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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恶有恶报

她运起神功,突然收左臂夹住剑身,右掌出力,“喀”一声劈中老二右肘。

“哎……”老二狂叫,右肘如被刀砍,齐肘弯而折,向上一蹦,岂知右腿痛彻心脾,站不牢向地面躺倒。

草原黑龙拾起宝剑,秀脸铁青,举剑一步步迫进,厉声道:“说!把人掳向何处了?说实话,饶你不死。”

老二用一腿一手向后倒退,这么冷的天,他却大汗如雨,痛得他脸色如同死人,惊怖地瞪大死鱼眼,道:“在……在下不……不知。”

“不知,你得死。”她凶狠地说。

“在下确……确是不知。”

“周光斗是谁?”

“紫阳村宋总管的手下弟兄。”

“人在那儿?”

“不……不知道。”

草原黑龙已经迫近,剑点在老二的左肩井上,老二身后有树挡着,无法再退,虚脱地叫:“饶命吧,饶……”

剑刺入三分,她切齿厉喝:“说!人押往何处去了?”

“可……可能是押往紫……紫阳村,姑娘如果不信,可翻……过山到山谷旁一座小屋中去……去问。”

草原黑龙收剑入鞘,冷冰冰地道:“我去问,如果不实,我会再来找你,你走不了的。”说完,如飞而去。

她奔到小屋,小屋中有两个小贼,询问之下,他们也不知到底带往何处,只知来了十匹马两个人,来去匆匆的,押着人出谷而去,她心急如焚,冒住夜色寒风循蹄而走,她对马蹄太熟了,尤其内地的马,全安上了马蹄铁,一看便知。

她跟住蹄迹狂奔,在一处出谷走上了官道,午夜便到了宝庆府,她心思灵巧,不再入城,入城不会找得蹄迹,便绕到城西至武岗州的官道上察看,果然发现了清晰的蹄印,便星夜展开轻功向武岗州狂赶。

宋五湖本是得到夜游鹰的书笺,要他邀请湘南湖北一带绿林群雄北上应约的,但他因王府有事未能分身,耽搁了多天,没赶上在汉阳府与夜游鹰同行,侥幸逃过太行山一次大难,夜游鹰的书信,并没有说须克期前往,只叫他尽早赶来会合,他等王府事了,便与群雄北上,到了岳阳附近,便发现了祝永春得意归来,同行的还有惠宁老和尚。

这些日子,他并未与武岗州官府接触,所以并不知知州大人已得边关大人送至布政司衙门转来的公文,发现了人,便明白了八九分,显然,回龙古刹和尚,正与祝永春一鼻孔出气,这还了得!当年救走祝娘子的武林浪人上官罡,八成就是回龙古刹的主持惠安大师假冒的,正像三十年前他冒充江湖客吓退山东群雄一般手法。

他愈想愈火,反正目下湘南湖北的群雄俱在,为数不下五十名,实力雄厚,大可一拼,便用重金和江湖道义,请群雄插手。

首先,他派人在路上擒捉祝永春,其次,要将祝永春押至回龙寺,找主持惠安大师要祝娘子,再一把火焚寺,将所有的人往火里一丢,岂不消了这口怨气?即使日后祝中原回来,死无对证,谅他也不敢公然与王府为敌。

他的如意算盘打得不错,可是打错一着,湘南八豪是一道埋伏,手到擒来,他自己的第二关,设在新坪铺西二十丈外的隘口上,忽然发现了江湖客和师兄闪电手的踪迹,大吃一惊,便立派人迎接湖南八豪,自己先飞骑抄小路急回武岗州紫阳村准备应变,同时派人盯紧两人行踪,随时用飞骑传递消息。

消息很好,江湖客两个老不死,在宝庆府留连不走,不像是冲着他来的。他也相信,三十年来,谁会知道他就是当年的采花虎胡琛。

两个老不死的没来,周光斗已将祝永春飞骑送到了,路上跑死了三匹马,一夜间,算路程约有四百里左右,连小路算上,没有四五百也有三五百,凌晨便到了紫阳村,各地绿林巨魁,却无法赶来,真要为他卖命的人不多,即使有也是他的知己好友。

他接到人,大喜过望,悄悄将人送上一乘奇异的山轿,在午牌正开始动员大批人手,浩浩荡荡登山。

紫阳村中,他的家小在昨日午后返回时,便全部迁入王府,谁也不知道村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

他的女儿文燕姑娘,已在一年前找到了婆家,那是武岗州的一个穷书生,没出息的读书人,但却是人如玉树,好学不厌,人仍在学舍攻读,姓周名昌,是宝庆府的老家族。

为了这门亲,宋五湖曾大发雷霆,但拗不过女儿,只好开只眼闭只眼打发女儿哭哭啼啼上轿。

文燕等了三年多,她寄望救她于独脚色魔手中的少年人出现,一年年的过去,十九岁的姑娘寻不到婆家,不但父母脸上无光,乡里也不光彩,在一再催迫下,她只好死了这条心,年前,恰好在武岗州上碰到那幸运的书呆子,她只好拾掇中原留给她的那套破衣衫,坐上了花轿,目下,小俩口在城中平平安安的渡日。

夫妻俩感情极好,十分恩爱,可是,她内心的中原形影始终无法从心中排出,午夜梦回,当年中原夜闯香闺,与色魔肉帛相见的情景,常会悄然在脑中出现,念念难忘。

嫁出的女儿,等于没出去的水,加上宋五湖一向瞧不起读书人,草莽英雄本性如此,因此,她极少返娘家。

这天一早周昌到学舍应卯,学正宣布期末休学两天,发给下月的月廪食米,三十名生员轰然而散去。周昌背了六斗米,大踏步回家,别看他是个文弱书生,背六十米毫不费力,同行的一位生员姓唐,是本州的包打听,一面走一面找周昌聊天道:“周年兄,十年前,平岗村的血案,你是否记得?”

“哦!是杀了紫阳关巡检司兵役的事么?”

“正是,听说凶手祝永春并无确证,故而充军边塞,立下了军功,这几天要返回故乡吧!祝永春的儿于祝中原万里出塞寻父,领兵收复河套,立下汗马功劳,不愿为官,也将随他父亲返里。”

周昌吃了一惊,说:“同年兄,你在废话。”

“怎么?你说我废话?”

“是的,十年前,祝中原为了救我那宝贝大舅,被淹死在阎王窝,你不是废话是什么?”

“哈哈哈!你这个人太可笑了,我在州衙得来的消息,有布政使大人下来的公文为证,难道骗你不成?”

“真的?”

“你不信也就算了,我该另走一条街,三日后见!”

周昌半信半疑的往家里走,不久,文燕穿着一身彩裙,由两使女伴着轿子,直奔王府。

不久,她换了一身绿色劲装,策马向紫阳村狂奔。

草原黑龙在午间赶到武岗州,稍事歇息进食,先养养神,准备到紫阳府拼命!

老奶奶与中原海蕙进入山区,首先遇上了垂死的湖南八豪的老二,这家伙经过一夜痛苦的煎熬,竟然没有送命,正一步步沿小山径向下爬,右大腿虽被刺穿过,但并未伤骨,真正令他痛苦的是右手断了一截,怎不痛苦?他百宝囊中可保住元气的药快完,再不下山区,他必定死在荒林野岭中。

由他受伤之地到官道,全程有二十里左右,他拖着一条麻木的右腿,一步步向下爬,他不敢太用劲,也用不出劲,恐创口破裂,时爬时停,挣扎了一夜,还有一座山头了。

饿、冷、渴、出血太多,他的气息越来越弱,脸色灰白像个死人脸,身上血迹斑斑,如果在官道出现,准吓坏人。

他几次要躺下不再爬了,但不行,他想活,他对人间十分留恋,他不要死,也不想死,求生的意念鼓励他向下爬,只消到了官道向人求救,死不了的。

他靠在路旁一株大树下喘息,仰望着铅灰色的天宇,寒风呼呼厉啸,令他感到阵阵寒流在他身上流窜,他知道,天亮了,生命的希望愈来愈强烈,但体内生命之火,却愈来愈微弱。

在这呼天不应濒死的关头,过去半百岁月的绿林强盗生涯的前情往事,在他脑中一涌现,似乎在眼前一一映现,他感到,过去他用剑插入人们胸膛时,那持剑的手和剑,正反转缓缓插入他自己的胸膛。

“不!不!不要!”他狂叫,完好的左手拚命向前推进,要推开那无形的剑!

