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蒙蒙,
星月暗;
含泪别君妾断肠,
今生愿——
恐难偿——
低语轻问君何愁?
——情似海,
——恨悠悠,
情爱难偿恨长流。
泪中情,
笑里恨,
此情只留梦中痕!
今夕别,
何日见?
——断肠无语问苍天!
这是一首诗歌,在这首诗歌里,凝聚着两颗纯洁的灵魂,一个少女,用血与泪,交织成这首诗歌,献给他生命中唯一所爱的一个男人!
——他们把这首诗歌,取名为——“断肠曲”。
他们在童年,是对青梅竹马的小朋友!
他们在青年,变成一对委身相许的情人!
疯狂地爱着——
静静地祈求——
——但,那未来的幸福,终于离他们而去……他离去时,她没有给他纪念的东西,而只献给他这首“断肠曲”的诗歌!
这诗歌里,包括了他一切……血、泪、心、精神、灵魂……她献给他——这个闯进她心扉中的男人!
于是——
在暗淡的日子里,他怀念她,默然唱着这首“断肠曲”,他在失望时,这“断肠曲”使他精神抖擞。
“断肠曲”,是首悲切哀艳的诗歌,它永远击着两颗破碎、永恒不变的爱心……。
——她是怎样一个少女?……
——他又是怎样一个男人?
X
X
X
“女血神”………
“女血神”………
——这是一个女人的外号,江湖人物,没有人知道这个女人叫什么名字,只称他为——“女血神”!
这名字,震憾莽莽武林,她给江湖,抹上了一层血腥,十年来,江湖各派一百二十个年青男高手丧命在她手中”!
每个月的二十九日这天,便有一个年青弟子,被送进“血谷”而死!
一月一个,一年十二个,十年中,整整一百二十个各派弟子!
——而被送到“血谷”的各派弟子,年纪不得超过二十二岁,而奇怪的是,各派选送一个弟子到“血谷”给“女血神”好象成了一种贯例。
——江湖上大小门派,共有二十多个,用轮流方式,按月的给“女血神”送上一个年青弟子!
为什么?……
难道江湖各大门派,甘愿把派中年青弟子一个接一个地送进“血谷”而死?答复是“是的,他们甘愿把弟子送给“女血神”。
那又为什么?………
“女血神”又是怎么样一个女人?……
——这里面,曾经构成了一场震惊武林的血劫,十年前,江湖各派?突然接到“女血神”下柬,命其在每个月内,分别选送一位弟子到“血谷”,不得违抗,武林各大派,为了不履行送人进入“血谷”,而率领百名各派精英,兴师问罪,结果呢?全部丧命,只好照办。
五年前,江湖上的一个小派“风雨教”教主,违命不送人进入“血谷”?第二天,“风雨教”教主连同派中三百零八条好汉,横尸血泊!
至此,江湖大哗,举世震惊,只要在二十九日这天,必有一派只得忍痛牺牲一个男弟子!
这成了定例,没有人——更没有一派,敢违背这条“女血神”当初所下的“命令”,否则大祸临头!
也曾有武林奇人,进入“血谷”想除去“女血神”,当天进去,第二天在谷口,必定多了一颗血淋淋人头,死状极惨!
于是,再也没有人敢进“血谷",纵然有人进去,也不过就是那个派中送去的弟子!
江湖人物,只知道“女血神”是一个女人,可是,却没一个人见过他的面目,而见过他面目的人,却没有再出来。
“女血神”撼栗了整个江湖,血腥吹遍了武林,她为黑白两道激起了狂潮……那狂潮,是用血造成的!
没有休止,一月复一月……一年复一年……各派轮流把男弟子,送进了“血谷”……十年来,送进了一百二十个。
送进去的人,没有一个再出来,是的,他们死了,至于“女血神”怎么令他们死,死状如何?也没有人知道。
寒风怒吼,雪片纷飞,这是一个寒冬的日子,也是一个恐怖的日子——一月二十九日。
——又有一派,必在今日,把一个门下弟子,送到“血谷”而死!
元月份是那一派?少林?武当?昆仑?崆峒?……都不是,而是江湖上一个小派——“天星派”!
——“天星派”在大巴山的“天星崖”上。
现在,“天星崖”内,笼罩着了一片愁云惨雾……
天星派——只有三座观院,既不雄伟,也不名传江湖,他只是江湖上一个芝麻小派,派中总共不过五十名弟子。
这时,“天星派"内,传出了七声短暂的钟声,五年前,“天星派”也敲过一次七响钟声,它代表一种死亡的讯号!
在今天黄昏之前,“天星派”必须把一个弟子送入“死谷”。遵行一派一月一人的贯例。
不要说“天星派”不敢违抗这道命令,就是江湖上的少林,武当等大派,也不敢不把入送去。
在七响钟声过后,观院大门开处,十个黑衣个个缓缓度出,分立两侧!
一种悲痛的情绪,充满在这十个黑衣人的脸上,目含泪光,注视着门内!
——从门内,度出一个年约二十岁,一表非凡,潇洒英俊,双手被反缚的黑衣少年。
他的后面,紧跟着“天星派”掌门人“一指丧魂”刘斌以及“一指丧魂”的唯一女弟子——彭燕华。
“天星派”掌门人“一指丧魂”共有三个徒弟,大弟子五年前已被送进“血谷”而死!
二徒弟是一个女的,就是那个双目珠泪籁籁而落的黑衣少女——彭燕华!
三徒弟就是这个即将被送入“血谷”的夏江。
夏江进入“天星派”,只不过两年不到的时间,可是,他却不幸碰到五年后的一月二十九日!
“天星派”的门人,年纪均在三十开外,只有夏江与彭燕华,年纪在二十之内。
——现在,“天星派”掌门人“一指丧魂”及彭燕华,跟着夏江的背后,步向观院门口的广场……
悲惨的命运,已经笼罩在黑衣少年夏江的身上,凄惨的气氛,也充满了每一个“天星派"弟子的心灵。
在场之人,无不双目滚泪……
——他们将看到,一个美好的少年,被送进“血谷”而死!
夏江走到广场中央,停了下来,他的脸上,充满着暗然神情……
望着旭日东升,他轻轻的吁了一口气,自语道:“又是美好的一天……可是对于活在人世没有“希望”的人,生与死,又有什么分别……”
其声幽哀,闻之辛酸!
