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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出困

天!是三段小树枝,竟然有如此凶猛浑厚内劲注入,对方功力委实骇人听闻。

这三段树枝的雷霆一击,立即激起了少年人好胜之心,黑影这三记暗袭,全射向要害,如换了旁人,岂不早已完蛋?显然是敌非友,在向他下毒手。

“追!”这是他第一个念头。

他并不想想,这三记暗器如果是无法接下的人,绝对无法与暗器接触,因为它是绕树飘掠的,转折而行,功力不够根本无法与暗器双方相遇,既然功臻化境,能够与暗器接触,接不下至少挨得起的,即使受伤也不会太重,发射树枝的人计算得极精。

他说追便追,似惊虹逸电,破空激射,卸尾急赶。

黑影又发出一声惊噫,突然升上了树梢,在树梢踏枝梢而行,似一头夜鹰在树梢疾掠。

两人较上了劲,相距十丈左右,向西飞射,连跃三座峰头,降下一处山谷,已经拉远了十余丈。

中原愈追愈心惊,追不到二十里,便落下了十余丈,岂实令人吃惊,以他的造诣来说,武林中能与他并驾齐驱的人,相信不会太多。屈指可数,而这黑影却比他高明一分,委不令人吃惊。

山谷中草密林深,各处有无数小土丘散布其间,古木参天,怪兽窜奔,黑暗中,可以看清林下有一条小径,通向谷南,如不留心,不易发现。

前面的黑影并无意隐住身形,似流星飞坠,往谷底急掠,几乎令人看不见影形。

中原心中嘀咕,忖道:“这人似在逗引我,再往下跟,可能上当。”

他眼角看见谷南有星光一闪,有人,他想:“何必为这家伙当误我的大事?且往谷南一走。”

面前的黑影直射下谷底,方发现中原并未跟来,“咦”了一声,再往来路反奔。可是夜黑如墨,已经找不到人了,他站在一株古松上举目四望,喃喃地说:“这少年人功力之佳,世所罕见,不知是谁调教出来的弟子?在三年之内,他将是武林第一高手。”说完,开始四面搜寻。

中原全力追赶黑影,已将入山路线迷失了,往回走不一定找得到青龙岭,夜间每看一座山顶的形状都差不多,他也懒得找,先找到人再说。

他到了谷南,果然发现了人,那是两个穿披风衣的黑色影,一高一矮,黑帕包头,高个儿背上是一把精钢三棱刺,矮个则是一把宝剑。由背影看去,矮个儿身材婀娜,一看便知是个女人。

这一男一女正并肩从谷南小径往左一折,向东南一座谷旁奇峰急射,离开了小径,轻功已经登堂入室。

中原立即盯住两人身后,他要先看看,免得贸然下手,闹出不可收拾的后果,他知道,目下太行山已是风雨飘摇,群雄俱集,各地绿林恶寇皆往这里赶,难道云栖逸箫的朋友都没有半个助拳?万一向云栖逸箫的朋友袭击,说不定要闯祸。

两个男女从山峰脊端翻上山鞍,往东南另一个黑黝黝的山谷凝望。

中原追先前的黑影,轻功相差一分,但追踪这两名男女,却又应付自如,他距两人身后不足十丈逐段跟进,可笑这两个男女轻功已登堂入室,功力足以跻身江湖有数高手之林,但仍无法发现身后被人盯了梢。

两人往下面的险恶山谷凝望良久,男的长吁一口气,指着谷东远处远处一座高峰,用中气十足的嗓音说:“宓妹,这地方你来过么?”

“没来过。”宓妹直接了当的答,语音清脆,不太友好。

“也许那山峰不是金莺山,不必去了。”男的说。

金莺山是九宫山南面的高峰,有两座大寨。是南来的必经之路,这条路不太凶险,因为全是远古森林,人迹罕至,极少有人走这一条路。

“咦!我并没有要跟你来。”宓妹不悦的答。

男的没生气,低声下气地说:“宓妹,何必呢,你的事已是我的事,我是一番好意。”

“哼!好意,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免啦!你明明是在吃醋,不放心我与子母金环那家伙……”

“宓妹,请勿误会好不?”

“误会的是你,不然你为何跟来?子母金环骗了我多年,恨重如山,我要找他算账。你竟然不放心,哼!”

“宓妹,你就是多疑,子母金环目下荣任太行金莺山的寨主,人多势众,你一人前往,我怎能放心?”

“废话!我泰山神女怕人多?分明你认为我和子母金环旧情未断,心里嘟嚷。”

“十年来的夫妻,我怎么会不放心你?像你十四年前和秦白衣的事,我也从未过问。”

“提起秦白衣,可见你仍存有卑鄙的念头,我不和你废话,少管我的事。”

宓妹说完,气呼呼的向谷中飞掠而下。

蓦地,右前方传来一声冷哼,两条人影忽然跃上树梢,向谷下急掠,像两头大雁,轻灵的向下疾掠而逝。

宓妹掠出丈余,也冷哼一声,向两黑影卸尾急追,赶了个首尾相连。

男的也振臂而起,急起直追,一瞬间,已下去二三十丈,四人的轻功,看去不分轩轾。

中原也像个幽灵,在树下飞掠紧跟,看情形,这两个男女是找太行山的岔儿来的,前面两人定是太行主的人。

提起秦白衣,这人他认得,在大同的笑阎罗手中,他曾被秦白衣救过哩!可能这个女人和秦白衣认识,他祝中原岂能不管?

一阵好追,下了谷底直奔东南面高峰,山谷高约里余,长却有十里地,中间有一条溪流,随山谷左曲右折而下,两侧的山脚,不时的伸向谷中,所以山谷不是直的。

距高峰还有五里地,一座山脚伸向谷中心,山谷向左一折,山脚挡住了去路。

前面的两个黑影到了山脚下,不向左折,直穿入林中,一闪不见。

后面的一男一女,先前向左切出,想抢先迎头截住去路,却没有料眼前面的两个人不顺山谷走,反而踏入山脚下密林中,只眨眼间便消失了。

两人追了好半天,正追得火起,怎肯甘心?满以为这两个人是金莺山的高手,追上后省事多了,当然啦!先前黑影冷哼,也是引起愤火的原因。

宓妹身形一扭,折向飞扑。

将近林缘,林上端忽然飞起两条黑影,笑声乍起:“哈哈呵呵,好朋友,来得好。”

狂笑声中,飞掠而下,同样黑色夜行衣,同样身材,看去与先前两人,并无不同,定然就是他们。

宓妹正在火头上,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声娇叱,逆着最先黑影连攻三掌,两人在树梢头接上了。

“来得妙,母的。”黑影叫,以攻还攻劈面就是一招“惊涛裂岸”,连拍出六掌之多。

双方冲势皆迅捷无比,出招攻掌之快,恍如电光石火,劲发如电射霆击,没有退让的余地,唯一之法是拚老命而保自全。

“蓬蓬蓬蓬蓬……”一连串劲道相接暴响,和四掌接实的无穷反震力,一触而发,人影暴退,枝叶纷飞,两人同时站立不牢,跌落树下去了。

男的慢了一步,接住下扑的另一个黑影,一掌斜拍而出,人向后飘移,找树枝落脚。

黑影一声狂笑,也一掌急挥,“啪”一声双掌接实,向树外远飘丈外,踉跄站稳。

树下,一男一女分别纵上,四个人横掌相对,像两对斗鸡。

“尊驾好浑厚的掌力,定非无名之辈,通名。”先前狂笑的黑影沉声问。

“先决个胜负,再通名不迟。”男黑影沉声答。

“并无不可,呵呵!”发笑的黑影飘前五尺说。

和宓妹换了三掌的黑影忽然对宓妹说:“武林中会摧心掌的人屈指可数,你可是泰山神女杨姑娘么?”

宓妹一惊,忽然尖叫问:“你……你是文彦昌?”

“杨姑娘,别来无恙,晃眼十余年。你好。”

泰山神女几乎一跃而起,狂怒地叫:“你……你这畜生,你躲得好,你……”她反手拔剑。

男黑影一声长啸,脱下了披风,现出一身金色紧身衣,拔出金刚三棱刺,怒叫道:“子母金环狗东西,真撞上了!认得独山湖金蛟伍政么?纳命!”

说完,挺三棱刺飞扑而上。

狂笑的黑影闪电似拔出一把锯齿剑,迎面拦住,狂笑着说:“慢着!还有我笑阎罗甘弘呢?”

