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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螳螂黄雀

那块黑屋里的绢布,二娘巧凤不惜奉献身体,杀人以求,所谓价值三千两黄金可能是句诳语,目的在诱使总管吴七下手,但其重要性是无可置疑的。

马庭栋同时也想到头一次发现二娘与黑面人幽会时,两人曾谈到对李大风有所图谋,想来要图谋的便是那块绢布子。

线条、圈点记号,那不是地图么?是了,那绢布定是一幅藏宝图之类的东西,会不会是……

想到这里,马庭栋的心立时抽紧,如果所料不差,武盟公案已露出了曙光。

突地,他瞥见右前方一株树下有条黑影,像是半截树桩,又像是一个人倚树坐着。

心念一动,折身奔去。

距离迅快缩短,接近,看出是一个人。

他刹住奔势,然后步了过去,更近,心头“咚”地一震,倚树而坐的,赫然是他要追赶的目的物那杀死吴七劫走绢图的猴形老者。

猴形老者坐着没动。

马庭栋感到有些古怪,对方真沉得住气,居然一无反应,他逼近到丈许之处。

“阁下,咱们幸会!”

没反应。

“阁下用不着装了,咱们好好谈谈。”

还是没反应。

马庭栋冷哼了一声,再前跨两步,迫进到八尺之内,猴形老者依然一动不动。

“阁下刚刚杀了一个人,夺去了死者身上的东西,你大概不会否认吧?”

像对石头说话,对方完全没反应。

情况似乎不对劲,除非是死人,否则应该有所反应了。马庭栋再前迫两步,已到了可以出剑的距离,定晴一看,猴形老者两眼是睁着,但毫无光影,真的已经是死人了,马庭栋不自禁地“啊”了一声。

上前伸手一探鼻息,的确没气了。

马庭栋大为激动,猴形老者也已送了命,是谁下的手?黑面人被张大个所阻,当然不可能超前来杀人,下手的是第三者。

总管吴七盗绢图,本来是件密事,怎会突然牵出这许多人来?

马庭栋木在当场,不知如何是好?

这是做梦也估不到的变故。

第三者在杀人之后,还把死者摆成坐姿,显见十分从容,该是什么人物?

木立了一阵,马庭栋检视猴形老者的尸体,全身不见血。看来是被点了死穴,细搜尸身,没绢图的影子,他明知是多余,但又不能不求证,绢图当然已落到第三者的手中,变成了无头案。

月已西沉,树影被拉得很长,增加了覆盖的面积和暗度。

现在除了回客栈再没什么可做的了。

马庭栋沮丧地回头走。

又经过三官庙,马庭栋下意识地步进庙门,院地上留下了一滩血,不见人,这血不知是黑面人还是那狗熊张大个流的。

他突然想到现在距天亮已经不远,天亮之后,二娘必定出来跟黑面人会合,而黑面人出了岔子,很可能会去通知二娘,他们联络的地点是废园,有去一探的必要。

于是,马庭栋直奔废园。

×

×

×

晓色濛濛。

马庭栋潜伏在废园阁搂上,这位置可以兼顾到镖局内宅和那条井底暗道的出口。

望眼欲穿,出现了人影。

二娘巧凤从井中冒了出来,紧接着,另一个人影迅快地迎了过去,赫然是黑面人,两人对立在树影下。

“你不在三官庙等我?”二娘急声问。

“事情砸了!”黑面人回答。

马庭栋尽量靠近阁楼栏杆边缘,这样可以把对方的话听得更清楚。

“砸了,怎么说?”

“半路杀出程咬金!”

“吴七呢?”

“溜了,我被人拦阻没法追他。”

“难道吴七想独吞,先安排了接应的人。”

“不太像,但也有可能……”

听声音,黑面人还不知道吴七已经被杀。

“真要命……这……这……”二娘连连跺脚。

“拦阻我的人就住在祥云大客栈里,我会刨出他的底,同时我必须找到吴七……”

“我呢?”

“回去做你的二娘。”

“我……这种罪我受不了,我不想……”

“心肝!”黑面人拍拍二娘的肩头,摸摸她的脸蛋:“事情出了岔,没办法,你得忍!”

“可是……要是那老鬼发觉……”

“不会的,天快亮了,你赶紧回去,李大风不会怀疑到你头上,对了,你到吴七房里呆一阵,说不定那家伙会回来,你稳住他,再设法传出暗号,去吧!”

