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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无情之岭

大汉本想反手扔出一招“倒打金钟”,拼个同归于尽,招出一半,只觉背心灵台穴一震,眼前一黑口中一甜,身躯向前一冲,去势奇疾,“砰”一声闷响,把前面那人撞得向前一仆,刀尖扎入他的臀部八寸以上,可能已深入骨盘之内了。

姑娘赶上前,飞起两脚,把他们踢飞三丈外,也跌落山沟内去了。

“可惜!没问问他们伏牛山庄的情形。”逸云说。

“还有前面几个人哩!快追!”如黛说。

两人走后不久,双头蛇逐寸爬上了地面,他还没死,鲜血不时从口中流出。

他奄奄一息,整个下身已经麻木,好不容易爬到路旁,睁开无神灰色的眸子,强忍一口气拾起一块尖石,慢慢地在地上写:“杀我者,神剑伽蓝华逸……”写到逸字,他已停止了呼吸,头一垂手一松,死了。

半个时辰后,由南阳府方向,飘来了两朵灰云,不是云,而是两个淡淡灰色人影,两人举步从容,却是极快。

左面那人,正是曾在白石江畔现身,巧救绿衣剑客夫妇脱险,武林三杰的老三,忘我山人周群。

右面那人身材修伟,鹤发童颜,慈眉善目一团和气,三绺长须飘飘,他,就是老大闲云居士李天龙。

两人都身穿一袭灰袍,腰悬长剑,正背着手神色从容,以盖世轻功流水行云向前飘。

正走间,忘我山人徐徐发话道:“大哥,还有五天,咱们还来得及探一探伏牛山庄,看那几个小丑是否也被唆出来了?”

闲云居士含笑颔首,也徐徐发话道:“他们会去的,太叔权是黑道盟主,有权调度他们出面的,何况桐柏伏牛毗邻而居?第一个接到绿林箭的人,恐怕要数伏虎掌凌刚。”

两人一面说,脚下速度丝毫未减。这种凝气神功赶长路,不能胡乱说话泄气散功,那会影响速度,可是他们却保持从容的神态,谈笑自若。

忘我山人突然叹口气说:“黛丫头这孩子,唉!不知跑到哪儿去了,我真怕她在路上碰上了仇家。”

闲云居士以宿命论者的语气说:“群弟,别多虑了,吉人自有天相,儿孙自有儿孙福,何必太操心?她已对平儿和侄媳说过,年底才回山庄,你光急也不成嘛!”

忘我山人又叹口气说:“也只好讨诸天命了。这淘气的丫头,唉!”

“咦!那儿有人受伤。唔!恐怕已经死了。”闲云居士道。

两人走近一看,地上的字清晰入目。忘我山人一皱眉,说:“神剑伽蓝?怎没听过这号人物呢?死者我倒认得,乃是南阳府的恶霸双头蛇,与伏牛山庄五霸交情深厚,倚势鱼肉乡曲,死有余辜。”

“这神剑伽蓝的名号,未免有点狂妄之嫌。既然敢于宰了伏牛五霸的好友,定然是侠义门人了。群弟,咱们赶上一程,或许可以赶上热闹呢,这人死去不久哪!”

“好,我们赶!”

赶字一落,两人像幽灵一般,去势如电,冉冉而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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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云和如黛一口气赶了二十余里,便已追及前面三个男女,方放缓脚程,远远的紧盯不放。

无影鬼王三人,轻身功夫确已登堂入室,快逾狂飙,向前急掠,并没发现身后里余有人在盯梢。

他们不经南召,由西北小道入山,穿林越壑如履平地,一阵子好赶。

不久樵径已尽,开始翻越无涯的山峰,和绵绵不绝的洪荒古林,去势仍然奇急,可看出他们的内力修为确不是等闲,而且能一面调息一面运功。

一个时辰后,他们在一道山泉下稍为歇息。逸云和如黛隐身在半里外林木顶下,远远地监视着他们。

巳时正,他们已到了伏牛山庄不足十里之处,远远地可以看到浓烟上升霄汉,隐闻鼓声。

无影鬼王憋了许久,忍不住说:“不好!伏牛山庄定来了强敌,不然绝不会无端失火,也不会有战鼓之声。”

“咱们快走两步!”伏龙隐樵说。

三个人正式展开轻功绝学,像流星划空如飞急射。

在伏牛山庄中,已成了混战之局。天聋矮叟与恶人屠师徒俩,正双斗高唐神女,势均力敌,双方都汗流浃背。

左曲老与右曲老,一双佛手笔联手合攻,步步迫进,把桃花仙子死死缠住,三个人都已到了生死关头,胜负难分,招式慢腾腾地,显然后劲有点不继。但桃花仙子仍然凶猛无比,攻多守少。

无忧头陀盘龙杖八方飞旋,把巫山怪姥迫得步步生险。

伏虎掌凌刚一条虎尾鞭狂野泼辣,与如意道婆拉成平手。

赤焰阴风被碧芸迫得左冲右突,龙渊剑光华如电,但赤焰阴风左手革囊中,飞出阵阵绿色而奇臭的飞雾,热流四荡,奇臭触鼻。可是阴磷毒火一冲近碧芸,便反向四面散飞,两人激斗的十丈范围,无人敢近。

姑娘身上携有伽蓝舍利子,阴磷毒火喷到,便立时下沉坠地,近身不得。两人都汗透外裳,身手迟滞,姑娘虽占优势,但仍受阴磷毒火的威胁,不敢过于抢攻。

其余的人,虽说都是一流高手,但被四周近三百名恶贼团团围住步步迫进,剑如飞蝗,水火喷简交相袭击,不但四面被大火所困,那奇臭奇毒的金汁臭气薰人,好不苦也。

众女不时打出霸道绝伦的暗器,四周留了不下二百具遗尸,但庄中恶贼此仆彼继不时加入,不但诛之不尽,恐怕突围亦非易事,那恶毒的水火喷筒,谁敢硬闯?

看样子,再有半盏茶的时分,众女的处境委实险恶,真力快完啦!

所幸的是,四方合围之人,恐怕箭将自己人射伤,所以一时还不愿太过欺近。况且,他们的主子,大部分仍未能脱身,不宜让主子们同归于尽。

她们陷入重重包围,进退不能,真是苦也!

而南北后庄的山上碉楼,里面大火熊熊,外围杀声震天,一众贼人拼死猛扑,崔荑众女和十二星宿,总算能将险要守住。贼人中没有特殊的高手,遗尸恐不下两百具之多。

天空中那头金鹰,往来南北间,将潮水般涌到的贼人,赶得鬼叫连天。他们组成了一队箭手和一队水火喷筒手,专门对付金鹰,是以金鹰也不轻松。

众女中,除了桃花仙子、高唐神女几位高手外,其他多多少少总带了伤,狼狈极了。

形势危急,支持不久了!

三条人影像三头大猫,越过了众小贼正在修理的庄前飞桥,射入庄中。

“啊!焦老爷子来了。”一个小贼惊叫。

“还有孔老爷子和湛姑娘。”另一个说。

接着,传来了一声轻喝:“华大爷也来了!”声落,褐影和晶芒疾闪,庄门前二至十名小贼倒了七八名,其余的呐喊一声,四散逃命去了。

那是逸云和如黛。他们紧跟着三个男女,老远便发现伏牛山庄的大乱,不用多猜,准是方夫人和众女等不及,先期动手攻庄了。

他们停下了,脱掉外面村夫短衣,露出一身翠绿劲装,将剑改背在背上,准备动手。

逸云动手将包裹藏在草中,姑娘则将吸血神蝠放出,她心悦地叫:“大蝠二蝠,听我招呼,不可误伤自己人,走啊!”

两人停顿改装,三男女已扑向庄门,追之不及,让他们脱身了。两人急起疾追,相差仍有半里。

无影鬼王三人一入庄门,便发出沉雷似的大喝:“谁敢到伏牛山庄散野?抓住他们!”

一根哭丧杖,加上一把双刃斧,还有青山仙狐的一支长剑向前急掠。

正东一面的恶贼,呐喊一声让开一个缺口,放他们卷入斗场。

桃花仙子和众女心中暗急,她俩的暗器行将用尽,歹毒的空灵暗香与桃花春雾也已用竭,端的人疲力尽,对方突然加入了生力军,看来今天大事不好。

百花教主心中惨然,暗叫道:“悔不该听信桃花仙子的话,白日闯庄,看来今天定然埋骨此地,含恨九泉。”

而碧芸更是芳心欲碎,心中在狂叫道:“云弟,你怎知我们今天前来冒险呀!天哪!我们惟有来生再见了。”

当众女心中泛上寒意,陷入无助的绝望中时,蓦地里,庄门楼传出凄厉的阵阵惨叫声,接着一声焦雷似的长啸乍起,如沧海龙吟,鹤鸣九霄,直薄众人耳里,似乎天动地摇。

墙上垛口之上,现出了一双绿色人影,两人头顶上空,飞着两个怪物。

“是云弟黛妹,我们有救了!”碧芸脱口尖叫。

逸云和如黛出现在护庄墙上,已看清了场中景况,他拾起一具尸体留下的大弓,挂上一囊箭向姑娘说:“黛,请替我收集箭,先毙了那些使用水火喷筒的恶贼,大事定矣!”

