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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元清子一见阴阳剑客倏然到点苍山,吓得脸色骤变,他估不到这不速之客,竟会倏然而来。

当下故作镇静,冷笑道:

“我以为什么人有这么大胆子,敢到点苍派来撒野,打伤本教门人,原来是‘百剑之尊’,这倒幸会了。”

赵亦秋冷笑道:

“不但要打伤人,而且还要把点苍派捣得天翻地覆。”

这狂傲口气,听得元清子脸色骤变,阴阳剑客简直不把点苍派放在眼内!

元清子心里自然有数。十几年前,阴阳剑客曾大闹点苍派,打伤无数门徒,前车之鉴,历历如绘……

在玉足峰,闻阴阳剑客被掌门师兄震落危岩之下,何以没有死?此次挟怒而来,一场血战,势所难免。

心念及此,不由微微一骇,阴阳剑容乃出名心黑手辣人物,今日一战,点苍派不知又要伤亡多少门下弟子。

赵亦秋一望元清子吃惊的神情,得意一笑,说道:

“元清子,李某人好几次几乎死在点苍派手里,所幸李某命长,天不绝于我,点苍派跟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李某人讲究恩怨分明,此仇当不能不报。”

元清子冷笑道:

“阴阳剑客,点苍派对你阁下剑学,也想再领教几招,今日既然来了,少不得又要领教一番。”

赵亦秋冷笑道:

“那当然,不过,我有事相询,间清楚之后,再打不迟。”

元清子道:

“有什么话你先说说看。”

赵亦秋冷冷问道:

“梅山庄主石乾元的千金石小黛,是否来过点苍山?”

元清子被赵亦秋这一问,不由微微一愕,说道:

“没有,这跟你阴阳剑客有什么关系?”

赵亦秋心里一愣,急问道:

“真的没有?”

元清子冷笑道:

“贫道一向不打诳言,不像你阴阳剑客之流……”

赵亦秋冷笑道:

“我阴阳剑客又怎么样?总不至于像点苍派以围攻出名吧!”

元清子脸色大变,喝道:

“对付你这下三流人物,本教何必以光明磊落行为?”

赵亦秋纵声大笑,说道:

“李某人是下三流人物,你们才是正派人物?不管我李某人是邪派人物也好,下三流人物也好,今天总要再领教你们这些以正派人物自居的点苍派几招不传之秘。”

元清子冷笑道:

“本教自当舍命奉陪。”

说话声中,已缓缓向赵亦秋欺进,蓄势待发。

赵亦秋似是视若无睹,他的脑中,正在想着石小黛……

石小黛不在点苍山,她会上哪儿呢?

这的确是一个极为重要的问题,玉足峰上,见不到她的影子,点苍山也没有她的足迹,她会上哪儿?

他开始着急、不安,似是……石小黛已不在人间……

想到这里,从心扉里,泛起一股寒意,心里怦怦跳个不停“难道……难道她会死?不会的……”他无数次地念着……想着……

抬头望去,元清子一脸怒容,正缓缓向他走来……

赵亦秋倏然喝道:

“元清子,石小黛真没有到过点苍山?”

元清子怒道:

“阴阳剑客,你何必如此不相信人,我说没有就没有,难道还会骗你不成?”

赵亦秋冷笑道:

“光凭你说不足为信,我要找上一找!”

元清子怒喝道:

“我倒要先看看你阴阳剑客有多大能耐。”

赵亦秋正待发话,从山上又飘下五个人来。

这五个人乃点苍派门下弟子,武功均是不弱,当下立在元清子背后,其中一人喝问道:

“我们也想领教阴阳剑客几招阴阳剑法绝学。”

赵亦秋纵声大笑,说道:

“那最好不过,我就叫各位如愿以偿。”

元清子一衡量眼前情势,已到了剑拔弩张之地步!血战一触即发,今日一战后果如何?

实令人不敢预料。

当下欺进三步,拂尘紧握在手,冷冷说道:

“阴阳剑客,请亮家伙吧。”

赵亦秋冷笑道:

“点苍派以围攻出名,李某人就再领教点苍派几招围攻手段。”

赵亦秋此语一出,点苍派之人,脸色同时一变,兵刃同时出手,缓缓向赵亦秋欺进!赵亦秋本来无意跟点苍派为敌,他已经答应王燕萍不找点苍派算帐,今日,情形闹得如此,也只好拼了。

况且令玄子跟他有生死之仇,他也想乘此机会了结!

心念一起,已陡起杀机,阴阳剑锵的一声出鞘,喝道:

“很好,李某人就要将各位尽诛剑下。”

元清子回头一扫其余门下五个弟子,说道:

“阴阳剑客为当代奇人,阴阳剑法为百剑之尊,既然到点苍山来了,我们也应留他住下,不能让他扫兴而走,现在由我领教他几招绝学,各位不必妄动。”

这弦外之音,赵亦秋自然听得出来,当下冷笑道:

“想留住李某人,可能不是容易的事。”

阴阳剑紧握在手,心里伏下杀机!

元清子不再答话,一声暴喝,拂尘出手一招“风啸尘飞”,猛扫赵亦秋中盘!

骤然发难,其势如电,拂尘卷出之势,威力奇大,以内家真力,振腕打出。

元清子一发动攻势,其余门下五人,也缓缓向赵亦秋周围靠拢过来,准备出手攻向赵亦秋。

赵亦为见元清子一扫之势奇大,倒也不敢大意,微一滑步,避过元清子一招抢攻,口里冷冷喝道:

“元清子,你也接我一招。”

话声甫落,阴阳剑出手一招“阴阳相克”。

一招击出,只见阴阳剑化作两道红黑光芒,势如电奔!

这身手确实令元清子大吃一惊,拂尘卷空,赵亦秋的阴阳剑已经夹着雷霆万钧之势攻到。

这一来,元清子才知道阴阳剑法的确名不虚传,阴阳剑客不但身手奇快,而且出招迅厉绝伦。

吃惊之下,把“风啸尘飞”一招,改为“内外拒客”。

这一招是硬接之招,赵亦秋一收阴阳剑、冷笑道:

“元清子,怎么接不了一招,便拼命了?”

赵亦秋这一激,元清子气得脸色一片铁青,连声虎吼!

当下气极而笑,喝道:

“阴阳剑客,今天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亡字方自出口,拂尘猛扫一招。

赵亦秋冷冷一笑,说道:

“元清子,你既然找死。也别怪我。”

我字方毕,阴阳剑猛打一招“阳风阴旋”。

出手同是在极短的一瞬,元清子一扫击出,赵亦秋的阴阳剑也同时在这极短的一瞬之间,振腕攻出。

赵亦秋此刻已隐下杀机,出手再不留情!

阴阳剑一招出手,后面紧跟着一招“阴阳交合”。

元清子为点苍嫡传弟子,武功也自不弱,此刻他已存心拼命,拂尘击出之势,有如狂风暴雨,刹那间,连攻三招。

这三招以各种不同的手法打出,出手凌厉无比。

赵亦秋见元清子真的存心拼命,倒也不敢大意,这正所谓一夫拼命,万夫莫挡!

一时之间,赵亦秋也不能将他如何。

这一场狠斗,打得天翻地覆,日月无光,看得场外五个点苍派高手,目瞪口呆,咋舌不已!

这场打斗也精彩绝伦,阴阳剑有如彩虹坠泻,上下翻飞,煞是好看已极!

蓦听赵亦秋一声暴喝,阴阳剑在元清子的拂尘狂扫下,疾攻一招。

这一招是赵亦秋在情急之下打出,劲为奇大,只听一阵金铁交呜之声,荡开了元清子的拂尘,喝道:

“元清子,你也接我三招。”

话犹未毕,阴阳剑疾出三招,回环击出。

三剑击出,红黑剑芒化作六朵剑花,朵朵剑花,招招杀手,招内套招,的确是精奥武学。

元清子一连狂攻,已斗得精疲力尽,赵亦秋连攻三剑,一剑方自避过,第二剑又自攻到!

惨叫声起,元清子随剑芒过处,左臂即被削落,应声而躺!

