风所刮,飘向一侧。

树枝再次下滑,略向内移,到了天枢穴处,已经移至中线两寸,该穴在脐旁外两寸,算起来,已经离开了胃部,但身子抽搐得更烈更猛。

树枝在旁边转,撩,震,摇,摆……

“呃……”角宿闷叫,再次昏厥。

春帆丢了树枝,厉跳而起,大叫道:“你有种!我绝不能够放过你。你等着,你的主人会现身救你的。”

他将角宿的肩关节拉脱,牙关托开,割断一匹马的缰绳,用一端系住角宿的双手,抓住缰绳的另一端,飞身上马向穷酸道:“司徒叔,走!”

角宿全身是血,无法站起,马儿一动,将他拖走两丈余,春帆叫:“狗东西!站起来!英雄些!”

角宿双手已派不上用场,怎能站起?但不站不行,拖走的滋味更难受,他想叫骂,想嚼舌自杀,但牙关已被拉脱,骂不出嚼不动。

拖了十来丈,后官道出现了轿马的形影,都是先前在凉旁歇脚的一群男女,也就是九幽天魔的二夫人桂兰英一群人,担任护送的二十八宿的后五宿,柳、星、张、翼、轸,一群男女总人数共有二十八人之多。

看到了人影,双方相距已不足三五十丈,轿马从山嘴转出,彼此皆可看清面目了。

春帆策马一走一停,他要等候角宿站起,眼看后边的轿马急急地赶来,他毫不在乎。

角宿果然了得,浑身是血,只穿一条犊鼻裤,经脉受损,他仍能在短期间挣扎着站起。

刚站稳,马儿向前举动,缰绳一带,他又趴下了。

在倒地的瞬间,轿马接近,他身躯滚动,轿马入目,他心中狂喜,可惜不能出声。

他面目全非,轿马接近,仍看不出他的身分,他必须站起来引起他们的注意。

在生死关头中,他的生命潜能突发神力,一跃而起,猛转身。

最先到达的是柳宿,已到了七丈内,近年来江湖大乱,想架梁子管闲事的人,如果本身武艺不精,管不了可能还要赔上老命,少管为妙。当然啦,江湖中一些富有正义感的侠义门人,是不会畏首畏尾,挺身而出为道义抛头颅洒热血的人多的是。但九幽堡的人是不会的,他们唯恐天下不乱,所以走在前面的柳宿,根本不打算理睬,只好奇地打量着春帆,驱坐骑缓缓前来,没留意浑身是血的角宿。

角宿猛地转身,终于被柳宿看清了,大叫道:“老天!是大哥吗?”

角宿心神一懈,仆地翻倒,柳宿一声长啸,飞骑而上。

春帆先是一怔,最后大喜,丢掉缰一跃下马,怒叫如雷:“广信葛春帆在此,九幽堡的人纳命!来得好!”

骑驴的穷酸也溜下了叫驴,准备动手。

人群大乱,四乘山轿停下了。

在中间守护的张宿真该死,他大喝:“二十四兄,先保护夫人,不可妄动!”

他这三句话,带来了横祸飞灾,被春帆听了个字字入耳,仇恨之火如火山爆发出来了。

同一瞬间,柳宿大吼:“七星高照,受命于天!”

吼声中,飞骑奔到,先奔向倒地难起的角宿,飞下马背。

春帆像鬼魅幻影,乍闪乍现,光华倏张,沉雷似的的怒喝惊天动地:“你们该死!纳命来!”

柳宿的手还未抓住地下的角宿,光华临头,剑气彻骨,快得骇人听闻。他不愧称九幽堡的超人高手,反应奇快,舍掉角宿向侧飘,飘走、拔剑、出招,一气呵成,剑光隐隐风雷,让过袭来光华,反击扑来的人影左胁。

糟了!他还不知春帆用的是湛卢剑,更未料到春帆变招的功力超尘拔俗,招刚出,光华已折向射到,反而攻向他的左胁。

“呔!”他骇然大喝,转身一剑硬接。

“铮!”剑鸣震耳。

“撒手!”暴喝如雷。

不由他不撒手,湛卢剑背接实他的剑峰,光华一旋,火星飞溅,奇快无比,无可抗拒的绞扭力,令他虎口迸裂,握不住剑。湛卢剑一绞之下,他的剑锋碎了无数缺口,然后脱手而飞,翻腾便飞出五丈外。

春帆已决定下毒手,一招得手,第二招已发,顺势递出剑尖。

柳宿心胆俱裂,一声厉叫,运掌向击来的光华拍去,临危拼命,用上了九幽天魔的神奇绝学五行掌。

没有用,可裂石开碑的内家劈空掌力,一触剑气便自行消失,手掌直接拍上了湛卢剑,但剑尖已进入他的胸口,冷冷冰冰的剑身令他浑身发麻,力道全失。

“啊……”他发出了一声厉叫,本能地伸手掩胸。

双方接触,奇快无比,第二匹健马冲到。

春帆拔剑迎上,大吼道:“挡我者死!杀!”