他的眼眶里,盈着泪水,他在难过他的生命活得太短促?或着,他心中另有所意?……天星派掌门人“一指丧魂”泪纵横,泣道:“江儿,为师对不起你……”
夏江苦笑了一下,道:“师付,你老人家不必难过,生死在天,江儿感激你老人家的收养,及两年来的调教!”
话落,屈膝跪下,向“一指丧魂”叩了三个头。
“天星派”掌门人目睹此情,怎不令他悲痛欲绝,当下,泪如泉涌,双手扶起夏江道:“但愿来世为师能补偿今世之罪!”
声音闻来,直似死别留言,站在一侧的黑衣少女彭燕华忍不住哇的一声,放声而哭!
哭声悲切,直哭得“天星崖”上,一片愁云惨雾,使在场之“天星派”弟子,心头大动!
是的,这是一件惨绝人道的人间悲剧,天下间那有白白将派中弟子去活活送死?
可是:“女血神”的命令,没有人敢反抗!
彭燕华的凄厉哭声,响彻云霄,震憾了沉寂的山岳,哀艳欲绝,悱恻动人!
夏江望了掩面而泣的彭燕华一眼,轻轻地咬了一下钢牙悲然泪下……他轻轻地叫了一声道:“师姐!……”
彭燕华睁开了失神的眸子,凝视着他——夏江,她的明眸中所呈露的,并不只是痛失手足而难过的神情,而是无限的爱意呀!
夏江心头一阵,他愕了一阵子,然后,叹了一口气,缓缓垂下头去!
他知道,彭燕华在二年来,倾心爱他,可是,他对她,却冷若冰霜,他不爱她么?不,他爱她,只是为了……
现在目睹彭燕华悲痛而哭,怎不令她为之感极而泣?
彭燕华幽幽低呼:“江弟……”
夏江知道彭燕华心痛欲绝,他也知道,他此去必然死在“血谷”之内,他想:“我为什么不在死前,告诉他我的过去?”
心念一转,他觉得应该告诉她,以免她以为自己寡情,他心忖至此,望了站在一侧的“天星派”掌门“一指丧魂”说道:“师父,我想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你尽管说好了。”
夏江暗然道:“我想在去‘血谷’之前,跟师妹说几句话!”
“一指丧魂”点了点头,缓缓退了开去!
夏江抑制了悲痛情绪,道:“师妹……”
彭燕华幽幽接道:“不要叫我师姊,我年纪比你小!”
夏江暗然,道:“华妹,在我到‘血谷’——也就是在死之前,我必须把我的过去,告诉你。”他停了一停,又道:“我知道,自我投在天星派之后,你百般的爱护着我,照顾我,是的,我知道你爱我,是吗?”
“是的,江哥,我爱你,可是你……”以下,又是一连串的哭声……
夏江叹道:“我对你的爱意,视若无睹?”
“是的!”
“你不会了解我!”他望了一眼彭燕华,又道:“你想知道我的过去?”
“我极想知道!”
“那么,我就告诉你,他苦笑一声,道:“在还没有碰到你之前,我已有了心目中的爱人!”
“爱人?……”彭燕华粉腮一变,应了一句!
夏江暗然地点了一下头,又道:“是的,我不只有了一个心目中的爱人,也跟另外一个女人结过婚!”
“什么?”她骇然地退了一步,脸色为之苍白,夏江这句话,无疑象一个闷雷,击在她的脑海。
夏江苦笑一声,又道:“这是我心中的秘密,我没有向任何一个人说过,只除了你,我把我的经过,告诉了你,让你了解。
“在我还没结婚之前,我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恋人,我爱她,把生命的感情,亦裸裸地献给她!”
“然而,为了血海之仇,我离开了她,离开了我生命中唯一所爱的人——许素珍。”
“当我离去时,她献给我一份最珍贵的礼物——‘断肠曲’——”
说到这里两行泪水,滚下了他的脸颊,他没有拭去,也没有办法抹去,因为,他的双手被反缚着。
他咬了咬牙,抑止着悲痛的情绪,又道:“……我为她而活,为‘断肠曲’而生……当我失望时,‘断肠曲’给我生命力量……我无数次地唱着这首断肠曲!”
彭燕华接道:“断肠曲是什么?”
“是一曲诗歌,在这首诗歌里,隐附着许素珍的一切,心、血、精神,灵魂,以及全部的爱。她在我离去时,献给我!”
“怎么唱?”
夏江摇首怆然道:“我不能唱这首歌,因为我们曾经约好,两个人没有重逢时,不准有一个人教别人唱,所以,我能有在脑海里默唱着这首‘断肠曲’”。
“我们分别时,并没有殷勤的慰别,她只把这‘断肠曲’教我,献给我。”
“毕生,我不会忘记,她爱我,我更抹不去我生命中这个恋人,她在我的心扉里,根深蒂图……
“然而”
“我在两年后,又跟一个女人结婚!”
彭燕华接道:“为什么?你不跟许素珍结婚?”
夏江怆然道:“我被迫的,当我离开许素珍,其目的只想学一身武功,替父母报仇!
“十八岁那年,我因流浪江湖,为了生活,我开始以典当生活,衣物典当一尽,我开始饿着肚子……
“如非那首‘断肠曲’支持我活下去的勇气,我可能死了。
于是,有一天晚上,我进入了‘千手神掌’何旭的家,开始第一次的‘偷’。
“我微一不慎,从屋顶上跌了下来,这一摔,摔得我昏死过去,不问可知,我被擒了!
“千手神掌”是一个心地慈祥的老人,他认为我是一个很好的青年,不忍我沦落为小偷?把我收养在家里。
“他的女儿——何青雪,竟对我动了真情!
“我对她冷若冰霜,其实,我能背叛许素珍给我的一切,而与别的女子结婚么?
“——我不是一个薄情寡义之人,我不会违背她!
“可是,事情出我意料之外,有一天,‘千手神掌’告诉我,如果我答应跟他女儿结婚,他答应传我武功……”
彭燕华接道:“于是你答应了?”
夏江摇了摇头,道:“不,我并没有答应下来,我虽然梦寐想学武功,替父母报仇,可是,我不能置生命中的恋人于不顾。
“父母之仇与情人之爱,在我的心扉里交织……虽然我明白,何青雪是一个心地纯洁的少女,我仍然不能答应。
“后来,何青雪说,如果不跟她结婚,她便以死为威胁于是,我答应了,我不能看她为我而死。
“——我心存内疚,我此生,再也对不起许素珍了,我不愿回去看她,也不求她对我谅解。
“结婚那一天,一件事震惊了我……好象,我的生命,突然掉在暗无天日的冷窟里!