但不成,他眼前现出无数个早年被他杀死的鬼魂,一个个正用令他心惊的眼神凝视着他,看他用剑刺入自己胸腹。

一阵阵寒流,通过他身上每一根神经,但他额上全是汗,朦胧中,他竭力嘶叫:“不!不!我不要死,不……”

一阵晕眩无情地向他袭击,但他恍惚感到,一些依稀的青影和绿影,正向他迎面扑来,他惊恐地大叫:“不!不!我不要死,不……”

来人不是幻影,是有形质的人,是急疯了心的祝中原,正疯狂地向他冲到。

他感到一只大手按上了他的胸膛和额门,接着有人大声叫:“奶奶,请给他一颗夺命金丹,他快完了。”

“水!水!”他本能地叫。

奇香扑鼻的金丹下喉,冰凉的水入腹,他伸出了沾了血迹的泥沙和右手,发狂的抓住水囊向喉中倒去,可是,只喝了五六口,水囊便被取走了,耳畔有人问:“你穿一身劲装,定是武林中人,你是谁呢?”

“水!水!”他竭力的叫。

“谁伤了你的?”

“一个叫成天威的鬼女人,给我水,求求你!”

“你说出姓名?”

“水!水!”

“说出你的名号,不然不会有水。”

“我叫吕佐,湘南八豪老二,水!”

“成天威目下何在?说!”

“去追周光斗,不,追祝永春了。”

“祝永春呢?”

“周光斗用十匹马,载着他往西走,可能解往武岗州紫阳村了,交于宋五湖处置,求求你,水!水!”

“你的话可真?”

“我快死了,用不着骗在何人,我……水……”

水囊交到他手中,他发狂的喝,水光了,他也清醒了,手中确有一个水囊,但空山寂寂,鬼影俱无,只有他一个垂死的人,给水囊的是人呢?或是鬼?

中原与奶奶出了官道,一面向新坪铺飞掠,一面说:“奶奶,原儿要赶先一步。”

奶奶自然不肯,她道:“奶奶不能让你一人冒险,走!”

新坪铺树落中,秋菡和老和尚焦急地等待,远远地,便发现三人像狂风暴雨的卷到,耳中听老奶奶在叫:“备马,菡儿!”

她将马火速带至路中,老奶奶的话又到了:“请宁大师晚一步来,我们先走,十万火急,上马来吧!”

四人飞身上马,惠宁将草原黑龙鞍前的弓箭掷出道:“弓箭有用,带上。”

“谢谢公公。”中原一把接住,声落,人马已冲出五六丈外。

一面走,老奶奶一面说:“不必顾马,马毙死之后再用轻功赶。”

中原放马狂奔,一面道:“百里后放血,约可再支持六十里,我们必须用轻功追二百里,约四个时辰。我们必须赶在恶贼未下手之前。”

四人四骑疯狂的急冲,在铁蹄翻飞尘土飞扬中,似一阵狂风卷至宝庆府方向,烟尘散尽,人马已不见了,隐隐地,仍可听到殷雷般的蹄声。

在宝庆府逗留的江湖客和闪电手,昨晚在客店失踪,他们吩咐店家,说因赶路太辛苦,而且中了风寒,要店伙明日不必来打扰,他们要睡上一天一夜调养,其实,他们已在在午间动身,留下店钱,走了,盯他们的眼线如在梦中,还真为他们仍在宝庆府留连,等到发现,人已不见,报讯已来不及。

草原黑龙在武岗州稍事歇息,即问明路线往紫阳村展开轻功急追,十分迅疾。

这一带全是起伏不定的山区,前距紫阳村还有五六里,山道左盘右折,凋林丛生,在路上走,相距半里便看不到前后的人。

她看到前头赶路的一人一马,相距当然没有超过半里,她逐渐接近,看清了前头马上人的背影,心说:“哦!是个带剑的女人。”

前头的人并没有留意身后有人,只顾策马狂奔,但马儿蹩脚,速度非快。

小路往右一转,人的脸孔可以看到一半。

“哦,这丫头很美。”草原黑龙喃喃地说。

马上人正是宋文燕,她在王府家中,得知父亲要在紫阳村办事,所以将家小迁到紫阳村的王府暂避,姑娘聪明,前后一想,便知她父亲定要对付即将返回故乡的祝家父子,但却未想到,祝永春已落在她父亲手中了,她要前往紫阳村看个究竟,希望能劝阻父亲妄为。

祝中原也将回来的消息似一阵春雷,震得她心头湖波荡漾,这是令人难以置信的事,她要看看是真是假,证实自己的想法,虽则她已是个出嫁的姑娘,仍有再见伴侣的欲望。

她也发现从后飞射而来的黑衣人,眼角一瞥之下,她知是个女人,因为草原黑龙的风帽掩耳,已经翘到上面去了,白嫩的脸颊与秀美的五官,一看便知。

她心中一惊,唔!带着剑,挂有百宝囊,难道说是父亲请来的人么?看对方超人的轻功,便知这人轻功自不等闲。

黑衣女人与她并行了,她的马几无法与这女人的轻功相比,显得瞠乎其后,她心中一动,突然叫道:“黑衣姐姐,是往紫阳村么?”

草原黑龙吃一惊,身形一缓,与马儿并肩而行,问:“小姑娘,你凭什么猜我要去紫阳村?”

文燕得意地笑,说:“请问姐姐贵姓?”

“我姓成,我问你怎知我要去紫阳村?”

“往这条路走的人,大多是要去紫阳村。姐姐背剑挂囊,定是被请到紫阳村助拳的人。”

“你也是带剑,也是要到紫阳村助拳么?”

“成姐姐,你说是与不是?”

“是往紫阳村,但助拳不一定,哦!你定然知道紫阳村在何处了。”

“嘻嘻!小妹是紫阳村的人,自然知道……”

草原黑龙眼中泛上杀机,突然一把抓马络头,用劲一带,双足立地生根,硬生生将奔马勒住了。

马儿一阵狂嘶,四蹄掀起尘土,前足乱踏下挫,几乎跪倒,文燕骤不及防,差点儿往前飞仆下马来,一阵急晃,总算坐稳了,失色惊叫道:“成姐,你……你怎么了?”

“下来!”

“下来,你……”

“我叫你下来!”草原黑龙声色俱厉,不像开玩笑,文燕心中大惊,一面运功戒备,一面跃下马背,也沉声说:“你我素昧平生,为何如此待我?”

“你是紫阳村的人?”

“是的。”

“你贵姓?”

“姓宋名文燕。”

草原黑龙心中大喜,也怒火上升,她与永春相处十年,对平岗村和紫阳村不陌生,而且和中原在盐泽死域历险,概略知道永春被陷害的前因后果,一听此丫头姓宋名文燕,便知是宋五湖的女儿,她恐怕有错,再进一步往下盘问以便证实,道:“你姓宋,叫文燕,可是宋五湖的女儿?”

“是的,你……”

“我,姓成,已经告诉过你了,你好……”

宋文燕莫名其妙,点头说:“多承动问,我好……”

话未完,草原黑龙突双手齐发,纤手左右开弓,疾逾电闪似的,快得令人肉眼难辨。

“啪啪啪啪!啪啪!”一阵大记清脆的耳光爆起,把文燕击倒在马身上,再往地下滑去,“噗”一声坐倒了。

文燕骤不及防,草原黑龙的功力比她高出太多了,没有闪避余地,太快了,只打得她眼前金星乱飞,结结实实挨了六记不算轻的耳光,不跌倒怎成?人一沾地立即飞跃而起,草原黑龙冷冰冰的声音又传到“拔剑,我要你死得明明白白。”

文燕撤下长剑,尖叫说:“你这人疯了么?为何打我?”

“你一家子全是畜生!我不但要打你,还要卸掉你一只手,再将紫阳村一把火烧光,取去那畜生宋五湖的狗命,鸡犬不留。”

“为什么?为什么?”文燕大叫。

“祝永春那一家子那一点对不起你紫阳村?杀人栽赃,夺妻谋夫,十年,多漫长的岁月,祝永春幸获生还,还放他不过,驱策绿林巨魁劫持,要置之死地而甘心,你们算是人?还有人性?你说,说啊!”

文燕只觉心往下沉,惊叫道:“你……你的话是真是假?”

“呸!你还想在本姑娘面前装傻?”