“先叫大蝠二蝠上可好?”姑娘说。

“不行,恐怕误伤自己人。”

两人一跃下地,逸云直奔激斗之处。姑娘则快逾电闪,收集小贼遗尸上的箭镞。

弓弦狂震声中,箭厉啸着破空飞去,一支接一支,像连珠般绵绵而出,逸云立身二百步外,每一箭必定贯穿一贼的后心。

连毙一二十人,重围立解,一部分恶贼一声呐喊,回头向逸云冲来。

“多来些!着!着!着……”逸云狂笑着发箭。

在慑魄锐啸声中,箭连珠钻射,贼人一个个应声仆倒,被自己水火喷筒误伤的也不算是少数啦!

吸血神蝠十分精灵,似乎已分清敌我,不待呼唤,飞腾搏击在人群之中,但听四面方起了阵阵绝望的濒死厉号,贼人重围瓦解。

如黛将五袋箭送给逸云,她匆匆说:“哥,我带大蝠二蝠攻入内庄放火。”她不待逸云回答,发出一声清啸,拔出龙犀剑,由侧方抢向东北方内庄墙。

两头神蝠比她更为迅急,先行扑到墙上,只片刻间,便将墙头上的二十余名箭手和水火喷筒手毙死。这两个怪物体积不大,而且灵敏机智,飞行的速度快得令人几难分辨,嘴爪一沾之下,贼人便中毒发狂,哀号之声惊心动魄。

姑娘不费吹灰之力跃登庄墙,冲入庄中,内庄楼阁连云,富丽得比王侯府第还稍胜三分。姑娘一把龙犀剑,泼辣狂野勇悍如狮,各处把守的小贼被杀得走投无路,端的如虎入羊群。

她不敢大意,不愿进入屋中冒险,夺过了一具火喷简,一面驱赶贼人,一面将火向楼房内喷射。

只片刻间,庄中大火冲天而起,已经燃起了一二十处火头,整个内庄被熊熊烈火所包围,顿成火海。

她正越过一个大院落,眼前现出一个朱漆月洞门,门的那一边,是一重重高楼崇阁。她一手执剑,一手高举一具正喷射着熊熊烈火的火简,这玩意最大的缺点就是不能控制,非烧完绝不熄灭,火流喷射丈外,不能及远。

月洞门闯出三名大汉,一见姑娘奔到,同声大吼,脱手飞出三柄尺长飞刀,手中大砍刀一递,疯虎似地扑来。

姑娘龙犀剑一拍一振,三把飞刀震落两侧路旁。

“滚你的!”她娇叱,火筒信手一扫。

丝丝狂奔的火流一卷,三大汉狂叫一声,逃向月洞门。有一个身形稍慢,惨叫一声被火流扫中,扑地便倒,成了一个活火球满地乱滚。

余两人身形消失在门旁,即飞出两支沉重的标枪,穿越火流一闪即至,劲道奇疾。

姑娘未料到火流中突然射出标枪,几乎被贯入心窝,她见火中黑影一闪即至,本能向下一挫腰,一抬火筒,“嗤嗤嗤”标抢在筒上擦过,一发之差,几乎将她新梳的盘龙髻打散。

她勃然大怒,娇叱一声奋起急扑,抢入月洞门要找两个算账。

一入月洞门,两大汉已逃出十来丈去了。这是一座占地甚广的花园,假山亭台园林花圃,无一不是精匠所设计布置,端的富丽堂皇。

两大汉刀隐肘后,向一座假山旁的小阁奔去。

姑娘冷笑叫:“走得了么?”跟踪便追。

路左是一个两亩大小的荷池,一丛丛睡莲静静的浮在水面,池对面有一座精美小阁,有回廊直通后面的深院祟楼,她脱手将快要燃完的火筒扔入小阁中,闪电似的追逐两大汉。

两大汉亡命而逃,向假山旁小阁狂奔,刚经过一座小巧的凉亭,姑娘已到了身后。

“纳命!”姑娘叫,一剑飞点。

后面那大汉一声虎吼,向亭中石桌一闪,蓦地回身,就是一招“猛虎回头”大砍刀劈面急急地砍。

龙犀剑也刚好向右一偏,大砍刀一轻,断了两尺刀头,剑尖已贯入大汉的胸膛。

大汉一倒,姑娘纤足也落下亭心石地。

“轰隆”一声大震,整个小亭似乎向下一沉。姑娘只觉眼前一黑,身躯已向下飞坠。

死剩的那一个大汉突然转身,奔回光秃秃的小亭中,恶狠狠地说:“你这泼妇该死,先淹你个半死,再慢慢的整治你。”

他伸手去扳亭柱下的一头小石狮,手刚触及狮头,突觉后颈一凉,似尖利的牙齿直抵颈骨。他感到浑身一震,如中电击,同时痛彻心脾,气血直涌。“哎……”一声厉吼,他丢掉大砍刀栽倒在亭中,一阵狂叫哀号翻滚,好半晌方手足一松,抽搐了几下停了几下停止了呼吸。

两头吸血神蝠失了主人,绕着小亭飞鸣不已,在一条石缝中乱嗅,急得尖叫狂鸣。

不久,一只神蝠向外冲去,急急去找逸云去了。

重围一解,雌老虎们如蛟龙得水,猛虎出柙,但见剑影飞腾,娇叱四起,奔东逐北鬼哭神号,恶贼们四散逃命,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逸云的箭真够狠,没有一支狼牙落空,在两百步之内,箭到如穿鱼,绝难幸免,片刻便倒了五六十条好汉。

赤焰阴风正和碧芸拼命,重围一解他心中发毛,加以姑娘们见逸云到了,凭添三分神勇,龙渊剑光华俊盛,她奋勇猛扑,把赤焰阴风迫得手忙脚乱,他的阴磷毒焰也将之用完,不敢胡乱使用,只凭小巧身法周旋,他要找机会脱身了。

逸云见贼人大都逃散,便持弓走近。他的目光落在赤焰阴风身上,搭上一支狼牙,在等待机会。

碧芸的梅花剑法他知之甚详,所以要等待机会,免得误伤,再就是两人的身法都快,没把握他不愿下手。

赤焰阴风闪到正北,点出一招“飞星逐月”,急袭姑娘肩颈与头部,无数银星急射,来势汹汹。

碧芸一招“落叶飞花”急扫来剑,身形右旋,乘赤焰阴风撤招左移的瞬间,手肘一沉,右足塌进一步。

逸云知道,她必定攻出一招“寒梅吐蕊”,一连五剑袭向赤焰阴风的腰间,恶贼也定然向右横飘,猱身侧扑而上。

时机稍纵即逝,慢不得!弓开如满月,箭去似流星,箭先到,破空锐啸与弦声后至,也同时传到他一声沉喝:“着!”

箭一到。赤焰防风果然向右一闪,不偏不倚恰到好处,迎个正着。

箭由肋下射入,贯胸对肋而出,仍远射五六丈方跌落尘埃,可见这一箭的力道确是骇人听闻的。

在喝声和破空啸声传到的刹那间,碧芸的剑突由“寒梅吐蕊”变为“平分秋色”,一挥之下赤焰阴风脑袋着剑分家,鲜血一喷,头和尸体同时落地,可见龙渊剑之犀利。

先到一步的无影鬼王,刚加入徒弟伏虎掌凌刚的激斗处,哭丧杖八步生风,狂野泼辣锐不可当,配合着伏虎掌的虎尾鞭,只两三照面间,把如意道婆迫得岌岌可危。

老道婆的玉如意又短又轻,应付两把重家伙本就不易,加以久斗身疲,无影鬼王功力又比她深厚,她怎吃得消?

刚躲过伏虎掌一招“虎尾穿梭”,哭丧杖已经迎头砸到。百忙中她一推玉如意,“虎拒玉门”护住头面,向后暴退。

“啪啪”一声暴响,哭丧杖崩起半尺,而老道婆被震得气血翻腾,虎口欲裂,奇大的劲道将她震得仰面躺到,玉如意内所藏的如意香四散纷飞。

伏虎掌狂风似的抢到,虎尾鞭迎胸猛抽而下。

突然,他感到头一晕,脚下一虚,身不由己向前一倾。但鞭已拍出,人鞭同时向如意道婆栽去。

老道婆浑身脱力,想躲已没有机会了,她只有眼睁睁等死,别无他途。

“嗤嗤”两响,一支箭射中虎尾鞭中段,鞭脱手抛飞侧方丈余,另一支箭也从伏虎掌肋下贯入,从左肋下射出。“噗”一声闷响,伏虎掌沉重的跌在老道婆身上。

无影鬼王身形被震得一晃,还未站稳,伏虎掌已经呜呼哀哉,他心中大骇。

“看箭!”侧方传来逸云的叱喝。他一转首,一支狼牙箭已经行将及身,快得连肉眼都难以分辨。

他无暇细想,向侧一闪,哭丧杖向上振出,身躯侧射。

“铮”一声清鸣,箭被崩得准头向上偏,仍以奇速一掠而过,半分之差从耳畔擦过,几乎将耳带走。

无影鬼王只觉半身己麻,哭丧杖几乎脱手,他惊得心胆俱寒,面色死灰。仅一支小小狼牙箭也有如许浑雄的劲道,能将沉重的哭丧杖震得向下沉,内劲直透内腑,委实令人难以置信,他怎能不惊?

