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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没多久,脚步声起,一个精悍的虎面中年来到。

他,正是冷一凡特别传信约来的不见红。

“霍老大!”

“请进!”

不见红进入房中,皱了皱眉头。

“霍老大怎会住在这种地方……”

“正合区区身份,请坐!”

房间狭小,一床一桌一椅,剩下的空间只能容一个人转身进出。

冷一凡坐在床边,不见红挨上椅子,两人这么一对坐,膝头几乎相碰。

“霍老大传信有什么指教?”

“两件大事。”

“哦!”不见红目芒灼灼。

“头一件,应无敌已经离开开封城,他临走交代区区告诉你,他决心退出江湖,希望你能放弃双方当年的过节,如果你不愿,他会等你,你说出时间地点,他,一准赴约,怎么样?”

不见红考虑片刻。

“算了,在下已设争强好胜之心,同时他既是霍老大的好友,看在霍老大份上,这过节算抹消了。”不见红说得很诚恳。

“太好了,谢谢你老弟给区区这大面子。”

“不敢,霍老大言重了,请问第二件事?”

“有人要见你老弟保护的人。”

不见红脸上霍然变色,久久不出声。

“你有困难么?”

冷一凡看不见红久久不语,催促了一句。

“不是困难,而是根本办不到,家主人已经数十年不见生人,这点无论如何要请霍老大包涵。”

不见红吐口气,接下去道:“虽然老大对在下有解厄之德,偿情报恩是另一回事,希望老大多多谅解!”

“不见红老弟!”冷一凡抬手阻止对方说下去,沉声道:“区区只是受人之托,可不是挟恩以求,望你明白这一点。此人求见贵主人不但绝无恶意,而且对贵主人有莫大的好处,可以彻底解除你与米玉凤眼前的顾虑。”

不见红怔怔地望着冷一凡,似乎在衡量这被称为“三湘之枭”的“病猫”霍云所说的话有几分可信?

以“病猫”的名声而言,他说的话没半个人敢信,但不见红新曾受过他的情,所以在立场上便与一般人略有不同。

“要求见家主人的是谁?”口气似乎有些活动。

“浪子!”

“浪子?”

不见红极感意外,瞪大眼想了想,道:“就是在上清宫流血事件中,许一剑临死所说的浪子?”

“不错,就是他。”

“他为什么要见家主人?”

“向贵主人请教一件事。”

“哦!”不见红又怔住。

他很想知道“病猫”到底有什么意图,但他问不出口,窒了一阵之后才又开口道:“是浪子托你老大的么?”

“不,区区跟浪子并没交情,是应无敌转托的。”

“霍老大!”不见红打定了主意:“这件事在下根本做不了主,说句剖腹挖心的话,在下与米玉凤前辈对维护家主人的安全犹恐不及,绝不敢造次冒险,这一点务必望你老大能体谅,如果有所怪罪,在下也只好认了。”

“谁能做主?”

“家主人本人!”

“你能向贵主人请示么?”

“不能!”

不见红断然回绝。

“为什么?”

冷一凡毫不放松。

“因为在下并未发现浪子有什么非见家主人不可的绝对理由,而在下与米前辈对维护家主人安全这一点是绝对而不变的。”

“不见红老弟,区区不勉强你,但受人之托,总得有个交代,这样好了,你跟浪子见一面,什么理由你可以当面问他,事成与否区区不再过问,如何?”

“可以!”不见红点点头:“何时何地如何见面?”

“燃灯之后,就在这里,他等你。”

“行,在下准时到,还有别的事么?”

“没有了,就这件事。”

“那在下暂且告辞。”

燃灯时分,冷一凡回复了本来面目,坐在房里静候不见红的来临。

房间面对天井,一扇门,一个仅能让人透气的小窗,天井两丈见方,对过屋檐下摆了条长凳。

凳上坐了个头戴毡笠的人,如果说这人是监视冷一凡房间动静的,就是一只苍蝇也逃不过他的眼。

他的确是监视这边的,当然也可以说是警戒,他正是化身房二少爷的江湖秘客,这行动是他一手安排的。

不见红准时来到。

“房里有人么?”

“请进!”

不见红进房,顺手掩上房门。

“朋友就是……”

他跟冷一凡素昧平生,头一次见面,藉着半明不暗的灯光,他仔细打量着冷一凡,这约会对他而言是关系重大。

“在下浪子,请坐!”

老样子,冷一凡坐在床沿,不见红挨着小桌落座。

“有何指教?”

“在下想见贵主人!”

“有何贵事!”

“问一句话。”

“只是为了问一句话?”

“对!”

