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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仗义援手

单瘸子吞下了人心,抹掉嘴角血迹,向其余两怪叫道:“这女人心意如蛇蝎,咱们偏嗜此物,动手啦!”

驼怪嘿嘿大笑,鬼眼连翻说道:“咱们先擒下她们,留待日后享用,咱们上!”

三怪缓缓踏前数步,渐渐欺近。

老道婆脸上毫无表情,在襟底缓缓抽出一根长约两尺五寸的白玉如意,徐徐举向胸前。

巫山怪姥的鸠首杖,也徐向下垂,神目中寒芒似电,两把银剑映日生光。

八女莲步轻摇,手按剑靶,四面一散,如烟的剑与七女的不同,她的剑用绿色的剑囊盛着,剑囊锁口一开,宝光四射的剑靶入手。

单瘸子一看那根白玉如意,脸上神色一变,惑然地问道:“老道婆,你这如意在哪儿偷来的呢?”

老道婆没答腔,双足徐动,向前举步,目中神光一闪。

单瘸子双手一张,止住两怪移动,他自己也停步,说道:“老泼贱,你怎么不答话?玉如意哪儿来的?”

老道婆似若未闻,阴森森地举起玉如意,突然,如意顶端云状钩中,升起一缕白雾,袅袅四散。

单瘸子骇然一惊,退后两步,变色道:“你……你是大凉山如意道婆?”

“要存心生事,就不必顾虑太多,单瘸子,你不必多问,贫道教你如意就是。超登鬼籙,万事如意。”老道婆说话了。

“超登鬼籙,万事如意,真是你!”单瘸子也退了两步。

“单残废,你倒记得贫道。”老道婆逐渐欺近。

单瘸子手一抄,单足点地,钢铁拐杖徐举,叫道:“亮兵刃,屏住呼吸,注意老道婆如意上有鬼,小心了。”

驼怪掣下巨大的文昌笔,独臂人熊伸出仙人指,向两侧一分,并探囊取出一颖辟毒丹纳入口中。

如意道婆淡淡一笑,道:“你我同是宇内凶人,今日狭路相逢,可说是群魔大会,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谁和贫道先换两招?”

单瘸子凶焰尽消,傲态全无,朗声赔笑道:“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刚才不知是你,多有冒犯之处,瘸子给你赔礼,化干戈为玉帛,也算是惺惺相惜,如何?”

“贫道隐世三十余,本已洗手潜修,闭门思过,今重出大凉,已非当年愤世嫉俗之人,放过你也未尝不可,但……”

“怎样?”

“自行破去气血二门,贫道网开一面。”

“哈哈!老道婆,你未免迫人太甚,你道单慎惧怕你么?”

“贫道并未说你怕我。公道自在人心,你作恶也太多了,刚才生吃人心就可证明,你确是无可救药。贫道不知自量,要向你讨取公道。”

“道”字一落,人已随身扑到,白如意一伸,当胸便点,走中宫而进,不留余地。

单瘸子大吼一声,斜飘三步,拐荡风雷,就是一记“横扫千军”。别看他瘸子一腿,但行动捷如电闪。

巫山怪姥鸠首杖一领,向独臂人熊冷笑道:“老身领教你的文昌笔绝学,看你笔中那三支绝命神针如何霸道。”

独臂人熊被人叫破笔中绝艺,吃了一惊,骇然问道:“你是谁?”

“巫山怪姥,名不见经传。”老婆子笑时,人已跃身扑到。

独臂人熊吃惊非小,巫山怪姥曾名重一时,但真正见到她庐山真面目的人,少之又少,人的名,树的影,独臂人熊不由失惊,拼全力周旋。

他不等老婆子出招,踏前两步,文昌笔虚点,叱喝一声,招变“落虹穿石”,斜点老婆子右膀骨,抢攻下盆。

老婆子阴阴一笑,“划地为牢”错开笔,“花中吐蕊”顺势急进,鸠首杖一振,向前疾吐,攻到对方胸肋。

两人奇快地抢攻,罡风狂鸣,内力四荡,立时尘土飞扬,眨眼间,两人挨了五招。

天魔夫人长剑一指驼怪,但见银芒飞旋,吞吐间剑影万千,恍若百花齐放,向驼怪袭去。

驼怪冷哼一声,仙人指疾挥,劲风怒涌,向银芒扫去,两人功力都已臻化境,奇快无比。驼怪倚仗自己功力深厚,未将丑妇放在眼下,仙人指又是百炼金钢所造,不怕硬拼,存心要将银剑击断,故而硬攻硬抢。

天魔夫人不料驼怪存心毁剑,一上手就硬碰硬,收招已是不及,真力骤吐,硬接一招。

“铮”一声金铁交鸣乍起,仙人指呼呼发啸,银剑震鸣,人影疾分。

驼怪退了五步,天魔夫人被震飘丈余,但长剑不但未断,更未脱手,驼怪骇然,他已用了八成劲,竟不能将长剑震断或震飞,这丑婆娘的功力确是了得,他沉声喝道:“丑婆娘,你的混元气功值得骄傲,咱们再硬拼两招。”声落,人重行扑上,就是一招“仙人指路”。