“我……”

“心肝,我得先找安顿你的地方,三天,你忍耐三天。我把你接出来。”

“亲哥哥,你可不能骗……”

“心肝,天打雷殛,我先走啦!”说完,闪电般掠去,身法快得惊人。

马庭栋本想截住黑面人,揭开他的身份,但想到眼前的情况,从二娘身上挖根更为有效,因为黑面人没得手绢图。跟他发生冲突很可能招来意外的麻烦,事实显示,或明或暗有不少人物在插手这桩公案,所以他任黑面人离去,而把注意力集中在二娘身上。

二娘在黑面人离开之后,投回井里。

这时,天色已经微明。

马庭栋飘身下楼,准备跟踪进镖局与二娘摊牌,迫她说出内里的文章。

双脚才落实地面,身后一个十分耳熟的声音道:“马老弟,我们到楼下的空房子里谈谈。”

马庭栋吃了一惊,回过身,站在面前的是曹玉堂,想不到他也伏在暗中。

“哦!是曹兄!”马庭栋力持镇定。

“马老弟,我们进去谈,此地会落入人眼。”曹玉堂手指阁楼下的厅门。

“请!”

两人进入厅里,久没人住的房子,兔不了霉湿的味道,这气味很难闻,两人站在厅地中央。

“想不到曹兄也在此地,是刚来的?”

“不,区区已经呆了将近半个时辰。”

“噢!”马庭栋漫应了一声,心想:“姓曹的既已伏伺了半个时辰,不用说,刚才二娘和黑面人的一幕也入了他的眼,他是武盟派来查这桩陈年旧案的,何不听听他的意见……”心念之中,又开口道:“曹兄当已看到了刚才的一男一女?”

“不错!”

“曹兄对此有何高见?”

“区区认为目前不宜打草惊蛇。”

“为什么?”很明白的一句,但马庭栋偏偏要问,他要知道曹玉堂说这句话的用意和下文。

“马老弟应该知道放长线钓大鱼的俗话。”

“谁是大鱼?”

“老弟,据我看来,那黑脸的人年纪不大,来路不明,极可能他身后还有人操纵,因为本案发生在十年之前,论年龄他没资格参与!”曹玉堂似乎言不尽意,但他住口不言了。

马庭栋当然也有话想问,但由于他对曹玉堂的身份立场还存在着几分怀疑,所以也就把许多话闷住。

双方沉默了片刻。

天色已经完全放亮,厅里也没刚才那么昏暗。

“马老弟!”曹玉堂先开口:“你是诚心跟区区携手合作?”

“当然!”马庭栋这两个字答应得有些勉强,因为内心疑念未消。

“很好!”曹玉堂完全相信的样子:“老弟远渡关山,巴巴地到许州来,目的自然是为了发生在令尊手里的这桩公案,恕区区问一句,令尊对此有什么指示?”

“家父因此案而负疚引退,一直耿耿于怀,小弟身为人子,当然应该有所作为,家父指示尽全力破案,以对武盟同道有所交代。”马庭栋说的是实话。

“如此,已经再度证实我们目的相同……”

“对!”

“那区区现在告诉老弟一个秘密……”

“……”马庭栋没接下文,静候着。

曹玉堂伸手从怀小取出一样东西,亮在手中。

马庭栋一看,骇然大震,曹玉堂亮出来的东西,竟然是吴七窃自黑屋的那块绢布,怎会到了对方手里?

“老弟知道这东西?”

“这……知道一半。”

“怎么说?”

“小弟知道这东西的来处,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事实上马庭栋是真的不知道。

“这是半幅藏宝图……”

“半幅?”马庭栋又是一震。

“对,半幅,很可能,这东西便是证据,也是破案的关键。”曹玉堂目芒闪了闪。

“曹兄怎知道是藏宝图?”

“照常识判断,江湖人一向如此。”

“怎知是半幅?”

“老弟无妨过目一下!”说着,把绢布递给马庭栋,毫无顾忌的样子。

马庭栋接在手中,细看上面所绘的线条圈点,任何稍具普通常识的人,都可以看出是幅地图,而图的一边,有刀切的痕迹,许多线条记号,齐边中断,半点不假,是半幅图,这种图形,一下子是看不出所以然的,必须悟透其中的各种代表记号,再与实地对照,才能进入情况。

他心里暗想:“图是李大风的黑屋里偷出来,李大风诡称练功,却在屋里秘密挖掘地道,地道通向废园,而武盟遇害长老白启明在邱山古墓碑上留的血字,指明是许州废园,这张图意味着什么?李大风又在从事什么?”想着,他把图交还曹玉堂。

他极想得到这半幅绢图,但他不屑于用卑鄙的手段。

如果曹玉堂身份和立场可靠,互相合作是良策。

曹玉堂主动出示这绢图,显示他对他的信赖和为人的光明正大。

似乎现实在迫他非与曹玉堂合作不可。

“曹兄,小弟有几句话请教?”