“在那一天,我的生命失去了光辉,也在那一天,我便活在暗然无光的日子里!”
彭燕华又插口道:“什么事震惊了你?”
夏江摇了摇头,道:“我不能说……我没有心学武功,更没有勇气见人……两年后,何青雪终于走了,改嫁别人!”
“你不恨她!”
“不,我原谅她,我也安慰她,当我们分别时,我们互相慰免,象一对朋友。
“后来,我离开了‘千手神掌’的家……便被师付收留了。”
夏江说到这里,泪水已滴湿了他胸前衣襟,接着又道:“华妹,当你听完了我这段往事时,你当会了解我,其实,我不能爱一个女人!”
彭燕华心头大动,泣道:“江哥,不管如何,我永远爱你,当你进入‘血谷’之后,我今世永远不嫁!”
“不嫁?”
“是的,我的心属于你,除你之外,我不会再爱另一个男人,我也恨许素珍,她取得了你的一切的感情……”
夏江叹道:“我爱她,可是,我对不起她,”他苦笑了一下,惨然道:“我言至于此,我要走了。”
彭燕华泣道:“江哥,你辜负了许素珍,她日夜在期待你!……”
“是的。”夏江双目滚泪,喃喃道:“她可能在期待我,四年了……四年来,我没有回去看过他一次!………”忏悔的眼泪,象雨般籁籁而落……
他咬了一咬牙,望了伫立远处的“一指丧魂”一眼,朗声道:“师父,我可以走了!”
“一指丧魂”刘斌一扫伫立一侧的门下十个弟子,沉声道“请把夏江送到‘血谷’之后,回来覆令!”
那十个黑衣人恭声应是,缓缓向场中走来……其中一个老者含泪道:“夏师侄,我们走吧!”
夏江惨然一颔首,望了彭燕华一眼,自语道:“……相逢何必曾柑识……师妹,你请珍重!……”
话犹未落,他一转身,向前走去!
彭燕华望着十个黑衣人与夏江,向崖下石阶走去,心里一痛,哇的一声,放声痛哭……
这哭声传在夏江的耳朵里,使他忍不住怆然泪下,但这哭声,渐渐远了……模糊了……
在模糊中,……传来了那首悱恻缠绵的“断肠曲”歌声……
“雨蒙蒙,
星月暗多
含泪别君妾断肠。
今生愿,
巳难偿,
低语轻问君何愁?
——情似海,
——恨悠悠,
情爱难偿恨长流。
泪中情,
笑里恨,
此情只留梦中痕!
今昔别,
何日见?
——断肠无语问苍天……”
泪水,滴湿了他胸前酌衣襟……他浑然无觉,他的情绪全部沉淫在那首“断肠曲”里……
他在脑海中,默默地唱着“断肠曲”……对许素珍忏悔的泪水,一滴一滴地满着,当他泪乾时,他的生命也告终止!
脑海里的歌声没有停,一遍又一遍地唱着……
“……
……情似海………
……恨悠悠………
……情爱难偿恨长流………
……泪中情………
……笑里恨………
……此情只留梦中痕………
……”
这首诗歌,催尽了夏江的眼泪……在模糊中,他不知走过了多少路,流了多少眼泪……
——可是,那歌声,没有终止,眼泪也没有停。
突然,在歌声与眼泪交流中,他的脚,绊到了一块石头砰的一声,摔倒下来!
——往事消失,眼泪也停止!
一个黑衣人,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他苦笑了一下,这笑容里,充满了他一生中所隐伏的阴影。
X X
X X
X X
夕阳西斜……
在“白云山”的深山中的一个谷口,夕阳把十一个黑衣人的身影,拖得长长地……踽踽而行……
顾盼间,已经来到谷口,这谷口的两侧岩壁,写着两个斗大的红字……“血谷”!
这两个字用鲜血所写,触目惊心,使人望之,无不有不寒而栗之感!
那十个黑衣人望了那“血谷”两字一眼,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微一停步,又向前走去!
进入“血谷”之后,但见两侧大山,越来越窄,窄得只容一人出入,二十丈后,两侧峭壁如笔!
突然——
这十个人全部停了下来,他们的眼光,触及岩壁上所写的十个大字:“非送死者:
到此止步。”
一个老者望了夏江一眼,道:“夏师侄,我们走了!
“你们回去吧,替我向我师父及师姊问好!”
护送夏江的十个黑衣老者,缓缓退出“血谷”。
夏江在十个黑衣人走后,缓缓向前走去……二十丈后,两旁峭壁几乎连结在一起,羊肠小道,通向一个山洞!
在山洞的岩石上,写着:“死门!”
这两个字,赫然也是用鲜血写成,令人见之,无不悚然色变!
夏江苦笑了一下,自言自语道:“生,对于活在‘希望’里的人,是件大事,死,对于活在‘失望’里的人,有何所惧?……一‘死’能解千古恨……”
他惨然一笑,向山洞走了进去!
突然——
一阵腐尸臭味,从那山洞中,迎面吹至,使夏江忍不住几乎欲吐!
他不寒而栗地打了—个冷战,可是,这潜意识的冷战过后,使他忍不住悲然欲绝!
他举步向山洞之内,走了进去!
夏江明白,他此去必然死在那个恐怖的“女血神”之手对于死,他并不放在心上,唯一令他难过的是,在他死前,他不能回去看看许素珍!
对这件事,他不能不耿耿于怀,当四年前离去时,许素珍送他的情景,以及那断肠的安慰之语:“……江哥……当你想到我时,就唱那首‘断肠曲’吧这首歌,包括了我的生命中的一切……江哥哥,我会等你……也相信你会回来……妾心已属君有,做鬼当伴君侧,当你回来时,我依旧不施粉脂,留着长辫子在等你……我不会变,地老天荒,你的珍妹,永远象现在这样!……”
这亲切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从他耳边飘过……可是四年中,他终于没有回去看她一次!
现在,他对她,在死前,深深地忏悔……然而,迟了!
——一道强烈的光线,从前面照了进来,夏江霍然一惊举目望去,他才发觉到,他所走的并不是山洞,而是一条长达数十丈的隧道!
突然——
他的脚步不期然地停了下来,因为他发观在岩洞尽处壁上,写着三个大字:“许愿洞!”