“阿姨,速退!指中有鬼。”如烟飞扑而出,光华一闪,疾绞仙人指,快极。

天魔夫人闻声知警,挫身向侧急掠,并振出一朵剑花,护住身侧。

驼怪心怀叵测,他知道今天形势不利,丑婆娘练有混元真气,三百招之内,不易得手,何必硬拼?口中说是硬拼两招,其实是想以仙人指中歹毒暗器取敌。

他这诡计瞒不了旁观的如烟姑娘;要硬拼,不该用“仙人指路”,该用“劈”、“扫”、“砸”三诀,显然这家伙不安好心。

如烟功力不输乃姨,她从小就在如意道婆苦心孤诣中培育成人,名义上她是徒孙辈,其实受灸师祖;与乃母乃姨事实上是同辈,而且她更得巫山怪姥的钟爱,一人兼得四人真传,传以绝学,她当然不会差。

人如电闪,剑出如吟,光华一闪即至,其快无匹。

仙人指,那向前指的尖端,突然向前射出,接着五支蜂尾针一闪便连珠喷射,光华亦到。

要不是天魔夫人知警向侧横掠,难逃一劫,即使躲得快,最后两支蜂尾针也擦肩而过,划破外裳,幸而未伤皮肉,好险!

驼怪没料到这花也似的小妞儿,会有如此高深的造诣。她的宝剑,见光而不见影,龙渊乃千古名刃,但见光华如电,来势快极。驼怪无暇思索,仙人指疾转。

第六支蜂尾针还未射出,驼怪只觉手中一轻,他见识多广,不由大骇,双足一点飞跃而退,口中叫道:“龙渊剑!你这丫头从何……”

他口中正说,光华已疾射而来。顾命要紧,赶忙将半截仙人指运劲错出,人向左急掠。

指柄一搭光华,内劲立散,手中更轻,差一点儿虎口也分家啦!

姑娘存心毙敌,手下绝情,身形一扭,跟踪猛扑,一招“万花吐艳”绝着出手,方千光华疾吐。

驼怪连连劈了五掌,怪!奇猛如山的掌刀,一近光华便被震散,光华仍向前点到而来。

驼怪知道无法与千古神刃抗衡,退了四丈还没脱出光华之外,他一咬牙,大吼一声,劈出两掌,身躯向后一仰,双足由下盘飞踹而出。

一声惨吼,驼怪双腿齐根而断,但右腿飞射恰中姑娘右胯骨,虽说力道已失,但余势仍是奇大。

姑娘只觉如被巨锤所击,她的混元气功仅有四成火候,还未能抗拒外力撞击,“登登登”退后近丈,“噗”一声坐倒。要是断腿略偏,乖乖!姑娘下腹不堪设想。

如霞一看乃妹倒地,飞掠而至,将龙渊入鞘,将她抱退在一旁,给她口中纳入一颗护心丹。

驼怪一死,仅可勉为应付的独臂人熊和单瘸子魂飞天外,暗自叫苦。单瘸子虚晃一拐,脱出战圈叫道:“扯活!十年不晚。”他想溜。

“你活不了十年。”如意道婆叫,玉如意一振。

单瘸子“咕咚”一声,翻身扔拐倒地,老道婆欺身扑上,一脚踢出。

独臂人熊刚好脱出剑影,睹状大怒,单臂一举,文昌笔指向老道婆,三支绝命神针无声无影飞出。

“你非死不可!”巫山怪姥厉吼,鸠首杖如影附形,迫近他身侧,乌光一闪,已临顶门。

独臂人熊射出绝命神针,还来不及转身,只好扔臂一架,“铮”、“铮”两声,鸠首杖击在文昌笔上,文昌笔架不住如山的巨力,反而向下急沉,将自己的脑袋砸个稀烂,尸身摇摇晃晃,砰然倒地。

如意婆顾不得伤人,大袖急振,身形不进反退,一股浑雄无比的罡风随袖而出,急劲地卷向绝命神针。“嗤嗤”数声尖厉刺耳的划空锐啸声起;绝命神针来势一缓,虽则仍向罡风内旋刺飞到,但如意道婆已退后五步,神针掠胸而过,把老道婆惊出一身冷汗。

“好俊的‘如意大挪移’身法!能将急剧前冲的身形硬往后退,非一甲子苦练不能臻此。”

话声苍劲,发自车顶,如意道婆突然一惊,转身一看。最后一乘华丽的马车顶上,不知何时坐了个瘦小的老儿,灰布直裰,多耳麻鞋,一头银发挽成一结,满脸皱纹,一双老眼发出湛湛晶芒,正高踞车顶,笑嘻嘻地抱膝而坐,冲老道婆直笑。

十二星宿和四名劲装少女因全神贯注斗场,谁也没有留意身后车顶来了人,皆惊叫一声,向前急扑。

“退下!”老婆子脱口而叫,止住众人。

接着又道:“姓管的,你不想管闲事吧?”

老头子一蹦站起,将腰带上一条青竹枝挪了挪,笑道:“呵呵!老道婆,三十余年未见,你倒记得我沧海老叟管上方,记性不坏哩!”

老道婆向车马一步步走去,沧海老叟仍在笑,摇手叫道:“老道婆,火气别那么大,咱们打不得,那瘸子交给我姓管的,管叫他报应临头,讨个人情好么?”

老道婆脸上现出笑意,说道:“你们这些假正道之士,专会捡便宜,吃我敲一记如意,人送给你。”

“哈哈!不来不来,我这老骨头不够硬,千万敲不得。”人在话语声中一掠而下,快似旋风,绕过老道婆,挟起地下中毒晕倒的单瘸子。

他突然转身收敛笑容,沉声道:“老道婆,你怎么晚节不修?竟然做出那种绝事,惹得武当门下高手星夜赶来,要找你们算一算无量道院之债,我看你们怎么得了?”