“老弟尽管说!”

“大风镖局的总管吴七,是第一个得到这藏宝图的人,但他已被杀,而图到了曹兄的手……”

“区区知道老弟的意思了,一句话,吴七不是区区杀的!”

“那杀人者是谁?”

“那猴头猴脑的老者。”

“啊……是他,但……猴相老者也死了。”

“对,是王道下的手!”

“……”马庭栋不作声,只望着曹玉堂。

“他杀吴七于先,王道杀他于后,照武盟的律例,巧取豪夺而杀人者死,所以王道并没错。”曹玉堂目光炯炯,隐有执法者之概。

“猴相老者是什么来路?”

“他和另外两个都是疯豹雷元庆的手下,奉命先来踩路,他叫侯同。”

“啊!”马庭栋点点头,李大风说疯豹雷元庆已住进了客栈,虽不完全正确,但也不是空穴来风。看样子疯豹随时会到。

眼前的情况很暖昧,错综而复杂,但必须要理出一个头绪来,悬了十几年的公案,已露出了曙光。

“老弟还有什么要说就尽量说,希望彼此没任何隔阂。”

“曹兄,请问你在武盟中职司何事?”

“监察!”

“监察?很重要的职务!”马庭栋深深吸了口气,监察这职位很超然,也具有执法的实权。

“好说!”曹玉堂态度诚恳。

“曹兄既然职司武盟监察,江湖上的朋友们对兄台应该不陌生?”这是马庭栋早巳存在心里的一个疑问,因为在客栈里还没人点出他的身份,连朱大小姐那样精明的女人,似乎也以陌生的眼光看曹玉堂。

“正好相反!”曹玉堂笑笑:“老弟,我是暗监!”他不再自称区区而称我,两人间的距离无形中缩短。

“暗监,怎么说?”

“我受现任盟主之命,暗中承担这职位,仅几位有地位的长者知道,因为武盟这些年来都极少干预武林是非,而我一直是内堂执事,少与外界来往,是以在外面一般同道看来仍是生面孔。”

“哦!是这样。”情在理中,马庭栋不能不信。

“老弟,我们趁这机会,交换一下意见,把已有的线索通盘分析一下。”

“好极了!”这正是马庭栋心里所想的,对方主动先提出,实在是最好不过。

“先从何谈起?”

“从公案本身吧!”

“好,当年九派八帮三门共同提供武盟的一笔庞大钱财,作为公产,一方面是供作武盟经费,另方面是储存作为对普天苍生与各门派紧急救难之用,这点老弟想来十分清楚,但我仍然再重复一遍。”

顿了顿接下去道:“撇开上万两金银不计,珍珠宝物有整整四大箱之多,价值无法估计,这批金银珠宝,是由长老白启明负责监管,不意在一夜之间四大箱珍宝神秘失踪,在苦追没端倪的情况下,首先令尊以在关内的全部财产充作抵价,而后引咎退身,白长老也跟着引退………”说到这里,吐了口气。

“白长老已神秘遇害,留下了许州废园四个神秘的血字,使这旧案再起波澜,武盟方面对此有何看法?”马庭栋闪动着目芒。

“照盟主和长老们的看法,极可能是白长老已查出线索,因而被杀灭口。”

“这判断很对。”马庭栋深深点头:“废园一半是大风镖局,局主是上一任的总管,这……”

“李局主辞职是在公案发生之前。”

“对,不过……藏宝图是他拥有的,这点说明了什么?”马庭栋用征询的口气。

“他已牵涉在这件公案之中。”曹玉堂用肯定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

“假设藏宝图就是指示那四大箱珍宝藏匿的地点……”

“很对!”

“但图中只有一半,另一半呢?”

“同路的人持有!”

“会是谁?”

“这是我们追查的对象,只要找到这对象,全案便可水落石出。”

“小弟想到一点。”

“什么?”

“据小弟目前了解,李大风在一间叫黑屋的房子里,秘密挖掘暗道,很可能是在寻宝,可惜图只有半幅,所以无法得手?”