惨叫之声,入耳心惊,惊醒了站在场外的五个点苍派门下弟子。

赵亦秋傲然笑道:

“凭这点能耐,也敢在我李某人面前卖狂!这未免死得太冤枉了!”

说完,放声一笑,笑得极为做蔑!

点苍门下五个弟子同声暴喝道:

“阴阳剑客,接我一招!”

喝声甫落,五个人同时飞身扑进,兵刃疾出如涛,分击而出。

赵亦秋一旋身,阴阳剑使出一招“阳风阴旋”——

只听无数锵啷之声,五个人兵刃同时脱手,斜飞落地!

吓得五个点苍派门下弟子脸色骤变,他们根本没有看清自己手中兵刃是如何被阴阳剑客打落的!

这一惊,五个人同时退了数步——

赵亦秋冷笑道:

“凭你们也配跟李某人动手,还不快滚!”

点苍派五个弟子脸色一白,都答不上话来。

赵亦秋傲然一笑,说道:

“如果再不走,可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这五个人被赵亦秋这一激,哪能忍受得了,当下同时一声怪吼,又猛向赵亦秋扑来,齐劈一掌。

赵亦秋大喝道:

“既然如此,就别怪李某人大开杀戒了。”

说罢,阴阳剑振腕打出三剑,发出无数清吟之声,扫打点苍派五个弟子,出手奇快!剑芒过处,已有几人应声而躺!

赵亦秋再一抖阴阳剑,猛打两招“阴风狂扫”、“阴气冲天”。

惨叫声中,五个人全都躺了下来。

赵亦秋剑伤五人,只是在极短的一瞬间,便告做到。

他看了地上的六个人一眼,冷冷一笑,说道:

“各断一臂,略示薄惩,就凭你们这副身手,还差得远呢!”

说完,又是一声冷冷长笑,猛一展身,奔向点苍山顶!

顾盼间,道院已经在望,只见山腰道观林立,无数人影在走动……

赵亦秋心里忖道:“点苍派不愧为名门正派,门户森严,只可惜有失空门中应有所为,作事过分毒辣!”

就在赵亦秋心念间,点苍派道院里,飞奔出五个人来。

赵亦秋上点苍山,点苍派门下弟子早已发觉,一除传报总院之外,并派几人先截住赵亦秋。

这些人还没有回报总院,便已经伤在赵亦秋剑下。

这下,监院五老不由得大感震惊,他们还不知道来人是阴阳剑客,还以为什么人,敢有这么大胆子。

点苍派掌门令玄子适功课未毕,不知道详情之外,其余点苍门人都已经知道点苍派来了强敌。

监院五老曾参加上次玉足峰围攻阴阳剑客,五条人影齐身而来,顾盼之间,已经立在赵亦秋前路!

五老一字排开,眼光过处,脸色大变,赵亦秋哈哈一声大笑!

监院五老估不到阴阳剑客没有死,这的确令他们震惊。何以阴阳剑客几次都没有死?

被震落百丈危岩,是他们亲眼目睹,难道此人已经练就一身钢筋铁骨、不坏之身不成?

监院五老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其中一人喝道:

“原来是阴阳剑客,大闹本派,意欲何为?”

赵亦秋纵声笑道:

“果然是名门正派,快人快语,贵派与李某人有三江四海之仇,各位谅也清楚!”

五老其中一人喝道:

“那阁下是到点苍山来寻过节啦?”

赵亦秋冷笑道:

“不错,李某人讲究恩怨分明,此仇当不能不报。”

其中一人又道:

“阴阳剑客!你未免太不把本教放在眼内了,本派与你阴阳剑客虽有过节,你也不能数次大闹本派。”

赵亦秋冷笑道:

“点苍派以正派人物自居,竟做伤天害理之事!……”

五老其中一人接道:

“本派几曾做过伤天害理之事?”

赵亦秋冷笑道:

“贵派对李某人就是一个例子,千灵岩上,贵派出动点苍三剑,把李某人围攻,震落危岩之下;玉足峰下,贵派掌门人令玄子率领十几个高手,以围攻手段,把李某人震落危岩之下,但李某命长,否则,今天还有命在?”

赵亦秋这一番话,说得监院五老满脸通红,久久答不上话来。

赵亦秋又道:

“身为玄门中人,也应该体念上苍有好生之德,就凭贵派所作所为,也配称为玄门道士?”

赵亦秋连说带激,只气得监院五老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监院五老哪曾受人如此奚落?其中一人暴喝道:

“阴阳剑客,记得当初你是无故大闹本派么?本派才如此对付于你,这能怪本派手段过于毒辣?”

赵亦秋傲然而笑,说道:

“毒辣我倒没有说,不过,我对付贵派的手段,也不算毒辣吧?”

反唇相讥,气得监院五老须发根根竖起,脸色铁青……

赵亦秋又冷冷说道:

“五位跟李某人没有仇,我也不想为难各位,先问各位一件事!梅山庄主石乾元的千金石小黛是否来过点苍山?”

赵亦秋突然一问,监院五老不由一怔,其中一人说道:

“这与你阴阳剑客有什么关系?”

赵亦秋听这口气,似是石小黛来过点苍山,当下喝道:

“那么,她是来过点苍山啦?”

五老其中一人答道:

“石小黛被你阴阳剑客劫走,江湖无人不知,为什么会到点苍山来?为此事,石庄主正要找你算帐。”

赵亦秋一听,他们答的牛头不对马嘴,石小黛被劫走,已经是好久的事了,他们还不知道她又已经出现。

赵亦秋一急,又道:

“我只是问她最近来没来过?”

监院五老齐道:

“没有,她没到过本派重地一步。”

赵亦秋一阵失望,不死心又问道:

“她当真没有来过?”

监院五老齐声喝道:

“没有就没有,难道还会骗你阴阳剑客不成?”

赵亦秋失望了,石小黛果然没有来过点苍山。

她芳踪何处?……

她可能去的地方,都已经找遍了,都没有她的影子……

赵亦秋一阵沉思,说道:

“既然她没有来过点苍山,也就算了,五位跟我没有仇,我不想与五位过不去,还是通报贵派掌门人吧。”

监院五老其中一人说道:

“阴阳剑客,有话跟我们说也是一样……”

赵亦秋冷笑接道:

“这件事各位担当不起,还是通告你们掌门人吧!”

监院五老齐声怒道:

“我们不相信有天大的事,担当不了。”

赵亦秋这一来,又激起怒火,喝道:

“各位既有意跟李某人过不去,可别怪李某人啦!”

喝话声中,阴阳剑一抖。

监院五老其中一人喝道:

“阴阳剑客既然敢到本派重地寻过节,而又打伤本派门人,本派就不让你退出点苍山半步。”

赵亦秋纵声一笑,说道:

“想留住李某人,李某人自求之不得,不过我的朋友阴阳剑你们可能留下?”说完抖了抖阴阳剑。

赵亦秋这一番话,简直不把监院五老放在心上!监院五老几乎气破了胆!

监院五老其中一人欺身而出,喝道:

“阴阳剑客,我就讨教你阴阳剑几招惊人绝学。”

喝话声中,手中铁拐一抖,准备攻出。

赵亦秋冷笑道:

“想死不难,李某人自会叫你早登极乐世界,不过——”眼光一扫其余四人,又道:

“贵派以围攻手段出名,各位应该联合出手。”

赵亦秋这话又气得监院五老一张脸变成了猪肝色!

其实,赵亦秋何尝不是心泛冷意,这五个人两眼暴射寒光,分明都是内家高手,自己是否其敌,还是一个问题。

于是他连说带激,拿话扣人,先气他们一番。

点苍派势力庞大,自己如果再不敌,决不会像玉足峰一样,只被震落危岩,必定乱剑分尸!

本来,他无意跟点苍派为敌,自己孤掌难鸣,如果不敌,他将永远没有机会退出点苍山了。

心念中,从心里打了一个冷颤,如果死在点苍山,未免太不明不白,如果一有败势,还是先走为妙!