这三个字大约拳头大,依旧用血写成,果然有一个斗大的小洞!
在“许愿洞”的三字的下面,还写了一行小字:“在你死前,你有什么愿望了那么,你可面向洞口,把你的愿望说出来,或许,你能得到!”
夏江看完了这一行小字,淡淡笑了一下,他心里暗道:“假如你能给人愿望,为什么还要叫人到这里送死?”
他在惨然的笑声中,并没有说出他自己的愿望,举步向前走了过去!
走出隧道,举目望去,面前是一片谷底,这谷底只有数十丈宽大,但见地上,白骨累累,腐尸遍地。
夏江倒吸了口凉气,这场面惨不忍睹,夏江不觉忍不住咬了一咬钢牙,道:“好残忍!”
阵阵的腐尸臭味,闻之令人头昏目眩,夏江眼光一扫谷底,并没有发观那个传说中的“女血神”!
阴风惨惨。荧火点点,夏江伫立在白骨堆中,望着荒山中的鬼火秋荧,鸡皮疙瘩遍起。
他朗声叫道:“女血神,送死的人已经来了。”
声音过后,空气中传来了他的回音:“……女血神,送死的人已经来了……”回音恐怖骇人!
——然而,没有人答腔!
夏江怔了一怔,倏地——
一声娇笑一声,在回音过后,传入耳际!
其声娇滴,直似玉盘滚球,悦耳至极,夏江闻声之下,不神为之一觉心荡!
循声望去,在漆黑的夜幕里,现出了一团黑影,象深山里的幽魂,毫无声息地,飘落在三丈之外的白骨堆中!
夏江吃了一惊,退了一步!
他定了一定神,穷极目力望去,唯一他能见到的是,那黑影的背影,以及披肩的长发,以及她手里所拿着的一把铁琴!
突然——
那个女人的背影,缓缓地坐了下来,坐在白骨堆中,把那柄铁琴,置在膝盖上!
夜风,轻轻地吹拂着她的长发……神密,恐怖……
在夏江骇然中,闻之令人心神荡漾的声音,从他的耳边飘过:“你是那一派的?”
那恐怖的影子与悦耳动听的声音,的确极不相称,夏江淡淡一笑,应道:“天星派!”
“你叫什么名字?”
“夏江!”
“几岁?”
夏江淡淡一笑,反问道:“难道问这些与死有关么?”
“不错,任何一个人在死前,都必须把一切说出来。”
夏江苦笑应道:“二十岁!”
“何方人氏?”
“开封水田村!”
“进‘天星派’多久?”
“快两年!”
“你很不幸,碰到了五年后的今天,在你死前,你真的没有愿望?”
“没有,从然有,你也不能替我办到。”
“刚才你没有向‘许愿洞’诉愿?为什么?”
他们的对话,看来一点没有恐怖与杀机,象一对陌生的朋友,道出自己的姓名及来历一样。
那女子的声音问道:“你可知道,你就要死了?”
“我知道!”
“你是不是想知道我是谁?以及为什么要杀人?”
夏江摇了摇头:道:“这也是多余的!”
“你是一个奇特的送死之人!”
“奇特?我是一个平凡又平凡的人。”
对方笑道:“在我‘血谷’中,整整死了一百二十个人这些人包括年青的和尚、道士、以及漂亮的男人,和尚与道士的愿望是:希望我不要再杀人,以免被打落十八层地狱,有些人的愿望,却是希望我来世做他们的妻子,你说好笑不好笑?”
话落,她格格地笑了起来……
夏江突然发觉,她的笑声里,充满了多么浓厚的杀机!
她笑声略为一敛,又道:“只有你一个人没有愿望,这倒出乎我意料之外!”
夏江冷冷道:“我有愿望,只是我及无法办到,何必说!”
那女子突然阴森森地叫道:“夏江!”
其声之冷,象冰一样,与原先的口吻,判若两人,夏江悚然动容,栗声道:“怎么样?”
“到我面前来!”
“干什么?”
“看我一面之后,你便要与世长辞!”
“看你?……我不想看。”
那女子冷冷道:“这是我的规矩,送死的人必须在死前看我一次,使他死后,知道他死于何人之手。”
“假如我不想看呢?”
“我将先挖去你双目,再断你双手……双足,叫你慢慢死!”
夏江咬牙道:“你好毒辣!”
“假如我不毒辣,‘血谷’之名,岂能震憾天下?”
夏江冷冷一笑,笑声未敛,那女子又冷冷喝道:“夏江,到我面前来!”
夏江冷笑声中,向那女子的面前走了过去,没有声音……除了那沙沙的脚步声象支丧曲之外……
夏江拖着沉重的步子,向那女子的面前,走了过去……他终于走到她面前二尺之地,停了下来!
他没有望那女子一眼!
那女子突然冷冷地喝道:“坐下来!”
这声音有无限的魅力,夏江果然坐了下来——坐在那女子的面前,只是,他把面孔背着她!
那女子喝道:“把脸转向我!”
夏江怔了一怔,道:“非看你不可?”
“当然,否则,你死得更惨!”
夏江钢牙一咬,转过身子,他的眼光,第一触及的是她垂下的勺头,被风吹散的长发,遮去了她的面孔,使人无法看清她的面目,除非她抬头,否则,你无法看到她的脸孔。
——漆盖上的黑色铁琴,闪烁着蓝光……
山风越刮越大,吹着她那遮去脸孔的长发,在拂动……飞舞……
除了风声,就是夏江急促的呼吸之声……
突然——
那女子抬起了头,可是,散乱的长发,遮去了她的脸孔除非她再拂开长发,否则,夏江依旧看不清她的脸孔!
她抬起了头之后,果然,把放在铁琴上的纤手,轻轻抬起,拂开了长发——
——一张见之令人怦然心动的芙蓉粉脸,骤映眼帘,那水汪汪的眸子,带着诱惑的樱唇,以及那笔直的鼻梁……她,的确是一个人间仙姬。
她的眸子里,射出了两团火……她微微颤动的樱唇,散播着使男人无法抗拒的诱惑……这眸子中的青春火焰,以及唇上的诱惑,足令天下男人,无法抗拒!
夏江呆愕了!
他傻傻地……怔怔地,望着她,他不相信人世间,有这么美丽的少女……
——一股火焰,从夏江的心扉里涌了上来!……
猛然间——
一个倩影,冥冥中,在夏江的脑海里一闪而逝,这个倩影,正是那个送他‘断肠曲’的许素珍!
