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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被困山洞

“孤舟大师是佛门弟子,而石碣上的口气却出于玄门弟子之口,洞名藏真,更明白地表明是玄门方士所用的口语。不用猜,有人借用孤舟大师的名号,在这儿愚弄前来寻剑的人。各位如果不信,可细看洞名和石碣上的刻字,可像是十余年前刻下的?不!绝不,没有任何风雨剥蚀的遗痕,最多不会超过一年,甚至石粉还未脱落哩!”花魔有条不紊的分析,居然观察入微,极有道理。

持剑的蒙面人举手一挥,率手下领先入洞,一面大声道:“咱们不能身入宝洞空手回,管他是真是假,先看看再说,过洞不入,我还不至傻到那种地步。举火。”

其他蒙面人纷纷掏出插在腰带上的一把把粗大松明,用火折子点燃。洞中火光大明,松明的黑烟向里飘,证明这个洞定然不会是死洞,另一端必定有出气通风口。火光一起,照亮了五丈的黑暗洞壁。洞中间,竖起一座光滑的石屏风,也像一座照壁,上面有朱漆写着的海碗大字迹。

所有的人,包括花魔在内,都被屏风石上殷红的字迹所吸引,身不由己向里涌,挤在石屏风前凝神细看。

“念给大家听听。”一个不识字的中年人急急地叫。花魔的嗓子又脆又甜,她应声念道:“洞中并无珍宝,仅有一剑一经。剑名绝尘,经名戒贪,遗留尘世,留待有缘。凡心已尽,灵台已清,自认是世间万念俱消,四大皆空的遗世者,或者是自认此生满足无贪无妄的有缘人,可从石右进入偏洞收取。”

一名半百壮汉扭头便走,不住嘀咕道:“见鬼!没我的份,无贪无妄,还要经剑做甚?或许我不是有缘人和遗世者,去他娘的蛋!”

接着,三名老者也陆续出洞,一面摇头道:“咱们也不是此生满足的人。满足了也用不着找经剑啦!算咱们无缘,走吧!”

花魔略一迟疑,大声问:“这里面谁自认万念俱消,四大皆空的人?”

没有人回答。片刻,雷火神魔冷冷地道:“别说这儿,世间一万苍生中,也找不出这种人,你别问了。”

勾魂手哼一声,往石右走,大声道:“我就是这种人让我进去。”

持拐杖的蒙面人劈面拦住了,冷笑道:“阁下,且慢!”

“有何见教?”勾魂手也冷笑着问。

人群开始紧张,大家都跃然欲动。洞中狭窄,动起手来十分危险。右偏洞在石屏风旁,更为窄小,想夺路进入,委实困难重重。

抱着春虹的侍女不便动手。她缓缓向后移,移向洞口。其他的侍女,则各占方位掩护着花魔。

松明毕剥,烟火腾腾,气氛开始紧张,有人逐步向窄小的右偏洞移。

春虹自从入洞以后,眼前已看不到任何景物。他已调息完毕,在找机会脱囊而出。右偏洞有一座石门,门上的石环粗逾海碗,门闭得紧紧的,所有的目光,全向门环集中,一部分也注视着持杖蒙面人和勾魂手。

持杖蒙面人拦住勾魂手,一字一吐地问:“阁下,你是遗世者?”

“就算是吧。”勾魂手也一字一吐地答。

“你是此生满足无贪无妄的人?”持杖蒙面人再问。

“也算是吧!”

“那么,你要经剑何用?”

勾魂手语塞,怪眼一翻,恼羞成怒地道:“要来玩玩。”

“也就是说,你还不满足了。”持杖蒙面人厉声问。

“你他妈的少管闲事!”勾魂手怒吼。

“如果我是你,最好乖乖挟尾巴离开。”持杖蒙面人也怒吼。

“如果我不呢?”勾魂手用目光扫向所有的蒙面人,色厉内荏。

所有的蒙面人在旁虎视眈眈,头罩下的神情看不见,但从目光中已看到危机。勾魂手有自知之明,在狭小的石洞中不敌四手,天大本事也施展不开。所以心有顾忌,不敢追究蒙面人要以扶尾巴离开的侮辱。

持杖蒙面人阴阴一笑,恶意地道:“你如果不,我会在这儿埋葬了你。”

勾魂手嘿嘿笑,道:“老兄,你的口气可不小,脱掉你的头罩,让我勾魂手看看阁下的尊容,瞧瞧你是否有吹牛的本事。”

“如果脱掉头罩让你看看老夫的庐山真面目,尘世间将永远没有你这个人,七星镖也将在武林失传,太可惜啦!你还是滚之为上。”

另一名蒙面人踏进两步,怪叫道:“属下打发他滚蛋。”

“且慢!”包少堡主突然高叫。

“你鬼叫什么?”持杖蒙面人向包少堡主怪声怪气地问。

包少堡主大咧咧地道:“这老猪狗乃是在下的死对头,等会见事了,让在下刹他的皮。”

他一面说,一面向右偏洞急走。

雷火神魔一声暴喝,从另一面急抢洞门。花魔一声娇叱,也飞掠而至。

持杖蒙面人怪叫一声,一杖向雷火神魔的背影击去,同时抢向洞门。发动的时刻终于到了,爆发出一阵大乱。

春虹也发动了,手中摸出了火刀,乘侍女飘动的刹那间,一刀划破了锦囊,并一肘顶出。这一肘顶中了侍女的腰部,力道不轻不重,但侍女却吃不消。

“哎!”侍女一声尖叫,两手一松,立即一脚踢出。

春虹身子往下堕,下半身还未出囊,脚到了,他本能地伸右手一拨,左手顺势抖出。

“啊……”她厉叫着,飞退八尺,“砰”一声撞倒了一个人,跌成一团儿。

变化太快,像是变生刹那,而且人又多,光线不明,谁也没看到锦囊出了变故。

同一瞬间,偏洞口也动手了,罡风乍起暴喝如雷,两方面似乎是同时发动。

春虹“噗”一声从背脊落地,立即蹬掉破锦囊,顺脚一勾一绞,绞倒了另一名侍女,虎跃而起,向洞外急冲。

迎面是一持松明的蒙面人,讶然道:“咦!你却在这儿?”