老道婆讶然问道:“老不死,你说什么?”

老头子也讶然答道:“咦!你像是不知此事,怪?”

“昨晚在无量道院,不错,我那乖徒儿确是戏弄了清虚子五人,但念他们修为不易,而且无冤无仇,双方息争罢手,四更末我们离开无量道院,投宿辰龙关,难道我们走后,无量道院有变不成?”

“怎么不是,清虚子遗剑失踪,另四名道侣惨遭割首,只剩四具赤身无头尸体。”

如意道婆叫道:“哎呀!糟!这真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

沧海叟凛然地问道:“老道婆,你真不知内情?”

“谁撒谎了?哼!贫道敢做敢为,一身做事一身当,要做了绝不隐讳,这事确是不知。”

“苦也,那是少林五方僧亲口传的消息,武当门下一向不讲理,目下已追来了,你们……唉!”

“他他们要不讲理,那也是无法之事,贫道……”

正说间,坡下已现出人影,十二名老道,十二名俗家弟子,最前面,是江湖浪子印全;右侧是亡命花子尹成,与中原狂生夏津。

亡命花子首先叫道:“盛会盛会,呵呵!她们竟然明日张胆走路,必有所恃。”

江湖浪子举手一招,众门下两下里一分,纷纷掣兵刃向上一拥,向众女奔到。

沧海叟蓦地回身,舌绽春雷大喝道:“且住!听我管上方一言。”

管上方三字,似有无穷声威,将众人镇住了,亡命花子眯着眼,打量沧海叟片刻,呵呵一笑道:“真是沧海管老儿,呵呵!少会少会,老花子听你的。”

“亡命花子,少在我老人家面前打哈哈,你也算是精明过人的老江湖,不该也和他们胡闹才对。”

“呵呵!胡闹?要不是老花子故意拖延,印老弟早赶来了。”

印全怒声道:“管老,你大可不必越这窝子浑水。”

“天魔夫人一行四更末离开无量道院,五更正落店辰龙关,无量道院五更后出事,阁下何以不打听打听,硬将罪过往她们身上推?印老弟,你也是个老江湖,何以也这般不明事理?”沧海叟语气也不太友好,声调甚高。

印全怒火骤升,踏前一步道:“姓管的,你认为五方僧悟因大师有心嫁祸?”

沧海叟看了中原书生一眼,仍高声说道:“老夫并非此意,但有一明其理的必要……”

“凭什么你要过问?这些淫魔……”

“住口!”沧海叟大吼。

接着又说道:“老夫双目不盲,岂容你信口雌黄?看看这些是什么人?”他将单瘸子向地下一掷,并向地下的尸体一指,嘿嘿冷笑道:“她们真要似你们所想那么卑劣,绝不会与这些宇内魔头为敌。你们该自问,是与不是?”

亡命花子等人,方看清三个怪物的真脸目,而且也看到开封三丑的惨状,吃了一惊,心中不住嘀咕,三怪功力奇高,竟然死在当地,不知是否沧海叟所为?他们正在沉吟,沧海叟又说了:“单瘸子是老夫向她们讨来的,这一场罕见剧斗,老夫是唯一壁上观客,你们要是想不分皂白胡来,沧海叟也算一份。”

江湖浪子印全一看不对头,看情形,这一群人谁也不是庸手,权衡形势,绝占不了便宜,便冷冷说道:“武当门下接下了阁下盛情。山下是七盘湾,左侧有一座荒家坟场,明日中午,在那儿了断。”

“老夫恭候大驾。”沧海叟挟起了单瘸子,又向亡命花子道:“老花子,你是否也有兴?”

“为朋友,两肋插刀,是谓道义,老花子不甘人后,当然算上一份。”

“少林晚辈也算上一份,没话说。”中原狂生也接腔,说完,双目向如烟一瞥,闪出着异样光彩。

“日正当中,过时不候,明儿见。”沧海叟下逐客令。如意道婆叹口气道:“管老儿,你犯不着哩!”

“武当的门人,我领教的太多了,全是些意气用事、心胸狭小之徒,有理也说不清的,你们走吧!明儿七盘湾荒坟场见面。”他探囊取出一把黑色指大丹丸,在每一具尸体弹入一粒,挟起单瘸子迳自走了。

如意道婆命众女上车上马,车马刚动,五具尸体升起袅袅黑烟,不久化成一堆黑水。

这一天一夜间,武当门人星夜集会。

天魔夫人和众女,就在七盘湾下一座农庄借宿。

无量山无量潭的峭壁上,清虚子爬伏在半腰一株苍松上,双腿血肉模糊,他左侧顶上三丈之处,有一处坠石剥落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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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逸云和如黑,两老鬼瞧不起两书生,赤手空拳奋勇前扑,爪未及身,劲风已然先至,确是功力深厚。

逸云迎住一人,待爪到胸前,他方突然还手,“金丝缠腕”翻掌便扣。

老鬼骇然,千钧一发之危局中,他仍然半途撤退,左掌突出一招“小鬼拍门”,重行抢攻。

“喝!你不错嘛!”逸云被他半途撤退躲过一扣,不由喝采。掌到,他理也不理,“噗”一声掌拍在胸前,接着一声狂叫,老鬼右肩已被逸云扣实,他乖乖狂叫着跪下了。

如黑那边局势也是一面倒,小家伙十指尖尖小黑指,变化无穷,专攻老鬼胸肋大穴,笑声不绝。

老鬼双爪疾挥,化招拆招忙个额上直冒冷汗,光化解也来不及,更不必说还招,一连退了一二十步,还未抢到出手之机,光挨打。那十只小黑手指不知化成多少个指头儿,反正身前身侧没有上千也有上百,每一个指头别说是变化奇奥绝伦,就是那一道道裂肌彻骨的劲风,也够老鬼心惊胆跳,暗叫“完蛋”!