“大姐,小妹确是在梦中,你说祝永春……”

“他在宝庆府之东,被令父亲差湖南八豪劫走,由一姓周的周光斗押回紫阳村,你用不着装假给我看,湖南八豪已经死伤殆尽,轮到你们紫阳村的人了!哼!你知祝中原么?那位救了你哥哥的祝中原。”

“他……他真的还在人间?”

“他不但在人间,已成为武林第一位英雄好汉,目下他在太行山闯虎穴龙潭,等他回来,紫阳村甚至岷王府谁也别想活,我说够了,必须去了你一条右臂,押你到紫阳村,杀尽你宋家满门,上吧!撤剑来!”

文燕惊叫一声,长剑落地,惶然叫:“天!这……这……”

“即使你不仗剑相斗,我也要好好废了你,我一生杀人如麻,不在乎你一个,早年,我连黄口小儿也杀,为了救祝永春,即使要将天下人杀光,我也要毫不迟疑的举剑。”说完。一步步迫近。

文燕浑身发抖,尖叫道:“天哪!这……这不是真的。”

“你宋家才不是真的,连你姓宋也不是真的,你父亲原名叫胡琛,姓胡,别名叫采花虎,你不拾剑。我可要动手了。”说完,一剑挥去。

在千钧一发间,传来一声苍劲的沉喝:“且慢!剑下留情。”

草原黑龙一怔,剑锋停在文燕右肘上,扭头看去,山坡凋林中,出现了两个雄伟修长的老人,一背剑,一围链子枪,正是闪电手和江湖客,她对出现的两人陌生,冷笑道:“是紫阳村的人么?来得好。”

两人到了小道上,站在三丈外,江湖客笑道:“正相反!老朽正为了找采花虎胡琛而来,彼此殊途同归,故而冒昧打扰。”

“想将这丫头骗走么?”草原黑龙沉声问。

“不!只是想借这丫头带路,用不着伤她,她大有用处。”

“我成天威不信你们的话。”

江湖客闪电手吃了一惊,面色一变,江湖客飘前迫近一丈,沉声道:“你是草原黑龙成天威,成天威就是你?”

“不错,本姑娘深感荣幸,万里外的湘西,竟然有人知道我草原黑龙的名号。”

“你万里迢迢前来,真是为了救祝永春呢,或是想把他带走?”

“本姑娘的事,尊驾最好少管,两位高姓大名?”

“老朽尤世贤,人称江湖客,那位老弟叫闪电手许炳。”

“哦!原来是两正两邪宇内高人,恕我无礼,尤大侠,祝中原第一恩师是玄阴书生任嵩,按理,定不会与祝中原为难。”

“这我仅是耳闻,不知真假,老朽与祝小哥曾多次见面,第一次在大同,与秦白衣助他将笑判官笑阎罗赶跑。第二次在雪山,亲见祝小哥取得承影剑。”

“两位大侠是否为了祝家父子而来?”

“非也,乃是取采花虎胡琛的性命而来的。”

“那么,请让我处治这小丫头。”

“成姑娘,千万别伤她,可用她作为人质交换祝永春,如果伤了她,祝永春恐怕也得受伤。”

那草原黑龙猛然醒悟,道:“谢谢尤大侠指点。”她向文燕走去。

文燕越听越心寒,这些人全要找她父亲算帐,大事不妙,她已无暇思索她父亲到底姓胡姓宋,反正她不能让他们擒住做人质,火速拾剑飞掠上马。

岂知她太差劲,走不掉,刚飞上马背,马背上已出现了黑影,“噗”一声,肩上挨了一掌,浑身一软,便跌下在地。

草原黑龙下了马,一把将抓提上马背搁在鞍上,向江湖客笑道:“尤大侠,我们走!”

三人一马举步如飞,向紫阳村赶,等他们到了紫阳村,已是午牌末,紫阳村全是不相关的人,重要的人物已经上回龙古刹去了,三人不问情由,杀入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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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龙古刹中,这时已是岌岌可危。

四年多以来,回龙古刹没有任何改变,主持惠安大师,率领着十余名和尚在内苦修,甚是清苦,岁月在他面上刻划了显着的痕迹,白发已渐渐脱落了。

寺中十余名僧侣,谁也不知主持是个内家高手,他们不问世事,诚心苦修来世。

阎王窝中,玄阴书生也在安闲地度日,衣食之事,有惠安大师替他打点。

千寻石室中,祝娘子与雯姑娘在观音菩萨前晨昏三叩首,早晚一炉香,为远在天边的丈夫及儿子虔诚地祝寿平安,小雯姑娘已经二十一岁了,她跟惠安大师习练气之学与及兵刃掌拳,十年有成,可以派用上场了,她患了忧虑病,为主母和中原担心。

这些人,他们的希望并未断绝,尽管岁月如流,祝永春父子定可生还的信念并未动摇。他们在等待,在希望,活在希望与等待中,信念给与他们无比勇气。

这些人,都是历经过痛苦的人,在与世隔绝的境地里,有勇气担承痛苦与折磨,永不放弃希望,直至倒下呼出最后一口气的到来,仍抱着希望。

千万年以来,世间的人会经产生过难以数计的希望,有些像幻影,带入坟墓,有些人的希望实现了,又生出另一种希望。

他们的希望在等待,这一天快来了。

午刻过后不久,古刹前小径中,出现数十大名剽悍的青衣大汉,带着杀人的家伙一拥而至。

古刹背西面东,一条小径经过一座松林,直横过庙前广场,庙门不够神气,门上的大佛字,已斑剥得不易分辨,两侧院墙的朱漆也逐渐褪尽,南无阿弥陀佛六个字,已经不易看出了,这座庙真够古,名副其实,甚至庙门上的大匾,“回龙古刹”四个大字都不易分辨了。

怪!庙门前四根大柱,中间所刻的偈语却是清晰触目,写的是:“暮鼓晨钟,苦修菩提证佛果。大千世界,争名夺利何苦来。”

这天从早起,惠安大师这位有道的高僧,感到心血来潮,灵台无法清明,显得有点烦闷不安,没来由地心潮澎湃,不平凡的祸事将要降临这座回龙古刹了。

午课刚罢,大殿中禅唱刚落,木鱼声刚止,蓦地,庙门轰隆一声大震,被人踢倒了,撞入十两名凶猛狞恶的大汉。

惠安大师心中一凛,从大殿急趋庙门,所有的僧侣,全都惊呆住了。

十两名大汉悬剑挂刀,浑身劲装,两面一分,双手插腰屹立两旁,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大门倒塌在地,有三名年登花甲的健伟老人,泰然的踏进庙门,迎面一站。

惠安大师面色惊惶,他刚踏上门阶,龙吟乍响,银芒如电,左右两名大汉长剑出鞘,双剑相交,劈面挡住了,同声大喝道:“止步,站在下面答话。”

惠安大师心中暗凛,弄不清是怎么回事,合掌一拜,垂首躬身道:“南无阿弥陀佛!诸位施主大驾光临敝刹,先毁山门,拔剑惊世骇俗,不知有何见教,尚请明示。”

中间老人脸色一沉,冷冷地道:“老秃驴,你就是主持惠安?”

“施主请留口德,我佛慈悲!贫僧正是主持惠安。”

“你不是武林浪子上官罡?”

“施主说什么?贫僧出家人,从不知世俗事。”惠安心中暗惊,但未露丝毫痕迹。

老凶汉嘿嘿一笑,道:“知与不知,不久自有分晓,你可知咱们是谁?”

“诸位施主从未到过敝寺,定非附近村镇之人,贫僧眼生,尚请见告。

“大庾岭杨氏三雄你可知道?”

“贫僧不知,杨施主有何贵干?”