他一咬牙,大喝一声:“你这个贱女人……”
一挥手,一个巴掌,在愤怒中,向那“女血神”的粉腮打了过去!
夏江这突然出手,没有经过大脑考虑,出手奇快无比,可是,他右掌甫出,只觉身上一麻,右手已被对方扣住!
夏江骇了一跳!
他竟不敢相信,这个女人出手如此之快,他吃惊之下,乍闻那“女血神”喝道:“你想打我还差远了,”她冷笑了一声,又道:“不过,我佩服你的理智以及胆量,一百二十个男人中,没有一个见到我脸孔之后,不疯狂抱我的,想不到你竟毫无所动!”
夏江哂然道:“你不要想我会抱你……”
“你为什么敢打我?”
夏江怒道:“反正都是死,我有什么不敢?告诉你,你不要想用美色勾引我,我要在死前,落得清白!”
她樱唇轻启地笑了一下,道:“你知道那一百二十个人是怎么死的?”
夏江冷笑道:“不知道。”
“告诉你,这些人不是在疯狂的抱我之后而死,就是死在我‘蚀魂曲’之下,当年江湖各派率领百名男女高手而来,结果在听完一曲之后,连和尚、尼姑与道士都疯狂起来和尚抱着尼姑,尼姑抱着道士,男人抱着女人,就在这里……”
夏江怒喝道:“住口!”
那女子格格一笑,道:“现在你对我毫不动容,当你听了那‘蚀魂曲’之后,假如抱着我,我立刻要你的命!”
夏江骇然道:“难道没有一个人能逃过你的琴声而毫无所动?”
“不错,十年来,没有一个逃过,象你这种人,在看我时,不被所迷,已属不易,我想问你,你刚才说还要清白,为什么?”
夏江冷冷道:“我心已有所属,我不愿在死前,对不起她!”
“你的爱人?”
“是的,我生命中的爱人,你不应该用美色引诱我,沾污我,我不能再爱第二个女人!”
“想不到你倒是一个痴心的男人!”她冷冷笑了一下,突然道:“把你的愿望说出来!”
夏江霍然望了她一眼,然后说道:“我没有愿望……”
“我知你有。”
夏江也不答腔,他缓缓伸出手,把“女血神”漆盖上的铁琴,拿了过来!
她没有阻止他!
夏江缓缓垂下头去,他用手指轻轻拨了一下琴弦,琴声划破了漆黑的夜幕……
他咬着牙,在潜意识中,他弹出了那首“断肠曲”……
悱侧缠绵的琴声,闻之令人泪下,随着哀艳欲绝的琴声夏江的眼泪,一滴一滴地滴在铁琴上……
一曲终了,他又开始弹第二遍……
她被这断肠幽怨的琴声感染了,她静静地听着……没有去打断他……让他弹着……一遍又一遍……
渐渐地,她的明眸中,盈着泪水……夏江的琴声,也突然而止!
他抬手拭去了眼泪,把铁琴递还给她,说道:“这就是我的愿望!”
她不觉喃喃道:“这是一首悲伤的曲子……”
“是的,这是‘断肠曲’,这曲子包含着她与我的心,在死前,我能默唱歌词,轻弹曲调,也令我安慰了!”
她一咬银牙,突然闭上眼睛,喃喃地象是在祈祷什么?但听不出声音……片刻,她轻轻说道:“把你的愿望说出来,我答应你!”
夏江骇然望着她,不觉脱口道:“真的?”
她点了点头!
夏江道:“我唯一的愿望,就是让我再回去看她一次!”
“再看你爱人的脸?”
“是的!”
“好,我答应你,不过,你必须在三天之内回来,”她突然冷冷地笑了起来,道:“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如此,不过,我不怕你不回来,我也有办法收拾你!”
这一番话,充满了杀机,夏江骇然地望着她那罩起寒霜的粉腮,道:“我感激你暂时不杀我,不过,我会再回来的三天之内回来受死!”
“那么你去吧,你是进‘血谷’又出‘血谷’的第一个人!”
夏江感激道:“三天后的九泉之下,我会感激你给我的宽厚!”
他缓缓站了起来,望了这个恐怖的人物一眼,他突然觉得,她并不可怕!
他又怎么会知道,如非夏江是一个痴情的人,她就不会放他走了!
这个女人被称为“女血神”,数百个武林高手那命“血谷”,其心之毒辣,那是别的女人所能相比?
诚如她所说,这数百名武林高手,全部丧命在她的“蚀魂曲”之下,此曲之厉害,就是武功再高之人,一闻之下,也要欲火中烧而疯狂,她不是说过,连和尚与尼姑也不例外?
她为了夏江的痴情,而答应在三天之后下手,这不能不说是宽宏大量了!
再说夏江出了“血谷”之后,直奔开封城外的水田村,第二天黄昏,他已经来到这别去数年的故乡,突然间,他的心情,开始激动起来!
他见了许素珍之后,应该向她说些什么……
水田村,大约五十户人家,均以农为业,夏江来到了一片桃林下,不由停下了脚步!
他记得那一天晚上,下着毛毛雨,许素珍就在这片桃林,中唱着那首“断肠曲”和他离别!
景物依稀,触景生情,使夏江不觉有暗然欲泣之感!
他拖着沉重的脚步,经过桃林,向村中走去,这时,村里的人,已在用晚膳,除了夏江一个人走向村子之外,再也见不到一个人!
南面有一排房屋,一共有五间,中间一家,门已封闭,这正是夏江以前住的家!
他望了望他的住家一眼,然后一转身,向前面第一家走去……
——前面的一家,正是许素珍的家,他与他家,仅有二家之隔,童年青梅竹马的记忆,又泛起脑海!
他愧然一笑,他想:“当我见了她之后,应该向她说什什?求她原谅……其实,我已经不能再爱女人了……”
他心念中,巳来到门口,抬头一瞧,使他吃了一惊,但见门已关着!
夏江怔了一怔,然后,剑眉一锁,钢牙一咬,他问自己我是否应当敲门?
他徘徊一阵,终于鼓起了勇气,他要见她,见这最后一面,他也要告诉她,以后不必再等他,请她改嫁。
他伸手轻轻叩了两下门!
没有回应之声。
夏江脸色微然一变,叫道:“有人在么?”
依旧没有人答话!