逸云叫道:“黑弟,别拿他耍猴啦!”

如黑一声轻笑,猱身抢入,老鬼只觉鸠尾穴一麻,整个前胸如被火炙,“噗”一声仰面直挺挺地倒下了。

逸云制住的是二弟,他伸手将包住花蕊斤针的布卷儿掏出,检视不假,方放入怀中,一手将他挟起,说道:“老儿,怪不得我,你不死,有人麻烦。”

两人一个人挟一个,提到林深处,找一处土坑,将两具尸体丢入坑中,用他们的长剑掘土埋了。

两人重行上路,匆匆向下赶,如黑一面走,一面噘起小嘴儿,埋怨道:“哥,明知我心急,偏不将内情告诉我,你不当我弟弟看待,自私嘛!”

云逸没法,只好将父母十八年前至湖广省扫祖坟,途中遇盗,幸遇绿衣剑客方逸君夫妇临危援手,得庆生还。他这次游历江湖,临行父母一再叮嘱,要找方逸君父妇相机报恩之事,一一加以详说。

如黑静静听完,感慨地说道:“也许绿衣剑客一念之慈种下善因,相信必有善果的。哥,我愿助你完成这心愿。”

逸云伸手握住他的小手,感情地道:“谢谢你,黑弟,请接受我由衷的祝福和谢意。”

如黑反握他的巨掌,假嗔道:“婆婆妈妈!不听你的。”却对他甜甜一笑,携手而行。

过了马底驿,已是巳牌时分,脚程逐渐加快,不久,追上前面六名劲装大汉,看他们脚下相当俐落,不时用“点”字急掠,一看就知他们是武当门下。

逸云身形一缓,说道:“咱们且盯紧这几个武当小辈,由他们带路。”

如黑问道:“要换装么?”

“不必了,咱们找根腰带系上,将衣尾挽起就成。”

“动手时记着用面罩啊!”

两个人到僻静处打开包裹,各用一条青腰巾系上,黑色的面罩塞在怀内,挽起大袖,将衣尾拉起塞在腰巾上,方紧紧盯住前面六人,保持目视距离,放缓脚程跟着走。

山道环绕小山角蜿蜒而下,不久便向河谷平原盘旋下降。

这时官道转角愈来愈小,林木更多,双方的距离,已经接近二三十丈,逸云练有天听之术,一面赶路一面凝神倾听他们的话语。忽听一人沉声说道:“师弟们,还有五里地便到七里湾,第二湾之左,约三里地山麓有一座荒坟场,便是约斗之地,目下已是午正,咱们辛苦些,赶两步就到。”

说罢便赶,六个人足下加紧,几乎将武当绝学“八步赶蝉”用上啦!

逸云和如黑正跟得不耐烦,他们一加快,正合心意,携手飘飘然向前掠去。

五里一过,前面是进入平原的最后一座山,官道绕各处山嘴向下盘降,居高临下,可以看到七个山嘴,官道如线,向下连盘七个大弯。

由下往上数,第一弯最大,足有六七里长短,算是上山的第一段,第二弯也不小,左侧山麓已传出呼叱之声,显然已动上手,日正当中啦!

天魔夫人一行,夜间寄宿于七盘山下一座农庄里,少不了有周详的安排,反正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武当既然含血喷人,不予申辩,泥菩萨也有土性,说不得只好拼啦,要走也走不掉的,武当门人嚣张已极,惹上了准是天大麻烦,不如放手一拼。

地煞夫人也就是百花教主伍云英,她以高明的化装术,与师姐花蕊夫人隐去本来面目,这次大举寻仇。想起武当败类三阴一绝,也是当年沿途拦劫的恶贼之一,虽则牛鼻子已死,不能要他们师门负责,可是余恨犹在,他们既找上头来,正好一泄此恨。所以地煞夫人咬紧银牙,决定一不做二不休,拼了!将歹毒的暗器准备停当,必要时大开杀戒,尔后报仇之事,即使暗中下手亦在所不惜。

巳牌一过,由如意道婆一马当先,向第二区荒坟场启程,这次他们留下十二星宿和众侍女,只和巫山怪姥,天魔地煞两夫人,与如霞八女。

除四位老的以外,八女今天脱下云裳,换上劲装,红绿白紫五色缤纷,一个个淡扫蛾眉,显得刚健婀娜,却又不失妩姿,令人感到又是一番光景。

八女背系长剑,彩带儿在胸前打了个蝴蝶结,恰在两座高耸的乳峰之间,令人见之顿生非非之想。

如烟的剑与众不同,她的剑和外裹着绿绒剑囊,身上一袭月白缎子劲装,只有剑囊一点绿。

午初,她们到了荒坟场,先相度形势,坟场荒凉无比,占地约有二三十亩,荒草萋萋,白杨萧萧,残碑断碣凋零破落,石人石马东倒西歪,到处是野犬狐鼠的洞窟,白骨散处草木之中,令人见之百感交集,心中酸楚。

