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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武林罕斗

红黑两人影突然出现,四掌齐推,凶猛的掌劲发如山洪,攻向疾射而来的张三丰,下手不留情。

张三丰堂堂一派宗师,怎能不接,一击之下,人影倏分,张三丰退了两步,红黑两个人影被震得身不由己,外冲五六步,以二打一,仍然落于下风。

人影倏止,原来是个年逾百龄的老怪物,和一个年届古稀的野和尚,两人同声惊叫,难以置信地叫道:“天下间竟有人接得下咱们两人全力一击?”

张三丰脸上嘻笑的神色依旧,但眼光中部现出凝重,呵呵大笑道:“呵呵!贫道张三丰确是接下了。”

一僧一俗吃了一惊,定下神立即运功戒备,一步步沉稳地迫近,老怪物寒着脸,冷哼了一声说:“老夫天南叟蒯蔚却不信邪,倒要斗斗你这个一派宗师。”

“哈哈!你从勾漏山跑到这儿来,贫道岂能令你失望?”张三丰满脸堆着笑容。

天南叟蒯蔚,正是雷家堡风云八家的老二,地煞星钱森的师父。

野和尚怪眼乱翻,怒吼道:“我戒贪和尚也不信邪,咱们今天不死不散。”

戒贫和尚,正是勾魂手沙罡的师父,这两个魔头,功力修为已臻化境,武林中的名头够吓人,两个联手,可以说无人敢挡。

天南叟一声暴叱,猱身扑上,双掌上下一分,突然反掌挥出,在攻出一半时再突然翻掌疾推,奇冷而腥气触鼻的掌风猛吐,他用上了五毒阴风掌,在他手上发出,比地煞星不知强了多少倍,八尺内寒气袭人,腥风令人头晕脑胀,凶猛的暗劲足以在五尺内震损对方的内腑。

戒贪和尚的一双鬼手,如同苍龙舞爪,爪影缤纷,像是有十来只大手狂舞,迫近猛攻。

张三丰哈哈一声狂笑,双掌左挥右拍,身形如鬼魅,在掌爪挥舞腥风裂肌中,往来自如,一双巨大的内掌,刁、拿、勾、勒、按、掠,疾如狂风暴雨,对方的腥风潜劲难以近身,在凶猛的攻势下展开反击。

罡风在厉啸,叱喝厉吼声不时飞扬。

他的狂笑声也不绝于耳。

三个人在夕阳余晖中狠拼,地下的野草激射,走石飞砂,好一场武林罕见的激斗。

滚落沟中的天完煞神像一条奸猾的蛇,不知溜到何处去了。

三手韦陀和瘦竹竿一看不对,一声不吭逃入右侧密林,像是长多了两条腿,溜之大吉了。

两人急急逃命,逃出三五里方折回小径,奔向东溪村,准备乖乖地返回霹雳庄。

看了宇内高手的激斗,他们的傲气和自命不凡的狂妄念头,被赶得烟消云散。

正走间,两人倒抽一口凉气,左右一分,站住了。

对面三株古树的浓枝上,幽魂似的降下一个黑色人影,是天完煞神,拦在路上用鬼嚎似的嗓音冷厉地向他们说:“怎么?你们竟要往西溜走?为人谋而不忠,该当何罪?”

三手韦陀抱拳行礼,苦笑道:“尤某无能,插不上手,加以不知前辈的去向,所以……”

天完煞神用一声冷哼打断他的话,抢着说:“用不着废话,我只向你一句,是否仍带我入山找人?只消说是或否。”

三手韦陀面有难色,沉吟良久说:“晚辈愿效微劳,只是山区辽阔……”

“走!由另一处入山。”天完煞神沉声叫。

三手韦陀不敢抬头与天完煞神对视,自然不知自己的迟疑神色,已落在天完煞神眼中,更没留意天完煞神的眼中曾经闪过一丝奇光,假使他知道这种奇光中的含义,便可以令他警觉得多,可惜他不曾看见。

瘦竹竿反而冷静地站在一旁,阴沉地打量天完煞神,像是要从对方那神秘恐怖的打扮中,找出一些令人难以索解的谜团线索,凭什么武林人物见了天煞完神,便会心惊胆落,任由驱策?

旁观者清,他终于看到了天完煞神眼中闪过的奇光,这奇光冷厉阴狠如同利刃,令人感到不寒而栗。

“这家伙不怀好意,多阴险恶毒的眼神啊!”他想。

“咱们走!”三手韦陀向瘦竹竿叫,又向天完煞神道:“晚辈在前领路。”

天完煞神冷冷地颔首说:“请,劳驾了。”

瘦竹竿一面走,心里一面暗忖:“大爷可不愿上当,有害人之心,也有防人之心,要被这家伙在背后来一记冷手法,不是太冤么?”

掠出百十丈,他突然说:“庄主,天将入黑,山中凶险,咱们必须分开走,免得……”

“用不着。”后面的天完煞神冷冷地道。

听声音,天完煞神在后面不足八尺,他心中暗暗叫苦,又不能在背后多生一双眼,万一对方突下杀手,如何防备,岂不束手待毙?

他的论断不是凭空捏造,绝非杞人忧天。

天完煞神横行天下,听说除了他们对雷家堡有些顾忌之外,连六大门派的山门也敢出没,见曾听说过他们闻风而逃过?