叫声未落,春虹已突起发难。他无心追究蒙面人的口气为何似曾相识,一闪即至,“毒龙出洞”一拳冲出,打人夺路。

“哎呀!人走了。”另一名侍女尖叫。

花魔本来在洞口和勾魂手斗拳脚,闻声一惊,不知有何变故,丢下勾魂手,向侍女奔来。人太多她一时无法挤近。

蒙面人没想到春虹出手夺路,本能的用松明做兵刃,劈面便挥,反击春虹的脸部。

春虹存心夺路,岂敢大意?身形一晃,仰身、错步、避招、出腿,“噗”一声闷响,右腿从松明侧方楔入,疾逾电闪,踢中蒙面人的小腹。

“啊……”蒙面人狂叫,松明扔出,人向后倒。同一瞬间,松明扔在一名江湖人的后脑上,烫得鬼叫连天。

春虹连越三名讶然呆立的江湖好汉,已接近了洞口。

包少堡主的手,也抓住偏洞的石环。

四名锦衣护卫的四把金背单刀,堵截两翼。

花魔正往外冲,追踪着春虹的背影,但她却不知是春虹。

持杖蒙面人正用他的杖,恶斗雷火神魔。

勾魂手击倒了一名蒙面人,正挥剑击向守护的锦衣大汉,情势大乱,吼声震耳。

包少堡主的手抓住了右环,全力一拉。

“轰隆……”暴响如雷,似乎地动天摇,震得人耳膜欲裂,心向下沉,大地在撼动,沙石从洞顶急堕而下。洞口,崖壁以无穷声威向下崩坠,千万钧巨石以天动地摇的声势向下崩陷,在烟硝滚滚中,将洞口堵死了。

洞外,先前自认不是有缘人的四个江湖人,刚走到林中,被天崩地裂的声响所惊,转身一看,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呆如木鸡,脸色变成灰白,白得怕人。

最先出洞的半百壮汉,愕然注视着烟尘滚滚的山崖,抽着冷气道:“我的天,如果我贪妄岂不也埋葬在洞里面了?多可怕啊!为了孤舟大师的无用经剑,这次却埋葬了武林不少名宿凶魔。贪的一字,委实害人不浅……咦!”最后一声惊叫,原来是他另有发现。

“咦!”另一人也讶然惊叫。

远处烟尘滚滚中,踉跄走出一个高大的人影,满身灰土,一面走一面用手扶着脸。

“天老爷!居然还有活人,难以置信。”半百壮汉怪声怪气地叫道。

山崖左侧不远处,一株古木上坐着假书生白如霜,突见山崖崩塌,堵塞了洞口,只觉心往下沉,浑身发冷,尖叫一声,跌下古树向塌崖奔去。

人影疾闪,眼前出现了一个肮脏老花子,怪笑入耳,劈面拦住去路,怪叫道:“阎王注定三更死,绝不留人到五更,在劫者难逃。哈哈!你难道也想找死!”

“别拦住我!”如霜尘叫,晃身夺路。

老花子闪在一旁,道:“好吧!不到黄河心不死,你去瞧瞧也不是坏事,只是恐怕太晚了些。大概洞中埋葬了你的亲朋好友,所以你到此焦急。记住,如有困难,可再来找我,我也许可以帮助你这不贪心的壁上观客。”

如霜已不听他的噜嗦,疯狂地奔向山崖。

从烟尘滚滚中奔出的高大人影,正是葛春虹。他在千钧一发中离开了洞口,巨大的震撼力将他震得头晕目眩,本能地用尽全力向外冲。沙石挟狂风已到,将他震飞十丈外,跌倒在塌崖的外缘,随着沙石浮上向外流。他本能地全力向外狂冲,打在他身上的沙石沉重无比,但他似乎已经麻木了,痛苦已不能刺激他迟钝的神经,奇迹似的让他脱离了险境。

震撼停止了,令人呛得难受的烟尘弥漫在空间里。他大半截身子被埋在沙石下,开始感到浑身的肌肉似在被人撕剥,骨骼在分裂,疼痛无情地向他袭击,头晕目眩,似乎已不知置身何处。

危险过去了,他的神智也在逐渐清醒,强忍痛楚,抽出被掩埋了大半的身躯,踉跄向外走。

烟尘滚滚,伸手不见五指,他感到身侧有人急速地掠过,却无可分辨是谁,走出了烟尘,抬头四望。

远处浓烟直冲霄汉,爆裂声震耳,大火控制了荒山野岭,势已燎原不可收拾。由火场方向估量,他弄清了西归崖的正确方向,踉跄举步走去。

老花子目送如霜冲入烟尘,也目迎春虹从烟尘中走出,讶然自语道:“咦!这家伙没被关闭在洞内,怪事!”

几个不贪心早一步离洞得免的四个人,瞥了春虹一眼,一个大声问:“老兄,他们怎么样了?”

春虹满身灰土,不成人形,信口道:“谁知道?大概正走在黄泉道路上。”

他没看到树下的老花子,错过了机会,说完,蹒跚而去。老花子正是疯丐曾政,是指出花魔和蒙面人火焚心如师太蟠龙庵的人。

西归崖下根本没有人,走近崖下,更看不出崖壁上由草木堆成的西归崖三个字。春红到了崖下,身上的痛楚已经消失,他开始拍掉身上的尘土,沿崖下壁根寻找石碣上所说的灵山洞。

可是,绕了一圈,却看不到任何岩穴,壁根花岗石的崖壁凸凹不平,草木丛生,上层则光滑如镜,形势天成。

“怪事!西归崖确是这儿,为何不见有灵山洞?”他自语。

他再往复找了两次,依然一无所见,有点暗暗焦急,心中也涌起被人愚弄的感觉。

找了许久,他十分失望,抬头上望,想再证实这儿是不是先前在谷口所看到的西归崖。

除了崖壁上的草木,看不清字影。他心中一动,仔细分辨草木的形影,叫道:“假如容易找到洞窟,还轮得到我找剑佩?早就被人取走啦。我真愚不可及,草木形成崖名,我何不也在草木上留心察看?也许会发现洞名呢!”