坟场之北,是一座伸向平原的古林。东距官道约有三里,短草矮林丛生,南是山岭,也是林木丛生,直至峰巅,正西,是一连串起伏的小岗,杂树成林。

地煞夫人目中寒芒闪烁,沉声向如霞道:“愁儿,今日吉凶难料,你听我最后一言。”

如霞只觉心中一酸,抢前跪倒,强臂抱住夫人双膝,饮泣道:“义母之言,愁儿铭记在心,只是……”

地煞夫人打断她的话,木然地往下说道:“你八人除芸儿是我亲生之外,都是我和师姐行道江湖,十六年来所收的义女,我两人视你们如亲生,相信你们也会承认此事实。”

八人全都跪下了,掩面而泣。地煞夫人继续往下说道:“你们都是生来命苦之人,我已替你们把仇家一一斩诛净尽,惟有芸儿一人含冤十八载,至今略伸冤恨,但元凶尚未伏法,这次武当大举出动,他们好手如云,确是吉凶难料,如果大局难支,记住我的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们可向北面突围,先返百花谷苦练绝学,再到大凉山恳请祖叔婆出山,为我雪恨。”

“妈!”如烟惨然大叫,伏倒在地。

地煞夫人毫不动容,木无表情的往下说道:“今后,愁儿即回复本姓,就叫绦衣桓娥莫愁,你姐妹八人中,愁儿功力略为精纯,心思也够缜细,今后千斤重担就搁在你的双肩之上,帮助芸儿报仇之后,再祭告我在天之灵,我有一事相求,在太白山瓦解冰消之日,你们便可各奔前程,找你们安身立命之所。”

如霞哀声泣道:“义母,你怎出此言……”

“这两个月来,我心中惶愧之事,就是霞儿与雯儿两人为我方家失去童贞,今后不许你们再步此后尘,免我九泉负疚,罪孽更重。你们起来,拭干眼泪,沧海叟管老前辈来了。”

八女慌忙拭掉泪痕,缓缓站起,正北林缘灰影一闪,沧海叟扑到近旁,身形一止,气涌如山地叫道:“你们准备了,武当那些兔崽子们倾巢而至。附近三府八州五县的龟儿子全来了,还有闻风前来参与明日青龙岭大会的三元宫高手,也由辰州府赶来了。”

如烟凤目喷火,她银牙猛挫,说道:“今天如果他们毫无理性,日后小女子誓焚武当山……”

“芸儿,不可冲动,冷静些,记住我的话。”地煞夫人冷冰冰地说,并向沧海叟行了一礼,说道:“老前辈因妾身之事,仗义拔刀,妾甚感不安……”

沦海叟拱手回礼,正色道:“夫人不必挂怀,老朽自有区处,武当派虽人多势众,不一定奈何得了我们。日色当顶,他们该来了。”

声落,北东南面,衣袂飘风之声大起。片刻,现出无数道俗人影。

正东,江湖浪子为首,亡命花子和中原狂生左右相陪,身后是二十六名红袍老道,和二十四名俗家弟子。

正北,最前面是三名年登古稀的红袍全真老道,身后是两名八十高龄的雄伟老头。他们之后共有三十名壮年老道,和十四名俗家弟子。

两人群逐渐走近。如意道婆领先,齐向坟场靠北一座已倒塌了的大坟园走去。

这座坟园占地约三亩大小,方砖地砖缝中野草丛,四周有行将老死的巨大白杨,和已被砍得零零落落的翠柏。大坟早已长满荆棘,奠台已倾,入园走道的石人石马头断足折,散倒各处。

如意道婆在正北停住,预留退步,后到的武当门人,只好分占东南两面。

由北而来的老道似乎辈分极高,站在正东第一列。

沧海叟哈哈一笑,向老道们拱拱手,笑道:“武当山的道长们全来了,真是群英毕至,乃是空前盛会,难得难得。”

他又向如意道婆呵呵一声道:“老道婆,你多年未履江湖,大概对道长们陌生,我替你们引见引见。”

为首老道哼了一声,用冰冷苍劲的嗓音道:“管施主,不劳引见,人太多,自报名号可也。贫道三元宫碧梧散人玄扬。”

右首有一双阴森鹰眼的老道说道:“百毒真君玄规。”

左首腰悬红漆短棒的老道说道:“水火真人玄湘。”

一个腰悬古剑国字脸俗装老人说道:“金虹剑左奇。”

一个腰缠软鞭双臂特长的俗装老头道:“单掌开碑霍飞。”

接着一一报号道名,记不清那么多。

如意道婆和众女,也将名号一一说了。

武当目下的掌门,是玄字辈的追魂三剑玄同,一个最不讲理性情暴躁的老道,而且患有自大狂。玄字辈以上是“天”字辈,尚有几个硕果仅存的老名宿,当不了家。武当派在追魂三剑玄同的主持下,门下都自命不凡,目中无人,门规败坏的不像话,上梁不正下梁歪,半点儿不假。

碧梧散人不怎么坏,坏在意气用事;而百毒真君玄规是武当派惟恐天下不乱的主儿,行为也是不检点,是不怕门规约束,无恶不作的无道全真,他的徒弟是蓝袍道人清敬,蓝袍道人又是三阴一绝无为的师父。

幸而是老道太过自私,没将各种毒物的配制和使用传给门人,真是不幸中之大幸,不然不知要枉死多少无辜。

论辈分,江湖浪子印全,和金虹剑左奇,都是玄字辈的一流高手,他们的为人,比牛鼻子们要好得多,不失为侠义正道之士,可是狂傲之态仍经常惹人反感。

碧梧散人排行略高,由他主持大局,他说道:“本门师侄孙清虚子无亏,可是诸位请至无量道观的么?”