心存此念,决定在一有不支之际,马上退出点苍山,反正石小黛是没有来过点苍山呀。

一抖阴阳剑,喝道:

“兵刃出手,也应该联合上呀。”

握铁拐老者喝道:

“我对付你足够了,不必旁人插手。”

赵亦秋也不再答话,暴喝声中,阴阳剑势如电奔,使出双客剑法第一招“阴龙三现”。

双客剑法由阴阳剑客与千面独行客研创而成,出手不但快,而且招式精奥无比。

赵亦秋因为知道如果不施出双客剑法,速战速决,否则想退出点苍山的希望便更为渺小。

“阴龙三现”以毕生武力振腕打出一招之内,暗藏数招不同变化。

那老道士为监院五老之一,武功自也不弱,当下一抡铁拐,使出一招“回风卷浪”,夹着一片拐影,猛击而至。

招式同样出得快极,阴阳剑递出,铁拐也同时攻到。

出招快如电光石火,赵亦秋已经知道碰上劲敌,当下一撤阴阳剑,把“阴龙三现’改为“风吹骤雨”!

双客剑法含有无穷的威力,在那道士还未撤拐之际,已经迅猛攻出三招双客剑法绝学!

这三剑不但快,而且内含无穷变化,连绵剑势,有如江河倒泻,滚滚迫至,红黑剑影,上下翻飞。

三剑过处,倒把五老之一的道者,迫退十大步。

这一来。其余四人,也不由大吃一惊,思付:“阴阳剑法果然含有无穷威力,慧元子谅不是敌手!”

就在其余四老思忖间,赵亦秋已经猛扑而上,阴阳剑又开始抢攻四剑。

只听赵亦秋冷笑之声响起,两人已双双分开。

赵亦秋冷笑道:

“点苍派武学不过如此,我还以为有什么惊人之处,现在已经领教过了,今日无暇,他日再重领教益吧!”

眼光过处,只见监院五老之一的慧元子脸色苍白,胸前一件道袍已被赵亦秋划破三寸来长的裂口,鲜血汩汩而出。

赵亦秋打了一个场面话,便想走了,因为石小黛既不在点苍山,自己何必与点苍派斗个你死我活,还是去找石小黛要紧。

哪知他刚一纵身,其余四个监院老道,齐声暴喝道:

“阴阳剑客,往哪里走?”

喝话声中,掌力如涛,猛向赵亦秋卷来。

四个监院老道,同时出手,其势如电,赵亦秋想走也走不了,当下纵身暴退,喝道:

“点苍派果然以围攻出名,李某人又要领教一番了。”

走,既然走不了,也只好拼了。

心中,隐下了杀机,阴阳剑连演三绝招,横扫直剪!

四个监院老道,联合出手,威力也非同小可,一时之间,剑影、拐影、掌力,翻飞疾出!

掌力夹着尘沙,滚滚飞扬。

四个监院老道,已经存心把赵亦秋毁在掌下。

这一来,赵亦秋才感到吃力,监院五老在点苍派武功极高,辈分也极尊,令玄子还要称之师叔。

赵亦秋武功纵然再高,想在一时之间,把监院五老的其余四老毁在剑下,倒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监院五老之一的慧元子,一见事体重大,当下强忍伤势,向“三元观”奔去。

如果四老将阴阳剑客制下,那自然最好不过,假如被阴阳剑客所制,掌门人必定要加罪于监院五老。

“三元观”为点苍派掌门人静修福地,未经传令,门下弟子不得擅进一步,否则,即以违抗派令处之。

慧元子在点苍派的辈分极高,刚进入“三元观”,令玄子功课已毕,见慧元子满身鲜血,不由大吃一惊,问道:

“五师叔何以如此模样?”

慧元子伏身下跪,说道:

“慧元子参见掌门,请恕无令闯入之罪。”

令玄子慌忙扶起,说道:

“五师叔与何人交手?身受重伤。”

慧元子答道:

“与阴阳剑客动手,以致……”

令玄子吓了一跳,惊问道:

“什么?阴阳剑客?……你说阴阳剑客到了点苍山?”

慧元子答道:

“不错,他已经打伤数位门人,监院四老正跟他在交手,故不得不走合掌门,望掌门定夺!”

令玄子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阴阳剑客被他震落危岩之下,怎么没有死?而且还到点苍山来寻仇?

令玄子心里打了一个冷颤,自语道:

“不会吧?……他已经被我一掌震落危岩之下,怎么会活着?……”

慧元子说道:

“我不敢打诳语,请掌门移驾一看。”

令玄子这一来,不能不相信属实,但是他怎么也想不透,阴阳剑客被他一掌震落百丈危岩之下,何以还会有命在?

当下觉得事态严重,除传令门下弟子小心戒备之外,令玄子急向山下奔来。

暴喝之声隐约传来,令玄子闻声色变,心里打了一个冷颤,一紧脚程,飞奔而来!

顾盼间,已经来到动手场中,眼光过处,只见监院四老已经躺下两个,阴阳剑客左臂血流如注……

在这片刻之间,赵亦秋虽然以双客剑法伤了两个监院老道,但他也受了重伤,左臂被挥开两寸来长的血口。

此刻,他已经精疲力尽,他心想如果不赶快退出点苍山,生命可能不保。

当下一声暴喝,双客剑法连演三绝招,迫开攻势,身影一跃而起,往山下跃去——

这一跃之势,非常之快,令玄子叱喝声中,往赵亦秋面前截去,口里喝道:

“阴阳剑客,请留尊驾!”

赵亦秋也不答话,两缕红黑剑影,猛向令玄子横腰打去……

一剑打出,令玄子纵身暴退,赵亦秋再乘势向山下跃去……

在这刹那之间,其余两个监院老道,已纵身截住赵亦秋。

这一来,走也走不成了,令玄子冷笑道:

“阴阳剑客,既然敢到点苍山来,何必打算逃走?”

被令玄子这一激,赵亦秋脸色大变,狂笑说道:

“李某人是有急事待办,才打算先走,你以为李某人怕你们点苍派?笑话!”

他是一个性情极为高傲之人,纵然豁出生命,也不能让别人如此奚落!

令玄子一看,果然是阴阳剑客,惊得脸色大变,当下强作镇静,纵声一笑,说道:

“阴阳剑客,想不到你还有命到点苍山来……”

赵亦秋冷笑接道:

“对,李某人今天到点苍山,就是找你报那一掌之仇。”

令玄子冷笑道:

“报仇?阴阳剑客,告诉你,今晚如果想退出点苍山,令玄子就运掌自绝!”

赵亦秋傲然道:

“老杂毛,我不要你运掌自绝,我要报一掌之仇。”

这一来,反唇相讥,各人心里同泛怒意,令玄子虽然吃惊阴阳剑客还有命在,但他并没有把阴阳剑客放在心上。

点苍山为点苍派大本营,派中高手如林,纵然阴阳剑客是铁铸之人,也承受不起联合出手围攻。

赵亦秋眼光一扫,监院五老虽然躺下了两个,连令玄子在内,一共还有四个人,如想轻易一走,实非简单。

此刻他已身受重伤,如果点苍派再以围攻手段,他想走,简直是难上加难,根本不要想!

心念及此,他有点心灰意冷,从心里打了一个冷颤!

他开始泛起一种不祥的预兆,似是,他真的会命丧点苍山他忘了眼前的危险,他的脑中,又泛起石小黛的影子……

她天真的笑容……纯洁的语言,深深地烙印在他的心坎上但此刻,她会上哪儿呢?

他出神地想着……忘了身边……也忘了令玄子等缓缓向他迫进……

他此刻,有生命危险,他似是一无所觉……

令玄子暴喝声中,呼的一掌,猛向赵亦秋击去,口里喝道:

“阴阳剑客,接我一掌!”

霍然从沉思中惊醒过来,赵亦秋一声低喝,伸手拍出一掌,反击过去,人已乘势跃开一丈七八。

刹那之变,疾如电光石火,轰然一响,令玄子也跃开五尺!

令玄子冷笑道:

“阴阳剑客,再接我几掌试试。”

话犹未了,飞身扑进,出手连劈三掌!