第二匹健马上的人,刚飞离鞍桥,人未落地,光华已从他的脚下掠过,腹部一凉,他感到有东西从小腹下流出,接着浑身一震,仍不知小腹已开了一条大缝,双足着地,一阵突如其来的凶猛痛楚无情地降临,他低头一看,看到自己的肠子已快掉到地上了。

“哎呀!”他尖叫,突然仆倒。

春帆向人群疯狂地冲击,突然一个尖亮的嗓音道:“天哪!是小姐的湛卢剑!”

“杀!”春帆的吼声如天雷狂震。

光华忽旋,剑气飞腾,卷入了人群。人群如波开浪裂,血肉横飞,没有人能挡得住湛卢剑,没有人能接得下这头被仇恨逼疯了的猛虎。

不远处的穷酸不住摇头,自语地说:“我想,用不着我了,他一人一剑便够了,九幽天魔不在,没有人能阻止他疯狂地杀人。”

春帆听出轿中有夫人,这个夫人八成儿是九幽天魔的妻子,所以奋不身冲向第一乘暖轿,湛卢剑大展神威,惊滔骇浪似的冲入了人群,所到处血肉横飞,护轿的男女怎禁得起他疯狂的袭击,片刻间便倒了十四名男女,惨号声惊人心弦。

三冲两冲之下,到了第一乘山轿前,飞掌疾伸,一把抓住轿门往外掀,同时,他认为九幽天魔的妻子,绝不会是个不会武功的人,所以湛卢剑首先从拉开的门缝中探入,先求稳当,提防轿中突然杀人。

“克拉拉!”轿门应手而碎。

同一瞬间,轿中传出一声虚弱地呻吟。

同一刹时,轸宿一声长啸,从后伸剑急点,攻向春帆的背心,剑气至体。

也在同一瞬间,春帆看清轿中的光景,那是两个脸色苍白的女人,看脸色便知是大病未癒的女人,裹在羊皮袄内,形容憔悴万分,他这一剑递得相当准,刺中一个年轻的女人的右胁。

他虽被仇恨刺激得近于疯狂边沿,但良知却停止他向被病魔所困的弱小女人下手。

“呔!”他厉吼一声,向左一闪,湛卢剑来一招“回风拂柳”,反击从后面袭击的轸宿。

“砰!”一声大震,暖轿中的右轿杆被他撞折,暖轿急倒。

轸宿一剑落空,变招已来不及,光华一闪,轸宿的右臂齐肘而折,春帆的剑又到,疾吐疚吞。

“啊……”轸宿厉叫,向前冲,冲过春帆的身侧,撞倒在已翻倒的暖轿上。

这瞬间,春帆感觉到轿中被他制了一剑的女人有点面熟,但在刺杀了轸宿之后,这点面熟的模糊印象随即消失。他一声怒啸,向第二乘暖轿冲击,啸声中,又击倒了一男一女,距轿门已不足三丈了。

掀翻的暖轿中,传出了虚弱的叫唤声。

“葛公子,听我说,听……”

惨号声,怒喝声,怒吼声,叫骂声……乱成一团,叫唤声太虚弱,他已无法听到。

人影乍现,第二乘暖轿中出现两个美丽的年轻少妇,狐裘掩住娇躯,浑身珠光宝气,看穿着打扮,一眼便可看出是主婢两人。

一名中年大汉从旁抢出,大叫道:“二夫人,快退走!”

春帆一声怒叫,飞扑而上。大汉大吼一声,挥剑截出,劈面来一招“落英飞花”,连拂带点声势汹汹,剑上的造诣十分十得,突听娇喝道:“住手!星宿。”

大汉招已递出,眼看要和春帆接触,闻声赶忙撤招,侧飘丈外,尽消稍慢一刹那,性命难保。

春帆一闪即至,冲向美丽少妇。

少妇推开身侧的侍女,嫣然一笑,向春帆伸手一指,笑道:“壮士,你也住手。”

春帆似乎一怔,极不情愿的在丈外站住了,他自己也感到奇怪,心里不愿站,脚下却不由自主停住了。

“我为何要听你的话?”他沉声问。

少妇嫣然一笑,极有风度地用罗巾掩住樱口,笑完说:“壮士,你我该心平气和一谈,请先息怒火。”

“你可是九幽天魔的老婆吗?”春帆抢着问。

“不错,妾姓桂,名兰英,壮士高姓大名?”

春帆虎目中寒光闪闪,死盯住桂兰英媚目,这时渐渐感到头脑有点昏眩,他仍不以为意,大声答道:“在下广信葛春帆。”

“哦!你就是上次从地狱岭重返江湖的葛壮士?难怪你今天如此疯狂。人在盛怒中,在仇恨之火燃烧下,鲁莽激动自在意中。请先息怒,你我再冷静谈谈。葛壮士,激动足以坏事,你也许不知道,刚才你闯了大祸了!”