“可惜家主人不见客。”

“他会见在下!”

“哦!浪子兄说得这么肯定?”

“有样东西阁下无妨拿去请贵主人过目一下,在下相信贵主人会乐于接见。”

“哦!什么东西?”

就在此刻,一条人影来到窗外,藉着窗纸余光,可以看出是个青布包头的女人。

江湖秘客起身步入天井,转了个圈,又若无其事地回到长凳坐下,他已经认出了来人。

来人静静贴窗而立,小窗全是破孔,不须凑近也可以瞄出房中动静。

房客来往不断,谁也不会注意谁。

冷一凡从怀中摸出一样东西,托在掌心中。

不见红的虎目登时瞪大,惊震之中有些茫然。

冷一凡托在掌心之中的是一枚红玉扳指,映着灯光,闪射出刺目的血芒,一望而知,这不是普通的东西。

“阁下认识么?”

“不见红摇头。”

“我认识!”

声音是窗外传来的。

冷一凡收回手,抬头道:“外面是哪位,请进!”

人进入房中,青布包头,是个气质风度绝佳的老妇人,虽然装俗粗俗,但仍掩不住那天生高贵气质。

她就是米三凤。

冷一凡意料中的人,但他故作不识,因为现在他是浪子,而不是曾经跟她交谈过的应无敌。

“芳驾是……”

“你为何有这东西?”米三凤不答反问。

“持有这扳指的人要在下凭名求见它当年的主人。”

米三凤眸子放光,冷厉的目芒直照在冷一凡脸上。

“持有人是谁!”

“三位武林前辈。”

“人在开封?”

“只来了一位!”

“好!你可以见他!”

不见红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只是口唇翕动了几下,显然对这红玉扳指,他并不明白个中因由。

米三凤伸手,冷一凡把扳指放在她的手上。

“浪子,一个时辰之后,你到东大街第三个巷子口来,我们先走一步。”

“请!”

米三凤与不见红起身出房离去,江湖秘客进房,吹灭了灯火。

冷一凡的情绪有些激动,因为他就要能见到传闻中江湖大人物“影子员外”,而且还可能揭开一个说不定与自己有关的大秘密。

“浪子,希望我们这一次行动不会落空!”

“嗯!阁下现在可以让在下明白这档事的来龙去脉了么?”

“可以,我正要告诉你,先从红玉扳指说起,多年以前,南方武林中有个独行大盗叫木水生,案积如山。不说官府,连一些鼎鼎大名的正义之土在联手之下也莫奈其何,结果‘蓬来三怪’出了面把他制服。他发誓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并以这枚红玉扳指作为信誓之物,交与三怪,誓言如再为恶,只要谁持有扳指,绝对惟命是从,甚至交出性命,他,就是现在的‘影子员外’。”

“啊!原来如此,但米三凤和不见红……”

“不见红是他的传人,而米三凤……”顿了顿才接下去道:“米三凤是员外夫人。”

“应该称她为木夫人?”

“对!”

冷一凡立即想到了武林判官,从言词的迹象显示,武林判官与米三凤之间似有某种特殊关系存在。

心念数转之后,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米三凤与武林判官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你……为何要问起这个?”

“好奇而已,如果事涉别人隐私,在下收回这句话,只当没问过。”

“其实……也没什么隐私可言,只是件情海遗憾的事而已,说出来也无妨。当初武林判官并不叫武林判官,是名杰出的年轻剑手,与米三凤原本是一对,后来,两人因一件事发生误会,米三凤绝裾而去。若干年后,误会澄清,米三凤已成了木夫人,年轻剑手失望伤心之余,走了极端,变成武林判官,情形大概就是如此。”

江湖秘客说得很平淡,但冷一凡识得到当初两人之间的误会,定是相当严重的误会,才至于劳燕分飞。

当然,这一点他不便也没必要追根究底。

“浪子,你准备赴约吧!”

“好!”

起更时分,冷一凡来到不见红指定的巷子。

这一带都是平民住家,天黑关门,远远才有一盏照明的天灯,冷寂而幽凄。

冷一凡站在巷子口,目光瞅着巷里,久久不见动静,心里想,难道对方变卦了不成?

一条人影从街的一端行来,低头勾腰,走得很慢,像是十分畏寒的样子。

冷一凡看那情形,设加以特别注意。

人来到,头没抬,加上戴着护耳的翻毛帽子,根本看不情脸孔。

来人似乎没发现冷一凡的存在,径自转入巷子,们接着到了中段的一户门前,突地回身招了招手。

冷一凡心中一动,快步走了过去。

人站在门框里,赫然是不见红。

门已打开。

“浪子兄,请!”