忽然,山脊上传来一声长啸,一个洪钟般声音传到:“慢着,还有我独眼龙甘辉也在呢。”

子母金环撤下了一具金芒闪闪的子母环,急道:“杨姑娘,请听我解说。”

泰山神女迫进,吒道:“跟我回山东,万事皆休。”

“如果不呢?”笑阎罗在旁接口。

“把脑袋提走。”金蛟伍政答。

“哈哈呵呵,彦昌兄不肯跟你们走,我去,如何?”

“你的脑袋当然可以,可用来做夜壶。”金蛟伍政说着,一招“毒龙出洞”当胸点到。

笑阎罗一声狂笑,“脱袍让位”拂出一剑,“铮”一声火花四溅,剑上锯齿差点卡住三棱刺,兵刃一分,他剑向前一滑,“三星遂月”从中宫点入,立还颜色。

上面独眼龙甘辉站在高处,只看到高大的模糊身影,向下大喝道:“把他们都毙了,几个小毛头竟到咱们绿林圣地撒野,不像话……噫!”话未完,惊噫一声,左掌一拨,“叭”一声脆响,身形一阵急晃,几乎站立不牢,掌击处,扬起一阵木屑。

中原一听独眼龙,猛想起当年在许昌官道荒村野店里,邂逅秋菡姐时,在店中找麻烦的太原二煞,他们师父正是独眼龙甘辉,也想起雷火神叟破庙中惨死,正是这家伙的杰作。

他心中火起,用夔龙涎解毒散一抹鼻端,防备独眼龙迷香弹,鬼魅似的闪进林中,从独眼龙左方升起,出手先赏独眼龙一根树枝,他曾受先前黑影戏弄,这次可轮到他戏弄别人了。

他一现身形,独眼龙已经发觉,从容接下了,但惊噫出声,显然已被树枝力道所惊。

中原心存厚道,他只用一根树枝,现身后再发射,并未存心伤人,见独眼龙能震碎树枝,也心中一震,说:“独眼龙,还有我呢!”

“你是谁?”独眼龙厉声问,向前踏枝迫近,举步从容,赫然是凝气踏虚轻功,枝梢没有一些晃动之像。

“我是我。”中原答。

“你要作无名之鬼。”

“如果有人要变鬼,定然是独眼龙。”

“气死我也!”独眼龙怒叫如雷,迫近了。

“你如果气死了,只有蛆虫替你掉泪,你试试看?”中原激他,要先乱对方心神,大敌当前,他也知道使巧,激将法对付暴躁的人,最为管用。

“毙了你!”独眼龙大喝,上去一掌拍出,掌出似无劲道,轻轻飘飘,独眼龙厉光暴射,是一种极为歹毒的阴柔掌力,极难应付。

中原没敢硬接,先试试再说,蓄劲待发,先以七成劲用左手一拨,右掌立于胸前,一面护身,一面准备应变。

两人所用都是阴柔内劲,拼的是内家修为,未必近身相搏,潜劲可在八尺内行雷霆一击。

“噗嗤”两声锐啸,掌劲泄散,中原感到一阵冷风从身旁掠过,冷如千载寒冰,护体神功有浮动之像,不由自主退了一步。

独眼龙右肩一晃,脚下“喀嚓”一声,站立处树枝断掉了,他不得不退出原地,就事论事,他也算失手输了招,他恼羞成怒,一声狂吼,立即展开狂攻,在眨眼间便连攻五掌,凶狠地扑上。

中原已认出对方斤两,全声长啸,回敬了六掌,立还颜色,这次他用阳刚的掌力,风雷乍起。

一连串奇异尖厉啸风之声四面八方飞扬,刚柔二种劲道一接触,威力倍增,枝叶纷纷折断,两人开始站立不牢,八方游走,各展绝学抢攻。

这种上下兼顾的拼搏,最耗真力,枝梢不受力,高低不平,有疏有密,全凭真正精纯修为,凝气提身飞腾扑击,说难真难,只有绝顶高手方有此能耐。

换了六掌,转了三照面,最后一掌击出,双方疾退,中原退到一株稍高的枝梢上,独眼龙侧飘到右方一株小树巅,双方相距两丈。

中原气吞河岳,完全稳下来了,奇冷彻骨的冷冰劲流,对他不起作用,发出一声长啸,向下凌空下扑。

“你找死!”独眼龙怒叫,向左飘出,一掌向中原胁下拍去,他用了全力。

两人皆身在空中,一高一低,按理,半空中不易转折,独眼龙避开正面,从侧方出手,占了天大便宜,定然掌到成功,赢定了。

岂知中原早有戒备,如无把握,岂敢凌空下扑?斗兵刃尚且危险,徒手相搏是不宜用这种进击身法的,他虎腰一扭,右掌反扔,忽然将右腿一勾一踹,不但人已扭转,脚尖半分之差,几乎勾中独眼龙的右肘。

那一掌加上一踹,全与独眼龙的掌劲接实。

“哎……”独眼龙惊叫,那一脚吓了他一大跳,中原的奇异身法令他失惊,身形向下急坠。

中原身形也向前震起,直飞出两丈外,向一株矮树上落去。

这瞬间,下面激斗已起了变化,笑阎罗与子母金环,已将金蛟伍政夫妇迫得向山脚下处绝崖下退去,形势可危。

中原并不认识金蛟伍政和泰山神女,但他们既来找太行山主的麻烦,该是同道,他怎能不管?独眼龙已掉落林下,似乎不见上来,双方功力相去不远,用不着下林冒险,他心中一转,向山脚下掠去。

那里,四人已到了崖下,金蛟伍政夫妇像是背水而战,后面已无退路。

中原闪电似掠到,半空中长剑出鞘,他不想找笑阎罗,免得暴露身分,扑向子母金环,长剑风雷俱发,龙吟震耳。

子母金环已知来了强敌,“铮”一声崩开泰山神女的长剑,将她震退五步退至崖下,扭身飘退,让中原落下,贴地急旋,“猛虎回头”金环兜头便砸。

“咔咔”两声,金环套住了中原的长剑,大喝道:“撒手!”喝声中,金环忽然贴剑飞射,闪电似击向中原的胸腹交界处要害。

中原冷哼一声,剑把向下一沉,“叮”一声金环落地,裂成三段弧形金棒,接着手一震,子母金环虎口血如泉涌,百忙中松了环中卡刃。

松得真妙,不然金环也定毁了,剑尖一抖之下,子母金环抓住母环,飞掷两丈外。

“你们该死!”是独眼龙的厉喝声。

在子母金环被剑尖震起的刹那间,五六丈方圆的地面,以奇快的速度下沉,崖壁也在这时,轰然一声倒下了,刚好向众人压到。

中原脚下用了劲,劲还未收,已向下沉了五尺,脚下一虚,他想振臂上升,但上面崖壁已像一座山般压下了。

轰然大震中,地动天摇,灰尘彻射,久久方散。

烟尘滚滚中,子母金环大叫道:“甘兄,你的兄弟没出来。”

独眼龙冷哼声说:“放心,他会出来,下边只有一个小孔通道,他知道在何处,会找到那儿,触动机关放下岩石将他们堵死在内的。”

“恐怕不会有机会了,以三对一……”

“放心,在跌下地底之时,谁会在此危险中,立即拚命而不找出路?可惜!这个藏宝空窟尔后不能用了,走吧!明天就会有消息的。”

整座崖壁全跨下了,千万吨泥土和树木,将洞中覆了四五丈厚,铁人也无法活命。

第二天笑阎罗不见踪影。

第三天没有消息。

第六天,山寨里派人前来挖窟,土石太多,不易挖。

第七天晚上,金莺山山主出现了金蛟伍政夫妇,放火,子母金环毁了子圈,威力大打折扣,与众贼向夫妇俩围攻,金蛟伍政夫妇这次不再硬拚,就在这一带山区里久缠不去,神出鬼没,飘忽如鬼魅。

大寨里的人纷纷赶来,与一群宇内绿林之雄回到山寨,说是云栖逸箫已放出空气,要在本月十五日前来拜山,还有九天,足可从容布置,目下正式开始接待天下群雄,准备安排窝弓擒猛虎,放下金钩钓蛟龙。

金蛟伍政即然出来了,功力比他们高出太多的祝中原,怎么不见了?是死了么?当然那是不会的了。

这是金莺山山麓新建好的藏宝窟。原是予定日后藏宝之用,一按机关,触动崖下早埋好的火药,将参与构建埋宝的人全部活埋在内的,想不到独眼龙被中原迫攻数次,虽未真正挨揍失风,也觉羞愤难当,看破好机发动了消息,除了子午金环,几乎全被活埋在内。

独眼龙甘辉,正是笑阎罗甘弘的哥哥,兄弟俩一住太原,一住河南,真正知道他们之间关系的人不多,独眼龙独霸一方,与太行山主有八拜的交情,也算得黑道之霸,只是还不会公开作案而已。

而笑阎罗甘弘,则与师兄武林浪子上官罡,早年号称中原双侠。却是声望甚隆的侠义门人,终于笑阎罗现出了狐狸尾巴,与两正之首的笑判官,做了个名正行邪的败类,为武林人士所不齿,可怜的上官罡,还不知道师兄弟还有一个亲哥哥,原是个黑道巨霸,劝阻师弟不可坠落而不成,自己伤心远走湖广,而至落发出家忏悔自己未尽师兄之责,而所铸下的过错,如果他知道师弟本质上就是个不足教的人,怎用得着离乡背井甘愿客死他乡?