刚才见了武当的祖师张三丰,竟然滚落沟中逃命,日后传出江湖,天完煞神的神秘和威名,自会受到影响。

他和三手韦陀是在场目击的人,天完煞神怎会没有灭口之心。

他闯荡江湖一辈子,做了一辈子坏事,自然了解江湖禁忌和忌讳,易地而处,换了他也会杀人灭口,为了保持武林名位,不做不行,他以自己之心,度天完煞神之腹,难怪他心中惶惶,忧虑大祸之将至。

三手韦陀却如在梦中,接口道:“用不着怕,山中的猛兽伤不了咱们。”

瘦竹竿却难以释怀,暗骂三手韦陀混蛋,却又苦于没有机会将警告传出,他掂了掂哭丧棒,蓦地心中一动。

哭丧棒的棒身,乃是水磨精钢经过仔细打磨而成,光可鉴人,像一根镜筒管,他改持为扶,倒转杖头,杖尾的柄部正好在肩前,眼角可以看清柄上的映射。

果然不错,后面天完煞神的身影,清晰地出现在柄上,柄管是圆形,身后任何方向的人影皆可看见。

映射虽有点扭曲失真,但一举一动清晰入目,他在找机会脱身,为自己的生命挣扎。

他心中略定,在三手韦陀之后展开轻功急掠,天完煞神鬼魅似的映像,紧盯不舍从容跟着出现在棒柄上。

一面走,天完煞神一面问:“尤庄主,这处山区共有多少峰头?”

“晚辈从未深入,不知其详,只知其中鬼魅横行,奇禽异兽猛厉,有无尽的高山,有走不完的远古森林。”三手韦陀答。

“这么说来,要找一个人不是太难了么?”

“那小狗将马寄放在山边农舍,自不会入山太远,如找不到,可以在寄马处等候机会的。”

瘦竹竿吃了一惊,心说:“不好,如果天完煞神不入山而在寄马处等候,脱身逃逸的机会永远不会有了。”

他们从一处山谷中急走,没有路径,野草齐腰,荆棘遍地,两侧树林密布,晚霞行将消失,夜之神将拉开了夜幕,四野虫声唧唧,阴森恐怖的山中似乎凶险重重,危机四伏。

瘦竹竿愈来愈焦急,棒柄上的映像已不易分辨了,再往下拖,他将要急得发疯。

“老天,依我,给我一次机会。”他在心中默祷。

棒柄上的人影已模糊不清,但仍可分辨轮廓。天完煞神的举手投足,皆令他心惊胆跳,尤其是天完煞神的怪眼中的冷电寒芒,更是愈来愈令人胆寒,似乎杀机正在逐渐增加,令他不寒而栗,再往下拖,他的精神将要崩溃。

“我得赶快设法离开,不然便嫌太晚了。”他想。

天完煞神也在想:“这两个小辈靠不住,该赶快灭口办正事了。”

到了一处山坡下,天完煞神的右手按在剑靶上了,左手,也作势向前伸出,怪眼中厉光炽盛,将采取行动啦!

正在千钧一发之际,蓦地山坡上青影乍现,三条人影从草丛中缓缓站起来了,挡住了去路。

“谢谢天,机会来了。”瘦竹竿心中暗叫。

三个青影一字排开迎面截住。

天完煞神和三手韦陀迅速分开,也成一列迎上了。

“什么人?报名号。”天完煞神叫。

三个青影中等身材,青短袄、同色扎脚裤,布裹脚,腰带上插了一把弧形长刀,但没有弧形刀的弧度大,挂着革囊,头裹青帕,下面露出一张扁黄的脸,一双暴眼冷森森,看年纪约有四十五六左右。

“这些人的兵刃好怪,不像是中原武林人。”瘦竹竿看了三个青衣的人,心里暗暗的嘀咕。

三个青衣人的弧形长刀,略为有点古怪,全长三尺余,窄小而略弯,不像弧形刀,也不像剑,刀把特长,鲨鱼皮鞘十分粗糙,锷平,是非刀非剑的奇形兵刃。

双方面面相对,三手韦陀脸色杀机怒泛,凶睛死盯住青衣人的兵刃,怪叫道:“是倭奴,杀无赦。”

叫声中,撤下了降魔杵。

三个青衣人似乎一惊,一步步往后撤,互相低声交谈,手按在兵刃把手上。

天完煞神大概不知倭奴是啥玩意,但对方的语音他确是不懂,他遨游天下,各地土语方言懂得不少。但这三个家伙的话他半句也听不懂,一时好奇,伸手虚栏三手韦陀,沉声道:“倭奴是啥玩意?”

“东海倭奴国,也叫日本,你怎么不知?”三手韦陀叫道,怒发冲冠。

“你是说,这些家伙是日本人,何以见得?”

“洪武二年,在下于温州行道,这些狗东西大掠温、台二州,奸淫烧杀无所不为,在下曾和他们拼过命,在下从温州返回福宁州,他们也恰好蜂涌而来,瞧!他们的兵刃叫倭刀,在下老眼不花,永难忘怀。上!咱们活剥了他们,方消心中怨气。”

三手韦陀气冲冲地说完,一面虎吼,疾冲而上。

刀啸震耳,三个倭奴拔出了长刀,左右一分,中间倭奴向左首一个同伴低说了几句,立即严阵以待,双手握住刀柄,徐徐降下刀尖。

左首倭奴则双手举刀,倭刀寒光闪闪,在右肩上耸立,操着生硬的汉语叫:“且慢动手呀,我有话说,要拼,等会儿。”

天完煞神也向三手韦陀叫:“尤庄主,且慢,老夫从未见过倭奴,且听他说些什么。”

六个人分别欺近至丈内,准备动手。

倭奴说:“我们此次到贵地并无恶意……”

“滚你娘的好意。”三手韦陀抢着叫。

倭奴向他冷然点头,说:“等会儿,你,我们拼命。”又向天完煞神道:“你,装束古怪,可是首领?”