令玄子一发动攻势,点苍派其余三个监院老道也同时飞身扑进,各攻一掌,猛打赵亦秋!

赵亦秋已身受剑伤,左臂被划破两寸余长的血口,此刻鲜血汩汩而出,再出招避招,自然没有先前灵活。

当下一咬牙,喝道:

“好极了,李某人就再领教点苍派的围攻手段。”

话声甫落,左掌拍击两掌,右掌阴阳剑劈出三剑。

现在赵亦秋已存心拼命,两掌三剑同时击出,威力也非同小可,一时之间,剑影如虹,掌力如涛!

这一场狠斗,在注定阴阳剑客的命运!

如果赵亦秋再走不出点苍山,阴阳剑客的性命,在点苍山便要了结了,当然,这后果赵亦秋是能体会得到的!

“当!”的一声清脆之声,响彻云霄,接着一连串清脆钟声“当当……”地响个不停……

这钟声是告警而发,表示点苍山来了强敌……

一时之间,点苍山上,风声鹤唤,草木皆兵,无数的人影,往点苍山下窜去——

再说赵亦秋被四人围攻,已是斗得难支,再闻警钟,心里自是万分着急,这当儿,无数的点苍派高手已经把他围在当中……

这一来,赵亦秋已知道没有办法退出点苍山,当下拼命之心已决,一声暴喝,阴阳剑连攻三剑。

这三剑为阴阳剑法精奥杀手,三剑出手,惨叫声起,监院五老又有一人应声而躺!

也在这间不容发的一瞬,一道奇猛掌力,狂卷而至,他心头一热,已经被令玄子打中一掌!

这一掌打得他踉跄后退数步,虎目一竖,又向今玄子扑来。

两缕红黑光芒,猛出一招“落英缤纷”,暗藏一招“阴阳交合”。

令玄子估不到阴阳剑客在重伤之下,犹能反身扑击,存心拼命,心头一惊,赵亦秋的“落英缤纷”已夹着毕生功力,振腕扫到。

招式快得令人咋舌,令玄子心里一骇,当下不敢怠慢,纵身暴退,但赵亦秋在这极短之刹那,“阴阳交合’已经攻出。

剑芒过处,令玄子的右臂已被赵亦秋划破三寸来长的血口,鲜血汩汩溢出,脸色苍白!

一声闷哼之声响起,只见令玄子张口喷出一口血箭,踉踉跄跄后退四五大步,几乎仆倒!

他剑劈令玄子之际,又中监院四老之一的白痴子一掌。

这一掌打得他伤及真元,口吐鲜血。

他想:完了,我将会横尸点苍山!

就在这当儿,点苍山下,飞也似的奔上四个人影来!

这四个人影来势奇快,顾盼间,已经来到场外不远!

点苍派门下弟子,已经有几个人飞向那四条人影截去——

眼光过处,点苍派门下弟子恭身一礼,说道:

“原来是三位师叔及石庄主,弟子有礼了。”

原来,来者正是点苍三剑与梅山庄主石乾元。

点苍三剑眼光一扫,说道:

“派中是否发生了事?”

“不错,阴阳剑客大闹本派已经打伤数位门人!”

阴阳剑客四个字一出口,不但点苍三剑大吃一惊,石乾元也暗自一骇!

董文俊急问道:

“什么?阴阳剑客来到本派,打伤数位门人?”

那人答道:

“正是,掌门人与监院五老也好几人受伤,不过,他也口吐鲜血,谅无法退出点苍山……”

门下弟子话犹未毕,摹闻石乾元大喝道:

“快!我们快去看看。”

话声甫落,已当先向点苍山飞身跃去。

石乾元的紧张神色,不由使点苍三剑微微一愕!

石乾元会到点苍山,实乃托点苍派帮忙寻访石小黛,想不到突然碰见这件事,怎不令他大吃一惊。

这原因是他知道这个阴阳剑客是赵亦秋的化身呀!

暴喝之声,由远而近,这声音听得他心里打了一个冷颤。如果赵亦秋真的丧命在点苍山,石小黛便会丧失一生幸福。

是的,他能体会,赵亦秋关系着石小黛的一生幸福。

顾盼之间,他已经来到场中,眼光过处,使他大吃一惊。

只见令玄子猛推一掌,狂飙的内家掌力,卷向身子摇摇欲坠的赵亦秋……

只见赵亦秋口吐鲜血,令玄子这一掌,他怎能闪避,砰的一声,他的身子已经随掌力过处,应声躺下。

他的口角,溢出阵阵鲜血……

令玄子一咬牙,正待把赵亦秋毁在掌下,石乾元已大喝道:

“掌门人手下留情!”

喝话声中,已经欺身立在场中,望了地上的赵亦秋一眼,一皱眉,向今玄子一拱手,说道:

“掌门请了,看在石某人的面上,请放过阴阳剑客如何?”

令玄子一望石乾元,说道:

“原来是石庄主,恕我怠慢迎接之罪,至于……”说到这里,看了地上的赵亦秋一眼,又道:“至于阴阳剑客,曾打伤本派无数门人,本派不能对其甘休!”

这时,点苍三剑也已经来到场中,向令玄子见过礼,双双站在一侧,石乾元说道:

“掌门人,阴阳剑客对贵派确有不是之处,打伤贵派无数门人,理该受贵派处置,但他对我却有几次大恩!”

石乾元在江湖上,德高望重,但此事关系点苍派声誉,阴阳剑客打伤点苍派无数门徒,怎能轻易放过?

令玄子念头一动,说道:

“石庄主德高望重,受武林各派人物敬重,实属不易,阴阳剑客跟你有仇,你尚如此袒护于他,由此可见石庄主为人,但阴阳剑客跟敝派有不共戴天之仇,本派决不肯轻易放过。”

令玄子这一说,石乾元已知道令玄子决定不放过阴阳剑客,当下心里一急,说:

“掌门尊驾请了,阴阳剑客虽几次大闹贵派,打伤贵派无数门徒,但他此刻也身受重伤,掌门就放过他一次,以后我担保他再不会向贵派寻仇如何?”

令玄子道:

“你一定能担保他再不向本派寻仇?”

石乾元道:

“石某以人格担保,如果阴阳剑客以后有大同贵派之举,石某决定先与阴阳剑客周旋到底。”

这一来,令玄子亦不好说什么,当下一皱眉,心里忖道:“阴阳剑客数次大闹点苍派,打伤无数门人,如果这么轻易放过,未免太过便宜于他!但是,对石乾元又情面难却……!”

一时之间,令玄子竟怔立在当场。石乾元也知道不能凭自己的三两句话,便轻易放过阴阳剑客,他确实有难言之隐!

心忖中,开口说道:

“掌门乃一派之尊,慈悲为怀,以上苍有好生之德为念,我们就放过他一次,以德报怨,相信阴阳剑客也会感怀大德,而石某人也感激大德。”

石乾元这一番话,说得令玄子默默无语,久久,才答道:

“好吧,既然石庄主出面说情,贫道就放过他这一次!”

石乾元心里一喜,感激道:

“果不愧为一代掌门所为,石某人佩服至极!”说完,深深一礼。

令玄子慨然一叹,说道:

“他此刻已身受重伤,好人就做到底,我再给他一颗丹药!”

说完,真的从怀中取出一颗丹药,纳入赵亦秋的口中。

这种以德报怨的手段,使石乾元为之感动,事实上,令玄子何尝愿意呢?

不过,他又不愿意得罪石乾元,何不顺水推舟,做个人情,相信阴阳剑客此后也不会用“以怨报德”的手段,再对付点苍派。

是以,他两方兼顾。再给赵亦秋服了一颗丹药。

令玄子给赵亦秋服下一颗丹药之后,回头向门下弟子说道:

“这里已经没有事了,各位请即归山,不得有误。”

门下弟子答了一声听令之后,双双奔回不提!