“正相反,乃是清虚子请本夫人前往无量道观……”

天魔夫人话未完,碧梧散人已抢着说道:“你们好残忍手段!先盗取元阳,再行割首分尸,天下间只有你们这些淫贼……”

“住口!”天魔夫人怒叱。

接着说道:“道长乃当代德高望重的武林名宿,不宜血口喷人。本夫人四更离开无量道院,五更投宿辰龙关,尔后之事,一概不知,本夫人临行之时,还慨赠贵门下一杯清神露,珍重道别怎会做出如此令人不齿之事?而且留下尸身,自陷嫌疑,世间宁有此事么?”

碧梧散人沉吟不语。百毒真君却已发话道:“死无对证,妖妇,你百口莫辩,假使五方道友不在天明前及时赶回无量道院察看,你们早就毁尸灭迹了,是么?”

“如要毁尸灭迹,不争在一时,本夫人大可将尸体携走,何必仅携首级,携带五具尸体,亦是轻而易举之事。”

沧海叟一看百毒真君咄咄逼人,心里已是不快,等天魔夫人说完,接口道:“这事大有蹊跷了,依管某看来,其中定然有人存心嫁祸,你们不设法侦查内情,反而咬定天魔夫人,坐令凶手逍遥法外,未免可笑。”

百毒真君冷笑道:“姓管的,这里没有阁下说话的余地,你既然架梁子,等会儿准教你如愿就是。”

沧海叟哈哈狂笑道:“牛鼻子,你对老夫神气了。姓管的当然如愿,只怕你也不好过。”

百毒真君跨前三步,冷森森一笑道:“本真君对你这浪得虚名的废物,倒要称称你的斤两,教你知道武当门下到底是何等人物。”

“且慢!”天魔夫人踏前一步阻止两人动手,又说道:“本夫人之事,还未弄个明白,请稍待片刻,由本夫人担待。”

百毒真君凶睛一瞪,吼道:“没有再讨论的必要了,跟我们到无量道院再说不迟,其余免谈了。”

地煞夫人忍着怒气道:“要我们到无量道院,并无不可,只……”

百毒真君抢着说道:“那敢情好,缴出兵刃,这就上道。”

如意道婆怒火顿炽,冷哼一声道:“道友,你太狂了些,武当竟调教出你这种嚣张之徒,真是气势当尽之兆。”

百毒真君大怒,所有的武当弟子全都发出呐喊之声,老道伸手拔剑,向如意道婆步步走近。

天魔夫人一看武当竟然来了这许多人,知道大势去矣,便对八女道:“你们退后,没有你们的事。”

碧梧散人嘿嘿笑,大叫道:“谁也不许离开,小妖女正是祸首,快俯首听命。弟子们,内天罡,外八卦,摆阵!”

弟子中声起一阵呐喊,人影急飘。

“天罡应劫,三十六剑地网天罗。”一群老道齐声合唱,四下里一围,三十六支长剑齐举,仗剑各守门户。

“八卦万变,休伤生杜景死惊开。”一群老道和一群俗家弟子也高声朗唱,在天罡阵外围,形成每八人一组的八卦剑阵,共是一百整数。

中间与天魔夫人等老小对峙的,仅有为首的八名主脑。

沧海叟哈哈狂笑,良久方止,道:“名门大派,确是不凡,这种倚多为胜的阵仗,大可雄峙江湖,难怪武当立派过百年,竟有如许成就。哈哈!老夫叹观止矣!叹观止矣!”

碧梧散人老脸微红,怒声说道:“姓管的,你少胡说八道……”

沧海叟抢着接口道:“老道,你怎么解说?武林规矩还得多学学,免得贻人笑柄,说你们武当只有这点玩意。”

碧梧散人哼了一声道:“要不向外闯,阵势绝不发动,在这儿咱们一对一解决,你准备开始了。”

沧海叟仰天大笑,笑完道:“这还像话,谁先上?”竟抽出腰带上的小竹枝,跨步出场。

百毒真君突然喝道:“师兄,咱们犯不着和这老狗饶舌,既然老匹夫小视咱们武当,且让他们一睹武当绝学玄门剑阵的堂奥,一杀他的傲气。”

沧海叟又是狂笑,道:“我老人家早就说过了,你们绝学是倚多为胜,何必打肿脸充胖子?哈哈!”