“别问老夫的装束,我叫天完煞神。”

“我,杉太郎,有事问你。”

“有话便讲,有屁快放。”

“我三人乃是平秀嘉的弟子,特来找寻师父。”

“平秀嘉?是什么东西?”天完煞神轻蔑地问。

杉太郎没听出话意,续往下说:“我师父不是东西,而是如瑶藏主的十二勇士之一,十二年前,藏主率人渡海西来,我师迄未返回,所以要到天朝寻找,我三人志在寻师,如不见告,杀!”

如瑶藏主,乃是日本南朝的名僧,这家伙十分了得,胆大包天。

那时,南朝已经被北朝打得落花流水,退到南部等待灭亡,亡命之徒开始向咱们大明沿海逃亡骚扰,把持南朝朝政的人,是征南将军良怀义,但这家伙对大明天子说,他是日本王,如瑶藏主是良怀义的左右手。

那时,大明对日本一无所知,碰上宰相胡惟庸想将皇帝老爷朱元璋赶下皇座,造了反。反就反吧,昏了头,他却要借重日本,派元朝的降臣封绩致书元朝余部请兵,派宁波卫指挥林贤,下海招日本兵助他造反,不像话。

林贤早已和胡惟庸勾结,远在洪武九年三月,日本派使者归廷用到朝廷进贡,林贤那时是明州卫指挥,接到了日本使者送至南京,在送使者回日本时,便奉胡惟庸的密令,在海上把日本使者的船打得一塌糊涂,故意制造事端。

朱皇帝一生精明,这次却上了当,反而将林贤贬至日本做寓公,林贤便在日本招兵买马了。

胡惟庸在三年之后,料定林贤必定大有所成,时机将至,便暗派一个中书宣慰使李旺到日本,秘密召回林贤。

林贤胆子够大,便和如瑶藏主带了四百日本浪人,诈称入贡,做了一个巨型大烛,中藏火药刀剑,准备朝见时发难。

可是朱皇帝洪福齐天,这一群浪人来晚了些,胡惟庸已在十三年正月谋反不成,被抄家灭族。

如瑶藏主带了四百人,左副使左门尉,右副使右门尉,都是浪人中了不起的高手,手下的十二勇士,更是数一数二的拼命三郎,他们在洪武十四年到南京,被一网打尽。

如瑶藏主和几个和尚,被送到四川陕西西的番寺中囚禁,左右两门尉,十二勇士等三百余人,全解送到云南充军。

在途中,逃走了好些人,十二勇士的平秀嘉,也就是逃走者之一。

这次林贤却逃出法网,朱皇帝还不知是他在捣鬼,阴谋直至洪武十九年方败露。

如瑶藏主被捕,当年日本即派使臣前来谢罪,朱皇帝赦了如瑶和几个和尚,遣回日本去了。

十七年,如瑶藏主又来进贡,朱皇帝已发觉这家伙上次的诡谋是与胡惟庸狼狈为奸的,便把他充军到云南。

也因此一来,内情渐泄,林贤难逃法网,在十九年十月二十五日,家中男子全在大中桥被砍头、女的放到教坊司做公娼。

云南,去东海万里迢迢,日本人充军到那儿,活的希望太渺茫了,逃走的几个人,言语不通,人地生疏,生还的或然率也太少。

杉太郎三人万里寻师,当然有了不起的身手,他们不知道平秀嘉的生死存亡,贸然四处乱闯。

天完煞神和三手韦陀,根本不知道这些往事,更不会知道平秀嘉是啥玩意,一听对方要找人,而且语气火药味极浓,最后两句更不像话,天完煞神怎受得了?

三手韦陀根本懒得听,反正对方是倭奴,杀,没错儿,对方最后一个杀字叫出,他已暴躁地冲上叫:“好,杀!”

叫声中,他扑向杉太郎。

天完煞神也拔剑出鞘,慢腾腾地走向中间的倭奴说:“老夫倒得瞧瞧海外绝学是啥玩意,来,玩玩。”

三手韦陀凶猛如狮地冲上,降魔杵金光闪闪,大吼一声,攻出一招“泰山压卵”。

杉太郎屹立不动,冷静如同化石,眼中凶光暴射,直待金芒近顶,方一声大喝,右闪,进步,倭刀一闪,在半空划一道半弧,从金芒下端反挥,刀风厉啸,急攻三手韦陀的左胁,迅捷无伦,大概他知道降魔杵太沉重,摸不得,改攻偏门。