他重新开始寻找,站得远远的,向壁根的草木凝神细察,看是否有像灵山洞三个字的形影。

找到中段,那是一段凹凸不平,隙痕折绉的一段壁根,目光一扫,天!眼角依稀可以看清一丛半枯的荆棘,彷佛形成一个“山”字。

他心中大喜,将目光折回原处,定神再看,山字却又模糊难分。

他心中一怔,再仔细看,仍难分出字影。

“奇怪!字怎么又不见了?”他想。

他不死心,缓缓走近。

他看到来的方向,传出了隐隐人声,有人用不疾不徐的轻功,正向这急赶。

他心中一颤,赶忙晃身急掠,掠进了崖壁。

最先出现在二十丈外树影中的人,是八九名蒙面人。其次是花魔,她手下只剩六名侍女。再后面是包少堡主,这家伙只带了五名锦衣大汉,所有的人,全是浑身灰土,衣上有血迹。看光景,活埋在藏真洞内的人,数量定然相当可观,他们能够活着出困,真是老天爷没长眼睛。

如霜心急乃母的安危,发狂地奔向塌下的洞口,越过春虹,她也未发觉是她要找的人。她在零乱的崖下疯狂地翻撬倒下的千斤土石,想得到必定是白费劲。

其他先一步出险的五个人摇摇头迳自走了,疯丐曾政却没走,在一旁看如霜发疯。

藏真洞倒塌,事实上并来将贪心的人全部活埋在内,包少堡主只拉动一只石门环。洞口虽堵死了,洞中却未完全闭死,只将近洞口的人压毙,近内侧的人却未遭殃,假使摇动了两门环,这些人谁也别想活。

入洞的人,总数约在五十余人左右,死了三分之一。洞中有无数四通八达的岩穴,这就是为何洞内通风的缘故。没死的人在内找出路,竟然先后从左右的岩穴中出困了。外面肝胆俱裂的如霜,却愚蠢地扳堵在岩洞口的岩石,妄想扳开一条出路,救乃母出难。

疯丐曾政在一旁崖壁上观,他也没想到洞内另有出路,在他的心里,却希望进洞的贪心客一个也活不成。其实,他也不清楚这一带的内情,仅知道藏真洞还有另一处已被封闭了的出路而已,在洞内是无法开启出口的,所以他认为假使如霜找他援手的话,他会救出她被埋在里面的亲人。不知怎地,他似乎对女扮男装如霜有出奇的好感,认为这女娃娃并不是武林败类,她的亲人大概除了贪心之外,绝不会太坏,值得援手。

可是,如霜并不找他,却排全力排除洞口的砂石巨岩。片刻,崖右一座石隙孔中,钻出了灰土满身狼狈不堪的蒙面持杖背剑怪人,和怪人的几个死剩的爪牙同伴。之后,便是花魔和她死剩的持女。

疯丐摇摇头,迳自走了,一面嘀咕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命运之说,确是古怪。这些家伙不死,真是武林的不幸。我该走了,去看看老尼姑看了瓦砾场之后,是否会赶来找这群恶魔算血债?”

他说的是心如师太,丢下这儿的事不管,迳自走了。如霜见乃母无恙,心中一定,由于有包少堡主在旁,她不愿出面,悄然隐身在旁,追随在乃母一群人之后。

疯丐一走,春虹反而有了重遇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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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东北大火燎原,一群死里逃生时人,只好走谷西南。他们对孤舟大师的遗宝已不存奢望,目下唯一的念头是赶快离开云嵝山区。

走谷西南,恰好赶到西归崖下,劈面遇上了崖下的春虹,而春虹恰好发现了由草木形成的山字。

春虹知道有大批武林人到了,但他不愿放过机会,掠近崖根,定神向崖壁隐约形成的山字左右瞧去。

不错,每个字大有八尺方圆,右面是灵字,左面是洞字。那是天然形成的石缝隙,缝隙中生出一些古怪的小树和野草,隐约形成“灵山洞”三个大字,如果事先没有石碣上的碣语指示,他绝不会看出字迹,其他茫无所知的人,更不会发现字影。

有字,却没有见洞。

身后,人群飞掠而至。

他的目光向下转,下面是怪石嵯峨的曲折崖壁,荆棘丛生,野草杂乱。他想:“洞名找到了,洞该在洞名之下,我该留意些,也许洞口年代久远,淹没在草木之中,被风化的岩石所堵塞了,我必须不失机会把它找出来。”

说找便找,他掠到崖下伸手去扳一块半埋在土中的一座怪石,扳动了一角。

“咦!这人是谁?”身后有人声,声如枭啼。

他如果不转身,恐怕风波已息,但他闻声放石转身,糟了,露出了本来面目。

第一个看清他的人是花魔,她讶然叫:“怪事!你怎么在这出现了?你你你,你是人还是鬼?”

花魔一群人全站住了,像在向他发问。他还未回答,一个蒙面人已低声向持杖蒙面人道:“禀二堡主,正是这位年轻人。”

后面勾魂手一声怪叫,从一侧奔到叫道:“不是冤家不聚头,你小子又遇了我。”

包少堡主一声长啸,急冲而上道:“你这忘恩负义的畜牲,你可走不了啦!”

他成了众矢之的,糟透了,不由思索该如何应付目前的险恶局面。持杖蒙面人已伸杖一挥,一声沉喝,杖风以排山倒海的声势,击向冲来包少堡主的勾魂手,风雷俱发,锐不可挡,沉叱喝道:“站住!退!”

