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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优柔寡断

“在下一介穷酸而已。”

“酸则可,穷则未必?”

“哈哈哈哈,这才真叫妙人妙语!”说完,转头大声道:“小喜子,把酒菜摆开来!”

“是!”小喜子应了一声,走向那担食盒。

珍珠也跟着走了过来。

“珍珠姐,我来就好,不敢劳动你的玉手!”小喜子颇有主人之风。

“玩刀的手也能称作玉手么?”

“这……”小喜子笑笑:“那该叫什么手?”

“杀手!”

“珍珠姐真会说笑!”边说,边解食盒。

许韦望着小喜子这边笑了笑。

“大小姐,你看他俩……配么?”

“不配!”

“噢!为什么?”

“我这珍珠刚强胜过男人,你的小喜子却有三分女儿态,不太合适!”

“刚柔互济不好么?”

“恐怕是水火不相容!”

“大小姐真会说笑。”

就在此刻,马庭栋从柳荫深处缓缓步出。直朝朱大小姐与许韦立脚之处走来。

许韦眉头微微一皱。

朱大小姐转头扬声道:“马大侠,幸会!”

许韦道:“你们……是素识?”

朱大小姐淡淡地道:“一面之缘而已!”

马庭栋走近,停步。

小喜子那边也停止了摆设酒菜,注目这不速之客。

朱大小姐笑着道:“我来引介,这位是许记钱庄的少东不第秀才许韦许大侠!”许韦一身书生装,她故意把他介绍为大侠。

马庭栋抱拳道:“久仰!”

许韦还揖道:“不敢,像在下这等角色也配称大侠,那天下皆大侠 了。”

朱大小姐又比着马庭栋道:“这位是修罗剑马庭栋马大侠!”神色之间,故意显示双方并不熟稔。

“修罗剑?”许韦似乎很吃惊,这名号他没听说过,但听起来相当慑人,微微一窒之后,照例来了个久仰。

马庭栋心里暗笑,想不到朱大小姐临时给自己取了这么个响亮的外号。

朱大小姐笑了笑,掠了掠鬓边散发,姿态相当迷人,不是故意造作,是自然的无心流露。

“马大侠想来也是不愿辜负这良辰美景,所以……”

“不,在下不是附庸风雅,是因事专程而来。”

“哦!何事?”朱大小姐扬了扬眉。

“想跟许大侠谈谈!”目光扫向许韦。

许韦大为惊诧。

“兄台是找小弟来的?”

“不错!”

“请问有何指教?”

“求证一件事。”

“小弟洗耳恭听!”

“借一步说话,这是不足为外人道的事。”

“噢!”许韦的脸色阴了下来:“小弟跟兄台可以说素昧平生,但不知……”

“换个地方再谈!”马庭栋的神情,有一种使人不能抗拒的无形力量。

许韦望向朱大小姐,朱大小姐作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意思是她不便置啄。许韦略作犹豫,正视马庭栋。

“好吧,恭敬不如从命,请!”

“许大侠最好带上兵刃!”马庭栋不愿跟他称兄道弟,仍称之许大侠,

“这……为什么?”许韦脸色变了变。

“以防必要时用得上。”

“需要动剑么?”

“在下是说必要时,当然也可能用不上,江湖人,乒刃不离身是规矩;”

许韦收起折扇,插在后颈,然后招了招手,小喜子立即把搁在食盒上的长剑送了过来,许韦接在手中。

“公子……”小喜子侧顾了马庭栋一眼。

“不必担心,我跟这位马兄素无恩怨可言,可能事出什么误会,酒菜照摆,我去去就来。”说完,又朝朱大小姐道:“暂时告罪失陪!”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他是知书守礼的书生。

“许公子请便!”朱大小姐抬抬手。

马庭栋也向朱大小姐拱拱手,然后与许韦朝柳荫深处并肩行去,到十丈之外才停住。

许韦面上很平静,但内心不无忐忑。

“兄台有何指教?”

“两件事!”

“哦!请问……这头一件?”

“向许大侠打听一个人的行踪。”

“请讲,小弟知无不言。”许韦一听,只是打听一个人的行踪,事情就稀松了。

“一个头戴竹笠的独臂人,他自承是燕云豪客钟灵,请告知他的行踪。”

“独臂人?燕云豪客?这……小弟不懂。”

“许大侠应该懂的。”马庭栋利刃似的目芒,直照在许韦的脸上,似乎要照透他的内心,

“小弟的确不明白。”

“三天前一个黄昏,独臂人曾经到过贵钱庄,这不假吧?”

“钱庄是各色人等自由出入之地,每日何止数十,小弟绝不撒谎,的确不知道独臂人进钱庄之事。”

看上去他的神色诚恳而自若:“同时,据小弟所知,燕云豪客久已不现江湖,也没听说他是独臂。”

马庭栋心念疾转:“且由你推得一干二净,反正今天非见真章不可。”

“好,这件事暂且搁下不谈,现在说第二件事,希望许大侠不再说不知情。”

“小弟说过知无不言,如果又是没影子之事,小弟想回答也无从回答起,请问吧!”