三手韦陀不上当,不跟踪追袭,也不向后退,反而右闪大旋身。

降魔杆来一记“尉迟拉鞭”,向后便砸,他的兵刃很重,但反应极为迅疾,他要硬接上一刀。

双方都快,快得令人眼花,双方都近身相搏,没有机会多变招。

“铮”一声暴响,火花四溅,杉太郎被震得向后飘退。

三手韦陀退了一步,一声狂吼,金芒再次凶猛地扑上,连攻五招之多。

杉太郎也不甘示弱,疾进疾退急如风雨,回敬了几刀。

“铮!铮铮铮……”暴响震耳,火花激射,人影八方飞旋,乍合乍分中砂石飞扬,暴叱声如雷,两人棋逢对手。

天完煞神最轻松,他身形如行云流水,手中剑如同游龙,紧缠住对方信手挥洒,每一道剑影皆神出鬼没,探入刀光之中,迫得对方不得不舞刀防守,八方盘旋。

瘦竹竿也够辛辣,他的哭丧棒又长又重,前面的棒冠如同怒龙张爪,专找对方的倭刀硬碰硬,兵刃交击声连绵不绝,步步进迫,他的兵刃长,内力浑厚,力道如山,加上对方的倭刀像是以强攻为主,正好惬意。

他无意一举制对方于死命,一面向三手韦陀接近,眼角瞥见天完煞神已将一名倭奴迫出十余丈外,机会来了,便接近丈余低声说:“庄主,快走?”

“什么?你……”三手韦陀叫。

“轻声!”瘦竹竿一棒将对手迫退。又道:“咱们快走,不然将死无葬身之地。”

“为什么?”三手韦陀问,连攻两杵,绕出丈外。

瘦竹竿也飘退丈余说:“天完煞神动了杀机,不用咱们带路了,再不走,悔之……唉!撒手!”

“铮”一声暴响,他的对手飞退丈余,倭刀向上急荡,但并未脱手丢刀。

“你不走我走了。”瘦竹竿叫,向倭奴闪电似的扑去。

“杀了这家伙再走。”三手韦陀答。

瘦竹竿的哭丧棒突然前伸,倭奴的刀拼全力向下落,“铮”一声,刀砍中棒头,突然断掉尺长刀尖。

哭丧棒向下略沉,瘦竹竿突然单手伸棒疾点,一面飞快地叫:“用暗器,快!”

“啊……”倭奴叫,丢掉了断刀,哭丧棒捣中他的腰际,腰腹被瓜形的棒冠几乎撞得稀烂。

瘦竹竿一抖棒,侯奴的尸体血肉飞溅,尸体抛出丈外,惨不忍睹。

夜幕已拉开,黑夜来临,瘦竹竿向草中一钻,溜了。

同一瞬间,三手韦陀晃身飞退。

杉太郎的脑袋也不见了,尸身仍双手抡刀旋转,大概一刀挥出时,被降魔杵突然打碎了头颅,出招的余势未止。

也在同一瞬间,与天完煞神拼命的倭奴,发出一声惨嚎,仆倒在地,而天完煞神的身影,已经鬼魅似的消失了。

三手韦陀挟着降魔杵狂奔,急急如漏网之鱼,奔了百十丈,前面矮林阻道,他心中狂喜,暗叫五行有救,便脚下加快,向矮林急射。

如果入了林,黑夜中定然安全,这条命就有救了。

当他将抵林缘,突然刹住脚步,浑身发抖,怪眼瞪大得像钢铃,如见鬼魅地一步步向后退。

林缘,天完煞神赫然出现,挡住去路,沾有血迹的长剑前指,似在等候着三手韦陀向剑尖上闯。

三手韦陀惊得两腿发软,跑不动了,绝望地叫:“天哪!完了。”

“锋”一声轻鸣,天完煞神掷剑入鞘,鬼声鬼气地说:“这叫做守株待兔,守到了。”

“你……你……”

“我,天完煞神,你必须死。”

“前辈……”

“叫祖宗也没有用。”

三手韦陀心中突然一清,腿也不抖了,当他知道已经绝望时,反而不怕啦!吸入一口气,沉声道:“尤某抛下家业,陪同尊驾搜寻对头,可说情至义尽,尊驾难道不是人?没有人性?”

“桀桀桀桀……”天完煞神爆出一阵枭啼似的狂笑,也似鬼哭,笑完说:“天完煞神如果讲人性情义,何必叫天完煞神?你太天真了,呵呵!当你看到老夫滚落沟中逸走时,你便注定了要见阎王,念你带路的一番至诚,好吧,老夫给你一次便宜,用你的兵刃砸破自己的头颅算了。”

三手韦陀功行全身,举降魔杵一步步迫进,冷笑道:“尤某即使要死,我也要死得英雄些,狗东西,咱们要有一场有你无我的生死相搏。”

天完煞神用奇快的手法抽剑前指,狂笑道:“不错,这将是一场有我无你的相搏,何用饶舌?上!小辈,看你能接下几招?那三个倭奴正在黄泉路上等你。”

三手韦陀已进至丈二之内,说:“在下也算得是一方之霸,你不必太自信了。”

在语声中,他疯狂前扑,用上了两败俱伤的打法,贴身抢攻,先出“韦陀开路”,再变“雷震三山”,一声沉喝,贴身欺进来一记“回风拂柳”,从一点进迫变为杵绕身卷入,风雷俱发,居然一气呵成,拼死狂攻。

假使对方也迫进伸剑,他可利用余势将对方击倒。

天完煞神当然不想和三手韦陀拼命,左右轻灵地飘动,沾有血迹的长剑如蛇吞蚕吐,一沾即走先避对方凶猛无比的狂攻,等机会切入,口中发出一阵阴森森的狞笑,一面运剑一面说:“你这种打法,叫做回光近照,一兴二衰三竭,不消片刻便……着!”