逸云一箭射出,掣下了伽蓝剑,像幽灵一般一晃而至,并沉声喝道:“有我神剑伽蓝在,你死定了!”

无影鬼王并不是被“神剑伽蓝”唬倒,而是被那一箭惊破了胆,一声不吭撒腿就跑,去势如电。

“唷!是你这小后生嘛!”青山仙狐本来和一名桃花宫的少女狠斗,看清了逸云正是在南阳府露脸的美少年,便舍了少女向这儿掠到,笑嘻嘻的一剑轻点。

“滚你的!”逸云轻喝,伽蓝剑一拍一抖腕,啪一声响,青山仙狐的长剑脱手飞射,褐影一晃便掠过她的头顶。

她只觉右臂似折,虎口裂开,接着顶上珠簪金钗尽成碎屑,满头青丝除了断飞之外,四面披散,她惊叫一声,没命地逃走了。

近旁不远处,伏龙隐樵一柄双刃斧,把大妞儿如霞和二妞如雯,迫得危机一发,空间里震荡着他的阴厉狂笑。

逸云一闪便至,沉声喝:“大姐二姐退!砍柴的接我一剑。”

伏龙隐樵不知厉害,他一扬双刃斧,说:“小狗你不想活了……”

“是的,你想活也不成。”逸云打断他的话,轻飘飘出剑。

“你找死!”伏龙隐樵只道逸云小看他,用剑逗他呢,叱喝声中一招“独劈天门”,砍剑又砍人。

逸云不在乎地出剑,正是用上了他新悟出的绝学,这一招正是第一剑“如虚似幻”,敌招一出杀招立至。

双刃斧一到,以摧山搅海的劲道劈下,大二两妞儿惊得脱口尖叫,正待扑前抢救。逸云的艺业她们知之甚详,伏魔慧剑凶猛无俦,怎么今天他像脱了力,剑出像在“舞”哩!她们岂不吃惊呢?

惊叫声未落,但见风雷俱起,褐影飞腾,五丈内狂飙俱发,接着人影乍分。

伏龙隐樵登登登连退十余步,身形摇晃着站稳,抬头看天,吸入一口长气,持斧的手突然下垂,“噗”一声,双刃斧坠地,接着他的头向下一搭,闭上了眼,上身微俯,胸前有九个创口,鲜血汩汩流出,“咚”一声,像倒了一段枯木。

天聋矮叟与恶人屠师徒俩,正与高唐神女狠斗,一旁到了百花教主,她向高唐神女叫:“武姐姐,把恶人屠这鬼东西让给小妹好么?”

“好,可不能让他溜了。”高唐神女轻松地说。

要让他溜了还成?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她欺近恶人屠,连攻十剑之多。

恶人屠一把屠刀,本来十分霸道,这时众贼伤亡殆尽,他只感到寒气从脊梁上向上猛冒,左拦右托连退八步,方稳下局势。

“恶人屠,你恶贯满盈,今天可不饶你了,明年今日是你的周日忌辰。”这是逸云在近旁说话,语气略带嘲笑。

恶人屠眼角向发声处一瞥,惊得血液也凝结了,这小后生正是辰州道中,折辱自己一行八人的死对头哪!

他心中一惊,手脚便不太灵光,银星一闪,他肩窝便挨了一剑。他想走,可是晚了,剑向外一跳,他大叫一声扔剑跌倒。

百花教主抢前两步,再加一剑,也制住了左肩窝。

“不要活的!”纵来的花蕊夫人叫。

“嗤”一声,百花教主长剑一带,恶人屠自胸至腹,裂开了一条大缝,肚肠肝肺全都向外一冒。

“往哪儿走?”另一面响起高唐神女的叱喝。

“砰”一声响,天聋矮叟的鸭舌枪口中,喷出一口辛辣的浓烟,急射高唐神女,人也向后急射。

高唐神女骤不及防,向后一闪没闪开,身形踉跄扔剑便倒。

逸云手急眼快,来不及追赶天聋矮叟,一把将高唐神女接住,探囊取出一包祛毒归元散塞入她口中,度口气送药入咽喉,并用手按抚她的心室,助血气循环。

这时,大火直冲霄汉,贼人们除了逃走以外,场中还有二三十名悍贼逃走不及,仍然在作殊死斗。

庄门上敌楼,贼人已半个不见,但向斗场这一面,并立着袖手观看的闲云居士和忘我山人正在低声谈论。

斗场小,共有三十六名女人,只有逸云一个男的,当然,贼人们并不算在内,逸云一身绿,十分抢眼。

两位老人家来了好半晌,斗场之事一目了然,他们对眼前景象,感到十分困惑,闲云居士突然发话道:“群弟,这些女妖们如此大胆,简直是大逆不道啊!”他所指的大胆,是说她们那身几如裸体的装束。

忘我山人冷哼一声说:“她们无耻己极,我们像是看到了洪荒野人了!但这儿并非南荒绝域,可恼!”

“那绿衣少年定然是神剑伽蓝,他手上有天心大师的伽蓝剑。天心大师乃是宇内第一高僧,想不到他的弟子却与宇内淫妖在一道,良可叹也。”

“大哥,他用的招法却不是伏魔慧剑,大有可疑,诡异霸道令人难测哩。”

“我们要不问他一问,看他是不是天心大师的门人?”

“有必要,走!”

两人轻轻落下墙根,向斗场中掠去,那飘逸神奇的轻功,今人一见即知是两个绝顶高手。

逸云一面放开缓缓苏醒的高唐神女,一面注视中飘来的两个灰袍老人,心中一凛,暗说:“这两人足不沾地,像是练有凝气蹑空武林绝学,功力定不等闲,我得将他们挡住。”他拾起了地上的弓箭。

高唐神女发觉自己靠在逸云怀中,知道是被他所救,她用粉臂勾住他的肩须,轻声笑道:“谢谢你,云弟弟,你的解毒药真了不起,怪不得不怕我们的桃花春……”

逸云神目如电,注视着悠然接近的两老,根本不看她,打断她的话,说:“你自己站好,来了劲敌,我得出手。”他放了她。

高唐神女见他神色凝重,不由一惊,赶忙站起随他的目光看去,吓了一大跳。

两老一近斗场,迎面掠到一名桃花宫的少女,她不问情由,一声娇叱伸剑疾取右首的闲云居士。

“走开!”老人家若无其事的低喝,大袖一拂,罡风倏起,向剑身拍去。

双方来势皆急逾电闪,“叭”一声剑袖相交,那少女连人带剑横飘丈外,再连步三四步方踉跄站稳。

两老仍以行云流水似的身法,向逸云掠来。

两侧有桃花宫的两名少女,正挺剑出左右急扑而上。

“退下!”高唐神女脱口叫,拾起自己的宝剑,两少女闻声止步,困惑地向这儿注视。

相距百步,说远不远。逸云搭上两支狼牙箭,弓是一个力的弓,但在他手中却又不同,足有三个力以上的劲道,三个力也就是三石,百步内可贯重甲。

弓拉满,他叫:“接着!”

弓弦狂鸣,箭破空而飞,将破空厉啸扔落后面,但见两点淡影一闪即杳。

两老已在墙楼上看过少年人的绝学,知道他的箭不但可百步穿杨,而且锐不可挡,没有一支会落空,但以二老的身分而言,这两支箭他们非接着不可。

箭如奔电,一闪即至,两老向左右微一晃肩,抄手急接,“噗噗”两声箭落手中,箭镞距内肩仅差半寸。

两老只觉掌心火辣辣地,腕臂一震,奇大的潜劲,几乎将掌指震开,闲云居士摊开掌心,心中一凛,箭骸由于以奇急的速度破空飞行而发生高热,锋刃已成了钝角,仍可感到高热,委实令人难以置信。

老人家徐徐抬头,沉声道:“少年人,你可是神剑伽蓝华逸云?”双头蛇临死,并未将云字写出,两老又不管江湖事,所以不知逸云的名号。

“区区正是华逸云,两位是伏牛五霸的帮凶么?”逸云也朗声反问,又搭上了两支狼牙箭。

“老朽乃适逢其会,前来观战的,你可是天心大师的弟子?”忘我山人问。

“在下不是天心大师的弟子,伽蓝剑乃是大师所赠。在下卤莽,两位前辈休怪。”他收了箭正想向前迎。

忘我山人为人嫉恶如仇,看了桃花仙子众女的要命异服奇装,本来就大为不满,这小伙子和她们同路,绝不是好东西。他向闲云居士说:“这家伙既不是天心大师的弟子,与妖女们同流合污,咱们不理他。”

闲云居士点点头,说:“可惜!这少年人功力比你我只胜不弱,走错了邪道,定然为祸江湖,可惜!我们走。”

两人丢掉箭,转身走了。

“老前辈留步。”逸云叫。

“好自为之,毋负天心。”闲云居士头也不回地说。两人越过庄门,瞬即不见。

一旁的高唐神女,自认得是武林三杰的老大老三,她弄不清逸云怎会对两老无礼?他不是老二四海狂客的门人么?她想说话,但心中一转,便忍住了。

但她仍忍不住,茫然问他说:“小弟弟,你知道他们是谁?”