冷一凡跨了进去,不见红跟进,关上大门。

门里是个三合小院,天井里放了些杂物,靠角落有口井,架着辘轳,屋子里没燃灯,漆黑一片,标准的平民人家。

冷一凡暗自嘀咕,堂堂“影子员外”加上贵妇人般的米三凤,就栖身在这等龌龊的所在么?

两人进入堂屋。

不见红反身站在门里,静立了片刻,确定没有盯踪,这才开口道:“浪子兄请别介意,多年来小心惯了,请随在下来。”

说着,抢先带路。

堂屋有道门通厨房,厨房又开了后门,出后门是条狭窄的火巷,对过是高大的围墙,不见红一耸身越墙而入。

冷一凡跟进,一看,景况大不相同。

围墙里是个花园,布设有山石亭台,是个富有人家。

穿过花园,进入院屋,又穿过三重门户,来到一间堂皇的大厅里,厅里已有灯火,但却不见人影。

不见红做了个手势,请冷一凡进上房,气氛显得神秘而诡谲。

“影子员外”就住在这上房里?

冷一凡心里猜测。

住大宅院,而由僻巷的平房作为秘密出入口,设想可谓十分周到,“影子员外”到底在逃避什么?

他说知道的大秘密又是什么?

不见红掀起了门帘。

冷一凡略作犹豫之后跨进房门,目光扫处,心头一震,怔住了。

冷一凡接触到的是一双冷厉得像锋利快刀的目芒,而这目芒是发自一个风度气质绝佳的贵妇人-一米三凤。

以她的风华而言,跟这种目芒极不相称。

不见红随后进入。

房里除了米三凤和不见红没有别的人影。

冷一凡沉住气,他已感觉到气氛的不寻常。

“浪子,你要见我们员外?”

米三凤开了口,声音和目芒一样冷厉。

“是的!”

“有几句话不得不说在头里。”

“请讲!”

“我们员外受了当年誓言的约束,无法拒绝见你,而老身和不见红却不受任何约束,如果你有任何不轨,你将无法活着离开此地,这点你必须先明白。”

“在下非常清楚。”

“你必须先交出兵刀!”

“这……”

冷一凡可就为难了,照一般武士的规矩是剑不离身,对方提出的要求往好处想,是出于谨慎,往坏处想谁能保证不生意外?

听对方的口气似乎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对方已经声明不受誓言的约束。

那就是说“影子员外”本身应承,但她俩仍有权采取行动阻止,为了要达到目的,看来只有依顺一途了。

“浪子兄!”不见红开了口:“为了家主人的安全,我们不得不如此做,如果你没别的意图,这对你无碍,把剑交夫人保管,你马上就可见到主人。”

冷一凡深深一想,下了决心,要揭开谜底,只有暂时委曲,“幻幻子”既然愿意借出信物,自己又何妨解剑,米三凤接过剑,眸子里慑人的厉芒解除。

转过身,在壁上按了一下,梳妆台缓缓自动挪开,现出一道暗门,灯光照射下,可以看到暗门进而下降的石级。

显然“影子员外”是匿身在地下室中,米三凤首先进入暗门,回头道:“随老身来!”

冷一凡无言,跟进,情绪多少有些紧张。

石级不深,藉着房里灯火折射的余光,仍可辩物,石级尽头,是一道黑黝黝的铁门。

米三凤吐了口气,伸手控机纽,在她的立场而言,是在冒一个很大的险。

铁门打开,立即有灯光射出,很柔和。

“请!”米三凤侧身门里。

冷一凡接捺住紧张的心情,缓步进入。

铁门随即关上。

地下室布置得很考究,家俱一应俱全,顶上吊的是琉璃灯,一张紫檀木雕花大床,锦帐低垂。

冷一凡面对大床,他知道要见的人就在床上。

“影子员外”,到底是什么样一个形象?

米三凤上前勾起半边帐门,然后退开两步。

冷一凡的心下意识地抽紧。

床上躺着一个神情萎缩的老人,虽然瞪大眼望着冷一凡,但却无神。

冷一凡大惊意外,这就是鼎鼎的江湖巨盗木水生么?

以他习医的眼光观察,这位已往名“影子员外”的大人物业已失去了武功,他显然憬悟为什么米三凤和不见红刻意维护他的原因了。

他恭谨地抱了抱拳。

“晚辈浪子见过前辈。”

“恕老夫身体不便!”声音很得弱:“红玉扳指的持有人要你来见老夫?”

“是的!”

“何事?”