“我,无敌神剑杨虎,找你有事。”

“杨施主有何差遣,贫僧听候吩咐。”惠安大师心中暗惊,双手开始数着念珠,这大庾岭杨氏三雄,是广北绿林第一高手,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如果对方真要不利回龙古刹,不拼是不行的,他数着念珠,随时准备当作暗器打出。

无敌神剑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道:“贵寺的人全都不许外出一步,咱们要办事,免得你们前来打扰,你等会儿听后答话。”说完,转身踏出庙门,又扭头道:“你如果不听吩咐,除非不想活了,记住,咱们不怕血腥沾手。”

惠安大师心中叫苦不已,他不能立即反脸,恐怕日后无法在这儿立足,同时,对方人多势众,三雄功力深厚,能否接下大有问题。

十二名大汉并未撤走,将庙门堵住,手按剑把虎视眈眈,狞恶的神态似要吃人。

他低诵佛号,悄然退去,立即鸣钟召集僧侣在大殿聚集,自有安排。

庙外,数十名大汉开始动手,将枯枝干草四面堆起,看情形,定是准备放火焚寺。

广场上,放了一大根木柱,木柱上绑了两根交叉横木,有人在挖洞,不久,一乘山轿抬入场中来,二十名汹悍恶贼四面拱卫,在轿中挟下被制了穴道的祝永春,绑在交叉横木上,手脚张开像个大字,他脸上蒙了巾,看不清面目。

一名贼人上前拍开他的穴道,木柱竖起了,交叉绑住不好受,不同十字架脚下可以靠底木柱,而是张开了手脚,人向下沉,委实令人受不了。

人影疾闪,又到了二十名穿住五颜六色劲装的老少,大剌剌地进入广场将木柱围住了,这些人中,宋五湖穿黑绿劲装,外披寿字团花罩袍,腰悬长剑,威风凛凛。

接着,木柱下堆起了干草。

古刹中,惠安大师心中狂跳,不知他们在这儿处置谁,他看不见木柱上被绑人的脸面,他到了大门旁,向左面一名大汉惶然问:“请问施主,在敝刹……”

“闭上你的鸟嘴!”大汉凶狠狠地叫。

惠安大师看清了人丛中有宋五湖,便高叫道:“宋檀樾……”

大汉突然冲进,长剑直指惠安大师喉部,厉叫道:“你再叫,大爷赏你一剑。”

宋五湖听到了叫声,扭头笑道:“惠安大师,请稍安勿躁,等会儿自当请大师相商。这时恕不回大师的任何问话。”

忙乱了许久,一声胡哨长鸣,忙乱的贼人纷纷齐集,随又四面一散。

火把燃起了,烟火飞腾,庙四周每距两丈站了一位手持油筒火把的恶贼,一手持刀隐于肘后,候令放火杀人。

接着,两名赤着上身,浑身后头到脚的装扮都是黑色的大汉,挺腰凸肚站在木柱前面,手持长皮鞭抱胸而立,杀气腾腾。

人群向左右一分,三十余名湘南湖北与行翻广湘的绿林巨魁,分开戒备,中间只留下宋五湖。还有两个老不死,一高一矮,高的黑,矮的白,高的瘦,矮的肥。高老鬼腰上盘了一根蛇骨鞭,但两侧没带刺芒,矮老鬼倒扛了一根浑铁月牙铲,大牛眼凶光暴射。

看了这些阵仗,庙门内的惠安大师还弄不清宋五湖为何反脸,带来这么多强盗,今日境况不好,难怪一早心潮激荡。

他退入大殿,招来了首座知客僧,低声道:“记住,大劫已临头,贫僧踏出庙门,你们立即由枯井下逃生去吧!我佛庇佑你们。”说完,取过禅杖向台中三宝如来肃然下拜,默诵经文,最后是一声禅唱,再拜起立,走出殿门,仰天吸入一口气,挺了挺胸膛,缓缓走向庙门。

广场中,宋五湖发出一声沉喝:“呸!惠安秃贼,你给我滚出来。”

惠安大师站在门内,转身面向大殿,凄然瞥了最后一眼,持杖立掌,躬身行礼,念道:“我佛慈悲,弟子将行西归,人从痛苦中来,也将从病苦中去,愿我佛庇佑苦海里的众生。”念完,转身从十两名大汉内跨出庙门。

大殿两侧的钟鼓突然发出轰鸣,钟鼓声悠扬,充溢在天宇之内,传向四面八方,山脚紫阳和平岗两村,皆可听到隐隐的极不寻常的声波。这是数十年来从未有过的异事,乍然怎会传出钟鼓齐鸣的声音?

钟鼓声在山顶下轰传,音浪传出十里外东面,刚过了紫阳岗的祝中原,突然转上岭上狂奔,由小路抄向回龙古刹,沿紫阳山山脊飞赶。

钟鼓声传至阎王窝内的石洞中,由一个圆形小孔中传入,不久下面出现了一个小洞,钻出了一个凶猛、狞恶、阴厉、鬼怪般的修长怪物。他是玄阴书生,抬头向上凝望片刻,突然拔起一根臂儿粗的小树,用手削掉枝叶,闪电般向山上飘去。

钟鼓声传至不远处的千古石室,地底下钻出了小雯姑娘。蓦地,另一处石室传出了人声,有人说道:“师弟们,我们在这儿躲一躲。宋总管今日疯了,为何要将祝檀樾绑在木架上要放火焚烧?”

小雯耳中如同响起一声殷雷。另一个人道:“祝檀樾充军十年,为何刚回来便惹火了宋总管?奇怪!”

小雯几乎一跌跤,狂奔入下面石室。

当鼓声响起时,十两名大汉、惠安大师都步入广场,所有的僧侣皆奔至庙门向外瞧,除了狂敲钟鼓的两名,全在庙门向外怒目而看,门外面,有四把钢刀挡住他们。

惠安大师刚走了几步,宋五湖突然哈哈狂笑道:“秃驴!看着这人是谁?”说完转身向木柱一指,大声道:“剥!”

木柱后的赤身大汉,跃上了草堆,左手一阵急撕,衣裤纷落,只剩下了一条内裤,“嗤”一声,蒙面巾拉掉了,耳中布卷拿掉了,“叭”一声响,哑穴被掌拍开了。

木柱上,出现了筋肉坟起并不住抽搐的祝永春,十年来音容未改,只是脸色不像早年红润,眼角略现皱纹而已。老和尚失声叫道:“天哪!祝檀樾永春。”

“哈哈哈哈!不错,平岗村的祝永春,你的眼力不错。”

庙门的僧侣们纷纷变色后退,除了鸣钟击鼓的人,全都悄然撤走,由枯井进入千寻室中,他们的话,恰好被小雯听到。

惠安大师只觉血向上浮,踏出一步正想冲出。

人影疾闪,两旁冲入八名中年悍贼,八支长剑发出阵阵龙吟,剑气丝丝,剑尖全指向老和尚,同声大喝:“站住,不许妄动。”

宋五湖阴森地狞笑道:“秃驴!出家人戒诳语,说出你的俗家姓名。”

“贫僧二十岁出家,俗名早忘了。”

“哼!你不姓上官?”

惠安大师心内一震,但仍不动声色地道:“贫僧不姓上官,宋施主错了,贫僧名释惠安。”

宋五湖转首向高个儿问:“曹老哥可看出他的身分么?”

“这人不是上官罡,他太高了。”高个儿用鬼叫般的声音回答。

矮老鬼摇摇头接口道:“身材可以长高,并不等于他不是上官罡。”

“我说他绝对不是上官罡。”高个儿曹老头儿仍怪声怪气地答。

“我说可能是。”矮老鬼一口咬定,但语气不够坚决。

曹老哥鬼眼一翻,瞪了矮老鬼一眼道:“就算是吧!”

宋五湖也拿不定是与不是,那晚雪夜里夺走祝娘子的人,只能看到一双眼睛,身材似乎矮些,他想:“管他是与不是,反正宁可错杀一万,不可逃了一个。哦!也许被湘南八豪宰了的惠宁是上官罡,他在祝娘子被救走之前,便已出外云游失踪了,也许真是他,哼!如果是他,惠安这秃驴定然知道祝娘子的下落。”

他内心有所决定,便嘿嘿狂笑道:“就算是也好,不是也罢,反正你定然知道祝娘子的下落。秃驴!宋某反正知道你如不是上官罡,昨日死在湘南八豪手里的惠宁秃驴,他未出家之前叫宫老儿,定然是他。”

惠安大师心内惨然,脸色一变,低声念道:“我佛慈悲,你们竟然放不过一个苦命的出家人,我佛……”

宋五湖用狂笑打断了他的话,笑完道:“西天活佛保不了你们这些出家人,秃驴!祝娘子避在何处?说!”

“贫僧不知施主所说。”惠安平静地答。

高个儿曹老哥突然缓步踱外,阴森森地道:“和尚!你在暗里运功了?你瞒得了别人,但怎瞒得了我丧门神曹知远?你的六寂禅功火候惊人,可以在武林出人头地,可是,你无法抗拒我的六合腐骨掌全力一击,你如果想动手,我陪你。”说完向左右八大汉喝道:“诸位退!”