这一声“小弟弟”,把逸云叫火了,怒声叫道:“你胡叫什么?岂有此理!谁知道他们是谁呢?”说完,他走向桃花仙子。

桃花仙子把青芒夺目的宝剑,正将两支佛手笔迫得团团转。整个斗场,只有他们三个人凶狠地拼命。

左右二曲老人联手,佛手笔的威力凭空大出三倍有余,他们的功力,亦已登堂入室,但他们的对手是桃花仙子,一个艺臻化境的女魔,先前众女身陷重围,岌岌可危,桃花仙子大为焦急,心一分便让两老怪抢去先机,似乎拉成平手。

逸云及时赶到,重围瓦解,她心中大定,这一来,左右二曲便先机尽失,桃花仙子反客为主抢回主动。

伏牛山庄的人死的死,逃的逃,众女反将两怪物围住。人到了绝境,勇气反而也就突增,以必死之心,要杀出一条活路,所以两老怪将身外事置之度外,挡住了桃花仙子狂野的攻势。

时间一拖,他们终于支持不住了,逃生之念更切,左曲老连攻三笔,蓦地大吼:“风雷三绝上!”

两人蓦地向下一伏,像两只飞旋着的陀螺,佛手笔贴地狂扫,一左一右笼罩着五六方丈圆的地面,风吼雷鸣,罡风直逼内腑,他们将老本掏出来了。

桃花仙子凌空纵起,说:“风雷三绝,如此而已!”她半空中头下脚上,青芒向下急射。招出一半,突然向左一穿,身躯疾沉,青芒反卷而上,连攻三剑。

左右二曲的第一绝被她躲开,身躯半蹲,乌光闪闪的光环,由地面向上一升,这是第二绝,在附近五丈内的人,绝难逃出手下。

可是桃花仙子已远离原地,并不出原处落下,反而从侧攻到,大出两怪物意外。

这一瞬间,也就是逸云到达的时候,他本想点醒桃花仙子破解之法,可是头顶上来了吸血神蝠。

发出尖厉焦躁的鸣声,向逸云扑来,逸云吃了一惊,猛想起还有一个如黛,他急叫出:“大蝠,姑娘呢?”

神蝠一阵急叫,凌空升起,尖鸣着向内庄飞去。

逸云大惊,展开流光遁影旷世轻功绝学,闪电似追踪着大蝠入了内庄,瞬即不见。

百花教主和碧芸也骇然变色,大叫一声率众女随后赶去。高唐神女也向手下众女叫:“小凤带五位姐妹去接应崔荑。”

那一名少女应喏一声,带着五名少女走了。

桃花仙子紧攻三剑,最后一剑刚插入乌芒中,“铮”一声金铁清鸣,龙吟似的剑啸震耳,佛手笔与宝剑相触,乌光青芒作闪。

“老夫少陪了,日后再算账。”两怪物乘机左右一分,只一晃便远出三丈外。

接着乌芒怒张,拦路的三名少女正欲奋身前扑,人影一升,两老怪半途撤招,从少女们头顶一掠而过,像两头大鸟,破空飞腾。

桃花仙子没想到两老怪以进为退,第三绝招未出便乘机逃走,她冷哼一声,三把回风飞电录脱手飞射。

左曲老功力稍深,经验也够丰富,突然半空中使出“回风飘絮”身法,向左一旋并向下沉,不进反退像要回身返扑,两把回风飞电录在他顶门一掠而过,射向前面去了。

右曲老不管三七二十一,半空中扔转身形,佛手笔向电光便砸,并冷哼一声。

潜劲一近电光,电光如有灵性,一升一沉,“嗤”一声来势更疾,贴笔射到。

右曲老惊骇得向下一沉,向左一倒,他应变不可谓不快,护身真气普通兵器也休想伤他,可是回风飞电录非同小可,每一柄皆可断金切玉,削铁如泥,桃花仙子珍如性命,护身真气岂挡得住这世间奇宝?穿破真气布成的气墙,穿透右曲老的右肩骨,仍向后肋然飞坠。

他狂叫一声跌下地来,左曲老也恰好旋到,一把扣住他的左膀,落荒而去。

斗场一切归于平静,只有金汁的臭气薰人,血腥触鼻,四面横七竖八倒了三百余具死尸。

桃花仙子幽幽一叹,拾回三柄回风飞电录,说:“我们小视了伏牛五霸,低估了他们的实力,几乎挫折在么魔小丑之手,这是一次最大的教训。”

高唐神女也叹口气说:“其实这几个老怪物的功力也够深厚,我们确是太大意了。天聋矮叟鸭舌枪中的歹毒迷香,比我们的空灵暗香更高一筹,今后我们得时时警惕了。要不是华逸云来得及时,唉!”

桃花仙子黯然道:“我们反而受到他的恩惠,惭愧极了。他上次能胜荀师姐,绝非偶然,看来足可称武林第一高手而无愧色,他一来重围立解,日后太白山庄争雄,也许我们要溅血在他的剑下呢!”

“大姐,我想他不会向我们下杀手的,刚才他还救了我呢,看来他对我们并非无情。”

“日后之事,不说也罢。我们去照应方夫人,走!”

逸云跟着神蝠,绕火场到了小亭。另一只神蝠仍在四面急鸣爬搔,寻找空隙。而熊熊烈火,已将花木烧着了。

逸云一到,就知如黛被机关困住了,大火已经逐渐迫近,不容他有寻找机关的时间。他拔出伏鳌剑,狂急地切割那已经罩下的铁造天花板。

铁板下,是厚有径尺的石板,片刻便开了一个三尺大方孔。下面黝黑,一股阴寒之气向上直冒。

吸血神蝠吱一声尖叫,进入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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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你在下面么?”逸云向下大叫。

姑娘落下地穴,身形急坠,好在是随亭底下急沉,没有悬空跌坠的危险。

急剧下降二十余丈,上面已经闭死,想上来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呼”一声石板踏实,姑娘几乎被震得悬空抛起。

洞宽两丈正方,阴毒之气令人恶心,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冰冷的水气由前面隐隐涌到。

姑娘探囊取出龙犀珠,洞中大放光明,四面是坚硬的青石壁,前面有一条石甬道,水气蒸腾着。

她高高拿着龙犀珠,逐步向里探去,进至十来丈,已经到了尽头。她四处乱找,没有丝毫门户的痕迹。

她心急如焚,猛地举剑向石壁内戳去,龙犀剑无坚不摧,尽偃而没,剑一出,一股水柱激射而出,溅了她一头一脸。

她狂乱地向两端寻找,水哗啦啦地向内涌,并向走道内流去,看样子这儿是水库之下呢。

蓦地里吱吱两声欢叫,吸血神蝠到了,也响起逸云的语声,她喜悦的高叫:“哥,在这儿的呀!”便跟着神蝠回到坠落之处。

上面的逸云大喜,叫道:“黛,我去找绳索,别急啊!”

这时碧芸众女全到了,帮着扑灭四周烧来的野火,逸云晃身直奔外庄,将门楼附近的绳索和窗帘全搜来了。

撕开窗帘和接上绳索,放下陷阱中,下面的姑娘一把抓住,由逸云扯上洞来。有惊无险,姑娘十分高兴。

大火似是燎原,不能久留,由方夫人领先,直向庄外掠去。

伏牛山庄成了火海,贼人们死的死逃的逃,老少妇孺躲在内庄墙之下呼天抢地,令人恻然。

后堡两座碉楼也全被焚毁,崔荑十二名女郎有金鹰之助,平安无事。十二星宿则重伤五人。老大高一鸣也身负轻伤,幸而都保住性命,实为万幸。

众人到了西面碉楼,这一条通路无人拦截,贼人全由这儿逃了,碉楼仍完好无恙。假使这条路也派人堵住,贼人必定作殊死斗,局面可能改观,也许双方伤亡更为惨烈。

在碉楼下面广场中,所有的人全到了。逸云算是第一次见识了方夫人的本来面目,他见过了巫山怪姥和众女,并不理睬桃花仙子,他说:“方伯母,伏牛五霸皆已伏诛。小侄想,我们根本不必理睬太白山庄八月中秋的群雄大会,直捣申老贼的巢穴,要等到群雄齐集,就减少机会了。”

方夫人心中作难,摇头道:“贤侄,太白山庄报仇之事,老身已另有打算,不必劳动贤侄的虎驾了。”

逸云错愕着注视着她,惑然地又转视碧芸。芸姑娘强忍酸楚,怆然垂首。他心中一急,高叫道:“伯母,你……你有何打算?能让侄一闻么?”

方夫人怎能将内情说出?歉然地说:“贤侄,不是老身把你当外人,此中原由,一言难尽。总之,方家的血海深仇,势在必报,但非此时。贤侄离家日久,是否即行返回点苍?”

逸云大叫道:“伯母,别顾左右而言他,小侄要知道其中的缘故,为了什么?”

方夫人黯然摇首,说:“贤侄稍安毋躁,此中并无缘故,仅是目前老身不拟急切进行复仇大计,日后如需贤侄鼎力,定然亲诣尊府专诚敦请。”

逸云大惑,这明明是逐客嘛!短短十来天,怎么一切都变了?看方夫人的神情,分明有难言隐衷未吐,芸姐姐的伤神,欲言无话,也分明在强忍酸楚其中,定然有沉痛的变故。

他冷然四顾,目光落在碧芸脸上,虽则她低首垂眉,但他仍可看到她眼角晶莹的泪光。

他沉重地举步,走近碧芸,颤声问:“芸姐,能告诉我原因么?”