再说赵亦秋服下一颗丹药之后,已渐渐醒来,当下糅合药力,屏息运气使血气循归正规。

这一阵疗伤,花去了不少时间,睁开眼睛一看使他心里怦然一震,他发现了石乾元立在场中。

当下从地上一跃而起,虽此刻他伤势未告痊愈,功力大减,但还能行动自如,一望石乾元,默默无语!

石乾元说道:

“阴阳剑客,你几次大闹点苍派,打伤无数点苍派弟子,罪难宽恕,但掌门人依然没有计较,还不感谢掌门手下留情之恩?”

赵亦秋微微一笑,说道:

“石庄主,我此次到点苍山,并无寻仇之意,而是点苍派门下弟子迫我动手,我会到点苍山,实乃为石小黛的事而来。”

石乾元道:

“难道石小黛会到点苍山?”

赵亦秋一阵沉思,说道:

“我感激掌门人手下留情,李某人重涉江湖,只是几个月的时间,而点苍派跟我结仇最深!”

眼光一扫令玄子,又道:

“人生在世,为名为利,弄得身败名裂,江湖恩怨,何日能了?李某人看在掌门人给我一颗丹药之上,从此,与贵派化干戈为玉帛……”

赵亦秋话犹未毕,令玄子已经说道:

“阴阳剑客能大彻大悟,实是难能可贵,贫道佩服万分。”

赵亦秋苦涩地一笑,说道:

“这里面只有石庄主知道我真正面目,我也不能告诉贵派真正原因,当初我劫走天虹镖局的无数财宝,今日一并奉还!”

这话说得令玄子大喜过望,他估不到阴阳剑客一变初衷,性情改变得如此之快,赵亦秋这一番话,的确令他感到意外。

当下微微一笑,说道:

“阴阳剑客既能痛改前非,贫道钦佩已极,至于那些镖银,本派并没有放在心上,还是送给阴阳剑客吧!”

赵亦秋冷冷说道:

“令当家,李某人说出算话,嫖银李某人更不放在心上,如今原数未动置于云中山百花岩一座古刹后殿之内,请你自己取回。”

说到这里,又道:

“现在李某人也要走了。”

令玄子说道:

“阴阳剑客,如蒙不弃,就在点苍山稍住几日如何?”

赵亦秋道:

“好意心领,李某人还有私事未毕,以后再打扰吧。”

话落,已缓缓向点苍山下走去。

石乾元因石小黛的事,才到点苍山,如今突然发现赵亦秋,自然想要知道他寻访石小黛的经过。

当下开口说道:

“那么掌门请回,我就送阴阳剑客一程。”

令玄子微一点头,说道:

“也好,阴阳剑客,恕贫道无暇远送了。”

赵亦秋道:

“李某人不敢有劳尊驾远送,还是请回吧。”

令玄子不再说什么,与点苍三剑奔回“三元观”不提。

再说石乾元与赵亦秋缓步下山,石乾元急道:

“赵亦秋,你为什么会到点苍山?为小黛的事么?”

赵亦秋反问道:

“老前辈,你发现石小妹的行踪没有?”

这话问得石乾元一愕,久久才答道:

“没有,你呢!”

赵亦秋心里怦然一跳,摇了摇头,说道:

“我与石岳找遍了整个镇南,连她的影子也没有。”这话一出口,石乾元才着了慌,也感到事态严重,急道:

“怎么,你们也没有看到她?……那她在哪儿?……”

赵亦秋也不由泛起一种不祥预兆,似是……似是他从此之后,再也不能见到石小黛了……

望着石乾元着急的神情,他觉得自己对不起这个深爱自己的老好人……

他更对不起石小黛……

如今她倩踪沓如黄鹤,会上哪儿呢?这个问题,他不知想了多少遍,然而,他无法找到答案。

石乾元又道:

“那么你为什么会到点苍山呢?”

赵亦秋黯然一叹,泛起一种愧意,说道:

“老前辈,我不否认,当初我曾对不起石小黛。”说到这里,他缓缓侧过了头,他不敢与石乾元的眼光接触!

他停了一下,又幽幽说道:

“我接受万天虹之约到五足峰时,她曾在场,我以为她会上五足峰,我到了五足峰之后,果然发现她去过……”

石乾元急接道:

“那么后来呢?”

赵亦秋说道:

“于是,我找遍整个玉足峰,并没有发现她,我想她大约走了。”

石乾元一阵失望,说道:

“那么她上哪儿?”

赵亦秋苦笑道:

“我忽然想到她可能会到点苍山,问问我的行踪,当初我被令玄子打落危岩之下,她并不知道,我们并没有碰面。”

“……”石乾元启齿又止,长叹一声。

赵亦秋又道:

“我便到了点苍山,可是一问之下,石小黛没有来过,便跟点苍派门下之人动起手来。”

石乾元一阵沉思,说道:

“我已经到处托人代为查访,现在你回到镇南,与石岳再看一看,我去托点苍派也代为寻访。”

赵亦秋黯然一点头,说道:

“好吧,我就走了。”

话声甫落,直向点苍山下飞身奔去——

石乾元也大为着急,石小黛至今生死未卜,下落不明,如有三长两短,如何是好?心念之间,急奔点苍山而去。

赵亦秋奔了一程,已经有些气喘,他原先受伤过重,真元尚未全部恢复,这一阵长跑,也相当吃力!

一缓脚程,蓦然发现一条人影,急向点苍山飞奔而来。

这条人影起势奇快,眨眼间,已经来到赵亦秋面前。

赵亦秋微微一愕,抬眼瞧去,他心里不由震动了数下!

来人,竟会是王燕萍!

王燕萍为什么突然会到点苍山?这是赵亦秋所不解的!

在他一愕之间,王燕萍已经来到他的身侧,他叫了一声:

“王妹妹……”以下的话,他再说不出口!

王燕萍已经易装,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千娇百媚的少女。

赵亦秋望着王燕萍,他奇怪她为什么会突然来到点苍山。

王燕萍凄苦一笑,说道:

“赵哥哥,你奇怪我突然来看你么?”

赵亦秋微微一笑,说道:

“是呀,这确实出我意料,你没有回云中山?”

王燕萍嫣然一笑,然而这笑容里,却包含了一种令人见之犹怜的凄婉神色!

赵亦秋大感疑惑,为什么王燕萍会突然到点苍山?而又满脸幽怨与痛苦之色?这刹那间,竟使赵亦秋疑窦丛生。

王燕萍又开口说道:

“我本打算回云中山,可是……倏然间,我好像记不起你的轮廓,所以我想再见你……”

这话使赵亦秋怦然心动,他似是感到些什么?但他又说不出这感觉的真正道理是什么……

当下一愕,说道:

“为什么?王妹妹!你为什么一定要再来看我?”

王燕萍笑了笑,说道:

“我们边走边谈吧,我似是有很多话,想要向你再说一遍!”

赵亦秋不懂王燕萍说的什么,于是他们缓缓地走出点苍山。

他们并肩而行,只是两个人各带着一分不同的心情……

王燕萍又道:

“我自离开你之后,似乎觉得必须再看你一次,在这几日之间,我似忘了你的面容,于是,我又来了……”她看了他一眼,又道:

“在镇南,我碰见石公子,他告诉我你已经上了点苍山,我大吃一惊,我以为你会有不幸,但现在你终于回来了。”

这关切之情,温暖了赵亦秋的心,这一刻,似赵亦秋以往听没有的,如今却享受到了这温馨!

他凄然而笑,说道:

“王妹妹,谢谢你关心我,我会永远忘不了你。”

王燕萍笑了笑,说道:

“赵哥哥,取下面具吧!让我再看你一次,使你的影子永远烙印在我的脑中。”

赵亦秋下意识地取下了面具,望着身侧的王燕萍,倏然他想到了些什么,说道:

“王妹妹,你到这里,目的就是再见我一次?”

王燕萍点点头,说道:

“我走后,似忘了你的轮廓,所以我必须再见你一次!”

这一句话使赵亦秋震惊,忙道:

“王妹妹,是不是你要离开我?”