三手韦陀第三招未尽,降魔杵正要从身左向右反挥,截住天完煞神的右掠身法,岂知反而上了当。

天完煞神并未向右掠,在身形乍动时却又倏然停止,长剑一闪,点中了三手韦陀的右臂,鲜血激射。

“哎……”三手韦陀闭着眼叫,手握不住降魔杵,失手丢落脚下,人向后飞退。

不等他站稳,天完煞神狂笑着飞扑而上,长剑化长虹,闪电似的迫到叫:“你得死,不必怨天尤人。”

三手韦陀心中在狂叫:“完了,我命休矣!死得太冤。”

心中在叫,却不能等死。人向后倒,再向侧急滚。

“嗤”一声锐啸,剑擦过他的大腿,两膝上五寸各开了一条深有近寸的血槽,内向外翻开。

他忍痛向右急滚,滚了一转,他长叹一声,不再滚动,躺在那儿等死,咬牙切齿地说:“所交非人,而且也造孽太多,我算得是报应临头,悔之已晚,只是死不瞑目。”他虽在等死,但袖底暗器蓄劲待发。

天完煞神正站在他的身右,长剑指出,在等他滚近后向下点,人字斑纹头罩前的怪眼,厉光闪闪。

他见三手韦陀不滚过来送死,踏出一步,将剑尖指向三手韦陀的心坎,阴森森地说:“是的,你悔之已晚……唉……”

剑向下点的刹那间,他狂叫一声,上身向上一挺,已刺入胸衣的长剑反而升起了寸余长来。

三手韦陀也在这千钧一发间,滚出剑尖下,一跃而起,忘了臂上血如泉涌,怔在当地了。

天完煞神上身不住摇晃,吃力地转身。

三手韦陀清晰地看到,天完煞神背心上,一点银星赫然入目,一看便知那是一把飞刀柄。虽在黑夜间,但相距太近,武林人的目力经过千锤百炼,自然看得真切。

一般的飞刀,标准尺寸该有六寸,这点银星只看到柄端,入体当在五寸以上。

但看刀柄大小,便知是一种小型飞刀,小型,至少也有四寸,只有柳叶刀或可小至三寸的。

在天完煞神身前丈余,一个高大雄壮的黑影,双手插腰屹立如山,腰中的宽大皮护腰铜钉闪闪生光。

“天哪!是他,他……他竟然出手救我。”三手韦陀轻叫,全身可怕地痉挛,本能地伸手去摸袖中的暗器蝴蝶缥和五彩流星,先前他存心拼死,没有机会使用,这时看见救星出现,想起了他的五彩流星早些天曾经射中目前出现救他的人,自疚之心油然而生,只感到冷汗浃背。

天完煞神想举剑,但已经力不从心,沉重地一步步向前拖移,吃力地问:“你……你是……是谁?”

“用不着问。”出现的黑影冷冷地答。

“你……你一声不吭下……下毒手,为何不……不敢通……通名?”

“告诉你也无不可,反正你是要死的人,但先得回答在下的问话。”

“你……你说!”

“亡魂之谷中,你们为何向司马英下手强掳?”

“一句话,要……要他……死。”

“你们与司马英有仇?”

“无冤无仇。”

“为何要他死?”

“咱们奉……奉命受……受人所差。”

“谁?”

“你是谁?”

黑影向前走近,厉声问:“奉谁所差?说!”

“天下间没有任何人可以回答你。”天完煞神说,吃力地举起了长剑,嘶声叫:“你是谁?咱们一拼。”

“我,司马英。”

天完煞神挺剑前冲,双手握住剑靶向前扑去。

司马英向左一闪,伸腿一勾。

“砰”一声闷响,天完煞神仆倒在地。

司马英闪电似的扑上,伸手抓起天完煞神,突又摇摇头放手说:“这家伙委实顽强,可惜!我该活擒他的。”

天完煞神口中鲜血狂喷,原来已咬断了舌根,满口钢牙全碎,气息断绝。

司马英撕掉天完煞神的头罩,现出一个灰发勾鼻瘪嘴的花甲瘦老人面孔,他对江湖人陌生,无法分辨身分。

他拔出飞刀挺身站起,在尸体身上拭净刀上血迹,收刀入护腰刀插,大踏步向北出山。

三手韦陀抢出叫:“司马少侠,请留步。”

司马英站住了,冷冷地问:“那三个使倭刀的人是你所杀的?”

“在下只杀了一个……”

“杀得好,不必谢我,在下并非有意救你的。”

三手韦陀抱拳行礼,苦笑道:“尤某确知少侠乃是有意救人的,不必再令在下难堪了,在霹雳庄尤某有眼无珠,多有得罪,少侠却以德报怨,在枉死城中一手将尤某拉回……”

司马英抢着道:“尤庄主,在下不计较霹雳庄之事,彼此都各有不是,在下有一事相托。”

“少侠请吩咐,尤某虽不是大丈夫,但水里火里……”

“请记住,不可透露在下的姓名。”司马英抢着说,声落,人已去势如电,眨眼间便身影倏杳。

三手韦陀眼睁得像灯笼,吸着冷气自语道:“老天!他的轻功如此高明,那天为何曾被我击中一颗五彩流星的?”