桂兰英的语声,似乎越说越低,有一种说不出所以然的韵味,更有一种令人生出幻觉的怪异音调,春帆感到昏昏然,根本没听清鬼女人说的话,只听到一种令他感到迷迷糊糊困倦欲睡的声音,在耳中回旋震荡。

“我……我怎么了?”他不住晃动着脑袋自问。

他开始感到一阵无比的倦意向他袭来,昏沉欲睡。眼前,他先前注视着的一双美丽的眼睛,已经不成为眼睛了,而是两个晃动着的奇异光环,时而偏小,时而放大,缩小,偏大,时隐,时现,昏眩,昏眩,他的感觉逐渐在麻木,但耳中饱含异韵而令人昏沉的声音,却愈来愈清楚,清晰得字字入耳,语音充满了令人没有抗拒的魅力,似在向他吸引:“哦!你已平静下来了。你是否感到很疲倦很疲倦?放下剑吧!你需要好好的休息,什么也不用去想。”

他举剑的手,逐渐向下垂。仿佛中,他觉得四周涌起阵阵轻雾,眼前的奇异光环却愈来愈近,雾气渐浓,但光环却在雾中缓缓接近,四周,似乎已看不见任何东西了,接着,幽香入鼻。

其实,四周还有七名男女虎视眈眈,地下重伤未死的人,仍呻吟不绝,哀号声令人闻之心惊。

不远处的穷酸弄不清是怎么回事,起初以为春帆在和鬼女人打交道论是非,等到轻雾一起,他大吃一惊,脱口道:“不好!白莲教妖法!”他向前急掠,发出一声震天长啸,想惊醒被妖术迷住的舂帆。但晚了,冲不到十二三丈,大雾迷天,他也看不清四周的景物了。

他心中大骇,立即噤声不响。姜是老的辣,老江湖毕竟与众不同,他向下一伏,伏倒在一具尸体旁,立刻敛神内视,按下心头恐怖,伏地凝气行功,只用一部分耳力,留意四周的动静。

桂兰英的侍女,正循啸声向他掠来,迷天大雾她毫不在乎,飘动间如同鬼魑飘浮。

雾影中,桂兰英徐徐走近呆立在那儿的春帆,似乎伸出了,右手摘下春帆手中自的湛卢剑,左手伸向春帆的胸前鸩尾大穴。

蓦地,天空中似乎响起一阵隐隐殷雷,雾气翻涌,并且急剧地上升,消散。

两个穿棉袄着青布头裤的人,正大步赶向信阳州,转过山嘴进入山谷,便看见浓雾漫天。两人头上都戴着放下掩耳的棉布夹风帽,只露出一双小眼睛。从眼部的肌肉皱纹中,可以分辨出那是一老一少,穿着打扮是两个乡巴佬,但腰间各插了一把长剑,年轻人的,剑外面还加了青布囊,并且都不系带,马马虎虎地将剑鞘插在腰带上。这种系剑法,拔剑时趁手,但手不够长便不易出鞘,而且不易挥出应急,但是动起手来剑鞘不碍事。

看到大谷中大雾满天,老年人一怔,脚下一慢,说:“怪事!邪门!”

“师父,有何奇怪!”年轻人问。

“大雪刚止,这儿竟然有雾,岂不邪门!见鬼!”老年人答。

“确是罕见。唔!不对!”年轻人讶然道。

“有何不对?”

“师父,你老人家可听见哀号的声音?”

老人停下了,神目炯炯发光,突然叫:“好妖孽!是白莲教的人在捣鬼。”

青年人立即探手入衣袋中,掏出一只玉佩,仰天长啸,啸声如龙吟沧海,虎啸云山,啸完,叫道:“师父,我们上!”

两人正是睡道人和葛春虹,在危急中赶到了。春虹首先冲入雾中,浓雾急剧地上升,消散,如狂风刮到,他舌绽春雷,大吼道:“余孽,留下狗命!”

灵智迷失的葛春帆,被吼声一震,倏然清醒,可是,晚了些!刚看清眼前站的是美少妇形影,鸩尾大穴便挨了沉重一击,浑身一软,跌入美妇怀中。鸩尾穴虽不属于三十六大穴,但算是人身的主穴,且位于蔽骨下方,接近横膈膜,一击之下,浑身发软,如果下重手,当时不死尔后也活不成,内腑必被震毁。

春帆还来不及转念,突然昏厥人事不省,他只知被少妇所制,一震之后,一切都不知道了。

桂兰英一把抓住他挟在胁下,向奔回的侍女叫:“快走!可怕的高手来了。法术失灵,拼真本事你我也不一定能够胜,听!这啸声多可怕!走!先避上一避。”主婢两人在雾散之前,悄然溜掉了。雾影全消,白皑皑的雪地上,尸体零落,呻吟声刺耳,七名男女还不知主母已经走远,仍一个个挺兵刃站在四周戒备。

妙极了!春虹师徒俩,恰好在桂兰英和春帆先前所立处,易了位。

“谁在弄法术?”春虹沉声问。

师徒俩诧异万分,看了看四周的七名男女,再看看横七竖八的死尸和伤者,分明死的活的原是一伙,穿着打扮全同,为何不见其他的人?

星宿发觉二夫人突然失了踪,吃了一惊,沉喝道:“你是谁?意欲何为?”

“呸!我问你,不是你问我,谁在卖弄妖法?这些人是谁所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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