王燕萍凄婉一笑,说道:

“没有,我不忍离开你,其实,我的心也离不开你。”

赵亦秋的心里,感到了安慰,说道:

“工妹妹,我知道你待我好,爱我,一只要我找到石小黛之后,我会与石小黛回到云中山来看你,再不离开你。”

王燕萍幽幽说道:

“赵哥哥,你这一生,真的不会忘记我?永远不?”

赵亦秋道:

“不会的,我将无法忘记你这个我毕生初恋的情人……”

王燕萍的脸上,展起一片慰然的笑容,说道:

“是的,能得到你的情与爱,我将是幸福的人啦!

说到这里,突然间,竟滚下了两行泪水……

赵亦秋霍然一惊,忙握住王燕萍的纤手,说道:

“王妹妹,你怎么了,生我的气吗?”

她没有缩回手,只是摇了摇头,苦笑道:

“没有,我不会生你的气,我爱你。只是……只是我感觉自己太兴奋了,怎不叫我掉泪哟?”

赵亦秋虽对王燕萍的举措大感意外,然而,他没有想到别的问题,他相信王燕萍是爱他的。

当下苦声一笑,说道:

“王妹妹,你别想得太多,应该好好珍重自己的身子。”

王燕萍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说道:

“赵哥哥,你到现在还没有见过石小妹的影子么?”

提起石小黛,赵亦秋心里不觉一阵难过,摇了摇头。

王燕萍又道:

“难道连一点影子也没有?她去哪儿了?”

赵亦秋幽然说道:

“我几乎找遍了整个滇边,依然一无所获!”

王燕萍说道:

“石小妹是一个非常纯洁而又美好的少女,总不会有不幸的事情发生,赵哥哥,你说是吗?”

赵亦秋黯然答道:

“是的,她不会有不幸的事情发生,上苍不会捉弄她美丽的生命。”

王燕萍道:

“那你应该快去找她,以后好好爱她,让她快乐。”

赵亦秋道:

“我上哪儿去找,王妹妹,我觉得好像石小妹已经不在人间!”

王燕萍心里一震,答道:

“为什么,你怎么想到这个问题?”

赵亦秋仰天一阵沉思,脸上一片痛苦之色,久久才答道:

“在冥冥中,我好像有这个感觉……王妹妹,你说石小妹会不会死?离开我们?”

王燕萍答道:

“不会的,石小妹不会死,她还在人间。”

赵亦秋道:

“那我们怎么找不到她?”

王燕萍一望赵亦秋脸上的痛苦之色,幽幽说道:

“也许你们还没有找遍,你仔细想想看,她可能去的地方……”

赵亦秋黯然一笑,说道:

“镇南、玉足峰、点苍山全找遍了,除非……还有一个地方……”

王燕萍急道:

“什么地方,快去找她呀!”

赵亦秋沉思俄顷,喃喃自语道:

“不会吧?……她怎么会去那里?……决不会……”

对赵亦秋这突然的神情,王燕萍不由一怔,急道:

“什么地方呀?赵哥哥,你快说。”

赵亦秋道:

“只有玉足峰危岩下那片湖泽……”

此语一出,王燕萍心里也怦怦跳个不停,说道“我相信小妹一定不会在那湖里,但你不妨去看看。”

赵亦秋道:

“是的,我应该去看看,说不定她真在……”以下的话,他不敢说出口,他只是心里打着寒颤!

两个人也沉默下来,再没有开口说话。

他们并肩而行,缓缓地移着脚步,衬托他们的,是美丽的黄昏……

过了片刻,王燕萍才幽幽说道:

“赵哥哥,我要回云中山去了,请与石小妹一道来找我!”

赵亦秋急道:

“王妹妹,你为什么那么快就走,等我找到石小妹一起走如何?”

王燕萍摇了摇头,说道:

“不了,你们一起来找我也是一样……赵哥哥……”倏然,她又投进赵亦秋的怀里,接受这片刻的温存。

赵亦秋没有让她失望,他终于又吻了她……

这深深的一吻,似是生离死别的情景一样……

倏然,王燕萍挣脱了赵亦秋的怀抱,说道:

“赵哥哥,我会记住你这最后一吻二在脑中烙印着你的轮廓,我再也不会忘记,我走了。”

话犹未毕,一晃身,已当先纵身跃去。

赵亦秋怔了一怔,随即叫了一声:“王妹妹……”

然而,王燕萍已经去远了,再也没有回答!

王燕萍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存在赵亦秋的脑中的,是王燕萍的凄婉笑容,以及幽幽语音!

他幽幽而叹,望着天际的美丽彩霞,久久不语!

于是,他缓缓地走着,王燕萍的关爱之情,使他心中温暖,也将使他毕生无法忘怀。

石小黛——失踪了,他不敢想象石小黛真会在玉足峰那片湖泽里……

想到这里,他猛然地震动了数下。

“对的!”他想,“我必须赶快去找她,她不会在那里吧!”

回到镇南,已经深夜,他没有去看石岳,他想:“让我再到玉足峰一行之后,再来看他吧!”

心意既定,他取道经断魂谷,向玉足峰下那片湖泽奔去!

天亮之前,他已经来到了断魂谷,探首望向断魂谷,是一片漆黑、恐怖,跟昨天来时,并没有分别!

然而,他怎么会晓得,断魂谷内,武怀民与庄凌,已在刚才双双殉情。

他感到奇怪,为什么自己会取道断魂谷?

一种漆黑恐怖的气氛,似是包围了断魂谷的一切,在无形中,赵亦秋竟打了一个冷颤!

这冷颤打得赵亦秋更感不祥!

张眼望去,已经来到离茅房不远!

他叫了一声“师母!”然而没有人回答!

他暗自好笑,黑蝴蝶不是告诉他要去九华山么?怎么此刻就能回来?……

他心念未毕,倏然一声惊叫,他发现了那两具尸体!

他脸色苍白,他不敢相信这是事实,他走了过去,是的,没有错,映在他眼帘的,是武怀民与庄凌!

他们静静地躺在那里!

是的,他们将永远在断魂谷长眠了……

赵亦秋怔站在两具尸体的身侧,这事情的发展,令人不敢相信,这两个美丽的灵魂,为什么会走上这条路?……

他感到自己眼眶一酸,眼泪如泉,夺眶而出……

这的确大不幸了,他喃喃自语道:

“不幸的事发生了……没有出乎黑蝴蝶的意料之外……他们发生了不幸……悲剧不是开始,而是结束……”

他麻木了,他怔站在那里,望着这两具尸体!

断魂谷内,跟从前没有两样,然而这里,却埋葬了几个人的毕生幸福,黑蝴蝶、庄凌以及武怀民……

短短的一天之间,突然发生了这令人不敢想象的事情,这两个阴阳剑客的后人,在断魂谷内,双双殉情!

人生本来就是戏,但他们在这戏里,扮演了两个不幸的角色,落得悲剧下场……

赵亦秋动也不动,这不幸的事,震撼了他的心灵,他默默地念着:“上苍,您为什么剥夺这两个无辜的生命呢?”

然而地上的庄凌,在她的口角上,似是泛着浅然的微笑,象征着在她死后,她的心灵,依然是纯洁的!

她不知人世间丑恶的一面,她恨武怀民,她恨他而杀他,她死前,还以为武怀民骗取了她的感情……

然而武怀民懂得很多,诚如他所说:九泉之下,也许没有伦理,道德……那里,也许是一片美丽的世界……

他乐意死在庄凌的手里,否则,他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是的,上苍捉弄了这两个不幸的生命……

人——活在世界上,他(她)对自己的生命,都存有无穷的希望,他(她)们曾憧憬一切,以及渴求一切!

没有一个人没有希望,除非——他的生命已经了结。

武怀民也是如此,他对自己的生命,曾经抱着无穷的希望,但如今,他丧失一切之后,觉得人生淡然无味!

他的憧憬……希望……全部幻灭了,人世间,他还渴求什么?

人世间,还有比爱情更重要的么?没有,他觉得自己所需要的,已经全部失去!

伦理、道德,人们的唾弃,使他们无法结合,而走上这极为不幸的道路——殉情自杀!

人间,还有什么比这件事更为惨绝?