“开封城一再发生无名凶杀,晚辈不幸牵涉其中,根据已知的情况判断,似乎与前辈有所关联,幻幻子前辈赐予信物,要晚辈求见前辈请教一件事。”

“什么事?”

“前辈所知的一个江湖秘密究竟是什么?”

影子员外的脸色大变。

不是变得可怕,而是一种极度的震惊的表示,无神的眼睁得更大。米三凤的脸色也起了变化。

气氛显得异常沉重,室内充满了无形的压力,几乎使人透不过气。冷一凡屏息以待下文。

不知持续了多久。

影子员外的脸孔在一阵扭曲之后平静下来,他经过很久的内心挣扎之后,像是已下了决心,要说出他竭力保持的江湖秘密。

凡属秘密,一旦揭开,都会引起震撼和严重的后果,尤其是江湖上的秘密,这是不言可喻的,“唉!”影子员外长长舒了一口气:“扶我起来!”

米三凤立即上前把他扶坐起来,斜坐床边,用身体抵住他的背部。

“浪子,你……听看,老夫要不是因为练功走岔而瘫痪,便不必过这不见天日的生活。”

喘了口气,大睁看眼道:“这秘密只老夫一个人知道,要不是防范严密,依对方的心性为人,老夫早已被杀灭口,当年的‘剑中剑’欧阳轩并没有死,他就是现在的三阳会主。”

像炸雷,像疾电,震得冷一凡心神俱颤,脑海里嗡嗡响成一片。

他呆若木鸡,人整个僵了。

欧阳轩就是连下属都不知其真面目的三阳会主。

枭雄,瞒尽了天下人的耳目。

出巨金买凶手杀贾依人,制造应无敌与浪子之间的仇恨,借刀杀人顺理成章,不留任何痕迹,设想真周到。

可惜天理难容,秘密还是被揭穿了。

许久,冷一凡回过神来。

“前辈,晚辈保证,不必再担心欧阳轩的阴谋!”应无敌、病猫、武林判官等等,他们的剑都指向欧阳轩,他已无所遁形。

冷一凡还是激动不已。

床帐之一转出不见红。剑是提在手中的。

原来他早已暗地从别的秘道进入地下室预伏,如果冷一凡有所异动,他就会蓦然袭击。

冷一凡的剑在米三凤手中,侥幸的机会并不大。

米三凤轻轻把“影子员外”放平,徐徐舒口气道:“我们到外面去吧!”

冷一凡再次向“影子员外”抱拳:“前辈,晚辈感激不尽,会永远铭记这份人情。”

“影子员外”摆了摆手,这一番折腾后他似乎很疲乏。

离开员外府,冷一凡又变成了病描霍云。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这天大的喜讯告诉江湖秘客,寝寐不忘的仇家居然有了下落,这使他欣快欲狂。

心力没有白费,众多朋友的仗义相助也没落空,这实在是天从人愿。

人逢喜事精神爽,冷一凡现在的确很爽,他想到该喝上几杯庆祝。

走着,走着,眼前来到上次与不见红晤谈的小画馆,现在已接近打烊的时分,面馆里没半个客人。他信步走了进去,叫了些酒菜,吃喝起来。

今晚,小菜似乎特别有味,酒也很适口,可惜他戴的是有病容的面具,否则可以看到他眉飞色舞。

江湖秘客没有准落脚处,要找他不容易,只有等他自动找上,他知道今晚“影子员外”

的重大约见,一定会注意自己的行踪。

冷一凡笃定江湖秘客会找上自己,两壶酒下肚,感觉上微有陶然之感,果然不出所料,化身房二少爷的江湖秘客轻捷地步进小馆。

“霍老大,一人独酌,兴致不浅!”

“啊!房老弟,幸会,来上几杯么?”

“好哇!”

“老板,添几个小炒,再来壶酒。”

“好!”

老板兼小二应了一声,先布上杯筷,然后到灶边料理小菜。江湖秘客落座。

“情况怎么样?”

“非常理想,也非常意外。”

“唤!说说看!”

冷一凡低声把会见“影子员外”的经过说了一遍。

江湖秘客两眼放光,似乎也显得非常激动。

“霍老大,这叫皇天不负苦心人,在下敬老大一杯,预祝成功。”

“我们干杯!”

两人干了杯。

江湖秘客手按杯子,两眼望着空处,陷入了沉思。

冷一凡也开始想,认真地想-一三阳会远在洛阳,而且是个秘密门户,会中一般弟子连会主是谁都不知道,更遑论见过他的面。

所有的命令都是掌令传达,要揪他出来可是一件相当棘手的事,事实上又不能明里叫战。

欧阳轩诈死弄奸,无行丧格,是武林中的败类,可以说无事不可为。

如果揭穿了这秘密,他极可能远藏深匿,这桩公案永无了日。同时逮不到他本人,又何能取信于武林天下?