包少堡主怎敢不退,也没有机会拔龙剑接招,听杖风有异,他也不敢接,火速暴退丈外,脸色一变。

勾魂手不服气,他的造诣确也值得骄傲,七星镖的主人,岂能不接招便退?日后传出江湖,他的脸何处放哪!半途以奇快的手法拔剑,身形一晃,想从杖侧切入递剑反击,先让过扫来的杖尾,左脚刚踏出,便待切入。

蒙面人哼了一声,杖突然中途倏止。

勾魂手切人的冲势已发,难以遏止,也没料到蒙面人如此高明,竟能在击势发后中途上势,也飞掠而入,剑递出了,招出“狂风掠地”,从下盘挫身攻入,身剑合一疯狂进击,剑上龙吟阵阵,奇怪绝伦,果然不愧为武林顶尖人物,火候十分精纯深厚。

岂知蒙面人比他高明得太多了,前挥忽止的杖尾倏然回击,斜劈而下,恍如雷霆下击。

勾魂手吃了一惊,一咬牙,身形左转,剑仍然递出,左手运足功力,全力一掌向杖身斜拍。他的掌上功夫,其实比剑术高明。一掌击实,足以裂石开碑,所以绰号叫勾魂,手下不知勾了多少江湖好汉的魂。他的剑其实并不可怕,掌力和发镖的手法才教人吃惊。

两方都快,快逾电光石火,变招之中,已没有再变的任何机会了。

“啪”一声暴响,掌杖接实。剑芒也在这电闪似的刹那间,挥近蒙面人的膝盖前。

剑芒一闪,反掠而退,锋尖距蒙面人的左膝盖,仅一发之差,一剑无功。

蒙面人的杖从中而折但并没全断,脚上略乱,怪眼中厉光暴射,猛声怒吼:“你果然了得,该死!”

吼声中,丢掉断杖,伸手拔剑。

不等他进击,其他的蒙面人也身形闪动;勾魂手已一声怪叫,像脱了网的鱼,溜掉了。这一杖,吓坏了目空一切的勾魂手,左手麻木,无法再用七星镖,知道蒙面人的造诣太惊人,不走才是傻蛋。

包少堡主目瞪口呆,他今天总算开了眼界。勾魂手的掌一击之下,血肉之躯将成肉饼,但却击不断一根普通手杖,而且受创而逃。他包少堡主虽有龙蛟软甲护身,也不敢轻易一试,这蒙面人太可怕了。他想:“这蒙面人功力高不可测,为何却要掩去本来面目?难道他是八怪七魔中的一个?唔?可能是八怪中的睡道人,但睡道人却从不和朋友并肩在江湖行道,更不会培植爪牙。据我所知,九幽魔域也找不到这种高手。”

他愈想愈心寒,呆呆地在旁不敢有所举动。他开始对蒙面人的身分怀疑,认为他们不是九幽魔域的人。再说,神水堡已和九幽魔域联手,假使这些人是九幽堡的人,也不致于出手对他袭击。但他已从神水堡传信的人口中,知道九幽堡在外秘密行事的装束,正是这种打扮,所以先前他对这些获面人不怀戒心,受到了突然的截击,难怪他吃惊,更难怪他胡思乱想。

另一面,花魔已欺近了的春虹,含笑问:“青年人,你是怎样脱险的?”

她的笑,有如百花初放,在歹徒的眼中看来,是一千个明媚的春天。她的目光,却是令人沉醉痴迷的电流。但在春虹的眼中,却成了可怕的洪水猛兽。他深深地呼吸,避开了她销魂魔眼的厉害目光,冷笑道:“你的迷药失了效用,不必奇怪。”

“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哩!青年人。”花魔仍往下问。

“收了你的坏心眼,不必问。”

“唷!孩子,你……”花魔腻声腻气地叫着。

蒙面人到了一侧,接口道:“白夫人,这位小后生是在下的人,请让开。”

花魔扭头不悦地瞥了蒙面人一眼,道:“尊驾错了,这小后生乃是本夫人的俘虏,在进入藏真洞之前,他盛在本夫人特备的大锦囊中。”

蒙面人冷喝一声,狞恶地道:“没有人会相信你的话,事实是这人并未盛在你的锦囊中,却在这儿似有事要办,有一千张口说得天花乱坠,也掩饰不了事实。”

包少堡主有花魔出面,他的胆气一壮,接口道:“阁下,你在胡说。”

“呸!”蒙面人怪叫,又道:“闭上你的臭嘴,在这儿,哪有你一个小辈说话的余地?”

包少堡主脸上无光,恼羞成怒,正待发作,花魔却举手轻摇,笑道:“志坚,不可无礼。”又向蒙面人讪然一笑,道:“好吧!尊驾既然如此说,本夫人也无可奈何,只好奉让了,但不知那小后生肯是不肯?”

一代魔头,竟然在蒙面人前退让,令一旁呆立的春虹心中骇然,摸不清蒙面人是何来路,竟能慑伏天不怕地不怕的花魔。

蒙面人向花魔颔首为礼,语气中满含轻蔑和狂傲,道:“承让了,在下深领盛情,不管他肯不肯,凡是在下乐意的人,不肯也得肯。”

花魔娇笑不已,接口道:“话不能说得太满,据本夫人所知,不肯的人并不是无有。”

蒙面人眼中凶光暴射,抢着道:“白夫人!”

花魔神色一凛,知道失言了,接着神色大变笑道:“本夫人告辞。”

“请便。”蒙面人冷冷地说道。

花魔举手一挥,六名持女徐徐倒退,神色悚然,似乎全怀有戒心。一个个作势拔剑,目光死盯住所有的蒙面人,气氛出奇的紧张。

九名蒙面人屹立原地,手缓缓伸向肩上的剑靶。

包少堡主不知究竟,但瞧了双方剑拔弩张的势态,他也觉得事情不等闲,也向五名锦衣大汉举手一挥,手按刀靶徐徐后退。

其他从藏真洞逃得性命的江湖群雄,弄不清怎么回事,既然一方说告辞,一方说请便,分明风暴已过,为何却又双方皆作势出手一拚?他们不知其故,只知激斗将起,危机方兴未艾,有好戏上场了,不约而同向外退,让出可供双方很拼的场地。