“白三姑,这有影子吧?”

“白三姑!”许韦眉毛挑了挑:“不错,小弟认识,她已经下嫁水庄的水大公子治平,怎么啦?”

“在她嫁人之前呢?”

“嫁人之前?”许韦茫然不解地望着马庭栋:“兄台这句话兄什么意思?”

“白三姑是女人中的女人,称得上是尤物,对不对?”马庭栋两眼毫不放松。

“……”许韦瞠目以对,工心计的人,是不随便应答的,怕答错了话。

“许大侠跟她曾有过从,对不对?”

“哦!这个……小弟承认跟她有过交往,但只是普通的交情,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她眼高于顶,极少有她当眼之人,而小弟也不是低三下四者流,道不同不相为谋,就是如此。”

“这话实在么?”

“小弟不善说谎。”

“据在下所知,白三姑在下嫁水大公于之前,与许大侠关系密切,而且怀了身孕……”

“什么,白三姑在嫁人之前怀了身孕?”

“不错!”

“这倒是想不到的事!”许韦像突然领悟了什么,眉头一紧,道:“听兄台的口气,似乎以为她怀了身孕与小弟有关?”

“正是这句话。”

“哈哈哈,兄台与白三姑又是什么关系?”

“与受害的水大公子是世交。”

“受害,什么意思?”

“姓许的,开门见山一句话,你买凶手谋杀水氏昆仲,而凶手就是独臂人,敢否认么?”

许韦瞪大了眼,像是刚听到这惊人的新闻,久久才又开口。

“兄台是说水氏兄弟遇害?”

“唔!而且就在新婚洞房之夜,有人目睹独臂人现身水庄。”

“这……这小弟是初闻,何以会栽到小弟头上呢?”

“你对白三姑移情别恋而因爱生恨!”

“哈哈哈哈……”许韦大笑起来。

“你以为好笑么?”

“非常可笑,完全是莫须有之词。”

“先后两件事你全否认?”

“本来就没有的事,难道要小弟承认?”

马庭栋是存了心来的,不在乎许韦承不承认,今天的野游,是他与朱大小姐商量好而刻意安排的,故意把许韦诱到这无人之处,好摆平问题。

“看来只有剑下见真章了。”语气是肯定的。

“剑下见真章并不能改变事实。”

“你怕死?”

“哈哈哈哈,修罗剑,你完全是无理取闹,恃技胡为,你把我不第秀才当什么人看待?”许韦的双眼发了红,火已冒了上来,不再假装斯文。

“我以为你是阴狠卑鄙之徒。”

“姓马的,你欺人大甚,本人接受你的无理挑衅,划出道来吧!”

“没什么道不道的,见真章为止,拔剑!”

许韦深深考虑,这一战他毫无把握,因为他对马庭栋完全陌生,根本不知道他的深浅,他一向极少打没把握的仗。挑战斗狠更是他的忌讳,但现在事情已迫到头上,得好好台算一下。

“我们请朱大小姐来作证人。”

“不必,第三者毋须参与,尤其是妇人女子。”他故意这么说,以免对方犯疑。

“呛”地一声,马庭栋拔出了剑。

许韦一阵犹豫之后,也徐徐拔出了剑。

“姓马的,你这么做会后悔莫及!”

“本人从不知什么叫后悔。”

“看样子你是要见生死?”

“除非你坦承一切,否则这死约会己成定局。”

“上吧!”

“你先出手机会可能会多些。”

“不第秀才一向不占先!”

“好!”马庭栋不愿多耗时间,手中剑虚虚一挥,道:“本人已经先出手了。”

“少狂!”许韦冷喝一声,长剑划出。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招式一亮开,便显示出他的剑法走的是阴柔残狠的路子,而且功候相当不赖。

马庭栋只守不攻,三招过后,突地沉哼一声,骤施反击,势如骇电奔雷。

形势倒转,许韦严守不攻。

这时,不远处的浓枝密叶间,出现了一双恶毒的眼睛,注定现场。

两个往复攻守下来,彼此心里都有了数。

不第秀才许韦自觉还可勉强对付。

马庭栋的感觉上是游刃有余。

双方不约而同地变成了对峙之局,这预示着真正的决战将正式展开,刚寸的接触只能算是试探,彼此了解对手功力的深浅。

朱大小姐他们呆在原地没过来,这是事先计议好了的,结局早在意料中。

许韦突然发觉他原先的估计错了,从此刻马庭栋所表现的气势来看,他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心里怯意一生,旺盛的攻击力便打了折扣,这一来情况更糟,但势已成骑虎,没有退缩的余地。

马庭栋的气势愈来愈盛。

许韦感觉无形的压力加重,有些透不过气,因为他也是此中能手,所以才会有这种感受。他无法主攻,剑递不出去,他知道只消一出手,便会遭到致命的反击,他当机立断,采完全的守势,准备捕捉另外的机会。

求生是人的本能,就因此一念,许多人会不择手段,许韦便是属于这一类型的人。

但,在马庭栋的剑下,他有机会么?