坑口有六丈见方,但下边两丈便向里收,像个漏斗,只有一个不足八尺的小洞,再向下直掘两丈,便是向崖下斜伸的藏宝室。

如果上边没有山崖急倒压下,只消脚一沾漏斗形洞壁,甚至振臂提升,同样可以跃上坑面,可是千万吨土石向下压,谁敢向上逃?除非他不要命。

四个人被鬼赶似的,飞落坑下,一连串向下滑,金蛟伍政夫妇跌在最先,中原在最后,坑中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但滚跌之声清晰可闻,金蛟伍政直滚到坑底,伸手摸到侧洞,便向内急奔,一边大叫道:“宓妹,这儿来。”

他往内狂奔,伸手在前探道,后边的三个人,皆循声往内抢,奔不到两丈,沉重的土石已经压到了,狂暴的声响和罡风,将他们向内急掷。

这不过是刹那间事,说来话长,总算后一段地道是平的,土石不再向里滚,不会有被压成肉泥之虞了。

中愿听足音,便知道是笑阎罗,加快两步说:“笑阎罗,你最好少打坏主意。”

笑阎罗确是想一剑毙了前面的泰山神女,一听后面说话的口音厮熟,惊得血几乎要凝结了,祝中原的声音,直令他心中发毛,他和笑判官两人也不是中原的敌手,这时独自一人,前边还有两个对头,怎成?糟透了!

前边火折一亮,金蛟伍政大叫道:“糟!死路一条。”

这是一个大洞窟,共有八九丈深的壁全是巨石垒成,站在中间,可以看清全是死路,他们被塞死在这儿了。

火光一起,笑阎罗便向内急冲,他听出后边发话的人是中原,不觉心中大急,要抢入有通道的洞窟。

金蛟伍政夫妇一看他的锯齿剑冲来,立即收了火折子,一剑一刺同时挥出。

“铮铮”两声清越的金铁交鸣响起,火花飞溅,三人同时后退,换了一招,笑阎罗的锯齿本来可以扣截,正是三棱刺的克星,可是功力相当,旁边还有一个泰山神女,他怎敢冒险?黑暗中,他仍能分辨方向,便向左首第三个洞窟内掠去。

中原跟踪直入,叫道:“带咱们出窟,不然死活任你挑选。”

笑阎罗伸手去壁上摸索,中原已经欺近,他无声无息而来不及再摸机关,猛地旋身振出一朵剑花,剑未注入内力,他要乘黑暗下毒手暗算中原。

岂知中原早有提防,剑到瞒不了他,信手拨出,一绞一崩。

“铮”一声龙吟,锯齿剑脱手,嗤一声回头激射,擦过笑阎罗左肩,划了一道血槽,好险!

再一声清鸣,锯齿剑击中墙上的机关,火花激射,机关被击成粉碎。

接着,轰一声沉响发自壁内,大地一阵震撼,久久方止。

笑阎罗心胆俱裂,狂叫道:“小狗,你把秘道通道的机关击毁了,死定了,咱们全完了。”

中原一怔,说:“你该死,为何不先出声招呼?明显地可以看出,你是想独自溜走?将咱们困死在这儿。”

火光重现,金蛟伍政拨擦了火折子。

笑阎罗怒叫一声,疯狂地向前扑。

中原手一动,剑已入鞘,左手一刁,勾住了笑阎罗的右手,右手戟中食指点向他的左期门穴。

笑阎罗反应也够快,左掌封住人向右飘,但右腕已被勾住,他手一软,不挣扎反顺势一窜,从中原在侧踉跄冲出,向外的金蛟伍政冲去。

泰山神女在等着,长剑前伸说:“你死定了!”

笑阎罗刹不住势,中原那一刁力道奇重,他只有顺势急冲,向剑尘猛撞,还在作临死前的挣扎,用掌去拍剑身,功力相当,用掌拍剑太危险了。

在千钧一发间,中原大喝道:“住手!”这一声大喝,像石洞中响起了一声焦雷,令人心血下沉,脑中昏乱,而且浑身发软,石壁似在撼动。

剑尖向下一垂,砰一声响,笑阎罗和泰山神女撞上了,左肩相交,两人同向后退。

火光一晃,金蛟伍政抢进,正要用三棱刺下手,毙了地上的笑阎罗。

中原跃到,厉声道:“不许动手。”

金蛟伍政一惊,刺尖向上,沉声问:“你敢向我大呼大叫?你是谁?”

“用不着管我是谁?不许动手。”

金蛟伍政踏出一步,刺尖缓伸,阴阴一笑道:“小伙子,老夫先毙了你。”

中原屹立不动,冷冷地说:“要像阁下这种身手的人,十个以上才能说这种话。”

金蛟伍政吃了一惊,这位娃娃的口气,太狂了,不知是真是假?站住了,说:“你吓唬我金蛟伍政?”

“不是吓你,事实如此,阁下接不下独眼龙五七招,刚才如不是在下挡住独眼龙,你早死了。”

“哼!你把伍某看扁了。”

“要不信你可问问笑阎罗,他会告诉你实情,放下你的三棱刺。”

金蛟伍政忍无可忍,突然滑前三尺,三棱刺“七星赶月”振出七点银星,向中原头脑射到。

中原冷哼一声,但见银芒一闪,“铮”一声银星乍起,三棱刺向右一荡,金蛟伍政向左一冲,斜飞八尺外,踉跄几步勉强定住身形,火折子乍熄,黑暗重临。

中原这神奇的拨刺手法,快得惊人,谁也没看清他是如何出手,如何拨出的,把所有的人全惊得毛骨悚然。

笑阎罗向右窜走,躲入一个洞窟中。

泰山神女也向左贴地窜出,也占了一个洞窟。

窟中,响起了中原长剑入鞘轻啸,发话了:“诸位是想出窟活命呢?或是想死在这儿?”

没人作声,他又说:“要活命,大家找路,要死,大家动手一决,反正都是死,死在刀剑下够英雄,日后被人掘出咱们的尸体,身上有刀剑之伤,光彩些。”

笑阎罗发出一声阴森的冷笑,说:“秘道已经被堵上,已没有生路了,我选择死,把我的兵刃还给我。”

火光一闪,金蛟伍政在一处洞壁旁探出头来,说:“我要活,找路。”

“你做梦!这儿是小山之下,深入地底六丈,你去找活路吧,呵呵!”笑阎罗说

中原站在那儿?立如山,从容地说:“你们一要生一要死,在未决定之前,熄了火折子。”

“为什么?你不怕暗袭?”金蛟伍政不怀好意地问。

中原哈哈的笑说:“在下一生出生入死,不会被暗袭吓倒,洞是死洞,气流死寂,不消一刻,咱们都得窒息而死,你燃着火折子,咱们死得更快些。”

“不燃火折子,如何找出活路?”金蛟伍政仍不想熄掉。

“等大家决定找活路时,再燃不迟。”中原仍冷然地答。

“哈哈!你们都在做梦。”笑阎罗在旁打岔。

中原突然向他恨恨地瞪了一眼,冷冰冰地说:“我应该杀了你,可惜我不能。”

笑阎罗摆出要拼命的架势,也恶狠狠地说:“为何不下手?你上!你会是老夫手下的亡命,我不会怕你。”

中原一步步迫近,问:“独眼龙是你什么人?”