声落,左掌直立于胸前,右手一接鞭尾,蛇鞭骨“飕”一声抖开了,沉声叫:“宋老弟,这人交给我,你按计行事。”

宋五湖举手一挥,两位赤体大汉走近草堆,长鞭拂得虎虎厉啸,他向旁缓退,阴笑道:“贼秃,先给你看榜样,何时吐实,你瞧着辨好了。”

宋五湖语音刚落,“叭”一声脆响,赤体大汉的长鞭不轻不重地抽着祝永春的右胸。

“哎……哟……”永春咬牙大叫,右胸出现了一条清晰的鞭痕。

宋五湖哈哈狂笑,笑声中,山下的锣声传到,与笑声相应和,那是紫阳村的警锣声,浓烟逐渐上升,火起了。

山下紫阳村内,三条人影狂冲而入,像三头疯虎,发现宋五湖并不在村内,已经带人上山,问明了情由,三人立即四处放火,即向山上急射。

宋五湖的笑声突然刹住,脸色大变,向后大喝道:“村内有警!二总管速带人下山。”

二总管带了十余人,如飞的走了。

皮鞭飞舞,祝永春身上,又现了一条条血红鞭痕,在木柱上挣扎狂叫。

四周的贼人,全都狂笑出声,宋五湖的声音在鞭声里震荡在空间里,“老贼秃!你说不说?”

“叭叭叭!叭叭!”鞭声一阵阵起落,极为响亮。

“你说不说?祝娘子何在?”

“叭叭!叭!”每一鞭都像抽在老和尚心头,每一声暴响和嘶叫,都像巨锤凶猛地在他脑门上横击着,他浑身神经都要爆裂,每一颗细胞都在跳动,热血向上一涌,突然发出震天大吼,向挡在前门的丧门神扫去。

丧门神一声长笑,蛇骨鞭罡风厉啸,全力抽出,左掌疾推,六合腐骨掌倏吐。

惠安向左略闪,一股凶猛的寒流掠过身侧,接着“啪”一声暴响,蛇骨鞭缠住了禅杖,鞭尾反击疾逾电闪,突然搭上惠安的顶门,一闪即至。

惠安知道厉害,用全力向左猛带,禅杖未能脱出,但亦将丧门神带得马步浮动,脱出鞭尾雷霆一击。

岂知丧门神奸邪似鬼,突然松鞭。老和尚全力抽杖,冲力过大,直冲退丈余,恰好背闪向矮老鬼去。

矮老鬼不用月牙铲进击,左手向前翻掌吐出,相距不是八尺,手一伸又拉近三尺余,左足跟进,又拉近三尺,一股阴柔的掌力吐出,人向旁飞退,同时狂笑道:“哈哈!吃我矮神魔一记百毒天魔掌。”

惠安骤不及防,万没想到矮神魔会在后面出手暗袭,躲闪不及,左臂骨发出蓬然闷响,人向前一栽,奇毒入体。

丧门神一声狂笑,蛇骨鞭卷到。

惠安人已昏沉,本能地将禅杖扫出,人向地面仆倒。

“叭”一声蛇骨鞭将禅杖震开,鞭尾再扫向惠安的左臂,眼看就要毁臂擒人。

这刹那间,一条灰影急射而至,两声狂叫倏起,要阻住灰影的两名大汉向旁飞抛,接着“噗”一声响,一根树枝搭住了蛇骨鞭,将鞭震得向旁飞扫,从惠安顶门掠过,危极险极。

灰影是玄阴书生,他在千钧一发时赶到了。

丧门神一声厉喝,凶猛狂野地连攻九鞭,将玄阴书生迫退了五六丈远,鞭长八尺,罡风怒号,像一条狂龙飞舞,丈内的人立足不牢。

矮神魔飞掠而出,“叭叭叭”连拍三掌,将惠安制住穴道,一把抓起丢在干草堆上,道:“在柱下听鞭声,对你有好处,和尚,你还是说的好。”

“叭叭!叭叭!”皮鞭连响,永春身上已开始皮破血出,浑身是血,已发不了声了。

宋五湖狞恶的语音,在鞭声中传来:“贼秃!祝娘子躲在何处?躲在何……”

“叭叭!叭叭!”鞭声残忍地暴响。

“我佛慈悲!我佛慈悲!”惠安大师躺在干草上,闭目高叫。

宋五湖向另一个赤体大汉挥手,沉喝道:“抽这贼秃,打!”

惠安的右背骨中掌,肌肉开始肿胀。鞭开始向他身上抽落,他浑身开始剧烈地痉挛,口中仍叫道:“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宋五湖在狂笑,一面高叫:“祝娘子在那儿?藏在那儿?藏在……”

蓦地,千寻室方向密林之前山现了两个女人身影,尖叫声乍响:“姓胡的畜生,我在这儿,你看清楚。”

这凄厉的叫声,所有的响声突然沉寂。

与丧门神恶斗的玄阴书生一声厉叫,撤出鞭影向祝娘子飞掠,大叫道:“退!祝夫人!哎……”

原来宋五湖在这刹那间,脱手飞掷一把歹毒绝伦的夺命小飞叉。玄阴书生急疯了,小飞叉又来得太突然,从后面飞到,一击便中,钉在右臂胁下,幸而他与暗器同方向急射,力道相消,未穿透内腑,但浑身一震,力道全失,向前栽倒。

祝娘子出现,所有的人都怔住了,有些人脸色一变,被她那自投虎口的勇气,感动得低下了头。

小雯知道她无法与贼人抗衡,不打算拼了,扶着祝娘子,踉跄向这儿奔来。

外围的贼人,肃然向两侧让开,脸上神色凛然,躬身倒退,陷入半昏迷的祝永春,然嘶声大叫:“雯,不可!”

祝娘子脸色死灰,疯狂地挣脱小雯的手,竭力奔至草堆,踉跄上爬,尖声叫道:“永春……永……春……”她终于爬到了木柱下,尖叫一声,昏倒在木柱下。

木柱上的永春,也狂叫一声,头向下一垂,昏厥了。

四周所有的人全神情木然,死一般的寂静。

“蓬”一声响,小雯突然仆倒在地。

好半晌,没有任何人出声。

宋五湖脸上,出现了狞恶的笑容,举步向祝娘子走去,伸手拉起了祝娘子,注视了良久,突然一捏她的人中,一掌拍至她的灵台上。

她“哇”一声喷了口血,放声大哭。

宋五湖将她摔倒草堆上,狠狠地道:“十年,你这张美丽的面孔已无法吸引我了,目下知州大人要翻案,王爷也可能全力支持,你们不死,我宋五湖必将重新流落江湖亡命,别怪我。”

他退在一旁,向赤体大汉沉声道:“把她捆到柱上,准备起火。”

赤身大汉略一迟凝,用奇怪的目光,死死盯视着宋五湖,如见鬼魅。

祝娘子紧抱着木柱,嘶声叫道:“宋总管,求求你,放了我丈夫,即使你叫我上刀山,我也心甘情愿,天哪!求求你,求求……”

“晚了。小女人。”宋五湖阴森森地说。

“求求你,求……”

宋五湖举手一挥,向赤体大汉怒吼:“动手!等什么?”

赤体大汉用极阴沉的眼神,死死盯着他,突然浑身痉挛恐怖地向后退,“噗”一声,长鞭落地,道:“宋总管,在下不是狼心狗肺之人,绿林道中,也有绿林的三不杀五不抢,要财不要命,要色不毁家的绿林道义,你,太过分了,太过分了。”一面说,一面向后退。

宋五湖暴跳如雷,大喝道:“闭嘴!你反了。”

另一个大汉也扔掉皮鞭,冷然道:“咱们不想反,最多占山为王,后会有期。”

两人转身大踏步离开,走向小径,两把长剑前伸,他俩夷然不惧,向剑尖迎去。

宋五湖手一抖,手中多了两把小飞叉,丧门神摇摇头,伸手虚拦,低声道:“老弟三思,此举将激怒其他绿林好汉,难以善后,恐要惹火自焚。”

宋五湖钢牙一挫,忍住了。

两赤体大汉直趋剑尖前站住了,从容地道:“两位大哥如不谅,请动手。”

两持剑大汉注视了他们好半晌,突然收剑入鞘,道:“我们也走,兄弟也不是个没心肝的人。”

四个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展开轻功如飞而去。

宋五湖发出一声长啸,大喝道:“举火!”