碧芸突以袖掩面,颤声道:“云弟,返回云南罢!善自珍摄,勿以我为念。”

“为什么?为什么?芸姐,你非告诉我不可。”他伸手扣住她的左肩,急声暴躁地问。

“没什么可说了,云弟。你走了!我也可以安心了。江湖险恶,早些回去吧。”

逸云颓然放手,虎目扫向桃花仙子。

山下,烈火熊熊,焦臭味在四周荡漾,沉重的爆烈声不断传来。而这里,每一个人都像化石神色木然,空气也像是凝结了。

桃花仙子的目光,这时也正向他射来,在她的粉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逸云聪明绝顶,已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这事突变得十分蹊跷,准是桃花仙子在捣鬼。

他目中神光乍现,一步步向桃花仙子走去。

桃花仙子神情不变,双手往身后一背,目光望向天上悠悠白云,将几乎赤裸的酥胸挺得更为高。

逸云在她身前八尺站定,冷哼一声说:“看来此事极为显易,是你在暗中捣鬼了,是么?”

桃花仙子没做声,置若罔闻。

“你是不愿回答呢,抑或是不屑回答?”逸云的语声渐冷。

桃花仙子的目光,回到他的俊脸上,但仍没做声。

“你是要自己说呢,抑或显要尝尝华某的天心指后再说?”逸云的声音极冷,嘴角泛上一丝冷酷的笑痕。

桃花仙子淡淡一笑,用玉手指着胸前深深的乳沟,若无其事的说:“请下手,最好在这儿戳入一指,如何,小兄弟?”

逸云闹了个脸赤红耳,迟后了一步厉声说:“令师姐接了在下三剑,你可也敢接三招么?”

桃花仙子仍在微笑,说:“你叫神剑伽蓝,天下无敌,在桃花宫我已败在你手,甘拜下风。天下事,并不是舞刀弄剑所能全行解决得了的,你虽功艺盖世,又有何用?”

“拔剑,叫你的手下一起上。”逸云大吼,“唰”的一声伽蓝剑出鞘,向前一引。

“请下手,记住,由这儿点入。”她水蛇腰一扭,纤指儿指着心坎,徐徐向前迎接,脸上绽起荡人的媚笑。

逸云却退后两步,火暴地叫:“不要脸的妖妇!拔剑!让你三招。”

“不要脸?嘻嘻!谁都知道桃花仙子不要脸,不是奇闻,只怪你少见多怪。”她仍向前凑,而且向剑尖凑。

一旁的如黛愈看愈恼火,她掣下了龙犀剑,纵近叱道:“妖妇,我赏你一剑。”

“你不行,要叫你的云哥哥赏才行。”桃花仙子绕着逸云转,到了他的左首。

逸云将如黛拉住,说:“暂且放过她,总有一天她会溅血在我的剑下。”

桃花仙子闻言心中一震,正想发话,逸云已对方夫人沉声道:“伯母,我们各行其事,小侄不信有人能对伯母威迫利诱,更不信有人能阻止我们的行事。别了,请珍重。”

他长揖到地,再向碧芸说:“芸姐,请记住,我会在你身旁照应,刀山剑树阻不了我,太白山庄我们也许又将重新携手。请珍摄了。”

“云弟,你……你该返回……”碧芸急叫。

“不,我还有大事未了。”逸云断然说,突又咬牙切齿的说:“谁动了你们一毫一发,我将要他挫骨扬灰,华逸云不敢自诩武林第一,但相信定可办到,我年纪还轻,可以办到的。”

他这些话是说给桃花仙子听的,说完,向如黛说:“黛,我们走吧!”

“芸姐,珍重!”如黛颤声叫。

“黛妹,好好照顾云弟。”碧芸掩面哀叫。

两人向方夫人众女拱手一礼,便欲隐入丛山之中。粉红色的身影一闪,桃花仙子已拦在前面说:“且慢!你可愿听我透露一件重要消息?”

“你的消息?哼!是不是你们已经收服了武当俗家旁支,王一瓢的亲传弟子,是吧?”逸云说。

“这并不算得重要消息,不但武当旁支已被本仙子收服,告诉你,连武当的也服贴地听命,你可相信?”

“这些事与华某无关,你不必说来威胁我。”

“与你无关?哼!但有两件事与你有关得紧。”

“你说完了罢?”逸云撇撇嘴问,作势欲走。

“你要不听这两件事,将要后悔终身。”桃花仙子说。

“除非你让人伤损我芸姐姐一毫一发,华某不会有后悔之事。”

“你真不想听?”

“说不说在你,听不听在我。”

“那你是要听了。”桃花仙子笑了。

“华某不和你胡扯,少陪了。请记住,我芸姐姐一众男女二十四人的安全,我惟你是问。”逸云一字一吐地说,语气中包括了十分坚决,不容人误解的明示。

“你也该记住,哪一天你回心转意,与本仙子携手并肩言归于好时,她们二十四人随时可获自由。”桃花仙子的语气也够坚决,不容误解。

“那咱们走着瞧,华某且将冷眼观看,看你们横行到几时。华某大事一了,也就是咱们总账结算时。”

“这日子不会远,本仙子等着。目前先告诉你两件要事,其中有一件而且是十万火急,我想你定然乐于听闻的。”

“华某说过,说不说在你,听不听在我。”

“好强拗的孩子!与你那温文的外表相去天壤哩。第一件,请问阁下对佛道同源金像如何打算?”

“华某已亲交少林武当两位掌门,责任已了,尔后的事,与我无关。”

“这事正与你有关,你虽亲交给两派掌门,但目下已闹出轩然大波,苦行大师在武胜关失去金像,金面狂枭倚仗金像驱策五大门派,以为夺取武林盟主的奇货。这座金像,乃是令师龙吟尊者那具,你,哼!能脱得了责任?”

逸云陡然一惊,只觉额上直冒冷汗。不错,师父曾经交代叮咛,要他亲上嵩山交与少林掌门,他为了向方夫人酬恩之事,在辰州官道上就交与少林掌门,本就已违师命。目下金像果然引起轩然大波,他怎能脱得了干系?日后师父问起此事,教他有何面目分辩?

再说,这金像是五派门人赠与师父的信物,今因此物而引发生了武林空前大风暴,起因也就是他一时的疏懒,带累师父一世英名沾上了污点?他愈想愈心慌,浑身冒汗。

他的表情,岂瞒得了桃花仙子?她淡淡一笑,又说:“为了令师的英名与清誉,难道阁下就放手不管么?孩子,你要是无能为力,回去把令师龙吟尊者请出来善后吧!”

“住口!谁说我无能为力?”逸云急躁地叫。

“我知道你英雄盖世,可是你双拳难敌四手,要是不敢将令师请出,你怎能与天下武林群雄为敌?假使你肯低头嘛,也不是无法解决的事,桃花谷将全力助你,怎样?”

“呸!华某顶天立地,岂能向你们这些……这些……人同流合污?你少做清秋大梦。”

“大丈夫能屈能伸,何况也并不要你屈膝呀!别怀疑我对你的诚意,还请三思。”桃花仙子笑得极甜。

逸云哪能听得进耳?哼一声扔头便走。

桃花仙子又晃身挡住,面色一整,说:“还有第二件事,十万火急。”

“少废话!”逸云怒叫。

“妖妇!你让不让开?要姑奶奶给你一剑么?”如黛愈听愈不是味道,愈看她那浪态愈冒火了,她那高耸的半裸玉乳在云哥哥面前晃,真叫人生嫉嘛。

桃花仙子向如黛嘿嘿笑,说:“丫头!你还敢在本仙子之前称姑奶奶?不害羞!”她这一说把如黛羞了个粉面通红,恼羞成怒,叱道:“妖妇,我给你拼了!”声落,挺剑猱身而上。

桃花仙子晃身让开,笑道:“别情急拼命,听我说完不迟,这事关乎你扫云山庄的存亡,你还是安静的好。”

逸云听她话中有因,忙伸手一拦如黛,说:“黛,听她说,她要是再胡说八道,再找她讨公道。”

桃花仙子面色一沉,说:“不想听也就算了,但我还不愿瞒你。记住,在二十二日之前,你们必须赶回扫云山庄。”说完,迳自退去。

逸云闻言一怔,想问个仔细,但又放不下脸。如黛哼了一声,说:“废话!由这儿走洛阳,也要不了五天,她竟叫我们在五天后赶回家。莫名其妙。”

这时,桃花仙子和众女皆徐徐退去,碧芸方夫人等二十四名男女,仍一面走一面不时的回头招手。

逸云目送众人身影消失,突然说:“黛,桃花仙子要我们在二十二日之前赶回,此中大有文章,我们要赶先两步。”

“用不着听那妖妇的鬼话。”如黛悻悻然说。

“不!这事与她并无利害关联,因何叫我们赶回呢?其中定有原故。走!我们赶一程,愈快愈好。”

如黛略一思索,似有所领悟,说:“哥,这也有道理,我们回扫云山庄,对她们毫无利害关联。难道说,妖妇们已得到了什么风声么?”