“你管不着。”

“说!”这一声喝斥,十分严厉,令人如受催眠。

“那那是……甘辉。”笑阎罗气慑地答。

“在下当然知道他叫甘辉,不劳回答,你们的脸容很像,同姓又是单名,其中有何渊源?说!”

“那……那是家兄。”

“是堂兄弟?”

“亲兄弟。”

“哼!如果上官老公公知道你是独眼龙的兄弟,也不会因而伤心得离乡背井,几乎客死在他乡。”

“别提那老不死!”笑阎罗暴躁地叫。

“为何不提?他目下出了家,仍念念不忘你这叛逆的师弟,为无力劝你归正而自疚于心,你,你人面兽心,人性全失,不是人。”

“住口!”笑阎罗狂叫。

“我要说,你不是人,你在江湖上与笑判官害人,也害你师兄一生,如果不是看在上官公公的份上,我要你死一万次。”

笑阎罗浑身大汗,凶睛一翻,突然急冲而上。疯狂地连攻三掌踢出两脚,罡风倏发,雷声殷殷,他用了全力,要拼命了。

中原双掌左遮右拍,屹立如山,化去三掌两脚,未动原地分毫,一边说:“你这厮已无可救药,枉费上官公公一番心血。”

说话中,笑阎罗又攻了三拳两掌,开始贴身抢攻,要搏老命了,中原也恼了,双盘手崩开两拳,出手逾电闪,“砰”一声回敬一拳,击中笑阎罗的下颔。

笑阎罗只觉满天星斗,身形飞起,“叭叭”两声,跌了仰脸朝天,滑出两丈,到了金蛟伍政的脚旁。

有便宜可占,妙哉!金蛟伍政提起脚,正要往笑阎罗打上招呼,中原的吼声已到:“不许动他。”

金蛟伍政一怔,笑阎罗已两足一勾一盘,人贴地急射,躲入一个洞窟中。

金蛟伍政骤不及防,几乎被钩倒,人向侧一闪,火折子倏熄,黑暗重临,他破口骂:“狗东西,大爷要剥了你。”

但他不知笑阎罗是否仍在附近,不敢再亮火折子,伏地倾听动静,等候机会。

窟中空气逐渐浑浊,不久,呼吸声隐隐可闻,众人的呼吸开始粗重了,只有中原的呼吸还正常的,他早有准备,慢慢行功,静静调息。

笑阎罗挨了中原一拳,气血浮动,首先难以忍受,他喘息着叫:“完了,咱们要被闭死要这儿,完了,完……”

远处角落中,传来中原沉静的语音:“你再叫完了,真的完了,静下来,好好调息。”

不久,金蛟伍政也感到浑身汗出如浆,胸中似要裂开,沉重的奇异压力,似将他压爆,他绝望地叫:“气……气……天哪!”

接着,“擦擦擦”三声,他用手指推动火折子的火刀。

“要死快些么?你竟然还要搬弄火折子?”中原说。

“反正是死,我要找。”

“那你就找吧,反正你们都得先死,与我无关。”

中原说完,开始用手在壁中轻敲,要试找门户,金蛟伍政果然不敢再妄动,突然身畔来了人,鼻中嗅到一丝熟悉的幽香,他知道,那是他的妻子泰山神女已经到了他的身旁。

他在用手锤打着胸膛,撕开了金色的紧身衣,一只手拉住她的臂,耳边听到泰山神女说:“政,静下来,调息,可支持一会儿。”

“我……胸中要炸裂,要……要死了,我要把它撕开……”他疯狂地叫。

“政,静一静,静……”

“点他的穴道。”中原的语音传到。

她还在犹豫,中原又说:“睡穴,别的穴道不行,人会残废。”

中原极缓慢的沿壁试敲,逐洞试去,到了笑阎罗所座的洞穴,只听到他在急剧的喘息,躺在地下向两侧吃力的滚动,已到发狂的边沿。

他赶忙扶起他,用掌按在笑阎罗的背心上,用极为平静的声音说:“用心法静神调息,不然你会自己撕裂自己的胸膛。”

“我……我不行……”笑阎罗喘息着颤声叫。

“不行也得行,抛开你怕死贪生的鬼念头。”

“我……按不下心神。”

“快,我助你,休管身外事,生死不足虑。”

笑阎罗得中原以内力相助,果然按下心神,开始调息,百脉一静,倒还耐得住。

不知过了多久,泰山神女与笑阎罗皆支援不住了,人如在临死之际,仍能按下心神,毕竟不是易事,非具有大智慧大定力的人,不易办到。

他们心中惶惶,脉搏自然跳动加速,少不了需要更多的氧气,以排除身上的热量,这一来,自然难以支持得太久。

中原只有采取断然的手段,点了他们的睡穴,再开始逐处摸索敲击,看是否可以找到门户。

空气越来越浑浊,他逐渐感到胸前的压力愈来愈重,气机渐弱,支持不多久了,但他心中仍然沉着,不为所动,继续寻找,行动也逐渐缓慢起来。

最后他想:“也许有机关的洞窟不会完全闭死,我得试试。”

他回到机关已毁的洞窟不管三七二十一,拔剑向巨石砌成的墙壁攻去,开石壁,他有经验,奋起神威,不片刻便弄下三方大石。

里面是只可容一人爬行的隧道,用巨石砌成,似一条沟,定是将来进入取宝的通路,可是,巨石崩塌,已经无法再通行了。

他向里再挖,已经难以支撑,但他仍然英勇动手,头脑昏沉中,他撬松一块巨石,用剑凿成一处抓手的方角,拚全力向后一拉。

“轰隆”一声,巨石被拉出,地层撼动,泥石沙沙作响,向下一涌,一阵凉风轻荡。他精神一振,深深吸入一口气,灵台倏清,大叫道:“有救了,有气流。”

空气从缝隙中流入,不多,但仍可够几个人呼吸,头脑昏沉之感立即消失。

洞窟中气流轻嘘,中原动手拍开三人的穴道,取出自己的火折子,仔细察看缺口是否可以出困。

三个人几乎是在同一时辰醒来,人一醒麻烦也来了,金蛟伍政恢复神智,立即想起被笑阎罗迫落洞窟的仇恨,拾起三棱刺,向笑阎罗走去,切齿道:“笑阎罗,今天你要是不带咱们出去,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笑阎罗向另一洞窟掠去,拾起自己的锯齿剑,迎上说:“出路已被堵死,大家绝望,反正都是死,咱们放手一拼,看谁先死。”

狠斗一触即发,两人逐步接近,中原的火折子快烧完了,缓缓回身说:“你们真不是东西,我真不该救你们。”

“都是这家伙混蛋,他不死不成。”金蛟伍政怒叫。

中原举着渐渐熄灭的火折子,正想狠狠地教训他们,突又忍住了,坐下说:“姓伍的!你既然要拚命,拚吧!一比一,谁都不许插手,我监场。”

泰山神女挺剑上,说:“不必再闹意气,听这位少侠的吩咐。”

“他也出不了困,无法可施。”笑阎罗答。

火折子终于熄灭,传来中原的声音道:“目下唯一的生路就是从这儿透风之处挖一条活路,收了你们的兵刃,准备合力挖掘。”

三人没作声,中原又道:“未来艰险方长,是否能出困,只有付之天命,如果不能和衷共济,全得死在这儿。请记住!如果出不了困,我比你们功力深厚,先死的必定是你们,我可以用你们的尸体果腹,至少可多活十来天。”

“你太大言了,不知自量,要不咱们先结果了你。”金蛟伍政凶性不改,不服气。

“是否大言,不久自知,这一天会来的。”

笑阎罗突然叫了剑说:“祝中原,我听你吩咐。”

金蛟伍政吃了一惊说:“小伙子,你是祝中原?”

“正是区区在下。”

“你就是蛇山揭露夜游鹰那狗东西的阴谋,挨了一飞虹匕的祝中原?”

“在下绝不骗你,是的。”

“刚才是你救了我们?”

“可以说是的,在下拚余力挖掘石壁,找到透气所在。”中原当然承认。

“如果祝少侠不制我们的睡穴,我们早该自撕胸膛发狂而死。”泰山神女说。

“你为何不杀我们?”金蛟伍政仍往下问。

“咱们无冤无仇,为何要杀你们?而且,两位到太行山寻仇,也算助了在下一臂之力,算起来该是朋友。”

“也算助你?咱们素昧平生……”

“在下也是到太行山寻仇之人。”

“我一再迫害于你,你为何也救我?”