说不定反被误会为玩弄奸谋以图脱罪,那就更加百口莫辩了。

热炒端了上来,小馆子,菜做得还满精致。

江湖秘客长长透口气,斟上酒。

“霍老大,趁热!”

“唔!”冷一凡还在苦思之中。

“打铁趁热,吃菜也要趁热!”江湖秘客举起了筷子,又道:“霍老大,趁热啊!”

“嗯!趁热,对,是必须趁热。”

冷一凡望着江湖秘客深深点头,他明白了江湖秘客一再说“趁热”的意思。

接下来,两人以极低的声音交谈了一阵。

近午时分。

正阳酒楼。冷一凡在独酌,他现在是浪子的本来面目,他的座头靠角落,紧靠他的座头坐的像是一对夫妻。

他俩,正是三阳会倒戈弟子洪子成与玉玲,经过“幻幻子”功参造化的奇术易容之后,已改变了原来面目,即使是朝夕相对的人也认不出来。

座上了六成,差不多全是江湖人物,这从衣着、神情、口吻和举止动作就可以分辩出来。

冷一凡目不旁顾,专注于桌上的酒菜。

洪子成突地开了口:“妹子,咱们运气不错,耗了大半个上午,我以为设指望了。想不到一口气钓到三尾大鲤,趁鲜活送去,掌柜的一定很高兴。”

玉玲“唔!”了一声道:“我们受掌柜的照顾太多,送去孝敬是应该的,鱼呢?”

洪子成道:“我暂时放养在进门左首的第二口水缸里,我准备立刻趁活送去。”

玉玲笑笑道:“好哇,那我们去吧!”

冷一凡偷眼望去,近门处主首第二副座头上坐了三个人,一个是买卖打扮的人,另两个是短装汉子。

像是刚来不久,小二还在上菜。

洪子成与玉玲付帐离去。

那买卖人打扮的目光锐利如鹰,不时在座间溜扫。

冷一凡悠闲地吃喝。

“啊哈!浪子兄,久违了!”

一个英挺的年青人穿座步向冷一凡的桌子,声音挺高亢的,这一声招呼,盖过了嘈杂声,举座的食客几乎全听到了。

买卖人打扮的脸色一变,目光扫了过来。

“曲兄,幸会!来得好,在下正愁独酌无聊,请坐,我们喝一杯。”说着,放开嗓门道:

“小二,添一付杯筷,加一壶酒。”

冷一凡为曲君平斟上酒。

买卖人打扮的向两名汉子低语了几句。

两名汉子的目光齐朝这边扫来,但只是短暂的一瞥,立即收了回去,其中一个离桌出门而去。

“浪子兄!”曲君平的声音很响亮,像是故意要让人听到:“小弟以为你早已离开开封,想不到你还在……”

“在下有件事必须解诀!”

“唤!什么事?”

“曲兄应该还记得贾依人?”

“当然,他怎么啦。”

“砰!”冷一凡重重捶了一下桌子,阵子里射出两道可怖的杀芒,沉下声音道:“他已经遇害了!”

“遇害,什么意思?”曲君平大为震惊。

“他毁在‘黑面无常’应无敌的手里!”

“啊!”曲君平瞪大了眼:“应无敌是南道上的职业杀手,他怎么会到开封来对贾伊人下手……”

“为了钱而杀人!”冷一凡咬牙道。

“谁付的钱?”曲君平声音激颤。

“目前还不知道。”

“浪子兄准备怎么办?”

“以血易血!”冷一凡一个字一个字徐徐吐出,略略一顿又道:“在下和应无敌本来就有过节未了,现在他又杀了在下知友贾依人,两笔帐合在一起算。”

买卖人打扮的和那短装汉子竖起耳朵在听,生怕漏了一个字似的。

“浪子兄,小弟与贾依人谈不上深交,但也算是朋友,这档事小弟算上一份!”

“不,曲兄不必插手,由在下一个人了断。”

“应无敌人呢?”

“在下已经跟他订了死约会,就是今天傍晚!”

“什么地点?”

“恕不便奉告,我们约定一对一。”

曲君平默然。

那名短装汉子去而复返,向买卖人打扮的低语了几句,买卖人打扮的连连点头。

冷一凡半眼也不朝这边看。

倒是座间不少酒客纷纷朝冷一凡注目,因为他提到了职业杀手应无敌的大名,同时也起了窃窃私议之声。

“曲兄,喝酒!”

“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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