赵亦秋几乎不忍一睹,他们仰卧在血泊中,神色间,没有痛苦之色,而是慰然的笑容……

赵亦秋缓缓向茅屋内走去,在屋内的桌子上,放着庄凌留下的那张字简,他取过一看,上面写着:

亲爱的妈妈:

当您看到我留给您的字简时,我与武哥哥已经离开了人间,走上了极乐世界。妈!您别难过,我是无法离开他呀!

妈!我曾偷偷地上了九华山去找他,然而,我没有找到,只是见到了他母亲!她告诉我,武哥哥变心了,所以,我恨他。在镇南我们又碰面了,我叫他到了断魂谷,他如果没有反抗,他便要死在我的手里。

我爱他,又恨他,我对他一片痴心,他为什么要变心呢?天下的男子,都是坏的,所以我要杀了这个欺骗我感情的魔鬼,然后,我就死在他的身边!

妈!别难过,我的确不忍弃您而去,然而在人生的旅程上,我第一次得到了“爱”,但那是死亡的“爱”!

我伤心、失望,在写这张字简时,我的手在发抖,眼泪也滴湿了信纸。妈!我的心是多么难过呀。

我碰见了他之后,我曾经有过幸福的撞憬与希望。但如今我失望了,他竟是一个欺骗我感情的人!

武哥哥曾说:“九泉之下,也许没有伦理、道德……那里是一片美丽的世界,以及比这里更美丽的星夜……”

因此在九泉之下,他也许会爱我,我们会在九泉之下,做一对夫妻!

妈!您曾讲过牛郎织女的故事给我听,他们长久分开,不是太可怜了吗?我们死了之后,请将我们的尸体,安葬在一起,让我们在黄泉之下,也能互相安慰,妈,您答应吗?

妈!我走了,请您不必为我难过,拭掉了您的眼泪,原谅您这不幸的孩子吧!在来世,她愿做您的乖孩子,孝敬您一辈子,妈!您说好么?……

看到这里,赵亦秋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眼泪滴湿了信纸,以下的字,他再也看不下去了……

他缓缓退出了茅房,望着那两具尸体,黯然泪下……”

武翠莲、庄慧珠,这两个不幸的女人,同在阴阳剑客的身上,失去了一切,如今,上苍为什么还要捉弄她们!

她们把全部希望,寄托在武怀民与庄凌的身上,如今,他们在断魂谷内,却永远长眠了。

如果她们知道这件事之后,会如何伤心?……

那是令人不敢想象的,断魂谷里曾埋葬了黑蝴蝶庄慧珠二十年的青春生命,如果黑蝴蝶知道这件事之后,叫她怎么活?

是的,黑蝴蝶是不幸的,她不能遭受更大的打击,他必须把庄凌与武怀民的尸体埋葬,而不让黑蝴蝶、武翠莲知道。

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必须这么做,否则武翠莲与黑蝴蝶这两个从阴阳剑客身上失去一切的不幸女人,怎能承受这身心的打击呢?

心念一动,他的心里反而镇静地走向武怀民与庄凌,伸手扶起两个人的尸体,他的手,微微发抖,心情,依然是激动的……

咬着牙,望着地上血痕斑斑的两人,他不觉神色黯然。

他心想不能在地上留有血迹,否则黑蝴蝶一定能猜测发生了什么。

心里思忖间,右掌运足全力,连续向地上的血迹劈出五掌。

五掌过后,只见尘沙飞场,地上已经没有血痕了。

当下一纵身,一手提着一个尸体,向一个山峰奔去——

找到一个树林茂盛之处,把两具尸体埋葬在一起!

费了不少功夫,终于把两具尸体埋葬完毕,用一块长方的块石,做了墓碑,墓碑上没有写两人的名字,只是写着:

“这里:长眠了一对不幸而纯洁的情人,他们活着,无法相爱;死后,愿能在九泉之下,互相安慰!”

赵亦秋用“一指神功”写完了这些字之后,站在墓前,默默无语。

他缓缓地走着,走高了这人迹罕到的荒山,黎明的曙光,已渐渐发白……

寒意侵入,是的,是深秋了!

回头望去,满山红叶,衬托着那一堆凸出的青冢,倍增凄凉……

赵亦秋黯然泪下,缓缓走离这里,奔向玉足峰危岩下的湖泽。

从此,武怀民与庄凌便失踪了,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们的死讯,武翠莲与黑蝴蝶曾找了半生日子,依然没有找到!

离开了断魂谷,赵亦秋真有黯然欲泣之感,他的心情,感到无比的沉重,一件不幸的悲剧,已经在断魂谷结束了。

唯一看到这悲剧终场的人,只有赵亦秋!

他不能将这悲剧告诉任何一个人,尤其是武翠莲与黑蝴蝶。

此刻,他又来到了玉足峰危岩下那片湖泽边,他的心情,猛然地跳动了数下,他真不愿石小黛会在这里……

阳光,照着这片湖泽,秋风,吹散了平静的湖水!

赵亦秋张眼望去,倏然——

他一声惊呼,在湖畔上,正躺着一个人……

不祥的预兆,突泛心头,他慌忙扑了上去,眼光过处,他愣住了,他停下了脚步……脑中一晕,几乎躺了下来……

躺在湖畔之上的人,正是他日夜所惦念的石小黛呀!

他沙哑地喊了一声“石小妹!”然而,她没有回答,其实,她也不会回答了……

赵亦秋的感情麻木了,他只是痴痴地望着躺在湖畔上的石小黛……

湖水,轻轻地推动着她的身子……

她的脸上,是安详的浅笑……

她会知道么?她毕生所惦念的人——赵亦秋,终于来到她的身边,站在她身侧……

在玉足峰上,她曾期待了五天的时间,直到她的希望全部幻灭,她终于跳岩自杀,这片湖泽,埋葬了一切……

她死了,永远死了,直到她的尸体浮出水面,飘到湖畔,她所期待的人,终于来了……

然而她的灵魂,已经走了……

这可怜而又痴情的少女,为什么也落得如此下场?

她渴求爱情,希望赵亦秋爱她,然而,赵亦秋并没有给她幸福,她死后,心灵上依然是空虚的。

她无法承受身心的折磨,终于以死了结此生……

可怜的是,她所渴求的爱,她痴情地爱上一个人,她的生命,却轻易地为那人而付出……

她没有恨他,直到她死。她在喃喃地念着她那熟悉的名字:“赵哥哥……”她曾无数次地呼喊他……

她为什么如此痴情,痴情得如此可怜?

她在赵亦秋的身上,得到什么?

没有,她一无所得,只是她可贵的生命,却为赵亦秋而付出…

生前,她有希望,死时却没有一个人知道,她期待赵亦秋会到玉足峰,她用毕生的忍耐去等待,但她失望了……

人生,还有什么比期待更痛苦的事情?……

她那天真的笑容……在朦胧中,倏然映进赵亦秋的脑际……

他无法忘记他与她的相遇,门口相撞的情景……

“人家是无意骂你,已经向你赔了不是,难道你还不肯原谅我么?”