不远处碧影乍现,八怪之一的奼女司马碧瑶,伸出玉手,焦急地向春虹打手势,意思是叫他赶快乘乱脱身,机会不多,稍纵即逝,不可逗留了。

另一面,白如霜面色泛灰,拚命向春虹招手,要他火速出困。春虹何曾不想脱身?只是他站立在崖根下,而左右前三方全被人所包围,根本就无法冲出。目下他手无寸铁,想用手脚突围危险极了,除了等得机会之外,委实无法可施。

他不能坐以待毙,岂能任由他们分赃似地宰割?他弄不清蒙面人与他有何恩怨,为何要从花魔手中抢夺他?反正听口气绝不会是好事,唯一的全身之道,是抓住机会脱身,先脱离这家伙的掌握再说其他。

危机将至,双方似乎将展开生死一搏了。

蹄声如雷,一匹健马从谷西如飞而至。马不太雄骏,但奔腾极为轻灵。马上的骑士是个戴头罩的蒙面人,骑术极佳,马儿如劲矢离弦,荆棘怪石中腾跳,但骑士安坐如山,从容控缰若无其事。

马儿出现,已距崖根不足三十丈,马上的蒙面骑士看清了形势,突然高叫道:“使不得,不可伤了和气。”叫声中,驱马急冲而至。

为首的蒙面人举起左手,八名同伴的手离开了剑靶。一声马嘶,马上蒙面人刹住缰绳,人立而起。蒙面骑士已飞身下马,脚踏实地,抱拳向为首蒙面人躬身行礼,低声道:“广信坛主张飞熊,奉堡主之命飞骑传信。”

这位坛主的话声音极低,第三人无法听到。为首蒙面人嘴皮微动,用传音入密之术道:“堡主有何交代?口信?书信?”

“禀二堡主,属下奉命传堡主的两件口信。”

“说!”

“其一,广信府葛家的葛春帆已隐身灵山。其二,近来风声紧急,有不少人注意本堡人的活动,堡主已传信各地人马,暂时不可操之过急,更不可与本堡合作的人为难。因此属下斗胆,在二堡主前大呼小叫,尚请恕罪。”

二堡主略一沉吟,问:“堡主对葛春帆有何打算?”

“属下不知其详。”

“叶夫子呢?”

“夫子认为,必须斩草除根。”

二堡主冷喝一声,愤怒地道:“堡主简直是妇人之仁,这定是韵丫头又在捣鬼,所以下手迟疑,一错再错。要不是韵丫头捣鬼,纵虎归山,何致令本堡的消息轻易外传?张坛主,你认为对么?”

张坛主自身抱拳,道:“在下不敢妄论,二堡主恕罪。”

二堡主喝了一声,挥手道:“你可以走了,代为上覆堡主,创大业的人,必须要心黑手辣,凡事不可迟疑,更不可听妇人的摆布。告诉他,葛家的事我一手包办了。”

“属下必定依嘱返报。”

“春帆的落脚处查明了么?”

“查明了。二堡主可到广信府明坛,明坛坛主便可领二堡主前往。”

“穷酸司徒走狗呢?”

“下落不明,死活不知。”

“好,你该走了。”

张坛主行礼告退,上马狂奔而去。

这时间,春虹一声不吭,忽然从侧方闪电似的急冲,双掌一分,打向阻路的一名蒙面人,要冲开一条生路。

蒙面人一声怪叫,双掌来一记“上下交征”,上掌硬接来掌,下手切入反击,攻得凶猛,防得霸道。

“啪噗”两声暴响,四掌相接,两人都用了九成劲,行石破天惊的雷霆一击。

“哎……”蒙面人厉叫,仰面跌倒在地,跌了个手脚朝天,直滑出两丈外,爬不起来。

春虹脚下一阵浮动,连退五步,俊面上变了颜色,但他仍能在身形刚止的刹那间,再次向蒙面人让出的空隙中突围,奇快无比。

变生仓促,二堡主吃了一惊,对春虹的造诣有了重新的估价,一声长啸,亲自截出,一掌斜挥,大喝道:“退回去,小辈。”

双方都快,快得令人眼花,眨眼间,两人便照了面,任何奇快的身法也无法闪避,唯一的办法是出招自救,看谁高明。

“打!”春虹也叫,右掌来一记“拂云扫雾”也反切斜挥,初生之犊不怕虎,他全力硬接。事实上,除了硬接之外,已无他途可循,双方太快了,想躲避已力不从心,不拼个你死我活不行。

“噗!”双方的掌缘接实,春虹被震得侧飘八尺,二堡主也退了两步。

“再接一招,小辈!”二堡主大吼,一闪即至,左手一伸,右手从左手下疾飞,五个粗大的指头,伸向春虹的胸前,控制了春虹前的各处重穴,罡风乍起,潜力山涌。似乎,他的指尖前各有一道可远贯重甲的奇怪指风,三尺之外可令人裂肌碎骨,直迫内腑。

春虹感到护身的无量神罡有脱体欲散之象,吃了一惊,一声低吼,他左掌一挥,震偏了袭到的指风,右掌再从下探出,他拼命了,狂涛八掌出手,潜劲以排山倒海的声势击出,猱身扑上,攻出一招“乱石崩云”。

“砰!啪啪!蓬!”接掌的暴响似连珠,两人都拼命了。

罡风呼啸,人影飘摇,脚下草茎如被罡风所扫,八方飞折。在极短暂的刹那间,两人换了两次照面,硬拼了五掌,丈内的范围中,罡风令其他的蒙面人立脚不牢,纷纷向外退。

包少堡主吃了一惊,他这才发觉春虹的真才实学,早先的傲气消散了九成,骇然死盯着放手狂攻的春虹发怔。

花魔的媚目中,泛起了意似不信而又迷惘的神色,在凝神察看春虹的招架,口中不住嘀咕:“我走了眼,这小伙子可怕极了,掌路神鬼莫测,内力浑厚无比,不知是何门何派的高人,竟调教出这种令人难以置信的弟子?我非得到他不可,任何代价在所不惜。”