中原长叹一声说:“上官公公乃是小可的恩人,他老人义薄云天,对小可恩比天高海深,小可能让他老人家伤心?唉!如果让他老人家知道你是独眼龙的兄弟,也许会让他老人家更痛心疾首,你虽一再迫害我,我并不介意。”

金蛟伍政收了三棱刺说:“祝少侠,我听你的吩咐,你是个英雄,值得敬重。”

笑阎罗举步走近,用激动的声音说:“祝少侠,如果我们能出困,请答应我一个条件,我会告诉你一件最最重要而是你最需要的事。”

中原毫不迟疑说:“只要在下能办到,绝不推辞。”

“一言为定,你定然可以作主办到的。”

“小可没有需要前辈告诉的事,只希望前辈不再与笑判官狼狈为奸。”中原的口气变得恭敬了。

“我师兄目下何在?”

“在湖广,已经出家十年了。”

“我不会再与笑判官为祸江湖了,请转告我师兄,说我在恩师墓前忏悔一年,希望他也来看看我这不长进的师弟。”

“前辈,恭喜你。”中原激动地答。

笑阎罗苦笑一声说:“我们还在未知生死之处,且慢庆贺,祝少侠!咱们目下如何打算?”

“这地道有多长?”

“约有三十余丈,出口在山脚的另一边。”

“那不好办,我们已无别路可走,挖孔通向外面就成,只是通道不能挖,恐怕泥土松动,闭死了空隙,而且三十余丈的土石也没有地方堆放,可由这儿向坑口的斜上方钻孔,不仅可近些,更免得搬土费时。”

“向上方挖,坑深着哪!”

“原土高不过六丈,算斜度,最多不会超出十丈,看我先动手。”

中原说完,解开胁下一个食物包,又道:“挖孔不是一天就可好,孔大了会崩塌,小了不好用劲的,所以工程艰钜,恐怕三五天也无法挖上十丈之远。我这儿有一包食物,四个人同时饱餐只够一顿。必须以最少量的食物苟延残喘,而又没有水,诸位须多忍耐。事先有准备,免至临时慌急。食物包由伍夫人保管,分五天食用,我们三人轮流掘孔,由我先开始。”

他将食物包交与泰山神女,相度准确方位,开始动手,挖一个三尺长两尺宽的小孔,用剑掘戳逐寸向上挖去。

一连三天,三人轮流动手,以最快的速度上挖,但也只挖了四丈余。在中原策动之下,他们并不灰心,希望却越来越浓,他们相信,再有三天该出困了。

三人轮流歇息,泰山神女也没闲着,她帮着将土拨向各处洞穴中。

这天中原工作完竣,滑下来休歇,换上了笑阎罗。他这些天来挖孔时用了全力,休歇时必须行功调息。因此一来,比埋头练功更苦,先天真气也就越来越精纯,举手投足之际,潜力澎湃,两仪相成大真力神功更上一层楼,连他自己也感觉到了。

每人挖一个时辰,这时轮到金蛟伍政。中原也行功一个时辰,行功毕躺下一个时辰。笑阎罗滑下在中原身畔一躺,叹口气说:“为了活命,唉!真够辛苦。”

“不须辛苦太久了,甘前辈。”中原答。

“谁知道呢?也许我做穿山甲,正努力钻通上座山,也许……”泰山神女接口道。

中原笑道:“按土质松度猜测确是快了,千万不可灰心,出困时辰不远了。别说是泥土,山石我也开过。”

“中原,你开过石山?”笑阎罗惊问。他直唤中原的名字,因为中原已将与上官罡的渊源都说过了。

“是的,开了六年方出现天日。”

“天!六年?你不是开玩笑罢?”泰山神女惊问。

“是的……”他将在阎王窝落水的前后娓娓道来。

笑阎罗听完,慨叹不已,说:“世上像你这种傻瓜确是少见,为了救人而不自量力,几乎进了枉死城,你确是了不起。哦!那宋五湖确是采花虎胡琛,这家伙也要来太行山。但愿江湖客也来,他该倒霉了,上次江湖客到了大同,与秦白衣将他吓走,后来他又到了雪山山区,可能已得到了采花虎的信息,有得瞧了。”

泰山神女一听秦白衣这三个字,惊叫出声,急问道:“甘大侠,你见过秦白衣?”

“呵呵!不仅见过,而还交过手,救了中原贤侄哪。”

“他目下怎样了?”

“不知道,他落魄边荒,十余年未在江湖出现,谁知他目下何处流浪?”

泰山神女幽幽一叹,说:“是我害了他,两位日后如果见到他,请对他说:“世间事不可勉强,当年的错误就如昨日死,请他原恕我当年的任性,有机会,我会向他的夫人解说。”

三人说些武林典故,岔开话题,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谁都知道武林的忌讳,并未往下问,泰山神女也没有往下说出其中的缘故。

食物没有了,口渴得要令人发疯,笑阎罗和金蛟伍政夫妇,全都软下了,无法再动弹,虚弱地等死。

中原虽也萎顿,但他曾有盐池死域的经验,心中早有提防,所以仍然支撑,他一个人不断地向上挖,似乎没将生死二字放在心上,反正,没倒下之前,他必须动手。

下面,三个人分躺在各处,笑阎罗虚弱地笑道:“如果不是中原贤侄将我们结成朋友,真要彼此吃人肉了。”

“树根,天!快了!”上面的中原叫。

金蛟伍政挣扎着坐起,喘息着问:“是粗根呢还是细须根?”

“两者都有。”接着,泥石如雨,滚滚而下,中原在拚全力挖掘了。

“贤侄,下来,我换你”笑阎罗叫。

“不!你们养养神,恐怕外面有强敌等候,我们将有一场血战。”

三人心中一懔,赶快按下激动的心神,各自运气行功,一面调息,准备出穴时的应变。

不久,树根随泥土不断下落,其中竟然有草根,可知离地面不远了。

中原拚全力向上掘,突然感到手上一轻,剑戳上泥中竟不受力,一撬剑把,落下一团枯草和碎泥土,一缕冷光射入,新月在望,冷风奇寒,向洞下一涌。

“通了!谢谢苍天。”他向下叫。

“外面可有人?”金蛟伍政问。

“是夜间,新月当空。我先上!你们爬在洞口等。”

他将洞口开大些,爬出洞口,伏地静听,四周虫声稀疏,鬼影俱无,左后方,他们陷入处,整座山崖压在坑口上,像一座山,已被人挖了一个坑。

他想:“他们想挖我们的尸骨,等他们挖到下面,可能是明年春天的事了。”

“快上!没有人。”他向下叫。

金蛟伍政在先,三人吃力地往上爬,好半天方上了洞口,共两世为人,笑阎罗虚弱地说:“瞧月色,该是……该是……”

“该是约五,新月快下去了,瞧北斗,该是四更正。”中原信口答。

“走!我先领诸位找泉水解渴。”笑阎罗说。

四个人虚弱地相挽着,踩着枯草上的浓霜,向山下走去,假使有强敌出现,除了中原之外,全无余力保身了。

当天,他们躺在枯草凋林中,中原猎了几头野兔充饥,事急,只好生吞活剥了。大家静静地休息以恢复体力,准备夜间有所举动。

金莺山的巡山喽罗曾多次经过他们匿伏之处,却无法发现他们。

入暮时分,笑阎罗向中原说:“贤侄在洞窟里我说的条件……”\

“甘伯父,这样为免太见外了,小侄恭听你老人家吩咐。”中原诚恳地说。

“家兄并不是坏得无可救药的人,此次太行大会中,请为家兄留一条活路。”

“小侄当尽力而为。”

笑阎罗突紧握住他的虎腕,感动地说:“我信任你,你是个真正的英雄豪杰,不会敷衍我的,我不能为你指引攻袭太行的方法,那会为后人所骂的,我只告诉你如何将你的义弟救出的路径。死刑室位于忠义堂大寨后面地层之下,只有一处机关进入,而可管制该机关的人,只有两个,一是太行山主本人,一是刑室总管夺魂枪符奎,目下符奎到南京邀请朋友助拳,太行山主也不在家,所以死刑室事实上等于关死了,没有人可以进入,即使你能杀尽太行山的人,也无法进入死刑室救人。”

“那……那……里面所囚的人岂不……”中原慌然问。

“这倒无妨,里面有管理刑室的小贼,他们是无法外出一见天日的。每十天半月,由死刑空顶端一个小孔中,将食物吊入,这小孔仅八寸宽,深倒二十十丈,食物用特制的小长囊放入,人如何进入?”