“呀”地一声沉吼,马庭栋的剑攻了出去,看似极平凡的一击,但其中所藏的变化却令人莫侧,完全看对手的反应而突变。

许韦咬紧牙根,严密地封住门户。

严密二字是相对的,决定于对手功力的深浅,如果攻方的功候深,所谓的严密便不是绝对的严密。

现见在的情况便是如此,许韦自信封闭得极紧密的门户,居然有了疏漏,马庭栋的剑神奇地递进了门户,完全不可能的情况下的可能。

一声闷哼,许韦弹退五尺,左肩头冒了红。

马庭栋没开口,欺身上步。

许韦拔下颈后的洒金折扇,右剑左扇。

马庭栋心中一动,注意力集中在那柄折扇上,许韦是阴险诡诈的人物,定然会施展他的鬼门道。

距离拉近,马庭栋出剑。

许韦脸色乍阴,右剑抡圆,左扇突地从圆中点出,这是一记连攻带守的怪招。

马庭栋当机立断,迅捷地变攻为守,剑在身前幻成一个半弧形的光幕。

“叮叮”声中,晶亮的银芒从扇端射出,碰在剑幕上,再变成银线四下激开,连绵不绝。

马庭栋心头大凛,加紧振剑,维持住那片光墙。

折扇合拢而能从顶端射出如许多的细银针,这种暗器倒是极为罕见。

叮叮之声乍停,银针似已射尽。

就在这瞬间,马庭栋的剑划出,快极,只见电光一闪,一道光弧如贯日的白虹,穿过许韦布成的剑圈。

又是一声闷哼,场面静止下来。

许韦长剑垂地,右肩泛红,手臂已举不起来,左右肩都受了伤,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马庭栋神色不变。

“姓许的,你现在可以说实话了。”

“什么实话?”许韦咬牙冷笑,他身上那袭敝旧的儒衫,已大半被血浸透。

“你的意思是宁死不说?”

“根本无话可说。”

“你要迫本人使用不愿使的手段?”

“姓马的,大不了你杀了我,没什么了不起,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就是。”许韦表现得很有武士气概。

“本人要杀你易如反掌,想杀你时绝不犹豫。”

“修罗剑,我说过不在乎。”

“你真的不在乎?”

“大丈天生而何欢死何惧!”

“好,有种,现在就止你把这份英雄气概带到阴曹地府,阎老五会赏识你。”

马庭栋缓缓抬起了剑,作出前刺的姿势:“许韦,本人会通知你的家人替你收尸……”长剑刺出,直指心窝。

“慢来!”许韦大叫出声。

剑尖停在胸口,但业已沾衣。

人,无有不怕死的,尤其是阴险之辈,比任何人都珍惜生命,人,毕竟只能死一次,死了一切算完。

“怎么,你准备说实话了?”

“我说的全是实话,打头起就没说谎,与不家兄弟的命案完全扯不上关系。”

“那你是怕死,不然何以叫停?”

“我希望找白三姑当面对质。”

“她已不能开口。”

“什么?白三姑……她也死了?”许韦打了一个寒噤,两眼瞪得老大,看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

“别想变什么把戏,你心里很清楚的。”

“修罗侠,我要是说谎,便是婊子养的!”一表斯文,说出了最粗鄙的话,是真的发急,还是因为怕死而不择手段?

马庭栋倒为之一愕,一个成了名的武士说这种话,比之发誓赌咒还要来得严重,如果传扬开来,将是人格扫地,一辈子抬不起头。

“姓许的,你想要本人就这么放过你?”

“剑在你的手上,没人能勉强你。”

马庭栋耳边响起了父亲的庭训:“习武之道在行仁,宁错放十人,不能妄杀一人……济弱扶倾,除魔卫道,行其志而不暴其气……”

“许韦,如果本人发觉你虚言狡饰……”马庭栋的口气松了。

“我许韦家大业大,并非亡命之徒,可以一走了之,和尚走了还有庙在。”

“本人要追根究底,不达目的不休。”

“那是你的事,一句话,姓许的并非向你乞命讨饶,要下手现在还来得及。”

“好!本人今天放你一马,牢牢记住,事没算完,如果将来发现你牵涉其中,那就半个字也不必多说。”说完,收回长剑,真武士的襟怀,毕竟与众不同。

许韦深深透了口气。

浓荫处那双凶恶的眼睛仍在虎视眈眈。如果马庭栋发觉了这对,眼睛,情况就会大大改观,可惜他没发觉,事实上也无法发觉。人不是神仙,在没有任何征兆的的情形下,再高的警觉也等于零。

“兄台,如果暂时没事,小弟就要失陪,还得去陪朱大小姐喝上几盅。”他突然改变了口吻。

任何人,在目前这种态势下是很难转弯的,许韦就能,不但转弯,而且是急转弯,居然又回复了称兄道弟,似乎忘了肩头上的剑孔血渍未干。

马庭栋感觉得出对方是个相当可怕的人,这一放手,等于纵虎归山,后果难料,但话已出口,不能反悔。

“你请吧!”