春虹用狂涛八掌展开狂攻,震慑了在场所有高手名宿,退出外围的群雄,逐渐围拢,无形中阻住了春虹突围的出路,也替斗场带来了混乱。

奼女从左侧向崖根方向接近。如霜则由右面向前移。

二堡主退了丈余,但接下了春虹疯狂进击的四招八掌,额上出现了汗影,但稳住了。春虹已和一名蒙面人硬拼了一次,真力不无损耗,再斗内力比他高明的二堡主,威力大打折扣,八掌攻完,劳而无功,二堡主虽落在下风,但仍然平安接下了。

二堡主无名火起,一声长啸,也用凶猛无比奇奥绝伦的绝学反击了,左掌右指,奋起反击。

“噗噗!啪!”大响似连珠,两人已贴身相搏了。

激斗中,春虹的左掌,挥中二堡主的右肘下方。二堡主右手四指,从春虹的左肩掠过,像四枚烧红了的烙铁,衣衫应指肌肉腐裂,立即出现四条血迹。

“嗯……”春虹惊骇地轻叫,飞迫八尺,贴紧崖根,到了灵山洞三个字影的下面,身形被脚下的石棱一绊,无法站稳身躯。

二堡主十分勉强地接下狂涛八掌,退了丈余,心中不但骇然,也愤怒无比。这四招八掌,事实上他不算接,而是用一甲子的修为内力遥阻而已,怎不令他吃惊?如果经验不够老到硬接硬拼,他可能逃不出八掌的疯狂进袭。一个自命不凡的人,被一个年轻小辈迫得不敢硬接硬拼,难堪的程度不言而喻,难怪他恼羞成怒,含忿出手全力反击了。

他全力反击,果然将春虹迫回原位。但春虹在他的右肘下方挥出一掌,把他的傲气打消了五成。

左手四指扫中了春虹的右肩,他大喜过望,趁春虹立足不牢的刹那间,一声长啸,如影附形迫近,铁掌再挥,五指如钩,从掌下挥进,劈胸便抓。

旁观的人,包括花魔在内,对春虹的神奇而凶猛绝伦的掌法,感到莫大的震撼,凛然心惊,摸不清来路。

二堡主紧迫出手,一闪即至,花魔跺脚叹道:“可惜!完了!”

远处的如霜肝胆俱裂,一声尖叫,从旁侧飞扑而上。

花魔大吃一惊,一声叱喝,立即从斜刺里截出。

二堡主志在必得,捷如电光石火,五指尖已接近春虹的胸衣。指风先行着体,中食两指的劲风已为强烈,无情地分袭向春虹的七坎和右期门两大重穴。

春虹已知到了紧要关头,无量神罡神功已凝聚胸部,对方直迫内腑经脉的指风,居然被他震散。但他也感到气血凶猛地翻腾,反震力使他站立不稳,仰面便倒。

他反应超人,多日来的生死相搏,使他得到了不少宝贵的经验,知道不管对方如何高明强悍,绝不可只顾逃命,必须抓住机会进击。

他人向后倒,同时强提真气,硬将身躯扭转,左脚飞蹴二堡主的下阴,攻势居然无比凶狠辛辣。

二堡主果然了得,一声狂笑半途变招,身形倏止,挫身、爪下搭、反扣,捷逾电闪地擒向春虹的脚裸。

双方都快,快得令人目不暇接,近身相搏,性命交关,危机一发,招一出几乎已决定了胜负。

春虹的左脚蹴出,右脚已随身翻转下来,猛绞狂踢,奇快绝伦。

“噗”一声闷响,二堡主的手抓掉春虹左脚的靴统,春虹的右脚踢中二堡主的掌侧,人影疾分。

二堡主一声怒吼,乘机飞起一脚。

“噗!”中了,踢中了春虹臀部。

“哎哟!”春虹骤惊叫,身躯还未触地,被踢得头前脚后向前面飞射,撞向崖根的怪石,脑袋正对着小树野草形成的“山”字下方五尺处的石隙。

二堡主虽踢中了春虹,他自己也站立不牢,上身向后仰,一阵摇晃,脚下错移,勉强维持着原位。

似乎在同一时间,花魔的叱声传到:“站住!不许伤人!”

“拿下了!”二堡主的声音如雷,也同时响起。

一名蒙面人应声奔上,冲向飞撞崖根的春虹。

如霜滑溜如蛇,从乃母身侧一滑而过。花魔不能出手袭击,只能伸手扣拿,却没有如霜灵活,一把没扣住,逸脱冲向崖根。

二堡主发现有变,冲出叫道:“小子找死!”叫声中一掌疾挥。

这些变化如电光石火,但说来话长。

春虹的脑袋冲向崖根,看样子不死也得重伤,幸而他的反应超人一等,在间不容发中右手上伸,护住了天灵盖,全力一蹬用上了柔劲。

“噗”一声闷响,头撞在掌背上,掌心登在一座凸出的圆形石柱顶端。

“卡拉……轰隆!”暴震乍起。

同一时间,“啪”一声暴响,二堡主一掌击中了一株小树,小树折断,被震飞丈外,却未击中如霜。

如霜虽肝胆俱裂,但神智仍然清楚。在二堡主拦截出击的刹那间,忽然止步,再向前冲,果然躲过一掌之危,在二堡主收掌的同时,她冲过了断树,扑向崖根,危极险极。

崖根下烟尘滚滚,凸出的圆形石柱随春虹的虎掌向内收缩,连同一座似乎经过人工开凿的石门向崖内滑动,上面崖壁则向下崩塌。

如霜到了,一声惊叫,抓住了春虹的右脚。

春虹的冲势奇急,如霜奔来的冲势也够凶猛,刹不住脚步,两人同向里面跌去。

石门宽不足五尺,高亦不足六尺,向内滑动的速度奇快,上面的崖石沙上轰然下堕,砸在如霜身后不足三尺处,眼前一黑,洞口已被千钧砂石岩块所埋住,大地不住摇撼,两人被活埋在里面了。

“天啊!”花魔绝望地叫,向后飞退。她跟踪追到,眼看沙石以雷霆万钧的声势下砸,她只好后退逃命。

由于藏真洞倒塌的教训,所有的人都深怀戒心,崖壁发出了响动,他们大吃一惊。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他们不约而同向外面空旷处奔退,谁也没有留意花魔的神色。

二堡主退得比任何人都快,自然看不到花魔的异样神色。另一个奉命擒下春虹的蒙面人走避不及,被活埋在距洞口不足两丈处,踪迹不见。

“真糟!这鬼地方!”二堡主顿足大叫。

花魔在烟尘滚滚的外面,呆望着崩塌的崖壁,凤目中挂下两行情泪,低低地哀伤自语:“可怜的孩子!可怜的孩子……”

二堡主怪眼中杀光暴射,不住揉动被春虹拍中的手肘,向不远处旁观的群雄大喝道:“诸位还不走么?难道要老夫请你们不成?”