夏江倏然涌起了一股不祥的预兆、暗道:“莫非她死了……?”这一念刚起,心头大动,脱口大叫道:“有人在么?”
声音甫落,他的背后,乍闻一个苍老女人的应声:“你先生找什么人?”
夏江一转身,一个体态龙钟的老婆子,手扶拐杖,伫立背后,夏江惊喜脱口叫道:“李大妈!……你老人家认得我么?”
那老婆子端详了夏江片刻,疑声道:“你可就是夏少爷?”
“李大妈,我正是夏江!”
“哦!哦!你到那儿去了,这么多年,在外一向可好吧今天怎么突然回来?”
“我……我回来看……”
“我知道了,你可就是回来看素珍的?”
夏江脸上一红,呐呐道:“李大妈,是的,我……我回来看她!”
李大妈冷冷道:“亏你夏少爷还记得素珍啦,可是,她走了!”
“什么?”夏江闻言,犹如晴天劈雳,道:“走了?许素珍走了?”
李大妈点了点头,道:“是的,两看前走了,你与素珍的事呀,我李大妈最清楚,你也不要骗我,你可知道,你当初走了之后,许素珍晚上常常哭到三更半夜,后来一病不起,……”说道这里,他叹了一口气。
夏江急道:“后来怎么样了?”
“她病了三四个月,直病得脸黄肌瘦,唉!后来,她父亲竟跟那贱女人走了……”
夏江接道:“他们把她丢下不管?”
可不是,她父亲许球这个人可丧尽了良心,素珍病得爬不起来,他竟狠心不管,一走了之!”
夏江脸色一变,咬牙道:“如非当初他看不起我,说我不配跟素珍在一起,我就不会离开这衬子,我之所以出走,就是要报他侮辱我之恨。”
李大妈叹了一口气,又道:“唉!后来,我就把素珍接到我家里,几个月后,她果然好了起来,如非‘小牛’帮我,我还真没有办法……”
夏江突然忆起“小牛”,这是李大妈唯一的孩子,当年他们在一起玩耍……想到这里,他脱口问道:“小牛呢?”
“小牛?”李大妈应了一句,突然哭了起来,咽呜道:“他在两年前也失踪了……”
“失踪了?”
“是的……呜呜,两年前,他不知去那里……呜呜,到现在竟没回来……”
夏江岔开话题,又问道:“李大妈,后来素珍呢?”
“病好不久,她说她要离开这里,……就走了,她走时托我交给你一封信呢。”
夏江应了一声:“信?……”李大妈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交给夏江。夏江眼光落在信上,血液开始激烈循环,他的手在发抖……信这写什么?他终于撕开了信,只见信上写着:
江哥哥:
我不知道我这封信您是否能看到,然而,当我走离这里时,我依旧用血与泪,交织成这封信,希望您能看到!
当您找不到我时,不必为我别去而伤心,是的,我曾经答应等您回来,可是,您一去多年,漫长的日子,我想等,等您有一天回来……可是,我不能够。
当您走后的第二年,我父亲突然离我而去,只剩下孤苦零仃的我,我以最大的忍耐,去承受心灵的打击,我打算永远等你,可是环境却不容许我再等下去,我必须活着,为我平淡的生命,活下去!
于是,我离开了这里——也离开了我们曾经山盟海誓的那片桃林!
江哥哥,假如您能看到这封信,那么,您当我已经死了是的,活在这世界上的人,谁又能预料到,不会有意外的事情发生?如非李大妈,我不是已经死了,现在我轻轻地再呼喊您,” “江哥哥,忘记我,从你的脑中,抹去我这个不幸少女的影子……诚如我自己所说,您就当她死了……她已经没有活在这个世界上……”
我也曾经答应你,当你回来时,我依旧是不施粉脂,留看两条长辫子等您,永远不会改变,如今,您已经看到,我违背了我们的誓言……离您而去。
可是,江哥哥,您应该了解我,我不能不走,其实,您是否会再回到这里,我也不敢预料啊!
——真理虽在冥冥中告诉我,你一定会回来,但,为了生活,我必须离开这里,到社会上去奋斗,创造我另一旅程。
当我离开时,我不会忘记我要永远等您回来的话,在往后的日子里,也不会忘记你!我依旧说:“江哥哥,我爱您深深爱您!……您记得么?我们在桃林分别时,我为您所唱的那首‘断肠曲’?……”
夏江看到这里,眼前一片模糊了……在模糊中,他的眼帘展出了许素珍的容貌!
他的耳际,又飘过了那“断肠曲”的歌声……
他没有勇气再把信看下去,他把信收了起来,纳入怀中幽幽道:“李大妈,我要走了,如果我看到小牛,我替你找回来。”
话落,举步向村外走去……
他的脚步,沉重的抬不起来,他知道,他害了一个少女许素珍终于走了……
他凝视了那片桃林一眼,暗然欲绝地,缓缓而去……
黑夜拥吻大地……
夏江来到一片荒郊,望着天际的点点蓝星,不由轻轻一叹!
叹声未落,突然间——
一声暴喝之声,破空传至,夏江闻声,心里骇然一震,暗道:“那儿来暴喝之声?”
心念甫落,倏见三条人影,飞身奔至,夏江不期然退了一步,眼光一扫,发现来者是三个五旬开外的青衣老者!
夏江正待问话,其中一个手握铁锏的老者,一欺身,走到夏江的面前,目露凶光,冷冷喝道:“小娃儿,把东西拿出来。”
这一句话,问得夏江如堕五里雾中摸不着头脑,久久答不上话来!
那老者见夏江不答话,脸色为之一变,喝道:“怎么?你竟敢不答话?”
夏江怒火倏起,道:“老丈这话是什么意思?”
“明人眼前不说暗话,你既然得了那张三分之一的地图就应该交出来……”
“什么地图?”
“三绝图!”
夏江吃了一惊,脱口道:“什么?三绝图已经出现?”
夏江知道,这“三绝图”共分三张,据江湖传说,这“三绝图”记载了一些武林绝学,他听他师父“一指丧魂”谈过这三张图,几十年前,由江湖三大奇人“人上人刀 “鬼中鬼”及“奇尼”得去,怎么现在突现其一?
夏江心中暗想:这是何时出现?倏闻那老者大喝道:“你别装蒜,你到底交不交出来?”
夏江惊于这“三绝图”已现其一,而且此物一经出现,必将掀起一片狂潮……被青衣老者这一喝,他才惊醒过来,淡淡道:“我没有拿——”
“胡说——不交出来,我就毙了你!”