“那就失陪了!”许韦转身离开,走了才两步,忽然想起什么似地回身又道:“兄台,小弟忽然想起件事,也许对兄台侦查水庄的血案有所帮助。”

“噢?”马庭栋目芒连闪。

“听说白三姑在多年前曾经有一个过从很密切的朋友,一人惹不起的人物……”

“谁?”

“七指魔任公远。”

马庭栋心头剧震,根据曹玉堂的说法,七指魔任公远在五年前被八大高手联合收拾,废了他的武功,最近东山复起。并且已有三位高手遭害,武盟令主下令缉拿,曹玉堂请自己为之助力,这样说来,难道水庄血案与七指魔有关?

“七指魔任公远?”马庭栋重复了一句。

“对,相当可怕的人物,二十出头时便已被冠上了魔号。武功高强在基准,主要的是凶残邪恶,什么意想不到的坏事都会干得出来。”

马庭栋的眉头蹙到了一起,白三姑在江湖上的声名不好,可能与她交往有关,水大公子被杀之后,还被割去了脑袋,只有七指魔这等人才会做得出来。

“知道他的行踪么?”

“这句话可能没人能回答。”说完,再度转身举步,穿林而去。

马庭栋的心情顿时沉重起来,要斗这魔头,不是简单事,一旦对上了,后果便很难料。照这情况来分析,独臂人很可能是七指魔的党羽,但许韦的话可靠么?会不会别有居心?

那对暗中的凶恶眼睛悄然移去。

马庭栋也离开柳林,走的是另一个方向,他不想再去跟朱大小姐她们磁头。

×

×

×

又见路边小屋。

马庭栋心中一动,春香曾经来这小屋会见她的主使人,而春香是受命在水庄卧底的,她在伤害自己眼睛之后,又已被杀灭口,如果印证上刚才许韦提供的线索,那屋中人的身份便舍得追究了,说不定就是……

心念之中,他朝小屋走去。

大白天,行动无法隐秘,但顾虑也相对减少,这是一半对一半的总量。

到了门边,只见门是朝里拴的,推不开,从门缝望进去,只见门里小院长满了野草,堂屋门倒是虚掩着,门框上结满了蛛网,赫然是一间没人住的空屋。

难道那晚是见了鬼?可是春香不是鬼,屋里那发话的男人也分明不是鬼,这是什么蹊跷?

马庭栋皱了皱头,绕到那晚窃听的窗下,窗子关得很紧,看不见屋里的情形。深深一想,决心查个究竟,于是,他又踅回到前面,纵身越墙而入。

里边一片死寂。

推开堂屋门,一股霉湿之气扑鼻而来,粗笨的家具,进在蛛网尘封里,看样子不但没人住,而且是很久没人住,那晚是临时被对方借用的。

犹豫了片刻,他还是举步踏了进去,目光扫处,不由头皮发炸,心房收紧,几乎惊叫出声,汗毛竖立起来。

一人人正龇牙咧嘴地瞪着他。

不,不是人,是一颗人头,端正地摆在桌上的托盘里,脸朝外,仿佛是桌面上冒出来的。

江湖人血腥生涯,杀人、人杀是司空见惯,无所谓怕,可是现在马庭栋感到胆寒,不是怕这颗死人头,而是这一份诡秘的气氛。

走近前去,细看。

“呀!”马庭栋惊叫出口,声音是颤栗的,全身的血管顿时收缩,呼吸也暂时停窒。

这脑袋,赫然是水大公子治平的。

人头怎会摆在这里?已经不少时日了,人头怎么还没腐坏?

久久,惊魂回窍,他立即搜查全屋,都是空房,一无所见,也没异样,再次回到桌边,又发现托盘下压了张字条,是新写的。

拿起来一看,上面写的是:“如有人发现人头,请送回水庄交水庄主,必获重赏,人头已用药水浸过,不腐亦无臭味。”后面附加了两句古语:“始作诵者,其无后乎!”没有具名。

马庭栋在揣摩始作诵者,其无后乎八个字,看起来水庄血案是仇杀,而其无后乎四个字指出了灭门绝后之意,凶手是谁?