群雄曾看到这家伙超人身手,不得不忍下一口恶气,纷纷各奔前程。一场云嵝山寻剑的轰动江湖大事至些烟消云散。之后,江湖中流传着出现了蒙面高手的消息,却没有人知道这些蒙面高手的来路。

奼女司马碧瑶走在最后,她向塌下的山崖幽幽一叹道:“我害死你了,但你既然不是贪心寻剑而来,为何不跟疯丐走?”

她却不知,春虹根本不认识疯丐,更未照面,怎能和疯丐走?

二堡主等群雄走完,又向包少堡主下逐客令:“包志坚,你真要老夫赶你上路?”

包少堡主见花魔仍然痴立,胆气一壮,冷冷地道:“尊驾到底是谁?敢亮名号么?”

“我只问你走是不走?”二堡主的语气更冷。

“神水堡的人,从不受人指使。”

“好吧!就在这儿埋葬了你们。”

“不见得。”包少堡主怒吼,举手一挥,五名锦衣护卫左右一分,六枚梅花神弩吐出了袖口,严阵以待。

花魔倏然转身,脸色阴沉,向包少堡主道:“志坚,你走吧,你的手下死伤已够惨重,该保全实力了,不然你将回不了神水堡。”

包少堡主也知道无法占便宜,六具梅花神弩对付七个超尘拔俗的高手凶多吉少。看花魔没有相助联手意思,他只好乘机下台,但心中对花魔生出了无穷反感,脸色难看之极。

他的神情逃不过聪明的花魔,她悄然举手向包少堡主身后指。

包少堡主扭头一看,倒抽了一口凉气,怨恨花魔的心念一扫而空。他身后十余丈密林之前,十八名同一装扮的蒙面人,一个个屹立在树根下,如同一群幽灵,何时来的?他莫名其妙,不消猜测,云嵝山附近,蒙面的神秘客绝不止一两批,可能到处都有这些神秘客埋伏着。

他一咬牙,道:“小婿只好忍下这口恶气,山高水远,终会有会面的一天。如果他们是九幽堡的人,不该对小婿如此无礼,小婿将禀明家父,与九幽堡断绝往来。请问岳母是否和小婿一起离开?”

花魔摇摇头,挥手道:“令尊面前,不必提九幽堡的事,免得伤了和气。同时,你无法证明这些人是九幽堡的人,是么?你走吧,我还得等上一等。”

“这些家伙恐怕……”

“不打紧,他们还不致于公然找我的晦气。东海奇域的荡魂香虽不是歹毒的玩意,但即使是绝顶高手也很有所顾忌,快走吧。”

“好,小婿先走一步。”

包少堡主带着人走了,花魔方向二堡主恨恨地道:“李文良,你满足了么?”

二堡主冷冷一笑,问:“满足什么?白夫人。”

“本夫人所要的人,都死了,你还不满足么?”

“在下也很遗憾,未能罗致一个有志的青年人。”

“当然你很遗憾,竟然有人将你迫退丈余而接不下招,你能不遗憾?哼!本夫人恨不得戮你一百零八剑,方消心头之恨。”

“白夫人不嫌言重了?为了一个小后生,你觉如此怨恨?”

花魔脸面铁青,几次要将如霜是她的女儿的实情说出,但却又忍住了。她不能迁怒李文良,如霜又不是李文良所杀,说出来反而影响她自己的声誉,强忍心中痛楚,转过话题问:“你打发人离开,是有话对本夫人说么?”

“在下正有话说。”

“如果是私事,免开尊口。告诉你,即使是张教主的事,本夫人也不太感兴趣。”花魔抢着说。

“在下也知白夫人对张教主的事不感兴趣,告诉你,彼此彼此,在下也有同感,只对自己的事热衷。”

“有话快说。”

“白夫人可知广信府葛家的事么?”

“当然知道,你九幽堡竟作出这种莫名其妙的怪事,把江湖搞得人心惶惶,底细渐泄,真是岂有此理。”

“白夫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够了,够了,连一个三流角色也从九幽魔域中逃出,你说上一万个理由,也难令本夫人心服。”

“依白夫人之见……”

“早该斩草除根。”

二堡主李文良一笑,转过话锋问:“白夫人可记得家中的师鱼毒珠么?”

花魔凤目放光,突又沉下脸道:“小气鬼,不提也罢!”

李文良哈哈笑,道:“白夫人如果有兴趣,在下愿奉送,如何?”

“不稀罕。”

“呵!稀罕得很。普天了下,仅此一颗,无色无嗅,入喉必死,与你东海奇域的河豚奇毒所制的南柯散性质相同,但却无异味,太妙了。想当年,夫人在小瀛州毒杀玄武门老少三代弟子三十六人,却被十二人逃脱,几乎被这十二人毁了东海奇域,原因便是南柯散中有淡淡的腥味,被他们发现而功败会成。假使用的是师鱼珠,结果便用不着在下说了。”说完,他在怀中掏出一只指头大的鲛皮小袋,解开袋口,倒出一颗指大的水晶形透明珍珠,晃了晃道:“先在水中一浸,再在饮料食物中一滚,任何人吃了这些饮料和食物必将浑身僵死,绝无救药。端的歹毒绝伦,世无其匹。”

花魔撇撇嘴,故作轻蔑地道:“比南柯散更毒百倍的毒物,本夫人已从一种海中异蛇体内找到了,已用不着师鱼珠,尊驾还是留着好了。”

李文良已看出花魔的心意,道:“如果白夫人能劳驾走一趟广信府,不管夫人是否需要此珠,在下立即奉送。”

“走一趟广信府?见鬼!”花魔要珠的心意已经透露了。

“是,到广信府宰了葛春帆。”

“呸!你们已把他吓跑了,还要本夫人白跑一趟?”