“不能用缩骨功进入么?”

“天!谁能缩小成八寸?不可能的。即使可以,所救的人又如何出来?”

“那……那岂不是绝望了么?”

“不!所以我要告诉你进入之法,在后寨东北,与玄武山脊所相连的东麓下,有一处半里大的绝谷,峭壁高有十余丈,下面古木参天,藤密草深,豢养着近百头虎豹熊狮,这是山寨豢兽之处,平时除了驰以野兽之外,还将人犯往里丢,瞧野兽争食为乐。近后寨一面,有一处突出的黄土崖,崖左有一座巨石,便是死刑室丢出尸体的秘道,如果有千斤神力,便可将石头向旁推开,破门而入。别了,别怪我不能助你,愿你珍重,容图后会。”说完,向三人作别,隐入夜幕之中。

金蛟伍政突然说:“祝少侠,愚夫妇也可助你一臂之力。”

“晚辈怎敢劳动两位前辈的大驾?”

“愚夫妇即至金莺山山寨进行骚扰,声言找子母金环,牵住他们的高手,你不是可以便宜行事么?”

“但他们寨内高手如云,前辈岂不太过冒险?”

泰山神女笑道:“我们不和贼死拚,一沾即走,他们又待如何?何况这一带我们地头并不生疏的,少侠请放心。”

中原略一沉吟,突又笑道:“两位前辈如能答允晚辈一个条件,晚辈方敢劳动两位的大驾!”

“祝少侠,你说说瞧。”

“晚辈曾从白前辈成亮那儿,学了一种诡异的步法,叫做鬼影功。两位轻功修为不弱,加上鬼影功,虽无大用,但飘忽逸走神出鬼没并无问题,两位前辈意下如何?”

金蛟伍政摇摇头道:“祝少侠,师门绝学,岂可乱传?你……”

中原将洞庭鬼岛的事说了,最后说:“这是我以性命换来的绝学,有权赠与,如果两位前辈不允,晚辈只好敬谢两位鼎力相助的好意。”

夫妇俩相互商量片刻。金蛟伍政说:“好,祝少侠,依你。”

“那就立即开始,尽一个半更次的时辰,我想够了。”

三更初,三人分手,各奔东西,隐入夜幕之中,树林中,枯叶纷飞,地面,开始结霜,寒风料峭,初冬景象凄清。三个人影一分,在新月将下西山时各奔前程。

这就是十月初六子夜时分,他们在洞窟中呆了六天。

金蛟伍政夫妇一到金莺山,立即开始放火,杀人,一沾即走,闹上了。

中原认清了方位,直奔九宫山,他这时的功力,大非早些天可比,轻功更高明了许多。一面在树丛中飞掠,一面想:“如果那夜出现的黑影被我再碰上,我会追上他的。”

雷火神叟的山寨出入路径,他已熟记在心,只半个更次,就到了九宫山后寨。

山虽名九宫,并不是一山九峰,或者中隐奇门生克,而是一座大山分开九条山脊,像是一座九指山,其实在官方文牍中,也称他为“九指山贼巢”,而不叫九宫山,这名称是贼人们自己叫的。

三更将尽,他到了豢兽谷地边缘。

而在陵川东北入山要隘中,太行山主正率领大批绿林好汉向大寨赶。午夜兼程,要在天亮后回到大寨。

只有这半夜的机会,时间不多了。但中原并不知道太行山主即将到来,仍按自己的原定计划行事,太慢了,也太小心了。如果等到太行山主返寨,后果真是不堪设想的。

他是由豢兽谷东面绕入的,兽谷四全是密林,北面罡风一刮,枯叶漫天飞舞,枯叶啸风之声震耳,令人毛骨悚然。

他沿豢兽谷向上飞掠,突发现前面半里地一条黑影凌空直上,扑向一株高大的古木,他目力奇佳,相距半里地仍被他发现了。

有人,如果是暗桩,麻烦得紧,必须将桩拔去。因为那儿离他预定下谷之处不远。

下面,突然传出两声虎吼,山谷为之震撼,他就在虎吼声中,向古树下扑去。

他发现了人,人也发现了他,古树下有一圈五丈余的宽荆棘丛,只剩下干枝而无绿叶,古树高有六七丈,大可三人合抱,是松树,松树不会落叶,人藏在树上,不易发现,但听松风怒号,不见人影子!

他迫近荆棘丛,地面露出两个黑帕包头的脑袋,有一个脑装刚转动,所以被他发现了。

是伏桩,麻烦得紧,如不将桩拔掉,必受干扰,树上的黑影定然也是暗桩之一,上下都有,不易下手。

他折下两段树枝扣在掌心,一手拾起一块碎土,向前欺近。他的身法高明,慢慢探进,自无声响发出。

进至五六丈,唔!地下有古怪,脚尖一触,有虚浮下沉的光景,是陷坑,坑对面,还有细线,可能是窝弓,布置得真妙,如果不落阱,定然绊着伏弩的引线。

擒伏桩,恐怕来接手的贼人发觉,他心中在暗想:“该不该动手?”接着他想起上次巡逻小贼的话,晚上不再换桩,免得泄露暗桩的行藏。

“毙了他们!今夜必须得手!”他对自己说。

他决定先诛地下的暗桩,再宰树上的人,树上,确有两个人,正爬在横枝上,向下俯视,像是死人,他必须无声无息地解决地下的人,不然会惊动树上的好汉。

他身后十余丈密草中,一个黑影正悄悄地向他身后迫近,那是先前上树黑影,从另一面滑下树根,正绕道欺近他身后。

黑影的轻动极为高明,人贴草迫来,全靠耳力来分辨中原的方位,因为双方都是蛇行而进,视界已被草木所掩,用不上!

中原在抛石的刹那间,已发现身后有警,但相距仍远,他不在乎。

隐身在地洞的两个脑袋,被碎土的音响所引,全向响音起处注视,看不见异物,两人的头越伸越高,上半身离开了洞口,是机会了。

两根树枝脱手飞出,一闪即至,看不到形影,听不到声息,五丈外用暗器袭击,已经不是一般高手所能办到的,用树枝,更是罕见,远及五丈并不难,难的是他必须在无声无息之下将暗桩消灭,必须击中要害,方能奏效。

两根树枝一闪即至,同时分贯两人的耳根藏血穴,穿右耳门而出,两个暗桩一声没吭,滑下洞中去了。

后面声息已到,真糟!如果对付身后的人,势必惊动树上的小贼,怎办?

他向右一闪,向右后方急窜,他要将后面的人引开,到林中下手!

后面的黑影,正要打中原的主意,中原一走,他转身便跑,双方功力都够惊人,不但耳力同样犀利,轻功并不简单,追了个首尾相连。

中原存心拔椿,故意将脚步稍放慢些,三五起落,便窜入凋树之中,闪电似急掠,引黑影来追。

远出半里地,到了一处林中,正是得手的好处所,该下毒手了!他顺手抬起一段树枝,折成三段倏然回身,用传音入密之术沉喝:“打!”

在这危机四伏中,必须速战速决,下手不留情,这三段树枝凶狠可知。

黑影在他身后六七丈,人向前电射,急进之下,在四丈左右遭遇了。黑影可能心中有数,知道厉害,突然人向地下一伏,大袖上挥,“嗤嗤嗤”之声尖厉锐啸乍起,树枝向上一扬,呼啸着飞走了!

中原心中一震,不由骇然,来人功力之浑厚,反应之速疾,已经练至不可能为可能的境界了,这是可怕的劲敌,太行山果然隐有无敌高手,该拚了!

两人一声不吭,闪电似扑近,一双肉掌,两只大袖,在电光石火样的刹那间,接上了!

“蓬!嘭嘭嘭!叭噗!”罡风迸裂声乍起,草木飞扬,两人出手如天雷下击,志在必得,快速的抢攻,连换了两个照面,硬拚了五招七掌。

“砰”一声暴响,第八家接实,在泥土飞扬中,两人同时向外飞退,黑影脸上的黑布掀动,颔下现出雪白的银须,一闪即至,飞退丈外!

中原也立脚不稳,浑雄凶狠的反震力,将他迫飞丈外,方能稳住退势。

两个都心有顾忌,不敢出击,恐怕惊动附近的伏椿,待再行扑上!