火把一落,枯草毕毕剥剥地响。

回龙古刹四周起火,狂风一吹,火焰急卷。

木柱周围十名大汉稍一迟疑,火把向下伸。

这瞬间,灰影和黑影突在北面林中射出。

“住手!孽畜们。”最先射到的灰影发出震天巨吼。

“点!”宋五湖大喝。

十支火把向下一落,火焰立升。

丧门神和矮神魔,以及四周围的贼众,在宋五湖率领下,同向灰影和黑影迎去。

黑影突然刹住,将臂下的绿衣女人放下,提住女人的腰带厉喝道:“谁敢上,本姑娘先毙了这位宋总管的千金。”

“爹爹!”绿衣女人尖叫。

众人突然止步,大吃一惊。宋五湖心中一震,心中叫苦。

就再贼人一怔的刹那间,电芒飞旋,草原黑龙一手提着文燕,一手挥剑,冲向火堆。同一瞬间,灰影已拔剑前冲,一个叫:“谁敢挡我江湖客尤世贤?”

“要找我闪电手许柄的快上。”另一个灰影也再叫,链子枪发如奔雷,罡风乍起。

贼人还未定神,三人已像一阵狂风,卷入场中,直奔草堆。接着,干草飞舞,被两剑一枪震得八方飞射。火焰纷落,刚燃着的枯草,被罡风一震,飞散自熄。

宋五湖一声长啸,四面合围,有些绿林恶贼距离甚近,齐向前冲。

三人三方面一分,草原黑龙将文燕向前一推,剑搁她的颈子上,厉叱道:“谁敢上?”

投鼠忌器,贼人果然镇住了。

回龙古刹烈火冲天,风借火势,火仗风威。整座古刹陷入火海中,热浪逼人。

宋五湖一咬牙,大喝道:“准备暗器,毙了他们。”

他左手一探,手心忽现出三把夺命飞叉。

祝娘子伸手去解永春足上的牛筋索,怎能解得开?手无缚鸡之力,力不从心。

草原黑龙忽然扭头低叫:“雯姐姐,伏下。”

祝娘子姓刘,名雯,草原黑龙称她雯姐姐,她委实无能为力,扭头看清是个黑衣人,哀叫道:“姐姐!救他!”

蓦地,文燕狂叫道:“父亲!爹……”

原来宋五湖乘草原黑龙分神说话时,忽然射出一把夺命飞叉,射向草原黑龙的右半身,如果稍差点儿,必将文燕射中。

草原黑龙早已留心身后,怎会上当?眼角看到青芒,人便向左略飘,“叮”一声,长剑已将飞叉打落。

草原黑龙站在木柱前,后面是祝娘子,她如果不将又击落,祝娘子一定性命难保,电芒一挥之下,祝娘子惊得坐倒在地,小飞叉就落在她的足前,她挽住叉柄,尖叫一声,向远处的宋五湖掷去,只掷了丈余,又翩然坠地,还差一半呢!她切齿骂:“畜生!你这没人性的畜生!你忘了我的孩子舍命救了你的儿子,你不是人,你……”

江湖客仰天狂笑,笑完向群雄道:“诸位,听尤某一言。”

丧门神倒拖着蛇骨鞭,一步步迫近说:“你这名不副实的邪道魔君,闭嘴!咱们这些人中,没人要听你的话。认得我丧门神么?”

江湖客敞声笑,点头说:“山和山不会撞头,人和人总会见面,姓曹的,咱们又撞上了,你好过吧!”

“我没病没痛,很好,今天咱们死约会,不死不散。”

“且慢!我姓尤的会叫你如愿,等会正主儿事了,再和你们拼斗,你千万别耽误了正主儿的性命才好。”

丧门神的蛇骨鞭作势抽出,阴厉地叫:“拚斗之前,你如果妄动,哼!有你受的。”

另一方,矮神魔也向闪电手说:“老不死,你出来,你叫闪电手,名头我倒听说过,让我矮神魔砍掉你的手。”

“矮老鬼,等会儿许某要找你,目下等正主儿先行解决,别慌,你要死太容易了,谁叫你如愿以偿的。”

其余的贼人,纷纷掏出暗器准备发射,草原黑龙三个人,全被绊住了,无法救下木柱上的祝永春来,急得大汗直流。

草原黑龙心急如焚,但不敢现于词色,向宋五湖问:“尊驾可是采花虎胡琛?”

宋五湖脸色不断在变,还未回答,一旁的闪电手哈哈一笑,大声说:“他改了姓,目下姓宋,我闪电手为了这位好师弟,走遍天下去找,谁料他改掉了祖宗姓氏避入王府,当然找不到他了。”

宋五湖不理闪电手,向草原黑龙道:“放下我女儿。”

“你想得妙,等本姑娘放下祝永春再说。”

“你是谁,为何要救祝永春?”

“我,成天威。”

宋五湖曾到雪山参与夺剑,打了三首赤委蛇小飞叉,眼看祝中原被三首赤委蛇扫落百丈高崖中,既然到过雪山,自然知道沙漠十猛兽的名号,吃了一惊,变色问:“你……你是草原黑龙成天威么?”

“不错,想不到相隔万里的湖广偏僻之区,竟有人知道本姑娘的名号。”

“你这鞑靼妖妇,竟敢进入关内闹事?你该死。”

“该不该死是我的事,不劳过问。”

“你为何要架梁救祝永春?”

草原黑龙冷然说:“本姑娘的事,不容许有人过问,如果在大漠的话,凭这句话我就可以要你死一百次。”

旁边的一个半百年纪的凶猛大汉怒叫说:“这妖妇可恶,大言不惭,咱们毙了她。”

草原黑龙声色不动,但心中着急如焚,说:“等本姑娘杀了这丫头,你们谁也别想占便宜,姓胡的,你我交换一次买卖。”

“交换?”胡琛问。

“是的,用你的女儿,换祝永春的性命。”

宋五湖略一沉吟,忽然哼了一声说:“你做梦,今生别想。”

草原黑龙心往下沉,沉声说:“你不要你女儿?”

“正是此意。”

“虎毒不食儿,你怎向你女儿交代?谋夺人妻,伤尽天良,恩将仇报,你已无药可救,比畜生还不如。”

宋五湖狂笑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这女儿已出嫁年余,你杀吧!哈哈!”

“我不信天下人不承认这丫头不是你的女儿。”

“天下人岂奈我何,我不怕天下人辱骂。”

文燕心中一凉,狂叫道:“父亲,你真不顾念女儿了么!”

宋五湖心中略震,却摇头说:“你已是周家的人,为父顾不了那么多,假使祝永春夫妇留得性命了,父亲也许死无葬身之地。”

祝娘子忽然尖叫说:“总管爷,我们夫妇俩立即离开武岗州,绝不过问早年的事。”

“晚了。”宋五湖冷冰冰地说。

江湖客也高声说:“放过这一双可怜虫,我江湖客不再追究你当年假冒尤某名号所作所为。”

“哼!你自顾不暇,这儿将是你埋骨之所,废话。”宋五湖冷笑答。

闪电手不甘寂寞,也说:“胡琛,你罪大恶极,无可宽恕,但看这双被你拆散十年,家破人亡的可怜虫,我不追究你的既往。”

宋五湖哈哈笑道:“怪!你们都是将死的人,在五十名高手围攻之下,绝无幸理,为何死到临头之际,还说这些废话,哈哈!”

江湖客大怒,厉叫道:“刚才尤某可以冲入,当然可以冲出,凭你们想拦阻我江湖客,未免太笑话了,祝永春和尤某素昧平生,非亲非故,用不着管闲事。”说完,向闪电手叫:“许老弟,冲!杀个他们落花流水。”

祝娘子忽然跪下,狂叫说:“两位爷请息怒,千万请等片刻。”

两人心中一软,叹了口气站住了。

祝娘子抹掉眼角血泪,爬起挣扎着向宋五湖走去。

草原黑龙大惊,伸足一勾,将她勾倒在地,沉声道:“去不得?这畜生已无人性,哀求无用。”

祝娘子爬倒在地,仰天哀号,声声泣血,令人闻之鼻酸,她一面痛苦一面狂叫:“中原儿,你可知爹妈在向你呼唤么!中原儿!原儿……”

音波在长空中震荡,便向西面沿岭脊飞扑而来的四条人影耳中,最前面的一条人影,胁下挟一张大弓,忽然身形加快,飞掠而来。

草原黑龙将文燕往前一推,剑搁在她颈上道:“丫头,你父亲不顾你,你只好死了,可怜,连狗也不会同情你。”

文燕伸出双手,绝望地叫:“父亲,真不顾女儿么!”

“为父顾不了许多。”宋五湖冷冰冰地说。

文燕脸上一冷,语气忽然变平静,说:“爹,请说一句不认我是你女儿的话。”

“为什么!”