百毒真君不等碧梧散人发话,突然大喝道:“奥哉七星,孕育万机,伤门弟子亮阵。”

八卦阵中一阵呐喊,伤门的八个弟子中,有七名老道进入围中,面对沧海叟,玉衡在前璿玑在后,七支剑映日生辉。

双方观战的人向后略退,沧海叟名列武林名宿,岂惧区区剑阵?小竹杖一动,劲风呼呼,八面生风,首先攻向剑主脑“天枢”。

天枢向后略退,“嗡”一声点出一剑。老人家正持顺剑切入,身后上中下三方剑气已临。“天璿”“摇光”由后猛攻上下,“天机”“开阳”横攻两胁,“天权”大吼一声,凌空扑下,“天衡”出声断喝,贴地而进。

沧海叟心中一凛,只感到剑气迫人肤发,似乎有无穷的力道涌至,每一空隙全是剑影,每一道剑尖都会射出内家剑气,全不像出于这些壮年老道之手。

他一步失机,有点手足无措,只好硬拼,嘿一声手中运了十成劲,小竹杖一招“罡风扫云”急袭天枢,身形不退反进,去势疾如电闪。

“铮铮”两声,天枢的剑被荡开半尺,他未料到沧海叟竟然不出招自救,全力突围,暗含破阵的玄机,他只好向侧一闪。

在六支长剑齐至,几乎形成天罗地网的瞬间,沧海叟在间不容发中脱阵而出,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身形刚定,阵势反旋,又一卷而至,沧海叟确是心惊弄不清这小小阵势,何以配得如此绵密,力道又是那么惊人。乍看去,七个老道不过平常之极,但剑出力道潜涌,像是有一甲子以上的深厚功力一般。

他这次不上当,仗自己浑厚功力,轻功比他们高明,叱喝一声,绕阵急走。

他一展开轻功,七老道同声齐念“无上道君”,以静制动剑随身转,各站方位徐徐转动。

百毒真君在外狂笑,出言嘲笑道:“老匹夫,你的轻功确是了得。”

沧海叟不上当,他转了三圈,心中思索如何下手,转到摇光时,突然小竹杖一挥,抽出一杖来。

“铮”一声清鸣,剑阵突然急旋,剑气涌至,沧海叟吃了一惊,小竹杖力道足以断碑倒柱,不但没将摇光位上老道长剑震飞,反被一股雄奇的剑气震得自己右臂一麻。

剑势旋到,他不敢硬闯,向后飞退三丈,脱出剑阵范围。

“老前辈请退,这种聚力汇流小技,小竹杖不可硬闯,让晚辈试试。”声落,加烟已飞射而至。

“哈哈!送死的来了。”百毒真君狂笑。

笑声未落,光华疾闪,飞射摇光位老道,形势逆转。

如烟已看出端倪,人近摇光方拔剑出招,快如电光石火。拔剑、出招、伤敌、顺势猛扑天枢都一气呵成。

摇光位老道一见白影奔到,一剑点出,阵势立时发动,岂知手中一轻,光华已临顶门,他骇然一震,伏身向旁急飘,只觉顶门一凉,血洒然而下,顶门上丢了一块头皮。

天枢老道还未发觉摇光受伤,向白影挥出一剑,四方八面剑气一聚,向姑娘攻到。

如烟娇叱一声,攻出一招“含蕊吐艳”,龙渊剑的光华由下向上一涌,八方飞旋,将身形裹住,端的泼水不入。

那六支劲力无穷的长剑,像是挑火的雪棍儿,劲烈的潜力一近光华,便被震得四散,只一霎那间,七老道的剑都只剩下剑柄,无声无息地断啦!

碧梧散人在千钧一发中突然大喝:“退!”

众老道刚以绝学退出,光华已向外一张,稍慢半分,惨剧立生。天权位上的老道稍迟半厘,一只右胳膊飞跃八尺,狂叫一声,向后跌倒。

这不过是眨眼间事,说来话长,在碧梧散人大喝同时,百毒真君也惊骇地大叫道:“龙渊剑么?”

所有的人全都吃了一惊,亡命花子喃哺地说道:“神剑出尘,竟落在她们手中,武林之多事矣!”

中原狂生也自语道:“剑湖获剑之人,原来是她们。”