蓦地,两人都同时向后一闪,同时隐入林中,似乎先行约定了似的。

原来东面有警,有两个人向这儿来,双方都以为对方有了同伴,同时发现了,所以也就同时隐下身形。

两个人同时伏下,全都心中骇然,这八掌硬拚,端的是石破天惊。双方都认为,铁铸的金刚,也禁受不起这八掌,对方竟能一再反击,怎不令人骇然?

“如果是早几天,这八掌早要我的命,这家伙好厉害。”中原悚然自语,一面调息,以恢复刚才所耗的真力。

衣袂飘风之声已近,不久出现了两个黑衣人,飞掠而至,到了林空,左首那人手一举,突然刹住了。

右首黑衣人也止住冲势说:“三哥,恐怕还在前面。”

“不对,就是这左近,像是有人用重物击打树干,不会是咱们山寨中的人。”三哥答。

“附近的伏椿是谁?”右首那人问。

“在南面里余,是朱家四兄弟,这一带没有伏椿,为葛老大的巡逻区。”

“叫叫看,看是不是葛老大在这儿打蛇?”

“见鬼,秋去冬来,怎会有蛇?你一叫,九山十八寨的人全得乱,你敢负责?金莺山寨已经闹得不像话,咱们可不能疑神疑鬼胡闹……哎……”

话未完,只哎了半声,手掩胸口向下一伏。

“三哥,你……你……”右面黑衣人一面叫,一面伸手去挽三哥,手还没触及,他自己也倒下去了。

这刹那间,中原急射而出。

对面的黑影,也一闪即至。

两人在两具尸体前止步,挫腰伸掌准备再次猛扑。

“阁下不是太行山的人?”对面黑影用传音入密之术说话了。听口音,赫然是早些天向他喝采的夜行人。

“咦!是你?”中原讶然叫。

“你知我是谁?”黑影又叫。

“七天前,在青龙岭下你打了我三段树枝。”

“哦!是你,难怪!”

“你知我又是谁?”中原反问。

“那晚你鲁莽,想捉巡逻小贼,万一闹起来,老朽办不了事,所以阻止你,哦!你的轻功好俊好棒。”

“彼此彼此,尊驾贵姓大名?”

“我不能说,请原谅,你到太行山来有何贵干?”

“你不说,我也不说,我们彼此各行其事。”中原老练得多了,断然拒绝。

“老弟台,千万别闹场,误了老朽的救人大事,只有今天一夜的期限了。”

“小的事也十万火急,老丈。”

“你为谁助拳而来?”

“乃小可自己的事。”

“能否见告。”

中原摇头,无可奈何地道:“恕难奉告,老丈休怪。”

黑影略一沉吟,道:“目前逻卒与伏椿已死,不动手不行了。老朽要冒险进入后寨,希望老弟台晚些儿发动。如果老弟台是为云栖逸箫助拳而来,尚请替云栖逸箫留一分情义。”

中原摇头道:“听老丈口气,定也为云栖逸箫老前辈的事而来,咱们该是同道,小可的事急着的哩。”

“老弟台,你是为云栖逸箫的孙儿辈来的?”

“正是。”

老人家摇头叹道:“恐怕你也不知其门而入,我先后进入大寨三次,用迷魂之术诱问寨中高手,他们也不知死刑室的进口何在。”

“老丈,小可知道。”中原直率地答。

“真的?”老人家惊喜地问。

中原迫近,沉声道:“小可已在无意中透露行藏,你只有跟我走,不然无法证明你是敌是友。”

“老弟台,你认识云栖逸箫?”

“不认识,但他老人家的爱孙,乃是小可的口盟兄弟。”他一面说,一面撤剑迫近,要动手。

“天哪!你……你……你是祝中原?”老人家叫。

中原吃了一惊,说:“小可正是,你是谁?”

老人家脱下面巾,激动地说:“我,云栖逸箫,你该叫我爷爷。”

中原目光如电,已看清那是在武昌府城,吓走海文弟的老人,怒叫道:“你胡说!在武昌府你出现时,把我的海文弟吓走了,怎会是……”

“孩子,我追那小顽皮到九江才追上,他是偷跑出来的,见了我怎能不跑?”

中原想起了海蕙的话,对证之下,恍然大悟,赶忙弃剑拜倒,轻声说:“爷爷,恕原儿无礼……”

老人家一把将将他扶起,颤声道:“孩子,天可怜见,你找到你爹爹了么?”

“爹已和上官公公先返湖广了。”

“你海蕙姊呢?”

“原儿请海蕙姊先返桐城,意欲请爷爷慢到一步,让原儿先救菡姐和海文弟。”

“事急矣,明晨太行山主那狗东西要……”

“爷爷,快!抢先一步。”中原急叫。

“你真知道死刑室入口?”

“原儿知道,以后再向爷爷禀明。”他解下龙箫双手奉上,又说:“原儿正感人孤势单,请爷爷用龙箫发出伏魔神音,将猛兽阻止,原儿好放心进入。”

“那就快走,四更正了,时辰无多。”老人接过箫急急地说。

中原挟起两具尸体,塞入枯草丛中,向南飞掠,越过先前毙伏桩之处,急走里余,向崖下一指,说:“由这儿下去,向南折回后寨,便是死刑室放出尸体的唯一秘道。原儿先下。”

他折了十数段五寸长短的树枝插在腰带上,手脚并用落下十余丈绝壁,向南沿树林边沿一折,踏树而走。云栖逸箫在后紧跟,看了中原的身手,只觉心花怒放,在忧急如焚中泛起了久已不见的笑容来。

正走间,树下腥风一荡,两头黑影向上扑倒,是猛兽。猛兽能爬树,不是大猿就是金钱大豹,如果是熊,没这么敏捷。

中原手下绝情,两段树枝脱手下射,直贯入大豹的心窝,“砰砰”两声巨响,枝叶纷飞,大豹坠地,两人已去如电射,远出二十丈外去了。

两人身法愈来愈轻灵,速度直线增加,看不见人影,只感到虚影一闪即没,快!他们要赶时间。林上和林下的猛兽,根本无法发现有人,等嗅出了人气,人已经不见了,只能不住地叫,四面急窜。

突出的土崖在望,相距一二十丈,已感到腥臭令人发呕,那是尸臭。

再近些,林下全是凌乱散碎的骨头,愈近崖下愈多,方圆二十丈内,如果算起来,曾经丧命在这儿的人,恐怕不止三百具之多。而谷地中间被猛兽拖走的尸骨,还不计算在内哩。

崖上碎骨堆左近,共有十头猛虎在那儿巡视不去,正在等尸体丢下呢。

两人电射而至,中原说:“爷爷,先毙了它们。”

“好!动手。”

两人双手齐扬,共有二十段树枝脱手而飞,等它们冲近,十头猛虎全倒了。

中原在崖下止步,掏出两包夔龙涎制的解毒散,递给云栖逸箫,道:“爷爷,这是夔龙涎制的解毒散,快吞下,另一包抹在鼻腔上,尸臭极毒,大意不得。原儿要进去了,请留意猛兽。”

云栖逸箫接过,道:“有夔龙涎的解毒散,大事定矣!你放心进去吧,我可用伏魔神音贴地传出,猛兽何足惧哉。”

附近有二三十头猛兽,嗅到人气便在这儿赶。老人家贴崖坐下,龙箫就唇。

怪!并没有声音发出,原来箫音是用神奇内力发出的,贴地而传,高处听不到箫音。由三面奔来的猛兽,逐渐迫近,也逐渐静止。

中原到了崖下,果然发现距地面丈余处,有一座巨石。看情形,里面定然有开关,必须从里面往外开,从外拉开必须千斤神力以上方能推动。

他拔剑在旁开了两级阶,伸手一试,凝运神功立贯指梢,十指如钩,插入巨石之中缓缓向右推。

巨石重有两千斤以上,但下面有石座,事实是推动而已,要真推并不难,难在里面有绳勾住,所以必须以千斤神力,推动管制巨石的绞盘。

幸而太行山主不在家,近来并未处死因犯,管理绞盘的人不在。

巨石徐移,被推向右侧。中原一不作二不休,向外一扳,整座巨石支格支格直响,“咔”一声,巨石下面滑槽离开了原位,下陷五寸,它永远也闭不拢了。

里面冲出一股暖洋洋的气流,现出一座木门。他用手连切四掌,门立成碎片滑下崖底。

是一个三尺见方小孔,向上延伸,上面的尸体,就是由这儿滑下崖底的,不能行走,只能爬行。

中原向下用传音入密之术叫:“爷爷,原儿入洞了,请小心洞门动静。”说完,向里爬去。

洞足有五十丈长短,十分光滑,向上爬真不易,难怪不用人看守。但在中原说来,不算回事。

他全力而赴,迅疾到了洞口,好家伙,看到灯光了,他为了争取时间,闪电似射入,双手扣了十根树枝,准备收买人命。

没有人,这是一间停尸室,一盏小灯笼挂在壁间,洞口尸台一无长物,两侧各有两具绞盘,一看便知道开启洞口巨石和木门的玩意,右面绞盘的绳索,绷得紧紧,插闩也快断了,方才他一推之力,端的骇人听闻。他扳住扳手,轻轻松了插闩,然后将轴心毁了。