宋五湖怪眼一翻,忽大吼:“我姓胡,不是你爹爹,你不是我女儿。”

文燕凄然一笑,闭上眼,道:“成姑娘,请下手吧!”

宋五湖逐步后退,大声道:“当宋……不!当胡某飞叉出手,大家上,一举毙了他们,以除后患。”

对面一名大汉,忽然冒失地叫:“老胡,真不要你的女儿!”

胡琛冷冷一笑,道:“当我小飞叉出手,必有一枚贯准丫头心窝,何用多问!这几个人,尤老匹夫和许老贼,乃是咱们黑道人物的克星,不杀他们后患无穷,顾不着许多,准备!暗器先出。”

大汉大笑一声,举起手中狼牙棒叫道:“好!量小非君子,无毒非丈夫,你真了不起,咱们局外人,用不着顾忌,准备上!”

大事不好,事急矣!江湖客的剑举起了,闪电手的链子枪也发出闪电寒芒,草原黑龙的剑,即将推入文燕的后心。大局已去,他们都准备拚啦。

四周围贼人中,悄悄溜走五六名,其余的人,皆右手举刃,左手举暗器。

胡琛一步步后退,手中的小飞叉将要出了,他眼中,似乎喷出兽性之光。

他的左手缓缓后引,将往前吐出了。

他终于退近其他贼人身畔,形成合围,眼中凶光暴射,钢牙一挫。

文燕恰在这时,悠悠睁开凤目,正用那令人寒颤的目光,盯视着她父亲的眼睛,一丝奇异而飘忽的微笑,泛上她的嘴角,吐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胡琛一咬牙,手往前一扔。

在小飞叉行将出手的刹那,突变已生,一颗几乎使人肉眼难辨的淡淡的银星,以先前祝娘子出现的凋林上枝叶间飞出,一闪即至。

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

没听到任何声响,但听到祝娘子的凄呼:“中原儿,原儿……”

第一颗银星射到,从胡琛刚送出的左肩下一闪而过,胡琛的左手突然折断,往下一沉,摇摇晃晃的,因为仍有一丝皮肉牵住,三枚小叉“得得得”同时落地,他自己似乎仍未感觉到,正想招乎众人扑上。

同一瞬间他左后方的一名贼人,突然退后两步,身躯前屈,胸正中,露出一段铁箭杆,矢尖却未沾丝毫血迹,银亮耀目,人晃了两晃,向前滚倒。

“哎……”胡琛“上”字没叫出,却狂叫出声。

“嗤……”令人心血下沉的厉啸声,与他的狂叫声同响,那是劲矢破空飞行的啸声传到,声音跑在箭的后面。

“飕……”弓箭声也到了。

第一颗银星,将胡琛的左手齐肩射断,又向后射死一名贼人,这枝箭好厉害。

众贼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因为他们皆注视着中间的敌人,不敢分心,只用耳留心胡琛的叱喝以便出手,怪!怎么会有奇异的啸声和胡琛的狂叫!邪门。

他们一惊之下,齐向向胡琛看去,胡琛的左手在他的右手上,他正踉跄地站稳,惊惶地看鲜血喷射而出。

“哎哟……”有人倒了。

“嗤……”又有人倒了。

天空中,箭啸尖厉刺耳,弓箭狂震声似若九天殷雷狂响,惨叫声连续响起,贼人纷纷倒地。

那林中突射出两条绿影和一条灰影,一条绿影前面,三尺光华耀目生花,那是承影剑。

胡琛咬牙一拉,将仍连着一些皮肉的左手拉断,拾起长剑大吼道:“上了!宰掉他们!”

霎时罡风乍起,绿影随灰影扑到,不知是人是鬼,西面阻道的贼人纷纷倒地,只一冲便进至木柱下,江湖客和闪电手的兵刃,肉掌与剑影齐飞,贼人的暗器如被罡风所扫,回头反奔。

“杀!”草原黑龙大吼一声,一把把文燕推倒,冲入人丛中。

斗场大乱,血肉横飞,好惨!四十余名高手,被箭射倒了十余名,绿影和灰影冲入处,也死了五六名,一冲错间,又死了八九名,已没有几个活的。

四面负责放火把风的贼人,为数有五六十之多,但派不上用场,他们只会些三脚猫的功夫,看了这场大屠杀,他们惊散得四处奔逃,只恨爹娘不替他们多生两条腿。

箭不再射到,树梢响起一声震天长啸,一条青影疾逾电闪掠下地来,飞射而去。

胡琛鬼精灵,他向下一伏,滚入闪下密林边沿,要学兔子开溜。

青影是中原,他终于在危急的时候赶到了,他运起神功护体拳击剑挥进木柱下,“啪”一声击倒木柱,捏断捆住永春手脚的牛筋,平放在地向绿影叫:“菡姐姐。先救人。”声落,他冲到与江湖客狠斗的丧门神身前,大喝道:“你得死!”喝声中,一剑点出!

他赶在凋林升上树梢发箭时,已看清了敌我,草原黑龙他认识,江湖客也不陌生,闪电手在雪山夺剑时也有一面之缘,反正围在木柱旁翼护的人全是朋友,错不了。

“留给我!”江湖客急叫。

中原只好退出,“噗噗”两剑,把附近两名悍贼刺死,猛地冲向祝娘子,那儿,一名贼人下一刀向她砍落。

他举剑一挥,“铮”一声,刀向旁急荡,反手一带,贼人从腹到胸大开膛。

他一手挽起母亲,大叫道:“妈!原儿回来了,妈,妈!”

一名贼人悄悄掩到,一刀向他背上猛砍,一旁赶到的秋菡,从后一招扣住贼人举刀的手,右手剑无情地切入贼人背心。

祝娘子正游魂太虚,血腥把她惊倒了,这时一听叫声,猛然惊醒,虚脱地叫:“原儿,是你?”

“妈,原儿回来了。”

“救你……父亲……”

“爷不要紧。”

“安……安太师,他……”

中原一蹦而起,放下她道:“妈稍等,贼人快死光了,原儿去救安太师!”

斗场中尸横遍野,满地血腥,仍在斗场的人,只有江湖客和丧门神,闪电手和矮神魔两对正在尸堆中舍死忘生的狠拚,老奶奶赤手空拳,在旁袖手监视。

惠安大师快咽气了,但秋菡有夺命金丹,百毒天魔之掌毒,不敌夔龙涎,丹下肚药力上肩入腹,硬将人从鬼门关拉回来!

中原找到了玄阴书生,小飞叉的侵入内腹,机能受损,需休养一两日方能复元。

小雯姑娘虽仅是受惊昏倒,中原抱起她,喂了她一颗金丹,推了推返魂穴,抱起人往母亲身旁走去。

祝娘子正与草原黑龙含住一泡眼泪,替永春敷金创药,海蕙在一旁递巾递药,忙将不可开交!

大火在燃烧,寒气尽除,回龙古刹在火光中,从此消失人间。

小雯悠悠转醒,凤目一张,便看到中原正用无限怜惜的目光向她凝注,她目定口呆,这张脸孔太熟悉了,吸入一口气,好半晌方脱口叫:“天!你……你是原弟,你……”

“好姐姐,我终于回来了。”他放下她说。

她大叫一声,抱住他哭了个昏天暗地。

惠安大师坐在中原旁边,看着毕生心血被烈火燃烧,叹口气喃喃地道:“身入空门,四大皆空,真能皆空么!我该醒悟了,漫长的数十年,我得到了些什么呢?修佛参禅,绝不能跳出红尘。”

此时小雯已哭够,惠安向中原问:“中原儿,惠宁真死在湘南八豪手中了么?”

中原放下小雯,先跪倒大拜四拜道:“上官老公公受了伤,但已无妨,正乘马向这里赶,明日方可赶到,原儿来迟一步,致令大师受伤,原儿心中难受已极,他一面说,一面泪流满面。

惠安轻抚他的肩膀,笑道:“我不要紧,幸而你们能赶来,不然……唉!苦了你母亲了,你师父目下如何?不要紧么?”

“师父中毒甚深,受伤甚重,但目下无妨,仍在昏迷中,不久当可清醒。”

惠安大帅缓缓站起,道:“此非善地,可先到千寻石室休歇。”

远处,丧门神与矮神魔先后毙命,由草原黑龙抱起永春,中原抱起玄阴书生,海蕙抱起祝娘子,由惠安大师领路,一行人进入千寻石室中。

不久,石室中,中原的喝声如雷,狂怒地叫。

“不!原儿要找他,他跑不了,这罪大恶极丧尽天灵的畜生,妈,让我去!”