“可能是的,桃花仙子带了桃花宫的人倾巢而出,人手众多,且分布极广,也许得到了重要的讯息,故而忠告我们。”

“哥,我们赶快一步。”姑娘有点急了。

“走!是退回南召走汝州么?”逸云征询她的意见。

“不!我们只消向北走,定可到达洛河,至少可以少走六七百里。”

“山中道路不熟,不易走哩。”

“这一带绝不是蛮荒之地,怕什么?深山大泽不至于连方向也分不清,也阻我们不住,奇禽异兽又何足道哉?”

“依你,走啊!”

两人这一抄近路,正应了一句俗话︱︱欲速则不达,差点儿误了大事。

这一带山区中,千峰万峦之内,全是远古森林,除了野兽找不到人的影子。出正北,用于外方山。那时人口不多,这一带禽兽横行,即使行人也只能算是野人,野人也是在靠近平原之地才有。

两人在午牌初踏上旅程,翻山越岭,正向北急赶,连越六座插天奇峰,走了近百里。

在翻山越岭之际,人对周遭环境陌生,在感觉上似乎走了百余里,事实上却没有那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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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伏牛山庄前,桃花仙子正与高唐神女计议,究竟应如何走法,桃花仙子说:“二妹,我们也该赶快一步,支援扫云山庄,是我们第二步棋,这步棋十分重要,非下不可。”

“那我们快走,为争取时辰,怎不抄近道出洛河呢?”

“不!我绝不走无情岭。”桃花仙子坚决地说。

“走汝州太远了些,姐姐,恐怕赶不及哩。”高唐神女叹口气,无可奈何地说。

“还有五天,赶得及的。”桃花仙子说。

“万一沿途有耽搁,那……”

“耽搁就耽搁,我绝不走无情岭。”

“那就快走吧,今晚可以赶到裕州。”

一行人出南召直趋裕州。裕州即方城,她们绕了一个大圈子。

逸云和如黛直等红日西下,方找到一个干燥的山洞,马马虎虎歇宿一宵,次日晨早重行上路。

正走间,前面降下了一道河谷,分东西而行。正北,是连绵起伏的插天奇峰。初秋期间,金风已起,可是谷底仍是春意盎然,草木欣欣向荣。不知怎的,在奇峰腹脊林木顶端,竟然有不住飘荡的晨雾,而且还相当凝重。

两人降下谷底,认准正北方向,攀上了一道山脊,沿山脊急走。

刚攀上十来丈,迎面是阴森森的古林,林缘有一株大有三人合抱的古木,离地丈余处剥掉了一块高有六尺的树皮,边沿已经卷口,木质亦已变灰。上面,可以隐约看见字迹,由于两旁枝叶掩映,须至近旁方可看出异状。

两人一走近,逸云突然说:“黛,这儿定有人居住,瞧那树上的字迹。”

如黛站住了,顺他的指尖向五丈外大树看去。

字迹甚深,但因年代久远,风吹雨蚀与虫蚁交侵,使字迹不易分辨。

“有人留字,唔!年代太久远了,字迹已模糊不清,我们且看看。”如黛说。

两人快步走近,拔草直趋树下。他们的注意力都在树上,忽略了脚下,姑娘突感到一脚踩在一个圆形物上,“噗嗤”一声其物立碎。她低头一看,突然“哎呀”一声惊叫,向逸云身畔靠过去。

原来脚下所踩的,是一个已泛灰黑色的骷髅头,已经被她踏得稀烂,而草根落叶之下,仍可隐约分辨其余快要蚀腐的骸骨。显然,这儿在许久许久以前,定然有一个人在这儿暴死,死因已许久都无法知道了。

“在这绝域里人兽绝迹,却在此地发现已久远的骸骨,看来绝非善地,我们得特别留心了。”逸云挽她入怀,神色凝重的说。

“瞧,树下也有一具,还有一把快锈毁的剑呢。”姑娘又向树下一指。

就是有字迹的大树下,落叶之下,微露白骨,隐约可辨人身的部位。一把已看不到铁影,快被锈蚀光的剑,倚在树根旁,大概已有二十年以上的岁月了。

逸云已看清树上的字迹,念道:“无情岭。死寂河畔,无情之岭,入我禁园,暴骨荒原。”

无情岭三字甚大,其下的十六字不易辨认,并未落款,不知是何人所留,由字迹上揣测,留字的年代太久远了。

如黛惊愕的说:“无情岭,天!我似乎依稀听人提起这个地名呢。”

“还有死寂河,河在哪里?”逸云也讶然道。

如黛沉吟片刻,突然说:“我记起来了,我那时还小,曾听一位唐伯伯谈起此事,怪不得如此耳熟。”

“是怎么回事?”逸云问。

“据唐伯伯说,江湖中有人曾到过一处地方,发现一个奇异的石洞,那儿,有神话般的金珠宝物,堆积如山,而洞门之前,盘坐着一具僵尸。洞门上刻了三个大字︱︱无情洞。发现无情洞之人,刚一接近僵尸三丈,便被僵尸的袖中暗器所伤。幸而他功力超人,逃得了性命,但最后仍倒毙在伊阳至汝州的官道中。临死之前,透露出这么一处神奇之洞,可是没说出在何地便气绝。后来,冒险找寻无情洞的人,到处都有,却从无一人成功。不久,有人据说在天息山附近,找到了一座叫无情岭的山岭,至于这山究竟在何处,却讳莫如深。”

逸云突插口道:“伏牛山又称天息山,定然是这里了。”

姑娘道:“由字迹的语气看来,这里早年定然有奇技异能之士潜隐于此,不许人前来打扰他的清修,故以刻木示警禁人进入哩。”

逸云道:“这人口气不小,将无情岭划为他的禁园了,我倒想闯一闯试试呢。”

姑娘摇头道:“算了,何必招惹是非?万一因无情岭而阻滞我们的行程,殊不值得。”

“是啊!我们怎可因无情岭而阻滞要事?”逸云一语双关的说,向右略一打量,相度形势,便向右绕去。

转过一道斜坡,进入一座密林,在两峰之间的山脊密林中,向北急走。

上到双峰之间的鞍脊,岭顶上赫然现出一座方圆三丈的怪石,顶端,有一块长满青苔的三尺宽八尺高的大碑。

两人一时好奇,走近一看,青苔太厚,无法分辨字迹。逸云折下一根树枝,运内劲猛拂碑面青苔纷落,现出了四行字迹,最上面,仍是那三个大字︱︱无情岭。

下面的四行字,语气又是不同,充满了愤世嫉俗的口吻,甚是偏激。原文如下︱︱

“天地无情,寒暑交侵,日月忘机,沧海桑田。人更无情,尔虞我诈,血腥满地,弱亡强存。禽兽无情,弱肉强食;物竞天择,天道无凭。大哉无情!勿叹勿怨,哀哉情义,万古长埋。”碑的背面,也有两行大字︱︱

“无情之岭,死寂之河,入此者死,盍兴乎来!”

站在山脊上向北望,山后面群山丛中,静静的躺着一条深黑色的河流。横亘在山下,水平如镜,不知哪一头是上源。河两岸,奇峰壁立,悬崖绝壁皆比比都是,气势极雄。远远看去,水色如墨,看不到波浪水纹,听不见禽鸣兽吼,一股恐怖阴森之气,压迫得人透不过气来。

逸云静静地相度四周形势,幽幽一叹道,“这儿住有山野奇人,定是饱受无情之累而后性情大变,终至成为愤世嫉俗,行为偏激的恐怖人物。看来,我们得多走百余里,下山绕道而过了。”

如黛好奇的注视着那条黑色的河流,岔开话题道:“哥,那条黑色的河,定是死寂之河了。”

逸云信目远望,说:“那不是河,其实是一个狭长的深湖,四周有高山绝壁所阻,风不易到达,故而阴森寂静,像是死水而已,加以危言耸听,令人见此碑文,凭空生出恐怖之心。如果我们事先未曾见到这碑文上死寂之河四字,还不是把这湖当作一条极普遍的深河么?”

“假如我们不由此经过,岂不是要绕过右侧那无数座奇峰,方能避开死寂之河么?”

“正是如此。为免多事,我们惟有退回一途。”

“走吧!这阴森森的气氛,令人毛骨悚然。”姑娘说。

“这使我想起童子拜三老山,九幽异人夏世炎老前辈的居所,他也是一个愤世嫉俗的人,那九幽地府迷宫比这儿更为恐怖呢!”