呆了半晌,他找回自己的降魔杵,一面撕衣袂裹伤,一面走向天完煞神的尸体旁,恨恨地将尸体踢入一个土坑中,切齿骂道:“狗东西,你这天杀的畜生,尤某好意替你卖命,你却要尤某的老命,狗东西,你该睁开狗眼瞧瞧司马少侠,人家才是英雄好汉,如果换了你,名号既露,必定杀人灭口,司马少侠却轻描淡写关照一声便走了,你能办到?所以你只配喂蛆虫。”

说完,也向北出山,一面喃喃自语:“尤某今后改过自新,从头做人,永别了,江湖,司马少侠,尤某以至诚祝福你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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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英的飞刀绝技,竟然能制天完煞神的死命。虽说是夜间,且是从后暗袭,但以他往昔的修为来说,也无法击中比他高明得多多的天完煞神。

因为瘦竹竿已经逃走了,天完煞神定然留心防范后面瘦竹竿去而复回,身后有人欺近至两丈内,岂能逃过他的耳目?更休想发飞刀暗袭,那是不可能的。

事实摆在眼前,司马英确是欺近至两丈内方行发刀,刀一闪即至,毫无音响风声发出,由此看来,他目下的功力不仅恢复了十成,而且更精进了不少哩,怪事!

他确是恢复了十成功力,而且更精进了不少。

原来他急急进入山区,沿小溪急射,急如星火,奔向灵蛇山。小溪已尽,开始攀越峻峭的山峰,正式踏入了险境。

这一带全是一望无际的远古森林,山峰除了有石岩之处外,全是参天古木,幽暗凶险,处处有毒蛇猛兽活跃。

峰与峰交界处,则是山洪汇积之处。

这时山洪泄尽,只留下厚厚的污臭泥浆与腐坏了的动植物遗骸。

越过了两座奇峰,他降下一座低谷,远远地,便看到一阵淡红色浓雾在谷东升起,向谷中部袅袅轻荡。

谷中部,升起了淡青而带灰色的轻雾,向谷西徐飘。

他在汀州府城已购置了辟瘴的药丹丸散,赶忙服下一些,心中暗忖道:“看光景,定是毒瘴,我得避开另走他途。”

“不!不可再耽误了,如果迷失方向,岂不费事?”他又替自己回答。

最后,他仍绕山腰而走。

走的是谷东麓,那是上风。

一群灰色的短尾飞鸟,看去四不像,麻身、灰腹、长嘴、秃尾,大如鸿雁。从西南峰头越过谷中上空,突然从淡红色浓雾飞过,一个个像中箭之雁,翩然下坠不见了。

“好厉害!”他脱口叱脸色一变。

他呆了半晌,随又向东疾走。

正走间,前面林木上端一阵急响,高吭的兽吼传到,像狗吠,也像猿啼,十分刺耳,枝叶簌簌而震动。

他吃了一惊,听声响,像是一群大猿,数量当在数百头之间,猿,他不怕,紧了紧长剑,仍向前飞掠。

兽嗥尖厉,就在他头顶的枝丫上,一群异兽入目,令他悚然而惊。

那是一群似猿非猿的怪物,猿身、狼嘴、狮尾而短,颈部有棕黑色的浓密刚毛,也像雄狮的头颈。

每一头都大逾青狼,在树上纵跃如飞,向树下的司马英龇牙叫啸,状极狞恶凶猛,逐渐汇聚,也逐渐下降,附近半里地,全是这种怪兽跳跃。

他凛然止步,拔出了长剑,暗叫道:“是狒狒,麻烦得紧,这些东西凶暴残忍,群起而攻势如潮水,我得找狒狒少的方向突围。”

林中不辨方向,他由四面奔来的狒狒数量中,知道右方狒狒较少,决定从右方逸走,他并不怕狒狒,只是数量过多,万一失手岂不可虑?加上他身上的伤势还未痊癒,不宜激斗,更会耽误他的行程,迟延不得。

在他打定主意的刹那间,狒狒群已连发吠吼,雨点似的向下落,开始发动了。

他也在同一瞬间发出一声长啸,向右飞掠。剑发风雷,从右侧夺路。

畜生毕竟是畜生,除了用爪牙之外,并无其他办法斗一个武林高手,更没有人类聪明。

狒狒虽凶猛如同猛虎,但与司马英相较,相去太远,爪牙无法与利剑争短长。

司马英右剑左掌突奋神威夺路,剑上用了全力,向迎面五头狒狒冲去,但见剑化无数银虹,一冲之下,三头狒狒首先遭殃。

“唉!”他大吼一声,剑再左右分张,将快扑近的另两头刺倒,人已脱身掠出五丈外去了。

五头狒狒似乎在同一瞬间倒地。

他经过一株巨树,树上腥风急袭,五六头狒狒突然坠下,张开尖爪凌空下扑。

“杀!”他大吼,吼声如乍雷,压倒了浪涛般的兽吼,剑出万笏朝天,连攻五剑,人向前窜,左手连击三掌。

“叭叭叭!”三声暴响,击中三头从前面扑近的狒狒。

“嗤”一声裂帛,树后伸出的两只利爪,抓破了他的后襟,差点儿将他背上的包裹抓下来。

他心中大惊,狒狒太多,防不胜防,不全力突围恐得葬身于狒口哩。

他不再恋战,身剑合一加快急射,剑刺掌拍凶悍如狮,将挡路的狒狒一一击倒,远出百十丈外去了。

后面的狒群在一头老狒狒的吠吼下,潮水似的向前狂追,下面的捷如鼠兔,树上的快逾猿猴。

但司马英的轻功已登堂入室,不易追上了。

×

×

×

对谷南面奇峰之上,一个披发老人和一个妙龄少女,正站在峰巅向这一带了望,脸上神情阴冷,并未为连天兽吼所动。

司马英的啸声和吼声先后传到。

老人冷冷地说:“又有人进山了,狒狒群恐怕阻他不住。”