他轻轻开了木门,走入一条黑暗通道,展开轻功往里闯。甬道很宽阔,并无岔路,也没有门户,向上斜升,每隔十丈左右便有一条石阶,足足走了里余,还没有看到灯光和人影。这地底工程之浩大,委实惊人。

“叭”一声,他的手触到一道木门,太黑了,委实看不清,门声一起,他站住了,里面响起步声,有人慢慢到了门后,共有两个人。

中原大喜,有人就有办法,耳中听到一个哑嗓子说:“咦!门怎会有声音!真他娘活见鬼。”

另一个低沉声音说:“莫不是周五哥上来了哩。”

“见鬼!周五哥在死囚房和他们掷骰子,我亲眼看见的。”

“唔!也许真有鬼,咱们这儿杀人万千,也许……”

“哼!冤魂不散,是么?活见鬼!这一辈子就没见过鬼,倒得看看。”

声落,沉重的木门缓缓拉开,灯光外泄。

中原突然抢入,手一伸,两股指风击中两人的七坎穴,下手甚重,两人立即昏厥倒地。

这是一间穿堂般的石室,壁上挂着两盏灯笼,左右各有一扇木门,定然是住人之所在。

中原先不管地下的人,到了左侧木门旁,贴耳静听,里面一无声响,略一用力,找到了门闩拍开,伸手一拉,门闩断了,推门抢入。

里面睡了两个大汉,他毫不客气,在他们天灵盖上拍了一掌,送他们见阎王,再退出奔向右面木门。

他必须快,不能拖延,猛地一掌按住木门,向里一推门闩断了。

里面一灯如豆,两个家伙正在进食,门一响,他们放下筷子抬头,人已到了桌边一个站起叫:“咦!你……”

“我,阎王爷。”中原叫,一掌推出,潜力如怒涛倏发,两贼和木桌碗筷一声暴响,砸在石壁上,一团破碎。

他转身外出,抓起两个昏倒的人提入室中,先拍醒他们,点上一个的哑穴,提起另一个,低声说:“老兄,要命的照实回答。”

贼人惊得亡魂皆冒,惊怖地问:“你……你是……是谁?”

“别管我是谁,诸葛海文一群男女关在何处?”

“在下不……不知道。”

“哼!你不知道,等我点了你的缩筋穴,你便知道了。”一面说,一面将贼人身躯翻转,手指点在第九节脊椎上,作势下滑,沉声又道:“说是不说?”

“在下委实……哎……”贼人浑身开始抽搐。

中原心中焦急,不再等,点了贼人的哑穴,让他挣命,拉过另一人,拍开哑穴,厉声说:“你是否也要在下点你的缩筋穴?”

“我……我说……我说……”贼人惊恐地叫。

中原说:“在何处?”

“你答应不……不杀我……成么?”

“成!我祝中原绝不杀你。”

“你……你是祝……祝中原?”

“别废话,说!”

“由这儿往里走,向左一绕,再入一间石室,向右一绕,再向左……”

“带我走,左左右右我记不清,走!”他顺手一掌拍在正在挣命的贼人天灵盖上,拉起贼人拍开穴道,又道:“快!带路。”

贼人浑身颤抖,走不动,哀声道:“我……我带你前往,日……日后怎会有命?”

“放心,谁遇上咱们,也得死!”

中原声色俱厉,俊目中杀气腾腾,贼人吓得浑身汗毛直竖,乖乖向前走,一面说:“人……人太多,凶……凶险……”

“任何凶险不要你管,你只管带路。”中原制止贼人说话。

走了不久,迎面是一道壁,插有灯笼,暗绿色的光影朦胧,这里面的灯,一般都不够明亮,阴森森地鬼气冲天,令人平空生出如鬼域之感。

照壁前有两条路,一左一右,贼人向左一折,中原伸手拦住,向右一指,问:“那一条道路通往何处?说!”

“待决死囚室,进去的人只有尸体出来。”

“在下要前往一观。”中原斩钉截铁地说。

贼人目光注视着他,正色道:“祝大侠,在下绝不想欺瞒你老兄,那儿确是待决死四室,不会有令弟在内。别认为在下怕死,其实凡是进入地下死囚室的人,连我们执行人的全算上,这一生绝无重见天日的可能。活一天算一天而已。那条路上设有千斤刀闸,万一有死囚脱困,便放下刀闸全被闭死在内,在下还想多活两天呢!”

中原看他说得头头是道,也相信,说:“好吧!在下姑且相信阁下的话。”

贼人举步往前走,一边说:“你该相信在下的话。”

正走间,突然传来隐隐钟声,声音就像从四面八方传来,三响之后,贼人站住了,钟声落后,一个洪钟也的嗓音传到:“死刑室的兄弟听了--刑室总管符老爷已到了白虎山寨,半个时辰内即可赶到,大家结束等候总管爷前来查问。小心了。”

中原心内大急,说:“快些儿走!”他架起贼人,放开脚程急奔。

贼人挣扎,但不可能,像被拖进刑场的老牛,哀声叫:“祝大侠,不可乱走,地下有机关,请跟我走。”

他这一举动,立即引起中原的疑心,这一路来,根本没有发现有机关埋伏,这家伙怎么不想走,出言恐吓?

他置之不理,挟住人往前飞跑,前面出现了灯光,其色惨绿,微光中可以看见顶壁有无数扁形小孔,但中原只留意脚下,没注意头顶有异。

近了,贼人拼命一挣,张口叫:“停……”叫声方出,已经进入头顶有孔的通道。

人影一闪,对面出现了两个人,两根镖枪划出两道光,劈面射到。

中原反应奇快,右手三段树枝飞出两条。左手一松,将贼人放了,一掌向镖枪拍去。

对面两个人形一晃,扑地便倒。

同一瞬间,顶上发出金铁的刺耳错鸣,小孔中出现了刃尖,万斤石顶向下倏沉。

在出口小洞的高崖上,这时响起了足声,有三个黑影出现在突出的崖面,在风声呼呼中,崖下的云栖逸箫仍能听清崖上人的对话,只是不愿打草惊蛇,置之不理。

“咦!老四,今晚虎豹的吼声怎么静下了?”一个山西口音极重的人问。

“呵呵!大概它们知道天亮之后。总管爷清理死刑室,将有大嚼了。”另一个答。

“天冷了,猛兽的食物煞费张罗,可能不会有小兽喂它们了。”

“呵呵!你未免杞人忧天,咱们所有的肉票,真正被人赎走的不太多。有人肉吃,猛兽才高兴。”

“唔!怪!”另一个山东口音浓重的人说。

“怪什么?”老四问。

“今夜有点邪门,怎么谷中声息俱无?咱们正要看看出了漏子,这是晚上,难道百余头猛兽全睡了不成?”

“呸!少废话,天快亮了,不归洞么?走吧!山主快到了,咱们回寨,别等钟声响时再赶。到晚了恐怕挨板子吃耳光哩。”

云栖逸箫大吃一惊,心中暗暗叫苦,时辰不早,问题大啦!他跃上洞口,凝神向内倾听,里面除了嗡嗡之音外,无法分辨里面有何变故。

他开始焦急,如坐针毯,这位武林一代奇人,渐渐感到不安起来。

“我得进去看看,这孩子定然遇上了困难。”他心中忧急地想,开始用巾将脸蒙住。

在目前,他的真面目绝不能示人,不然山主的人定然提前下手,对付他的小孙儿,后果不堪设想的,只有任人宰割。他不能置骨肉于不顾,何况还有一个秋菡在他们手中?三个娃儿只消一个失闪,他这一辈将含恨人间。

“事急矣!我得进去。”他焦急地自语。

“但如果被人堵死出口,岂不……”他又替自己回答。

天上的星斗缓移,每移动一分,他的心也向下沉落一分。

蓦地,他一咬牙,掖好龙箫,向石洞内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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