百毒真君贪心顿起,他蓦地大吼道:“毁了他们,这妞儿交给我!”他探囊取出一粒丹丸纳入口中,赤手空拳向俏生生仗剑屹立的如烟扑去。

四面杀声震天,剑影狂闪,如意道婆一声清啸,同时动手。

亡命花子和中原狂生,悄悄地向后撤,他们都是响当当的英雄人物,不愿看这种窝囊的混打乱战。

如烟娇叱一声,剑劲风雷俱起,最先近身的三名老道剑飞头落,两名俗家弟子胸前开花。

百毒真君闪电似掠到,乘姑娘刺倒一名劲装大汉的瞬间,由侧方抢入。他是武当老一辈门人之中,功力极高者之一,八禽身法已练至化境,人到身侧声息毫无。

姑娘心生警兆,拔剑旋身,招出“穿龙引凤”,正着了老道的道儿。

杂毛身形一挫,盘膝塌肩贴地欺入。他好大胆!左掌急伸恰好扣住姑娘递出的剑锷,略一用劲,姑娘虎口欲裂,不由她不放手,那奇大的震力足以令她右臂告废。

杂毛冒险得手,右指在她胸前拂上,由巨阙穴向上至璿机穴,共有六个致命大穴之多,老道好狠,只一拂之下,六穴全闭,姑娘两眼一翻,向后便倒。

杂毛夺剑在手,蓦地交换右掌,“呼”一声喷出青色吐沫,向身侧三丈外的如意道婆喷去。

吐沫刚离嘴半尺,蓦地向上一扬,反向右侧武当门人洒去,同时一道肉眼难辨的青影已迎头扑到。

老头没看出青影是人是鬼,本能地一剑护住头面,正待挫身横飘。

岂知运剑之手一震,整条右臂发麻,一股浑雄力道自剑抵上传来,直攻内腑。

耳听一声清叱:“滚!”他怎能不滚?一只靴尖儿不正不倚正好落在心窝上,要一用劲,不死才怪!他撒手丢剑,向后急倒,懒驴打滚脱出危境。

青影的功力骇人听闻,无坚不摧吹毛可断的龙渊剑,竟被他用肉掌抓住剑身,竟然夷无所惧丝毫。他右手急抄,竟将倒地的姑娘挽住了。

这一瞬间的突变,看清的人不多。

青影夺剑救人,得手后方仰天长啸,啸声若龙吟九天,春雷连响,震得众人气血翻腾,功力稍弱的人颓然倒地,纷纷跃出战圈,骇然惊顾。

青影身材高大,头上黑布罩覆住头面,只露出一双晶莹夺目的大眼,背上包裹,青衫衣尾塞腰巾上,灯笼裤下是青色的薄底快靴,他左手仍抓住光华夺目的剑身,右手挟住只有双眼会动的如烟姑娘。

蓦地里,东面林缘传出一声叱喝,一条同样装束但身材娇小的青影飞射而来,人未到,语声先至:“杀啊!这些下流贼。哥,剑给我,我来。”

龙渊剑幻一道白虹,向小青影射去,小青影一把抄住,只一挥,一旁的三名老道变成六截。

大青影突叫道:“且等等,教他们死得瞑目。”

小青衣人收剑窜到,笑道:“依你。”

这骇人听闻的变化,把所有的高手全震住了,武当弟子冷汗直流,纷纷向外退。

大青衣人是逸云,他虎掌一拂一抹,解了姑娘穴道,放了她,向刚才狼狈站起的百毒真君叱喝道:“你这歹毒的老杂毛,用歹毒的迷魂丹乘乱机暗算于人,对一个弱女子竟用闭门绝脉手法在胸前下手,你,怎配是名门大派的门人?死有余辜!你通名上来。”

百毒真君怎敢回答?他脸色死灰向后退。

逸云声色俱厉地问道:“说!你是谁?”

百毒真君打一颤抖,又退了两步,并未回答。

如烟在旁慢声道:“他叫百毒真君玄规。”

“哦!原来是专门玩毒的侠义门下,怪不得武当门下如此无耻。给我!”

我字一出,人影顿杳。“叭”一声脆响,百毒真君骤不及防挟了一耳光。但觉满天星斗,踉跄后退,肋下一轻,盛毒药的革囊蓦尔失踪。

逸云回到原地,扔下革囊一脚踏上,入土一尺有余,革囊成了地底碎泥。

碧梧散人一看师弟受辱,蒙面人又一再语损师门,他乃意气用事之人,顿忘厉害,大喝道:“弟子们,七星倒旋。”

众人呐喊道:“七星倒旋,神鬼难逃。”向四方一散。

逸云冷笑道:“天作孽犹可违,人自作孽不可活。”

如黑叱喝道:“杀啊!多多益善。”

光华一闪,他猛扑碧梧散人,阵势仍未布成,碧梧散人仍在手剑乱挥,指挥门人摆阵,一侧金虹剑左奇和江湖浪子双双抢出,金虹耀目,银芒暴射。

“来得好!”如黑叫,光华如经天长虹,一闪即至,万千道晶芒飞射,三人眨眼间连拆八招之多,两名宿足足退了八尺。

逸云向天魔夫人沉声道:“我送你们撤出,再收拾他们,走!”

走字一出,向北便闯,正北是天枢的七名老道,刚好列阵,一股柔软而无可抗拒的暗劲已经涌到。响起连声惨号,七个人像被人扔出的死狗,飞掷三丈外,哼哈着挣扎难起。

逸云叫道:“快撤!我断后。”

众女一拥而出,等如烟近身,逸云说道:“龙渊剑我会还你,请放心。”心字一落,他已向后反扑。

众武当门人惊得腿也软了,阵势大乱,纷纷向东南方逃命,逸云清啸一声,向十余人围攻如黑的方向冲去。

天魔夫人等老小,退至北面林缘不走了,转身向后注视,见逸云举步从容,但速度奇快,冉冉而去。凡是走逃不及的武当门人,不是爬着走就是滚着走,并不致命,只是狂叫而遁。

如烟说道:“妈,这人声音好熟,像是甘家兄妹。”

地煞夫人说道:“剑湖送鞘之人,身法和他一样。”

沧海叟惑然地问道:“这像是传说中的‘御气飞行’初步功夫,龙渊剑主人龙吟尊者之旷世绝学。两位夫人难道与龙吟尊者有渊源么?”

地煞夫人凛然地说道:“晚辈亦是大惑不解,这人三番二次现身解围,不知有何居心。”

逸云一接近凶狠拼斗之处,如黑突然亮声道:“哥,别来!替我压阵。这剑真好,与我的紫……哈哈,杂毛,你滚!”

光华四面八方飞旋,所有兵刃只有左奇的一把勉可拆招,水火真人的水火棍也勉为其难,其余的只消光华一到,便火速后退。

小如黑威风八面,谈笑自若,四方游走,圈子愈张愈大。

水火真人先前因为人多,不敢用水火棍的玩意制敌,这时圈子扩大,正中下怀,便独自欺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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