“爷爷,何不过去看看?”少女也冷冷地发话,一面轻抚着胁下挟着的一个大皮匣。

这皮匣很怪,长约三尺,上狭下圆,狭处阔仅八寸,圆处却有尺五左右,厚亦有八寸,像一个没有中腰的葫芦。

老人摇摇头,脸上一无表情,说:“不!让他送死,即使能逃过那狒狒的爪牙,也逃不过毒瘴和蛇虫异兽的袭击,且坐下,咱们静观其变。”

祖孙俩分别坐下。

少女脸上突现一丝偶然之色,说:“爷爷,倩儿想,江湖中既然大乱,我们何不也公然到中原创业?蒯老爷子近十余年为何不来找我们?也许他在中原武林出人头地,把我们忘了哩。”

披发老人脸上益寒,说:“不许提他,那家伙承受了五毒阴风掌之后,比往昔更狂妄,定然在为祸江湖,孩子!”

老人脸上突又涌起一朵慈和的微笑,往下说:“咱们顾家隐世避尘,就为了不和武林人物往来,人不犯我,我不害人……”

“爷爷,你老人家忘了去年南昌嘉宾居轻易放过那些下流贼的事了。”少女撒娇地倚在老人怀中,抢着接口。

她那清丽出尘的秀容上,现出了甜甜的微笑。

“呵呵!丫头,爷爷并没有忘了,不是让你放手去干,宰掉了追魂剑那几个坏蛋么?”

“那是倩儿偷偷溜去做的。”

“呵呵!孩子,爷爷当然不能当面鼓励你去杀人,你蒙面拦截,爷爷就在附近,扮鬼惊走另一群要胁司马英的人,让你放心宰那七名老少哩。”

倩儿脸上出现了愁云,岔开说:“爷爷,我们又该出山一走了。”

披发老人饱含深意地看了倩儿一眼,笑道:“爷爷知道,你对那狂妄而侠骨虎胆的小伙子念念……”

“爷爷!”姑娘高兴地叫,粉颊泛上了红潮。

老人面色一怔,说:“那小娃娃仇人满天下,必将掀起狂风巨浪,爷爷老了,不想和人争强斗胜拼老命,所以不许你介入,提前返山,免得误了你,当然啦!你今年已经十七岁了,爷爷不能不急,自会替你留心,过了下月端阳,便可拾掇再次出山,这次爷爷不再装瞎子了,这年头怜悯孤寡残废的人不多见,不必自寻苦恼。”

“爷爷,不谈这些了。”倩儿羞涩地叫,又道:“那次他教倩儿奏《安魂曲》,偏偏挑倩儿不会的来说,真气人,这次如果再遇上了又要刁难。”

说完,取过皮囊仔细地解系带,取出一具月白中透着淡淡红晕的精美琵琶。

“不要调弄琵琶。”老人插手止住她,向对面奇峰一指,道:“入山的人已摆脱狒狒群,却闯入狒窟中去了。”

倩儿火速藏好琵琶,站起眺望说:“爷爷,可看清来人么?”

“太远了,爷爷的目力也差了,无法分辨那人的形影,但确是一个人。”

“一个人怎摆脱得了狒狒群?不可能的。”

“怎会不可能?你忘了昨日的张邋遢么?如不是爷爷用金蚕瘴熏他走路,可能被他侵入万毒园哩。”

“张邋遢已修至半仙之体,当然可能。”

“武林中奇材异能之辈多着哩,狒狒根本拦不住一流高手,走吧!咱们回去防范有人入侵。”

祖孙俩注视对面山峰片刻,转身飘然而去。

这披发老人和挟琵琶的少女,正是在南昌府嘉宾楼卖唱的老瞎子和卖唱姑娘,在江湖隐姓埋名,游戏风尘,在嘉宾楼遇上了司马英。

司马英先给了一锭黄金,又在祖孙俩被人欺负时,塞给他们一把银钞叫他们离开,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后来,祖孙俩打听出司马英的身分。

小丫头动了心,暗中在南下官道树林中以蒙面人出现,惩了追魂剑和七名老小,留字退去。

她一走,雷家堡的爪牙去而复来,钉死了追魂剑。另七人也遭同样厄运。

老人家带孙女云游四海,确是想替孙女儿找一个配得上她的孙女婿。

可惜,她竟然对司马英动了真情。

老人家既知道司马英的身世,怎肯让可爱的小孙女嫁一个仇人满天下的小伙子?日后有罪受哩,说不定还得守望门寡,怎成?便匆匆提前回山,想打消孙女的爱念。

人世间,缘之一字奥妙无穷。

小丫头竟然一见钟情,愈想拆愈拆不开。

老人家苦心孤诣,却无法将司马英的影子,从孙女儿的脑海中撵走。

幸而小丫头是个温柔似水的小姑娘,心中不愿却又不愿伤了乃祖的心,默默的回山,但对司马英却念念不忘,他的影子更深映在他的脑海中,心扉正为他悄然地打开,正在等他闯入呢。