两人正启步下山,突然,对面奇峰之下,响起一声凄厉长号,倏扬倏隐,声虽沉寂,但那绝望的厉叫声似乎仍在耳畔震荡。

“有人遭殃了。”逸云回身说。

“哥,我们要不要去看看?也许可以尽力。”姑娘急道。

“按理我们该去,难道我们也变得无情了么?走!黛,小心了,切记不可远离我左右。”

两人紧了紧背上包裹和宝剑,展开轻功向对面奇峰下掠去。一面走,逸云一面说:“神蝠通灵,让他们探道。”

姑娘拍拍肋下的挂囊,说:“蝠儿,去,看前面可有人踪。”

两头神蝠钻出挂囊,向对面山峰飞去。

两人快近峰下,神蝠已经“吱吱”两声尖叫,激射而回,在两人头顶转了一圈,领着两人直奔峰右古林边沿。

远远地,已可看到一个高大的灰影,仰架在一株大树的枝叉上,双足仍着地。

逸云目力奇佳,他虽未看清人面,却说:“是伏牛山庄现过面的高大头陀。”

两人抢进一看,头陀刚咽下最后一口气。

这人果然是百步追魂之师,无忧头陀百戒,他的尸体搁在枝叉上,小腹上插了一段径寸粗的树枝,双目似要突出眶外,口张大得像一个大窟窿,脸上肌肉绷得死紧,现出恐怖的神色。

“没救了!”逸云将手从头陀的胸前放下,摇头说。

“致命之伤是树枝,伤他的人功力奇高呢。”姑娘说。

“你看头陀的手,掌心皮肉都破裂了,定然是拼命抵住树枝,但仍徒劳无功,下手之人,武功确是奇高,不是将树枝打出,而是面对面硬往里插的。”逸云说,一面打量四周可疑的岔眼事物。

那一对吸血神蝠,正在绕山乱飞搜寻人踪。

“要不要把这头陀埋了?”姑娘道。

“不必了,这无情岭中暴尸多着呢。目下我们身入险境,附近有高手窥伺,危机四伏,变生不测,我们还是速离危境为佳。瞧,那儿有一个土穴,丢入那穴中算了。”

逸云说完,提起尸体丢入穴中,在穴边拍了一掌,泥土将尸体薄薄的掩了一层。

突然,对面正北一座小峰之上,升起了一缕袅袅箫声,声不大,但入耳清晰,直薄耳膜。箫声中,充满了哀伤,而又略带愤怨,像在诉说着一段难忘的遥远往事,泛起令人心弦颤抖的哀伤之愁。

那座小峰的东北麓,正是水色深黑的死寂河。

“那儿有绝顶高手弄箫,正在逗引我们。”逸云说。

“也许他正在注视着我们的动静哩。”姑娘说。

“这人内功修为已臻化境,音律学之精出类拔萃,箫声中饱含哀愁愤怨的情绪,定然是无情岭的主人,虽则他将山岭命名为无情之岭,可是箫声中却泄露了他的满腹深情。”

“我们前往一观,也许可以帮助他。”姑娘说。

“这些世外高人,性情十分古怪而不合情理,万一他翻脸无情,我们岂不惹火烧身?”逸云迟疑地说。

“我们也非庸手,怕什么?”

“且让我试试看。”逸云跃登一抹古木顶端,姑娘也跟踪而上,并立在枝梢,向箫声扬处凝神注视。

那两头吸血神蝠,在那小峰顶上急剧地在飞翔,绕峰倏沉倏升,可是却像在盲目乱找。

逸云耳目之敏锐,已至通玄之境,天听地听之术,可找出三五里之内的微小发音体之所在,可是箫声飘忽,似乎从四面八方传到,也像从飘浮的气流中发出,时东时西,时似来自九天,时又像来自地底,就找不出音源的确实所在。他喃喃地说:“这人用‘飘渺传音’之术在考验我的听觉哩。”

姑娘已听清他的话,接口道:“哥,你怎知这人用飘渺传音之术?”

“这是无上绝学,也惟有这种绝学可逃出我的耳力所及之处,声音飘渺,折向而传,九幽异人的鸿钧魔鼓是借物折向传音,这人更高明些,可以用无上绝学以音折音,故而箫音飘浮不定。请看两头神蝠飞翔的变化,就可知这人的修为是如何高深了。”

“怎可以看出呢?”姑娘惑然问。

“神蝠目力不佳,只凭声音在黑夜中引导飞行于密室之中,它们追踪飘渺的音源,莫知所从,所以经常失去准头,急得四面乱窜呢。唤它们回来吧,别将它们累坏了。”

她发出一声长啸,召唤神蝠返回。

两头神蝠仍急飞了两圈,方不甘心地转回。

箫声被啸声一引,突然一折,由凄迷变为高亢,充满杀伐之音。这次箫声不再飘忽,确是由峰顶以无比威猛的声势传到。

姑娘修为比逸云相去太远,箫音一入耳,气血一涌,立感血脉贲张,煞气涌上了眉梢眼角,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拔龙犀剑,要找人拼命啦!

逸云一掌按住她的背心灵台之上,在她耳畔沉声喝道:“抱元守一,心神驭气,运功调息,物我两忘。”

姑娘浑身一抖,神智候清,灵台穴上一道暖流一催,将她体内先天真气催动了。

逸云气纳丹田,发出一声清啸,以千里传音之术,朗声吟道:“孕育万机,生生不息,是谓天道,何云无情?”

箫声倏隐,接着响起一阵哈哈狂笑,震得人心血下沉,直薄云霄。

逸云不甘示弱,也发出一阵长笑。两股笑声纠缠不已,无形中在较量无上绝学。

两人的笑声久缠不绝,似乎不分轩轾,久久方倏然止住,功力相当。

箫声又起,这次是低沉的呜咽,凄切颤抖,如泣如诉,恍若子规午夜哀啼,令人心往下沉,凄然涕下。

逸云惊道:“不好!这家伙端的不通情理,不肯放松,他的箫可以不断地吹奏,我却不能长远发啸,再往下拖,岂不坐以待毙?我得激他出面见过真章。”

他舌绽春雷,大喝道:“呔!无情岭主人听了,在下已经误闯贵地,要不见谅,请出来一决可好?”

箫声绵绵不绝,主人似乎不屑置理。逸云又说:“阁下龟缩不出,显然自甘雌伏,在下只好少陪了,箫音还阻不住区区。”

箫音倏止,传来沉雷也似的嗓音:“小伙子,你大言不惭哩!”

“你我功力相当,断非大言不惭。”逸云一字一吐地答。

“笑声同止,但我笑在先,显然你差半筹,还敢大言?”

“事实上在下余劲犹在,不信请现身与在下一较。”逸云要激他出面,叫起阵来了。

“小子狂妄,老夫要教训教训你,过来!”声落,岭头一座巨石顶端,现出一个身穿黑袍的人影,距离太远,无法看清面目,只知那人身材修伟,像是壮年人而已。

逸云略一迟疑,皆因那山峰之上怪石如林,草木阴森,东北面是沉静的死寂河,有几座飞崖就伸出河面之上。看了形势,就知那儿随处皆有不测之祸,危机四伏,要冒险前来殊不值得。

那人似乎已知他的心意,又道:“害怕了么?老夫绝不让你横尸在此,污我仙居,只需教训你而已。入我无情岭的人,五十年来无一生还,你们自不能例外,但却不许你们死在我仙府之旁边,我会让你们在无情岭或死寂河任何一小峰河湾,择一死所,给你一次公平的决斗机会。念你刚才那四句歪理有点人味,破例准许你走近老夫的居所,天大的便宜哩,来啦!”

逸云心中暗忖︱︱看来是不易安全的脱离无情岭了!即使目下撤走,对方定然以箫声拦截,自己一人当然无惧,但姑娘可不成啊!他一咬牙,暗说:“除了毙敌求全,死中求活之外,别无他途可循,拼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没什么可怕的。”

他一声狂笑,放开姑娘背心上的手。姑娘被笑声惊醒,便听他说:“带,我们得死中求活,走啊!”他一手挽着姑娘纤腰,展开流光遁影旷世奇学,向对面小峰飞掠而去。

到了半峰,突见怪石中黑影一闪,接着传来一声沉喝:“往这儿来,你小子就可知道厉害的了。”

逸云目力虽佳,但仍无法看清那身影是如何人物,不甘示弱,跟踪便追。

黑影利用树影怪石隐身,不时一晃即没,身法之迅捷,宛如电光石火,奇快绝伦,始终保持着十七八丈的距离,转折之间,隐现无常。逸云地势不熟,心怀戒惧,也就无法迫近,何况他还得携带着如黛。

一阵追逐,把逸云逗得火起,他一面追一面破口大骂:“老杀才!有种就别光是跑,停下来咱们拼个死活。”

那时人仍时隐时没,并回骂道:“小子,你可是怕死?怕死就该早早远离无情岭,埋骨在这儿的人都是英雄好汉,你不见得就是懦夫吧?”

说话间,已到了山峰的北面,右面百丈绝崖之下,就是静静的死寂河。

绕出怪石密林,眼前一亮,远处,是一处四五坪大的一座黑色平坦怪石,左是百丈绝壁,右是临河的百丈绝崖,下面是黑色的死寂河,距离一近,河水略显绿色。

石坪中,站着一个黑袍怪人,身躯雄伟,高有八尺,比逸云还高了半尺以上,端的伟岸已极。

这人一头银发束成一个道士髻,颔下银须拂胸,眉毛却未现白色,黑油油的飞入鬓边,方面大耳,虎目冷电闪烁,不怒而威。怪的是他脸上的皱纹极少,脸色略嫌苍白,仅嘴角与额际略有微纹,替他的脸上增加了坚毅的线条,嘴角那些微纹,更表现出他傲视尘寰不同凡俗的孤傲性格与性情。

他屹立如山,左手置在背后,右手三个指头儿弄着一根墨绿色的三尺长箫,不住旋转不停,一面用那冷电似的目光,注视着掠近的逸云和如黛。

逸云在两丈外止步,也傲然注视着黑袍怪人,说:“阁下人才一表,年轻时定然是人间的骏龙。”

黑袍怪人将舞箫的手放至身后,用中气十足的嗓音说:“年轻人,你比老夫当年更俊逸三分呢,你今年几岁了?”