不期然地,马庭栋在又想到七指魔任公远,这种阴残毒辣的手段,只有他才使得出来。

咬牙,切齿,马庭栋出声道:“水世兄,小弟誓要逮到凶手,为水庄讨回公道。”

“嗤!”一声冷笑攸倏地传来,是上房方向。

马庭栋心弦一颤,一个箭步到了门边,一看,房里是空的,一张破旧的木床当然藏不住人,靠边墙是一扇关紧的大窗,很明显,冷嗤声是窗外伟进来的。

毫不踌躇,他出堂屋,翻出院墙,放眼一望,一条淡淡的身影,正没入十丈外的林中,最醒目的特征,是虚飘晃荡的衣袖。

“独臂人!”马庭栋怒叫一声,飞身扑去。

林子不大,马庭栋只片刻便到了林缘,一无所见,林外是空地,空地连接着另一大片林子,而且分成了好几段,这种地形下要想追到人是白费。

恨极之下,他越过空地,投入分段丛聚的大片林子,迅快地绕行搜索,结果跟预料一样,力气是费了,但一无所获。连对方的影子都没摸到。

牙痒痒地重回小屋,要逮到独臂人不是易事,得另等机会,眼前最要紧的是把人头送回水庄,以便跟尸身一起合葬。

现在确切地证明了,一点,凶手是独臂人无疑,而独臂人是否关联到七指魔,必须另外求证。

双方算正式地对上了,这一点马庭栋心里很明白,应付这种敌人,必须时时提高警觉,只要一疏忽主,便会为其所算,而且后果也是可怕的。

还人头,这是他非立即要办不可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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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水庄。

这次没有浓雾,而且是日正当中的辰光。

马庭栋肩上挎了个革囊,里面装的大少庄主水治平的人头,用重重油纸包裹。

庄门紧闭,也许是心理作用,马庭栋感到一种劫后的萧条景象。

敲了半天门,才听到一陈拖沓的脚步声朝门口来,好不容易门里传出人声。

“什么人?”有气无力,还是个女人的声音。

“在下马庭栋!”

“不认识!”

“大娘!”马庭栋揣摩声音,用了这称呼:“请通禀庄主一声,就说世侄马庭栋有要事求见。”

“庄主不见任何客人,皇帝老子也是一样。”回答的挺干脆,也很绝。

马庭栋不由光了火,这应门的女人简直是不可理喻,自己已经报了来历,她竟然一口回绝。

“大娘!”马庭栋气呼呼:“你听清楚,在下是非见庄主不可,你如果不开门,在下可就要不客气了。”

“不客气了?”女人的音调提高了:“水家已经不成个家。死的死,疯的疯,还想怎么不客气,莫不成要把庄子也放把火烧成白地?”

马庭栋心头一颤,这女人说死的死,疯的疯,死的不说,这疯的是指谁?难道会是……

心里这么一想,可就片刻也无法忍耐了,横移几步,纵身登上围墙,飘落庄内。

一个半百妇人逼了过来,用令人心悸的眼光瞪着马庭冻,厉声道:“要杀人就杀吧,反正老娘什么都不在乎了,不死光杀尽,你们这些豺狼是不甘心的。”

马庭栋啼笑皆非。

“大娘,你不认得我?”

“不认识,也不需要认识,反正……”

“大娘!”马庭栋打断了她的话:“我送一样非常重要的东西来,如果见不到庄主,见尚总管也可以。”

“你……认识我那口子?”说着,边上下打量马庭栋,神色缓和了些。

“啊!原来你是尚大娘,我姓马,上次……我曾经来喝喜酒……这实在不好说,因为那晚喜筵变成了丧宴。”

“马公子!”尚总管从里面奔了出来,直逼两人身前:“您怎么来了?”

“有要事,得当面见庄主……”

“请里面坐!”说着,又用手一指尚大娘道:“这是内人,现在庄里只剩下我们老两口。”

“刚刚……认识了!”马庭栋黯然点头。

“里面请!”尚总管侧身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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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客厅里。

尚总管老泪纵横,望着桌上装着人头的革囊,不断地抽咽,这的确天下奇惨的事。

马庭栋已说完了得到人头的经过。

“总管,目前已可断定真凶是独臂人,而七指魔任公远应该是主谋,在下想当面向庄主请教一下当年与七指魔结怨的事实经过。”

“马公子,庄主……因悲伤过度而发疯,神志不清,恐怕……无法回答任何问题。”

“总管追随庄主多年,有所耳闻么?”

“没听庄主提起过与七指魔有何过节。”

“对了,五年前,八大高手在洛阳合力收拾七指魔,庄主……是否参与?”

“据老夫所知是没有,庄主那时已经退出江湖,深居简出。”

“这……”马庭栋困惑了,照事态的发展,双方之间似有深仇大恨,这就令人莫测了,想想又道,“总管试着想想看,庄主在退出江湖之前,可曾与什么人结过不可解的怨隙。”

“……”尚总管摇头。

“啊!啁!哈哈哈哈……”一阵古怪的声音隐隐传来,听了叫人心里发毛。

“孽啊!”尚总管的老泪又挂了下来。

“是……庄主?”马庭栋栗叫出声。

“唔!”尚总管抬头望向空处,大有无语问苍天之慨。

“请带在下去看看。”

怪笑声不纶如缕,回荡在空洞的巨宅大院里,显示着名门大户的败落,幻灭与不幸,令人无限悲凄,然而,在马庭栋的感受上是无比的愤慨,对江湖暴力的深恶痛绝,也更强大了他缉凶的决心。