老人正是八荒毒叟,一个好毒如命的怪人。

灵蛇山之南灵蛇谷,谷底是一处极为神秘危险的小天地,参天古林围绕着一处平原。

平原中异草奇花遍地开,奇异的香风混和着腥臭,在花木中向四周散布,在奇花异草怪木中,分开为四个方位,和九环奇木丛莽。

每一环中怪石如林,用无数巨木排成四丈高木栅,内中豢养着来自天下各处的奇异毒虫奇兽。

中间,是一座两楼三进院木屋,古朴扎实,不事雕饰,显得幽暗阴森。

上楼,是主人一家大小的居所。

下层,是三二十名从琼州府带来的黎人住处。

每一个人都精于技击,也都精于豢养和培植有毒的动物。

最后一进,则是提取毒物炼丹膏丸散之处,前接挂了一块火红的大匾额,上面雕了三个斗大黑字:万毒园。

这就是八荒毒叟的居所,世间还没有人能进入他的禁园。

假如用火攻,也伤不了万毒园片瓦一梁。

因为外面的九道环,每一杯中隔二十丈左右,中间除了怪石沙土之外,只有一些野草。。

火无法烧入九道环栅,而谷中各处全是奇毒的蛇类和毒瘴,想闯入太不可能了,即使是千军万马,也到不了谷中的万毒园。

八荒毒叟一家子人丁不下三上名,他们的艺业和玩毒技能皆已出神入化,加上三十名剽悍无比的黎人,任谁也休想打万毒园的主意。

司马英向右侧急掠而过,摆脱了狒狒,却掠上了奇崖处处的峰头,进入狒狒的生息处所了。

这是一座崖壁处处的奇峰,奇岩怪石如林,似屏若门,楼岩叠嶂,一丛丛古树罗布其间,身入其中,四周景况难辨,腥膻之气,令人欲呕。

司马英飞掠而至,后面数百头狒狒疯狂的追逐而来。

经过这许久的狂奔,他感到虚弱的感觉逐渐蔓延至全身,伤口隐隐作痛,再被腥膻臭气一熏,有点头脑昏眩,他想:“不好!我得找个地方歇歇,不然将会躺下了。”

左侧,厉嘷乍起,三五十头老狒狒从崖壁缝隙中钻出,急奔而至。

右侧,也有数不清的大小狒群出现。

“好家伙,全来了。”他想。

他只有向前急掠,收剑入鞘攀上一座陡壁,手脚并用向上猱升,想由崖顶脱身。

他弄错了,狒狒本属猿猴一类,爬树攀壁比人类高明得多,不等他爬上崖顶,下面数百头狒狒已参差不齐的向上爬,看看要追上了。

旧创隐隐作痛,真力不继,而且身在崖壁,稍一大意便会粉身碎骨,他惊出一身冷汗,大事不妙。

在狒狒行将抓住他的快靴前的一刹那,头顶现出一条大石缝,他的手已经抓住了缝缘边上。

“先躲上一躲,以免四面受敌。”他飞快地想。

他用力向上扳,猛地一脚踹出,将下面一头狒狒踹得鬼叫连天,向崖壁下急落,他在同一瞬间上了石缝口,跃身往里跳。

石缝甚深,宽仅三尺余,冷气向外涌,阴森森的幽暗怕人。

他倏然转身拔剑,一面向里退,剑足以控制缝口,别说是狒狒,一流高手也休想冲入,有保障了。

他刚转过身来,一头狒狒已疯狂的扑上了,双爪前落,张嘴便咬。

“可恶!”他虎吼,一剑点出。

在窄小的石缝中,剑除了点之外,似乎没有其他办法施展,剑出便中,贯入狒狒的胸口上,还未拔出剑,另一头已越过第一头扑到。

他逐步往后退,石缝中狒尸狼藉,腥臭触鼻,他也退至石缝尽处,无路可退了。

他却不知后面已到了绝境,刺倒了一头狒狒,拔剑飞退。

“砰”一声闷响,背撞在石壁上,只感到眼冒金星,骨节一阵松软,幸而背后有一个小包裹,不然准会受伤。

他脚下一软,屈一膝跌倒。

一头狒狒也在这刹那间扑上,声势汹汹。

黑暗中,他只好全力一剑扎出。

同一瞬间,石壁突然内陷,砂石飞扬,寒气袭人。

剑贯入狒狒的胸口,他也立脚不牢,同时冲到,巨大的冲力令一人一狒向内急滚。

原来石壁是一块圆形巨石,堵塞着石缝,被他一冲,便向内滚跌。

这是一条向下沉落坡度甚陡的石洞,巨石在前,他在后跟,死狒带着剑殿后,齐向不测的洞底滚去。

他已脱手弃剑,想稳住身形,无如陡壁上泥沙浮土甚厚,一抓便落,用不上劲,上面又有狒尸滚落,他只好任由身躯向下滑,不再作徒劳的挣扎。

轰然一声大震,巨石落下洞底。

他知道上面有带着剑的狒尸,被砸上吃不消,在手一触巨石的刹那间,本能的全力向侧急滚。

“叭噗”两声,狒尸擦过身畔,砸在巨石上,好险。

他向侧滚,只是想贴在洞壁上暂避,岂知下面一虚,又掉下侧方的深洞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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