石小黛的声音,似又在他的耳边响起……

豆大的泪水,滚下了赵亦秋的双颊……

湖畔,却静静躺着一个痴情的少女……

赵亦秋的感情麻木了,他的脑中,显出石小黛的天真笑容……耳边,响着石小黛的声音。

梅花岭上,他们有过美丽的回忆,在那里,他吻了她……

“……赵哥哥,你真的喜欢我吗?……”

赵亦秋喃喃念道:

“小妹……我永远喜欢你……”

石小黛的声音又在他耳边幽幽说道:

“……赵哥哥,我爹说喜欢与爱之间,还有一段很长的距离,也许我们无法走完这段距离……”

赵亦秋哺哺念道:

“是的,石小妹,现在我们永远无法走完……”

他眼泪如泉,滴湿了胸前衣襟,眼前,是一片模糊……

模糊之中,石小黛的一颦一笑,慢慢叠出……

她的声音,犹在耳际、这使赵亦秋黯然落泪……

她的笑容,犹在眼前,这使赵亦秋几乎晕倒……

他的感情麻木了,一个纯洁的少女,为他而死……

模糊中,蓦闻石小黛厉声喝道:

“赵亦秋,我以生命中的全部感情来爱你,然而,你给我什么?你冷落我,把我的感情,视若无睹,赵亦秋,我永远恨你,我以死,作我最后的抗议……”

石小黛的声音,渐渐远去……消失,但赵亦秋倏然惊醒过来,叫了一声“石小黛!”纵身向石小黛的尸体扑去。

赵亦秋双手触到的是石小黛冰冷的身躯,赵亦秋的血液,也开始慢慢冻结。是的,一个纯洁的灵魂为他而死。

他疯狂地、沙哑地叫着石小妹……

然而,石小黛却永远静静地躺在湖畔,湖水,轻轻地推动着她的娇躯……

赵亦秋疯狂地扑了上去,他哭着,叫喊着……他的眼泪,滴在石小黛苍白的脸上,一滴一滴……

他吻着石小黛的脸,眉毛、酒涡、樱唇……

石小黛的嘴上,泛着淡淡的浅笑,好像在说:

“……赵哥哥,吻我吧……让我心里温暖……黄泉之下,是一幅多么凄凉的世界呀!只有你的吻,才能使我心灵温暖

是的,他疯狂地吻着她,吻遍她各处……

他疯狂地叫喊着:

“小妹……我做了什么?……我……我对你有无法补偿的罪过……小妹……我对不起你,请原谅我……啊……小妹

他的声音,沙哑而又疯狂,一遍又一遍地叫喊……

石小黛的声音,似在他耳边说道:

“赵哥哥,我会原谅你的……云中山,还有一个王姐姐在期待你呀,好好爱她吧,黄泉之下,我会祝福你们……”

石小黛的声音,慢慢远去,然而,赵亦秋这一生将永远不会忘记这个纯洁的、动人的声音……

但黄泉路远,你永远再也见不到她了。

赵亦秋呀!你用什么向石小黛仟悔你的罪恶?

他的疯狂、沙哑的喊声,响彻云霄,缠绵、哀绝、凄婉……

直到他精疲力尽,终于伏在石小黛的尸体上,晕死过去——

第三天,这个湖畔不远的林内,多了一堆青冢墓牌,一个人站在墓前,黯然落泪……两眼无神……

墓牌上没有写着名字,只是写着这几个字:

“一个最纯洁的少女,在这里长眠了。她死时,没有一个人在她身边,死后,栩栩如生。是的,她永远不会死,她的灵”魂,将永远活跃在人们的心灵深处……”

她的墓前,他为她插上了几朵盛开的百合,默默地念道:

“小妹,百合象征你的生命,然而她凋谢得太快了……”

豆大的泪水,又滚下了他的双颊。他失去了往日的朝气,也失去了生命的乐趣,他两眼无神,神情落寞‘…··

他缓缓地走着,回头望着那堆青冢,喃喃念道:

“小妹,安息吧!愿我们能够结合在一起,以赎回我今世的罪过……诚如你所说,云中山上一个王姐姐在那里期待我,我不能再给她失望,我会与你的王姐姐来到这里,永远伴着你

赵亦秋失神地走了,他要与王燕萍再来这里,永远伴着这个美丽的灵魂,让她在黄泉之下,得到安慰……

石小黛的一生,是不幸的。她生前,只是情海遗恨,死后,黄土埋骨!

如今,正是:黄沙漫漫风萧萧,青冢萋萋不了情。

北风刮落了无数枯黄树叶,片片飘落在她的坟墓上……

她永远在这里长眠了……这里,埋葬了一位最天真、最纯洁的灵魂……

赵亦秋拭去了眼泪,然而他的眼前,又展现出石小黛的憨笑……

往事,使他无法忘怀!

他将永远怀念这个为他而死的纯洁少女。

他没有心情再到断魂谷去看黑蝴蝶,也没有勇气再到梅山庄告诉石乾元这件事,他想:

“就让这纯洁的灵魂,像武怀民与庄凌一样失踪吧!”

他的脑海里,又浮起王燕萍在云中山期待他的神情,他想:“她知道这件事后,不知也要多么伤心?”

他黯然而叹,拭去了脸上的泪痕,落寞而又孤独地走离这里。

云中山述云洞的后山,千面独行客的住处,依然一片云雾。

那茅屋,被白雾笼罩着……

一个孤独的人影,缓缓向那茅屋走来。

那正是赵亦秋,他脸色苍白而落寞。

正当他走到茅屋之际,一个人影已飘身而出,那正是干面独行客。

千面独行客一望赵亦秋脸色苍白,神情萎靡,忙道:

“赵少侠,你怎么了?”

赵亦秋凄婉地一笑,摇了摇头,说道:

“没有什么,老前辈,王姑娘在么?”

千面独行客惨然一笑,说道:

“走了,她留下一封信给你,你看吧!”

话毕,从怀中摸出一封信来,递给赵亦秋!

有如晴天霹雳,赵亦秋的心里,猛地一震,不祥的预兆,又告泛起,他接信的手,微微在发抖……

他持信的双手在颤抖,信上,是这样写的:

赵哥哥:

当我离开这里之前,我还是轻轻地呼喊你这熟悉的名字……

我走了,当你带着石小妹看我时,也许我已经走得很远了,你们不必找我,你们是找不到我的!

别了,我带着一分惨痛的心情,离开了云中山,走向坎坷的生命旅途!

赵哥哥!不必为我难过,我没有值得你留恋的地方,然而我爱你,深深地爱着你,我的生命中只有你一个人被我所爱,我将永远无法忘记你这个我初恋的人,以及我们的初遇与相爱,虽然,我们的相爱是那么短促,然而,那将是我生命中无法忘怀的点缀!

赵哥哥,别了!我会带走我自己一生的不幸,为你们的幸福而祈祷,相信你会宽恕我的!

短促的相爱,只留下美丽的回忆,最后一吻,我会珍惜它,相信你也会珍惜那最后一吻吧?

然而,那已经过去了,就让那最后一吻,永记在我们心灵深处吧!直到永远永远……

赵哥哥……我再呼喊你一次……两次……十次……百次……

如果你听到我的呼声,请你也叫我一声:王妹妹吧!我会永远想念你,家你……直到我走上生命旅程最后一刻!

赵哥哥,我答应不离开你,是的,我不会离开你,因为,我的一颗心,将永远属于你。

别了,不必为我伤心,好好爱着石小妹,她会给你更多的快乐与幸福,更不必挂念我,我不愿夺小妹所爱,所以我带着一颗创痛的心,离开了云中山,以及我毕生所爱的你。

别了,赵哥哥,宽恕我!原谅我!人生是戏,我们的戏终场了。

在另外一个地方,我会一样怀念你,爱你……

我再也不会忘记你的轮廓……以及你那坚毅的笑容……

以下的字,是一片模糊,豆大的泪水,滴在纸上……

他的身子,摇摇欲坠,全身无力,信纸,飘落在地上,一阵风过,把那张信纸,刮得无影无踪……

不知什么时候,千面独行客也走了。

他一切的希望,全部幻灭了,王燕萍终又离他而去……

这双重打击,使他身心麻木,他痴痴地站在那里,两眼发呆……

还有什么人比赵亦秋更为不幸?

石小黛死了……王燕萍走了……辣手仙子失身给石岳……他还有什么?没有,他一切都已失去,永远失去……再也追不回来。

拖着蹒跚的脚步、麻木的身躯,缓缓地走进迷魂洞,他的心中欠下了石小黛、王燕萍、郑芳紫三个女孩子无法偿还的债。

他要在迷魂洞孤独地活下去,而对这三个女孩子作心灵上的仟悔。

他那孤独的人影,进了迷魂洞后平日再也不曾出来。

迷魂洞,被一片白茫茫的云雾所笼罩着,洞里深处,将永远住着一个孤独的人——赵亦秋。

江湖上,再也见不到阴阳剑客,只是在五足峰危岩下的那片湖泽林内,石小黛的墓前,每年一次,他落寞的影子便在那里出现……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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