“嗯!”曹玉堂沉重地回应:“从表面看,这已经等于是事实,但还有一点可能我们不排除考虑,就是李大风也许是无意中得到这半幅图,而并非是当年的作案者的一分子。”

“当然也有可能,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他的继室二娘巧凤和那黑脸人如何知道李大风持有藏宝图的秘密而阴谋夺取?”

“对,这是大关键。”

“那我们目前侦查的对象是李大风和黑面人?”

“完全正确!”

“那些从各处赶来的牛鬼蛇神呢?”

“暂时不必理料!”

“好!曹兄,我们的原则算确定,另外一点,大风镖局被劫的这趟重镖,曹兄可有什么耳闻?”

“目前还没有,对了,老弟无妨明里全力追查失镖,暗里留意李大风的行动,如果我们现在判断正确,他不会罢手的。”

“小弟的作法正是如此。”

“我们该分手了,有事再联络!”

“好!”

×

×

×

马庭栋怀着沉重又兴奋的心情回到祥云大客栈,上了楼廊,发现那一表斯文的年轻人站在楼廊尽头眺望废园方向,不由心中一动。

这年轻文人表面上看不像是江湖人,但他投入这间客店全值得令人怀疑。

马庭栋深深望了年轻文人的背影一眼,启门进入房中,桌上的油灯昨晚离开时没熄,现在油枯灯尽,不知什么时候自动熄灭了。

关上房门,一眼看到那堆床后染血的被褥,真不知该怎么处理?

范老大何以被杀在自己床上,到现在还是个不解之谜,范老大、天保、癞老三都是冷血人蒲剑的手下,先后死于刀,凶手到底是谁?

他不期然地又走近窗口。

红红的朝阳,使得废园略现生气,谁想得到这荒凉的园子竟成了江湖人瞩目的焦点!

从窗口望出去,废园、阁楼、镖局、黑屋……尽入眼底,而无形中,这些建筑物都浮动着血腥和杀机。

镖局的死者善后己处理完毕,虽然还有镖伙们在走动,但已显得毫无生气。

“砰!”门被重重推开,进来的是云英,一脸气极的样子,腮帮鼓得老高。

“马大哥!”

“有事么?”马庭栋应着,到门边张了一眼,那年轻文土还兀立在廊头,他重新推上门。

“马大哥,真气死人!”云英一屁股坐上床沿。

“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把二娘的事告诉了爹……”

“我不是要你别说么?”

“我忍不住!”

“局主怎么说?”

“他不相信,把我狠训了一顿。”云英用手猛一拍床沿,咬牙道:“我非宰了这不要脸的女人不可。”

马庭栋皱了皱眉头,心想:“老夫少妻,僻爱骄宠是人之常情,加上二娘巧凤就是有企图而相就的邪门女人,更不在话下了,很多男人在各方面精明,但对女人却不可同日而语,江山能败,毁一个家算不了什么,不过,大丈夫恩怨分明,是非必辨,该插手的还是不能坐视。”

“大妹子,我告诉过你必须忍耐!”

“忍耐到几时,每时每刻看着,教我怎么忍?”

“不会太久了!”马庭栋若有所指。

“不会太久?”云英可相当慧敏,立即对这句话起了反应:“马大哥说这话……什么意思?”两个大眼睛直盯在马庭栋脸上。

“大妹子!”马庭栋想了想才道:“我快要抓到她的证据,到时候,局主不信也得信。”

“真的?”云英站起身,猛可里拉住马庭栋壮实的手臂,连连摇撼:“马大哥,能不能先告诉我一点?”

“大妹子!”马庭栋笑笑摇头,“我现在无法告诉你什么,因为事情的变化很难说,只有一句话,刚说的,不会太久了。”

“马大哥,你故意呕我么?”

“这是什么话,我干吗要呕你?哦!对了,大妹子……”马庭栋把声音压得很低:“你从现在起不要再跟踪二娘,那样可能很危险……”

“为什么?”

“别管,这件事由我来处理。”说着,像哄小孩似地拍了拍云英的香肩。

“唔!”云英把头伏向马庭栋的胸口。

马庭栋一阵心跳,自然的反应。

“马大哥!”云英突然抬头,皱着鼻子:“我好像闻到什么怪味道……”

“怪味道?我怎么没……”说了半句,倏地住口,他也闻到了。

“好像在床底下?”云英放手退开两步。

马庭栋弯下腰朝床下一望,登时呼吸一窒,头皮发了炸,牙齿立即咬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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