“在下虚度十八春,姓华名逸云。这位是在下的终身伴侣,小我二龄。请问前辈你高姓大名呢?”

怪人注视姑娘片刻,点点头道:“配得上你,可说天生佳侣,可惜你们活不久了。老夫的姓名我也忘了,不说倒好过些,你不用问啦!小子,你是不是想前来找无情洞找金珠宝玩的?”

逸云傲然一笑道:“富贵功名似浮云,亿万珍珠岂能令在下动心?你太小视华某了。在下有急事远赴洛河,误闻贵地而已。”

怪人嘿嘿笑道:“那么,可是追赶那无忧头陀来的?”

逸云道:“非也。虽然贼头陀也是在下的对头,但还不至于费神追他。”

“不管你的话是真是假,入我无情岭,你已经将生命之路走完,合该你两人曝骨此地。”

“阁下未免太自信了,咱们各有一半的机会。”

“等会儿就会给你证明,且先让你饱尝困苦,日后再给你一次公平决斗之机。掣剑!”怪人说完,箫在身前横置,冷冷一笑,若无其事地相等。

逸云泰然举步,掣下了伽蓝剑。褐影一闪,怪人突然神色一变,轻呼道:“咦!你是天心大师的弟子?”

“不!但天心大师坐化之前,对在下有授艺赠宝之恩,我还无缘对他老人家执弟子礼。”

“哦!天心大师已经飞升了么?”怪人黯然地说。

“那是月前之事,在下亲侍在侧。”

“冲天心大师的金面,也许我不会取你的性命,但活罪仍然难免。小心了,我引你前往炼狱之所。”

“唰”一声,蒲向右划了一圈半弧,但见无数箫影形成一道墨绿色的光环,光环中,怪人傲然的笑容清晰入目。

“进招!少年人。”怪人沉声叫。

逸云心中一怔,心说︱︱这家伙要引我入炼狱,怎又要我进招?但他知道,怪人那沉静泰然有恃无恐的神态,定然具有神奇的绝学,不然绝不会对自己如此轻视。

在风雷暴起之际,升起一阵可洞穿金石的箫音,迎着灼热如焚与彻骨寒流的维奇劲道,向外一引。

逸云的刚劲一发,由于他已收回三成劲,竟被令人血肉凝结的箫音引得向右一冲,他的剑上柔劲也恰好迸发,正是向右猛吸曳引之力。两种力道一合,竟将他的身形向右猛带。

“下去!”怪人陡然大吼,左掌猛拍而出。

逸云身躯右冲,百忙中左手剑诀变掌,反掌向后急扔。

“砰”一声巨震,两人的撼山掌力接实,同时飞离原地,闪电似分开了。

逸云冲出三丈外,他自己的冲力加上对掌的反震力,所加的速度委实可观,同时他只觉气血一窒,无法运功止住去势,双脚向崖边落去。

岂知崖旁青苔滑不留尘,脚一落地人便向崖下栽落。下面,是百丈高低的死寂河,他只觉那墨绿色的河面,向上奇急的疾升相迎,不像是向下落,而是河面向上急升。

死中求活,他可不愿葬身死寂河,吸腹点头,人在半空反穿向后,手足齐挥向外猛拍,利用反座力冲向崖壁。

只一瞬间,他落下了四五十丈,接近了崖壁,恰好有一条石隙迎面出现。

“嗤”一声响,伽蓝剑被他的盖世神功凝于剑尖,竟然没入崖壁中两尺以上,同时他一掌向石隙拍去。在碎石飞散中,他的身躯向上反弹,落势倏减。手脚同落中,他全身贴在石隙之上,五指嵌入石隙内坚硬的青石里,尽指而没,仅略一颤动便行静止。逸云在这一瞬间,听到崖上姑娘发出一声凄厉的锐叫,只觉气血一沉,几乎晕厥。

他强捺心神,调息片刻,方将身躯挤入石缝中,拔出伽蓝剑相度所处形势。

上面自己落下之处,悬崖突出约有两丈余,闪闪发光的青苔,像在上面浸了一层油。潮湿的水气令青苔生长的十分丰茂。

假使要想用壁虎功或游龙术,爬上这五十丈向外突出的悬崖峭壁,还得经过滑溜溜的青苔地带,那简直是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不可能之事。

要下去嘛,倒还有个商量,那下面是欣欣向荣的嫩树,覆住了无数大小不一的山藤。最下面是一片灰绿色的细沙滩,濒临黑绿色的平静河水。沙滩不大,不过百十尺长,形成一个向内凹入的河湾,两侧都是绝地。

水色其实是透明的,可是太深了,看去成了深绿,即使是沙滩水际,也是十分峻陡,那些灰绿色的细沙,不知道为何不向河底沉?

令他触目惊心的是,水下两三尺的奇异景象,简直令人毛骨依然,惊心动魄。

整个河湾的水下,现出十来双奇形怪状的巨大眼睛,与狰狞可怖的怪物脑袋,轮廓依稀可辨头角峥嵘,尖牙掀动,其色灰绿,只看到巨头而不见身躯。

这些水底怪物不知何名,在水中十分沉静,缓缓地上升,在水面下三尺左右便停止不动,以那双奇异的眼睛,凝视着崖上的逸云。大约停止片刻,便又缓缓下沉,终于消失不见,但不久又向上升起。

它们的移动,是那么沉静,水面丝毫不见水纹,更无声响发出。

整条河谷中,听不见一只鸟鸣,听不到一只虫叫,崖壁上的树藤也绝不摇曳,空气也似乎凝结了,耳中听不到任何声音,甚至自己的心跳亦难以自觉。

好静的绝域,死寂之河!

天空中,突然发现了两头巨大的苍鹭,在河心静静地盘旋而下。距水面两三丈,突然一致翅疾掠而下。但见水纹略一波动,立即复归平静,可是那两头苍鹭呢?像两块石头入水,不见了。

“好厉害!这比流沙弱水还令人可怖的鬼地方。”逸云倒抽一口凉气,自言自语。

他正想落下树顶,攀藤降下沙滩,却又倒抽一口凉气,不敢向下降了。

从沙滩的内侧,极为缓慢的爬出十来只像巨大人熊的怪物,拖着二三千斤的庞大身躯,到了水际,便一一半躺在水边,用一双放大的毛掌抱着头,静静地睡去。

正在逸云正方那一头,刚把躯体躺平,水中突然伸出一只章鱼一般的黑绿色巨爪,搭在人熊的颈间,不住蠕动。大熊毫不惊慌,巨大的毛手捉住巨爪,向下徐拖,压在身下倒头便睡。

第二只巨爪又在水中伸出,在人熊的胸际磨擦,压在下面的巨爪便能缓缓抽出,双爪同时没入水中。

一切是在极静中进行,和平而安静,可是上面的逸云,却感到汗毛直竖。乖乖!要被这些水陆怪物攫住,不死才是奇迹哩!

他不敢往下走,上面却又无法攀登,端的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搁在这儿啦。可是他心悬姑娘安危,怎能在这儿等待?

他想起在神魔谷寒水潭历险之事,心说:“除了以伏鳌剑开出道路以外,便无他途,我得上去!”

他正欲拔剑削石,突觉下面双足一紧,像上了两道铁箍,正待挣扎,颈上又是一紧,浑身力道全失。

石隙裂开一块巨石,一双毛毛的巨灵之掌,扣住他的双足和颈项,从石隙的缺口中将他拖入洞里去。

拖了一段路,他感到黑暗中逐渐下降,由鼻中嗅到的腥气中,他知道定然是被人熊般的怪物擒住了。

怪物行动慢腾腾,将他举在头顶往下走,不久眼前一亮,已经到了下面的沙滩。

沙滩上十余头人熊,全都在滩上围成一圈。擒住逸云那头怪物,迳自走入圈中,将逸云劈面向对面那头人熊扔去,去势奇疾。

逸云真力全失,感到身子一阵飞舞,每一头人熊的巨爪,一扣一抛之下,劲力直透内腑,想运功抗拒根本没有机会,真是苦也。

在半个时辰的急剧抛掷下,逸云只觉天旋地转,肌肤骨骼皆欲脱体而飞,连吸气的力道也似乎消失了。

昏眩中,他的神智并未全失,以先天真气护住心脉,咬牙忍受那彻骨裂肤的痛楚。

终于,人熊们静止下来了,仍让擒他的那一头,将他连臂夹胸挟在肋下,丝毫动弹不得。

水边,伸出一二十条墨绿色的长爪,向人熊们探索,可是人熊们毫不理睬,将长爪一一拨开,摆着沉重的身躯,向滩岸蹒跚着走了。

逸云心中暗暗叫苦,却又无法运功挣脱钳般的毛臂,更不能拔出伏鳌剑,毙了这些畜牲。

滩岸与崖壁间,有两个黑黝黝的大洞,一个就是向上升起,由石缝隙走下的古洞,另一个在右侧崖上三丈余高之处,洞口甚狭小。

这时,由右侧崖壁水际,有一串人熊的巨首浮在水面,缓缓地向沙滩上漂来,不下三五十头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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