那老者一语甫落,大喝一声,铁锏猝然捣出,向夏江击了过来。
对方出手之势,真是快逾电光石火,一片锏影,挟着雷霆万钧之势 ,罩身击到。
夏江大喝道:“我真的没有拿——”
说话声中,他一弹身,飘了开去,避过了对方一击。
那青衣老者一击未中,喝道:“果然有几手,否则,怎么敢目中无人……”
喝话声中,一连三锏,猛击而至!
夏江这一来,被迫出了满吐子怒火,当下心知有人巳抢得那份三张图之一,而这三个青衣老者张冠李戴,误认自己得到。
他一咬牙,猛地一挫身,在锏影翻飞中,欺身而上,一招“怒敲金钟”,已经击出。
夏江伸手之快,出乎那青衣老者意料之外,其余两位老者一见不对,使了一个眼色,双双而上。
这三个老者同时出手,夏江当然不是敌手,当下存心拚命,呼呼风声,展出了他师父成名绝招“丧魂六式”。
“丧魂六式”果然有惊人之处,那三个老者竟然拿他没有办法,一阵狂斗,眨眼间,五十招已过!
夏江平白招来了一场打架,他不要说三绝图没有在他身上,就是连看也没有看过一眼!
现在对方却误以为他得到了“三绝图”的三分之一。
夏江的武功,得自“天星派”掌门人“一指丧魂”的传授,虽然不弱,可是,对方三人,乃江湖一流高手,百招之后,夏江已毫无还手之力!
就在他身手一缓之下,一个青衣老者大喝一声,一掌当胸劈至,只听砰的一声,他被掌力打中,飞泻而出!
只觉得喉中一甜,鲜血飞出,就此人事不知……
…………
醒来,他感到全身一阵舒畅,口中似有芳香,他回忆了一下情形,咬牙道:“你们好狠……”
突然,一个女子的声音,从他耳边飘过:“你没有死,已经算好的了!”
夏江吃了一惊,挺身跃起,一个蓝衣女子,口泛淡淡笑容,伫立当前!
夏江退了一步,问道:“你是谁?”
蓝衣女子微微一笑,但见贝齿似雪,笑道:“阁下这话不嫌问得太过唐突?”
夏江脸上一红,道:“是你救我?”
“难道还有别人?”
“那三个青衣老者……”
“走了!”
夏江咬牙道:“如果我不死,非报此仇……”说到这里他突然似有所悟,问道:“我伤了几天才醒?”
“整整一天!”
“一天?”夏江吃了一惊,他想起了三天之限,他必须赶快回到“血谷”!
想到这里,他一展身,飞泻而去!
夏江这突然一走,使蓝衣女子吃了一惊,脱口叫道:“喂!”
夏江一转身,问道:“姑娘还有什么事?”
蓝衣女子突然截住去路,粉腮突罩寒霜,冷冷道:“你不应该谢我?”
“不,到九泉之后,再谢你吧,我要到‘血谷’去了。”
这“血谷”两字,听得蓝衣女子粉腮大变,她骇然地退了一步,夏江一弹身,已飞泻而去?
不说这林中所埋下的杀机,回笔叙及夏江忆起三天之限只剩一天,他必须赶回去送死!
江湖人物,最注重信诺两字,“血女神”先有恩于他,置他不能不守信回去。
当天,他又回到“血谷”。
当他现在回来时,与三天前判诺两人,三天前,他还有希望三天后,他希望幻灭——许素珍走了!
他是生是死,他无法得悉,然而,他不希望再活着找她从然找到了,他又能献给她什么?
现在,他没有希望了,就象一个人活在没有“希望”可怕的日子里一样!
他想:“就让我此生欠她一笔无法还清的债吧……”
他想着想着,已经走出了隧道,来到白骨堆中,举目一扫,这里依旧跟他三天前别去一样。
突然——
“女血神”的声音,传来到:“阁下很守时间——”
转身望去,漆黑中,现出了“女血神”的影子,夏江淡淡一笑,道:“你对我有恩赐,我不能背信!”
她在白骨堆中,坐了下来,把那柄铁琴,又象以前一样地置在膝盖上,说道:“找到她没有?”
夏江摇了摇头,道:“没有,她走了,两年前就走了。”
“你很失望?”
“是的,我对不起她,如果我早两年回去,我可以看到她,她也不会走了。”
他缓缓地在“女血神”面前座了下来。
她望了满脸凄色的夏江一眼,喟然地叹了一口气,道:“我本不想杀你,可是,我不能够违背我对我母亲的誓言,当我一曲未终,你可能就死在我手下,如果你能不被我琴声所迷,我会放过你,可是,我知道,十年来,没有一个逃过他们闻到琴声之后,便会疯狂地抱我时,我的手便会点出。”
夏江点了一点头,道:“我不会怪你,你弹吧。”
“女血神”轻轻拨了一下琴弦,问道:“你还有什么事交待我么?”
夏江沉思半晌道:“当我死后,请把我的尸体暂时保存替我找到许素珍,告诉她我死了,把我的尸体交给她!”
“我替你办到。”
夏江苦笑地点了点头,道:“九泉之下,我会感激你。”
“女血神”的玉指,在拨动着琴弦,口里说道:“你为什么对我杀人毫无所动?而不恨我?”
夏江道:“我恨你,也怪你杀人,可是,我知道你有原因,我也不愿追究……”
“你想我会破例告诉你?”
“不,”夏江摇了摇头,道:“我不想知道,反正,我是一个没有希望的人!”
“因为你的爱人已经走了?”
“这是部份,其实,还有另外原因,你不要问我原因,我也不会告诉任何一个人!”
“女血神”苦笑了一下,道:“那么,我要弹琴了!”
“弹吧!”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女血神”突然暗然地笑了笑,她的眸子里,盈着泪水奇怪,难道她为杀了夏江这个人而难过?
是的,她为夏江死在她的“蚀魂曲”之下而难过,好知道夏江是一个美好的少年。
他不被自己的美色所迷,而忠心地爱他的爱人,这的确是十年来从来没有遇到的!
她轻轻地咬了一下舌头,突然,芳心为之怦然,她在冥冥中,涌起了一股不祥的预兆!
——假如夏江听了自己的琴声而不疯狂,这如何是好?她记得她的誓言中的一段:“……如果有人不被琴声所迷,那么,我要一身受他的指示,全心爱他!”