尚总管挪动脚步。

马庭栋默默跟随,他无法想象曾经叱咤风云的水无情变成了什么样子。

萧瑟的庭院,空落的门户,满目的凄凉景象。

怪声停止了,一切归于死寂。

尚总管打开后进正房与耳房交接的角门,叹口气,才举步跨入。

马庭栋的心收紧了。

单间的书轩,现在变成了牢房,粗如儿臂的铁栅,封闭了整个正面。

望着这古怪的囚笼,马庭栋双目尽赤,一个曾经驰骋江湖,平生没做过受人指责的坏事,年老归隐,竟然遭到这种奇惨的变故,公道何存?

不见水庄主的影子,想来是退到里面去了。

尚总管悲声道:“马公子,水庄……算是彻底地被摧毁了,这下手的好狠啊!”

马庭栋猛咬牙,愤极地道:“对方会付出相等的代价,只要我马庭栋有三寸气在,凶手绝难逃公道。”

铁栅遮栏的书轩里,人影幽幽出现。

马庭栋全身一震,两眼登时发直,怒火在心头熊熊燃烧起来,他真不敢相信所看到的会是事实。

一个衣衫破碎、蓬头赤足的老怪物倚桌而立,狂乱的眼神不断地四下闪扫,仿佛在寻找什么似的,他,竟会是曾经名震武林的老英雄水无情!

马庭栋的喉头像被东西哽住,久久,才进出声音道,“世伯,您……还认识小侄么了”

水庄主一无反应。

马庭栋又一阵心酸,老年失子,而且还是凶死,能不发疯么?

尚总管道:“庄主已不认得任何人,只有老夫还可以勉强接近照料饮食。”

马庭栋道:“为什么要把住所装上铁栅?”

尚总管哀声道:“这是不得已,庄主心志丧失,行为不能自主,会到处乱跑,老夫身为总管,也是唯一能留在庄中的人,如果再出什么差错,实在担待不起。”

马庭栋放大声音,又唤了一声:“水世伯!”

水庄主本本然举步上前,手攀铁栅,望着马庭栋,狂乱的目芒变成了凶光,令人不敢正视。

马庭栋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治平、治安!”水庄主突地狂叫起来:“为什么躲着爹?你们……不肖子,许逆不孝,啊!嗬嗬嗬……”他哭了起来。

马庭栋的心弦随着哭声剧烈地震颤。

尚总管摇头擦眼泪。

马庭栋此来送人头,一方面是使水治平得以完尸安葬,另方面是准备从水无情的口里探寻些线索,但这希望完全破灭了,水无情已经发了疯。

水无情的哭声令人心碎。

男儿有泪不轻弹,水无情是男儿,而且是老男儿。打碎牙齿和血吞,水无情当然也是这等铁铮铮的角色,而现在他哭得像个受了委屈的妇人女子。他的神志已经失常,哭、笑都是发自潜意识,他自己可能不知道他为何哭?为何笑?给别人的感受是什么?

马庭栋觉得片刻也难呆下去,他不忍面对这残酷的情况,心里似乎也有像要跟着发疯的冲激。

“水世伯,小侄会替你讨公道!”马庭栋大叫起来,不管对方是否听得进去。

水庄主停了哭声,泪眼婆娑中闪出熠熠狂焰,直照在马庭栋脸上,似乎对这句话还有那么一丝丝反应。

“咚”地一声,水庄主跌坐在地,眼里狂焰收敛,变成呆木,望着空处,事实上他什么也没看,口唇抖动,不知在喃喃些什么。

马庭栋叹息了一声。

“尚总管,庄主有清醒的时候么?”

“没有!”

“尚总管,在下担心……对方赶尽杀绝,会再找上门来。”马庭栋皱起眉头。

“马公子!”尚总管咬咬牙,擦了擦眼睛,惨然一笑道:“堂堂水庄,只剩下一个可怜的老疯子,还有两条不值钱的老命,说尽也尽了,说绝也绝了,不在乎再流光最后的残血。”字字血,句句泪,令人不忍卒听。

马庭栋夫复何言?的确,如果对方再要杀人,除了证明是没人性,冷血之外,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哇!”一声刺耳惊心的惨叫倏地传来。

马庭栋和尚总管大惊失色。

水庄主霍地起身,手攀铁槛,神情可怕极了。

马庭栋望着水庄主心中一动,疯子,对某些情况也有反应么?但他已无暇去想,尚总管已奔了出去,他也急急随之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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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院里,尚大娘躺在地上,尚总管瘫坐在她的身旁,血水从她身下渗出,蜿蜒开来。

“老伴,你……死得好惨啊!”尚总管嘶叫着。

真的是赶尽杀绝。

尚大娘何辜?