接住,响起了祝娘子的语声:“孩子,算了,让苍天报应……”

“不!天不会报应,我非挖出他的心肝不可。”

不久,中原身形出现在尸堆里,他并不知被射断手臂的人是胡琛,所以先在尸堆里寻找。

他后面,江湖客与闪电手正在远远地盯视他,像在盯他的梢。

尸堆里,找不到胡琛,突然他发现一个绿衣女人仆倒在地,感到十分刺眼,怎么会有女人参与?一时好奇,伸手把女人右肩扣住,想把人翻转。

哦!人未死,肌肤触手温热,原来是昏厥了,他把人向上翻转,突咦了声,自语说:“咦!这女人有点面熟,这么娇美,不像是坏人。”他一点女人的中穴,叉手在旁冷然注视。

女人是文燕,她悠悠醒来,第一眼便看到脸色阴沉的中原,惊得一蹦而起,向后疾退,几平被一具尸体绊倒,张口结舌的叫,“你……你是……谁?”

“哼!要杀你的人。”他冷然的答。

她并不是为了这句话所惊,而是,被他的眼睛所震撼,天!正与他梦中的人脸型一样,五官无一不像,不同的是身材,那稚容已经消失,她站住了,喘息道:“天哪!是……是你!”

“你是谁?”他沉声问。

她不答他的话,往下说:“你是四年多以前在独脚色魔手中救我的人,你……”

“你……你是燕姐?”轮到他失惊了。

她突然下跪,掩面尖叫道:“天!你为何不早一年回来,你……你真是原弟?真是……”

“呸!不许你叫我原弟,哼,早一年回来,回来让你那禽兽父亲宰剥么?我说过的,我要杀你全家,你父亲杀人嫁祸,害我父亲远守边塞十年,半途抢走我母亲,如无上官公公临危救助,早已身死多时,但仍十年不见天日,说!你父亲现在何处?”

她抬起头,伸出双手叫:“原弟,饶恕我爹爹,你可以杀我一万刀,我不怨你,求求你,原……”

“住口!”他凶狠地叫,又道:“你也得死。”

“不!不!我死可以,千万别杀我爹爹。”她狂哭狂叫,膝行而前,向他爬来。

他向后退,切齿道:“我看在你的孝心份上,饶了你全家,但绝不饶你那禽兽父亲。”说完,向山下紫阳村奔去。

她哭倒在地,沾了满身血。蓦地,一只大手把她扶起,有人在耳畔沉声地道:“姑娘,你孝心可嘉,但你父亲造孽太多,死有余辜,好好保重。”她抬头一看,两条灰影远远而去,她认得,正是闪电手与江湖客。

胡琛从草丛中悄悄溜走,向山下狂奔,因为流血太多,头脑越来越沉重,脚下越来越慢,他知道,用拼再跑,血定会流尽,逃不到山下,便会死在林中。

他头脑越来越重,跌跌撞撞的分不清东西南北,蓦地前方山现一条黑影,从草中踉跄升起,迎面挡住了。

他扶住一株大树,定眼看去,那是一个浑身是血,右耳右臂已不知去向的人,正是矮神魔的一名手下,那人也到了临死边缘,截指厉叫道:“狗东西,你,胡琛,你是畜生,你自己造孽却要无数性命代你受报,狗王八,你睁开狗眼看我,我为何要代你受报?你说!我……我要杀……杀死你……你这王八蛋……”一面说,一边向他扑去,可是只冲了五六步,“蓬”一声撞在大树上,翻身便倒。

胡琛已无力躲闪,尸体的脚勾了他一下,他也倒了,但他不能留在这儿,他要回到紫阳村求救,他不想死,便挣扎着向下爬,但死贼的话,像巨锤在他脑中敲一记。

快到山下了,竟然到了阎王窝的下游,他已无法支持,面色灰白,一步步向下摸索。前面,是两村之间的将军松,天空中浓烟密布,不时可以看到乌鸦飞舞,那是正在大火中的紫阳村,但他不知道。

将军松下,一个浑身血迹的人伏在那儿,这时刚刚站起,发现了沿山沟而下的胡琛,便踉跄向他迎去。

这儿是阎王窝的下游,沟旁平坦,两人在水边照了面,站住了,那人突然仆倒,嘶声道:“总管爷,大……大事不……好。”

胡琛身躯一软,坐倒在地,喘声道:“你……你是宋升!”

“正……正是……小人。”

“有何不……不好!”

“不久之前,有……有两男一女挟着小……小姐,杀入村……村中,要……要找老爷,见……见人就杀,见……见屋就烧,老……老爷好惨,尸横遍……遍地,惨……”话未说完,腿一蹬,头向下一垂,死了。

胡琛大叫一声,向后便倒,骨碌碌的向下滚,滚到水边停住了,脚泡在水中,他被彻骨奇寒的水一冰,浑身一阵颤抖,挣扎着站起,发出一阵夜枭般的狂笑,一面笑,一面发出说:“嘻嘻嘿嘿……死去了,都死了,烧了,咯咯……”笑声中引来了一条青影,那是中原,他正从紫阳村向这儿狂掠,听到笑声便沿沟直上,看见了在水中狞笑的胡琛,水已呈红色,他后面,江湖客和闪电手也在半里后跟进了,看见中原站在沟旁发话,两人也跟近了。

中原手按在剑靶上,厉声道:“胡琛,你死期到了。”

“嘿嘿……死了,都死了,你满意了吧!祝中原,嘻嘻……”胡琛半疯狂地叫。

中原一步步迫近,切齿道:“本来,我要杀你全家,但看在你女儿替你乞命的孝心上……”

提到他女儿,胡琛如被电触,突然仰天长号,满口吐着血,拼大力叫道:“女儿,女儿,哈哈哈哈……我杀了她,我杀……了她……哈哈哈!我报应了,好痛快,好……”

叫着叫着,“蓬”一声跌入水中,泥浆四散,他不住翻滚,不住狂笑,气息渐弱。

中原一把将他抓起,丢在高处,任由他狂笑叫号,手按在剑靶上。

灰影掠到,江湖客摇头道:“他疯了,让他去吧!人死如灯灭,这样比杀他要惨多了。”

中原脸上的杀气慢慢消去,向两人长揖道:“谢谢两位前辈,请到千寻石室晚辈亲叩谢意。”

三人点头一笑,连忙向山上奔去,对面,文燕却向下奔来,向狂笑处掠到。

五天之后,江湖客和闪电手出现在武岗州至宝庆府途中,惠安惠宁两位大师,也向河南府赶去。

千寻石室外一巨石上,坐了两个人,左是祝娘子,右是草原黑龙,两人亲密的坐在一块。祝娘子笑着道:“天威姐,你如果不答应,我可恼了。”

“不!无论如何我得叫你姐姐,我很惭愧,你大量将我收容,人贵自知……”

她没说完,祝娘子却把她的樱口掩住了,抱住她道:“你不叫我妹妹,我绝不放过你。”

草原黑龙热泪盈眶,突然倒在她的怀内,颤声道:“姐姐,你要撵我走,我只有孤零零地……”

祝娘子亦忍不住哭唤了,颤声轻道:“妹妹,我依你,我依你。”

两人紧紧地抱住了,良久,祝娘子轻声道:“奶奶叫我们迁到龙眠山云栖谷,这儿不安全,而且亲家相隔太远也不方便,万一王府找起麻烦,确是可虞,永春的意思,等原儿师父复元立即上路,妹妹,你认为可以么?”

“姐姐,怎么问起我来了?一切凭永春做主好了。”

“还有,小雯小时像我,所以戏称她小雯,奶奶的意思,要给她改名,她这十年来,她跟我苦够的,原儿走了四年多,她对他思念之殷,比我这母亲的强烈万倍,她等待四年回来,满怀希望,老奶奶已知详情,改名的意思,就是要认她做孙女儿,将来同侍中原儿,我们将有四个儿媳妇了。”

“姐姐,我们只有原儿这一个儿子,媳妇多一两人,好着哩。”

在千古石室顶端,岩石屹立的山顶中,中原与三位姑娘倚偎在一块巨石下,四支手共运承影剑身,专心地刻上八个字:“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海蕙收剑入鞘,四人相互注视片刻,突然张臂抱一团。

(全书完,本书采用“好读网”重校过的文本,感谢“好读网”诸君的辛苦努力,向你们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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