“他逃隐在西北灵山之下。”

“你为何不亲自跑一趟?”

“家兄不想杀,但在下却认为非杀不可。故而,在下不能出面,有劳夫人的大驾。”

“尊驾带路?”

“不!广信分坛的弟子已掌握葛家的线索,夫人可到那里一问便知,在下立即传讯广信,不劳夫人贵心。”

花魔略一沉吟,颔首道:“好!一言为定。”

李文良击掌之下,道:“一言为定,咱们击掌。”

花魔击了掌,李文良将珠囊抛过道:“祝顺利,小心穷酸。”

花魔验了珠,塞入怀中冷笑道:“穷酸是本主人的死对头,他逃不掉的。”

“后会有期,在下告辞。”李文良行礼后退走。

花魔回了一礼,道:“十天之内,你可派人到广信分坛问消息,事后本夫人无法找你。”她再向塌崖瞥了一眼,对侍女们说:“在左右找岩穴,看是否有通向陷塌处的活路,如果找不到,我们要挖掘塌崖,将霜儿的尸体挖出来,动手。”

一名待女扭头指向东北,苦着脸道:“禀夫人,大火将烧到这儿了……”

“别管火,烧到再说,快!”花魔焦躁地大叫。

大火燎原,循谷烧来,花魔一群人来不及挖,大火已近,她只好带着侍女凄然离开。

他们走后不久,心如师太带着许姑娘疯狂地在谷端奔忙,要找毁了她蟠龙庵的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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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丐曾政不甘寂寞,早带着人抄小道出了云嵝山区,无踪无影,无处可寻了。

李文良正是九幽魔域李文宗的亲弟,也就是在地狱岭现身截击葛春帆的厉鬼脸的怪人。

论年龄,他仅四十出头,但在行道江湖期间,身上留下了无数伤痛,变得形如厉鬼,性情比其兄凶暴残忍,野心之大,比他的哥哥九幽天魔更为强烈万倍。

这家伙与他哥哥的左右手叶夫子嵩岳最为投缘。因为叶夫子人虽无缚鸡之力,但心肠之狠,野心之大,超人一等。两人的性情极为相近,但他和堡中的爪牙却不甚相得,人缘不佳。这点与叶夫子大为不同,叶夫子甚得人缘。

离开了云嵝山区,李文良一群人便改变了装束,隐起行藏,除了他自己的党羽,谁也不知他们的身分。他暗中派人盯住了花魔,看花魔如何向灵山隐居的葛春帆下手。一颗师鱼毒珠,他便轻易地实现了借刀杀人的毒计。

云嵝山区中大火燎原,风干物燥,附近又没有村庄,也没有人敢到山区里救火,直烧至第三天的凌晨,方被一场暴雨扑灭。

花魔带着六名侍女,取道走醴陵,进入江西地境。他并不急于赶路,反正师鱼毒珠已到手,广信府的葛春帆仅算是江湖中的三流人物,杀之不费吹灰之力。即使穷酸和传说中的青年高手,仍在暗中护翼,自信足以应付自如,用不着匆匆赶去。

她慢慢向广信府赶去,而另一名侍女却先一步前往召集助手至府城等候。为了一颗师鱼毒珠,她不惜用人命作为交换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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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嵝山的大火在燃烧。灵山洞中,一双男女也在燃起了爱情之火。

洞门崩塌,千吨岩石封闭了洞口。这座洞门不知是何人所造,反正是年深久日的古老建筑,春虹按得太猛,一下子便将洞门冲得加快陷落,门上石,经不起突然的震动,猝然崩塌堵住了洞门。

内滑的洞门终于停止了滑动,“噗噗”两声闷响,春虹和如霜撞在一块儿,同时冲倒在石壁下。

春虹感到天昏地暗,头晕目眩,好半天才恢复了神智,只感到头部和肩部痛得直冒冷汗。右肩被蒙面人四指扫中的剑痕也奇痛难忍。

“我受伤了。”他想,洞中伸手不见五指,鼻中灰土气味令人有窒息的感觉,但十分温暖而干燥。

他摇了摇昏眩未退的沉重脑袋,让脑袋清醒些,然后抽起上身。下身似乎被一个软绵绵的物体所压住,鼻中嗅到了若有若无的淡淡幽香,他感到十分诧异,伸手向下摸,天!摸到了一个人体。他用手将压在下身的人体推了推,大声叫喊:“你是谁?你是谁?”

如霜已经晕厥,不省人事。他得不到反应,便抽出麻木的腿摸摸腰带,发现百宝囊仍在,使掏出了火折子打燃。洞中灰尘弥漫视度不良,但他一瞥脚下的人体,便看清是谁了。

“白姑娘,白姑娘!”

他吃惊地叫着,急急灭了火折子将人扶起,按人中穴,在她背后拍了一掌。

火折子熄灭的刹那间,他眼角瞥向身旁不远站了一只猛虎的形影,但他并不害怕,只顾救人。

如霜醒得很慢,黑暗中,春虹看不到她身上是否有伤,感到没有动静,心中一急,便忘了男女之嫌,伸手向她的左胸下摸,想试试是否仍有心跳。

这一按坏了,如霜恰在这时清醒。首先感觉到有一只大手落向她的左胸下方,这地方极为敏感,怎能让人触摸?加之她根本不知身在何处,洞中又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无形中增加了她的恐惧感。

“哎呀!”她尖叫,本能地出手自卫,左手一拨,格开了按下的大手,右拳疾飞,全力捣出,虽然刚醒来用不上劲,但这一拳的力道也相当沉重。

“哎……”骤不及防的春虹大叫一声,仰面便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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