马庭栋目眦欲裂,他判断凶手在行凶之后可能还伏在庄中,就是走也不会太远,他迅快地飞身上屋,站到屋脊上,手搭凉棚,放眼四望,不见有任何可疑的影子,下了屋,逐院搜索。

这么广大的庄院,凭一个人要搜出敌踪是不可能的事,除非对方主动现形,但他又不能不尽人事。

大白天进庄行凶,杀的是无辜的老妇人,这是人神共愤的行为,马庭栋气愤得要吐血。

搜索了一遍,回到现场。

尚总管不言不动,手搭在伴的尸体上,木然成痴。

马庭栋瞪着血红的眼,全身发麻,一时之间,他不知如何是好?

血腥的画面,足够叫人发狂。

突地,马庭栋瞥见尚大娘的头边有样白白的东西,下意识地捡起来一看,是个字团,打开来,只见上面写的是:“无奈行凶,伤而不死,从此隐形,慎勿露踪。”字迹很娟秀,看来是出于女人手笔。

尚总管发觉了马庭栋在看宇条,抬起头来,但仍不言不语。

马庭栋念了三遍,再深深一想,领悟过来,立即蹲下身去,探了探尚大娘的脉息,点了点头,直起身,把字条抛给尚总管。

尚总管愕了一愕,才看字条,看完,抬头望着马庭栋,似乎一下子还领会不过来。

马庭栋四下一扫瞄,然后才以极低的声音道:“请冷静听着,别露出破绽,大娘没死,但要装作已经无救,从此刻起,不能再露面,凶手何以忽发慈心我们不知道,以后会明白的。”

尚总管呆木的眼眸闪出了一丝亮光,点点头,表示他已经懂了。

马庭栋放开喉咙道,“尚总管,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顺变,凶手不会长久逍遥法外的,在于誓要跟对方周旋到底。”

尚总管以手捶地,嘶哑着声音道:“天道何存,人性何在,她……是无辜的咽!”他做得很逼真,这是预防暗中还有人窥视。

马庭栋转身奔回后进角轩,只见水庄主仍大睁眼攀着铁槛,神色依然十分可怕。马庭栋本想说几句话,但想到对方根本无法听懂,喘口气,作了个揖,默然离开。

再回到中院现场,朝尚总管使了个眼色、出声道:“总管,料理后事吧,在下……想先告辞,打铁趁热,凶手可能走之不远。”

尚总管闭眼点头。

马庭栋出庄,但他并没真的离开,在水庄外围逡巡,以防再生变故。

日头偏西,马庭栋悄然进庄巡视了一遍,然后又悄然离开。这回是真正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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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离开水庄的路上,马庭栋的心情沉重得像铅板,水老英雄已被逼得发了疯,他虽然还活着,但比遇害还更凄惨。

尚大娘的意外事件,在他心上打了一个大结,凶手竟然手下了留情,这是为了什么?照字条的内容来看,凶手杀人是情非得已,被逼无奈,不用说,下手的是人下之人,而此人尚有人性,如能找到此人,对整个血案必然会有突破性的进展,但此人是谁呢?

幕后主使之人,竟然连尚大娘也不放过,为什么?

走着,想着,来到了初逢独臂人的耿大娘茶面馆,忽然觉得肚子着实地饿了,于是,他踅了进去。上次来时是大雾夜,现在却是大白天。

里面依稀还是老样子,耿大娘仍端坐柜台,小楞子打杂,客人不多。

老习惯,他仍然拣角落的位置。

“客官,请坐!”小楞子忙走上前:“是喝茶还是吃面?”

“配几样小菜,一壶酒,一碗面。”马庭栋以熟客的姿态吩咐,事实上此地能填饱肚子的也就只这些。

“是,马上到!”小楞子转身,口里叱喝:“小菜,酒,下一碗面。”叫得热闹,动手的还是他自己,酒菜是现成的,装好就端上。

柜台连着厨房,下面是耿大娘的活。

“客官,酒菜来了。”

“好!”

“噫!客官……来过?好面熟。”

“是来过,你记性真好。”马庭栋不愿多说,脑海里又浮起那夜的情景,连带想到水庄血案。

小楞子替马庭栋斟上第一杯酒,然后退开。马庭栋举杯就口,但没喝,杯子就停在嘴边,一张熟悉的面孔把他吸住了。

隔座坐了个青衣少女,正在吃面,她,赫然正是在古庙向独臂人寻仇而受伤的林筱青,据救治她的白发老人说,她还没复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向她查证独臂人的来路,是绝佳的机会。

她似乎并不认识马庭栋,连眼皮子也不朝这边望一下,只顾吃面。

马庭栋想起身过去招呼,但一想这地方不适合问话,还是赶紧填饱肚子,另待机会是上策。于是,他开始吃喝,边吃,心里边在想:“这里不是通衙大路,来往的都是这一带的住户,一个外路人出现在此地,其中不无蹊跷,而水庄刚刚发生尚大娘受伤的离奇案子,莫非……”想到这里,忍不住多看了林筱青几眼,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的想法是过敏了,不可能的事,她是独臂人的仇家。

小楞子端上了面,热腾腾地在冒白烟。

林筱青招呼小楞子算账。

马庭栋也顾不得肚子饿了,等那边账一算完,他也立刻叫小楞子收钱,匆匆跟随出门。

小楞子真的发了楞,眼鼓鼓地望着马庭栋的背影。

马庭栋紧紧跟随在林筱青身后。

距耿大娘的茶面馆一箭之遥。

林筱青突地止步按剑,冷声道:“什么人,跟着本姑娘想打什么主意?”