想到这里,她粉腮为之一变?虽然,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可是,这情绪观在很自然地涌在她的脑海。
她笑自己多虑,无数武林高手,进入这里,就没有一个逃过自己的“蚀魂曲”,而不疯狂!
想到这里,她轻轻地笑了一下,在轻笑之中,拨动了一下琴弦,……接着,弹起了那首“蚀魂曲”。
这曲子,丧命了数百名武林高手!
这琴声,在一个月后,又在“血谷”之中响了起来……
琴声,初象小桥流水,涔涔动听……接着一变,但听琴声象魔宫靡音,一股闻之令人心猿意马,欲火翻涌……的音韵,飘进了夏江的耳朵。随着琴声中,夏江的眼前,展观如真似幻的烟幕……再由烟幕中,叠观出了十个身披透明红纱的绝色少女,随着音符,飘然起舞……
琴声的淫韵,越来越重……
那十个身披透明红纱的绝美少女,在如幻似真的朦胧中脱下了披身红纱,呈现在夏江的面前。
……窃窕的身材,赤裸的身子……艳,淫,婆娑舞的诱惑火焰,天啊!这不要说任何一个人承受不起,就是心如止水的尼姑,和尚,也难逃这诱惑!
那十个绝色美女,一个接一个向夏江面前走了过来……
“女血神”的粉腮,罩起了一片杀机,她的左手,缓缓举了起来,在夏江一扑身之际,她便出手,立即要他的命……
琴声的淫韵,越来越重了……
如幻似真的十个赤裸身子的少女,全部向夏江的怀里抱了过来。
夏江在朦胧中,突然觉得那十个赤裸身子的少女,玉笋般的十指,抚摸着夏江的各处……
于是,欲之火,在夏江的心扉里,翻涌了……
可是,这时候,“女血神”的粉腮变了……一股恐怖的隐影,掠过了她的粉脸……
——因为,在十年来,任何一个人听到这里之后,就要疯狂,从没有一个人听完她一曲,依旧静坐如山,毫无动静!……
突然——
琴声停了,那十个赤裸着身子的绝色美女,随着琴声一停,飘然而散!
“女血神”全身颤抖,粉腮苍白如雪……
夏江缓缓吁了一气,望了在颤抖的“女血神”一眼,叹了一口气,道:“完了么,这琴声美妙至极,可是好象淫韵太重!”
“女血神”霍然站了起来……她的粉腮,苍白而可怕,娇躯抖动得几乎令他站立不稳……
她厉声喝道:“你为什么不被我琴声所迷?”
夏江怔了一怔,茫然地望了她一眼,应道:“我不知道呀!”
“十年来,你第一人……你逃过我的琴声,而不疯狂……”她的脸在苍白之中,抹过了一片恐怖的杀机,喝道:“我要杀你——”
她一步一步向夏江的立身处,走了过去。
夏江似是一无所睹,他苦笑了一下,道:“当我进‘血谷’之时,已经把生命交给你了,你尽管下手。”
夏江能逃过靡音之劫,而不被所动,这的确是十年来的第一个人!
难道说“女血神”没有全力弹奏此曲?不,她全心弹了象以前一样地弹着!
那么,夏江为何一无所动?
难道许素珍在他心目中,占有如此重要的地位?……或者?……
再说“女血神”走向夏江之后,冷冷说道:“许素珍在你心目中,的确占了极重要的地位……”
“我一生只有爱她……”
“女血神”厉声笑道:“不管如何,我要杀你——”
一语甫落,娇驱一旋,象幽灵般地,欺到夏江的面前,铁琴当着兵器,狂扫过去!
这出手一击之势,快逾雷奔,不要说夏江闪不了,就是武功再高之人,也难躲这一击。
“女血神”要遵照她的规矩,凡进入血谷之人,就出不了“死门”,否则,夏江已经可以走了!
眼看夏江就要丧命在“女血神”之手,突然——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女血神”猝然把铁琴收了回去!
这一着,又令夏江怔了一怔!
突然哇的一声痛哭,破空响起,铛啷一声,她手中的铁琴,掉落地上!
只见她双手掩面,放声而哭,哭得非常伤心!
夏江被哭得手足无措,走了过去,问道:“姑娘,你不要哭,我愿意死在你的手里的。”
“女血神”的哭声,戛然而止,她的粉脸突露坚毅之色道:“我不能因杀死你而破了我的誓言!”
夏江愕了半晌,问道:“你不杀我?”
“是的,我不能再用手杀你,因为我发过誓,如有人逃过我的琴音,我就不能再杀他,我不能破这个戒!”
“真的?”
“我还会骗你?假如我要杀你,不要说你,就是武功再高之人,还不是易如反掌?可是,我不能够。”
这一下,夏江几乎不相信自己耳朵,他愣得直望着这个恐怖而双手沾满血腥的“女血神”问道:“你说十年来,没有一个人逃过你的‘蚀魂曲’?”
“不错,除了你之外!”
夏江突然似有所悟,暗道:“……天啊……假如不这样……我可能难逃一死……”
“女血神”冷冷一笑道:“是的……十年来,我终于碰到了克星,现在,我要珍重我自己的誓言——一生受你指示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奴隶!”
夏江吃了一惊,道:“你要当我奴隶?”
“是的,现在你就是我的主人!”
“不不,这怎么可以,我夏江当不起!不不,不行不行!……”
夏江呐呐得不知如何启齿!
“女血神”冷冷道:“答应不答应在于你,如果你不答应,我可以再杀你。”
“什么?”夏江吓了—跳,道:“如果我不答应做你的主人,你便能再杀我?”
“不错,可是,还有第二条,我还要爱你!”
夏江脸色为之一变,道:“你要爱我?”
“这是誓言!”
“不不,我不能爱任何一个女人!”
“女血神”冷冷一笑,道:“不管你是否把感情献给许素珍,我仍然要一心爱你,以及受你指示,假如你不答应,我即刻要你的命!”
她的粉腮,又罩杀机,拾起了地上的铁琴,喝道:“如果你敢说个不字,我即刻杀你!”
夏江霍然而退……
“女血神”喝道:“说呀!”
夏江突然停下了脚步,答道:“我不能再爱任何一个女人——”
一声叱喝,“女血神”弹身而起,铁琴如雷扫出,打向夏江的当胸!
——是的,假如夏江不答应她的誓言,她便有权再杀他,现在,她要杀死夏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