马庭栋再迫近两步才停住道:“林姑娘,在下有几句话想跟你谈谈。”

林筱青转回身,打量了马庭栋几眼,眉毛一翘,声音依然很冷地道:“你怎么知道我姓林?”

马庭栋怔了怔,回过意来,那晚在古庙里,自己是在暗中,等现身时,她已受伤昏迷,难怪她不认识自己,当下笑道:“在下曾经见过姑娘。”

林筱青微一错愕,道:“我对你完全陌生,我们在哪里见过?”

马庭栋:“古庙!”

林筱青的两眼登时瞪大。

马庭栋接着又道:“那晚姑娘向独臂人寻仇,在下现身慢了一步,姑娘业已受伤昏迷,是以未与在下照面,而姑娘是由一位无名的白发老人带走疗伤的。”

林筱青这才明白过来,点头道:“原来如此!”话锋一顿,又道:“你想跟我谈什么?”

马庭栋开门见山地道:“关于独臂人!”

林筱青眸子里射出一抹厉芒,在马庭栋脸上一连几绕,然后定住,许久才又开口。

“关于独臂人?”

“不错!”

“还没请教你……”

“在下马庭栋,门庭之庭,栋梁之栋。”

“马大侠!”林筱青目芒连闪,鼻翼翕动。

“不敢!”

“独臂人怎样?”

“当晚姑娘指对方是燕云豪客钟灵,而对方也没否认。但据在下所知,燕云豪客是正派人,而且也不是独臂……”

马庭栋仔细观察对方的反应。

林筱青脸上并没特殊的表情,冷艳如故。

“马大侠何所据?”

“道上前辈之口。”

“可靠么?”

“这……”马庭栋怔了怔:“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

“我没义务要回答你这些问题,对不对?”

马庭栋窒了一窒,憋住一口气。

“林姑娘,算是在下的请求吧!希望姑娘能就所知,据实相告。”

“凭什么?”

“凭姑娘是侠义之派,凭我们彼此同仇敌忾,凭武道二字……”

“够了,马大侠,你的理由似乎很充分,但那是你的,不是我的,我有我的立场,如果一定要我说,我可以告诉你两点,第一、你说燕云豪客是正派人,但人会变,也会做出名实不符之事。第二、江湖人刀剑下打滚,今天是双臂,也许明天就会成独臂。”她的口齿很犀利。

“姑娘能说得更清楚些么?”

“已经够清楚了。”

“姑娘的意思……独臂人是燕云豪客钟灵没错?”马庭栋当然不会放过这求证的机会。

“对!”

“他怎么会变成独臂?”

“刚才说过了,人有旦夕之变。”

“在下要知道事实。”

“对不住,言止于此。”林筱青举步想走。

马庭栋横身拦住。

“姑娘把话交代明白再走!”

“怎么,马大侠不许我走?”

“在下要明白真相。”

“已经无可奉告。”

马庭栋憋住的一口气蠢然欲动,事关水庄血案,他不能轻早举手,但如用强,又非本心所愿,因为对方是女子,这与他拔剑的原则有悻。正在不得主意之际,突然发现林筱青的衣袖上染了数滴鲜血,登时心中一动,敏感地想到尚大娘受伤的那档事。

“林姑娘,我们谈另外一件事。”马庭栋的脸色寒了下来。

“我们之间有这么多事好谈?”

“有,大事一件。”

“哦!什么大事?”

“姑娘来到这偏僻的乡村有何贵干?”

“怪了,脚长在我身上,爱到哪里到哪里,马大侠是没话找话么?”

“哼!林姑娘,光棍眼里不揉沙子,你到水庄来杀人,对不对?”

“哈哈哈哈!”林筱青轻脆地笑了一声,道:“真有意思,杀人又不是儿童玩游戏,这话从何说起?”

“姑娘看看左边的衣袖。”

林筱青抬手看了看,发现袖口的血迹,脸色微微一变,但瞬间又恢复正常,噘了噘小嘴。

“我以为是什么,原来是这个,早晨梳妆不小心,被簪子扎了一下,流了点血,污了衣袖,算得了什么?”

“伤口呢?”

“你要我脱衣服给你验伤?”

马庭栋一下子哑口无言。

“马大侠,你我素昧平生,男女有别,不要再无理取闹,我没工夫蘑菇!”说着,再次挪步……

马庭栋把心一横。

“不许走!”

“什么,不许走?”

林筱青的粉腮突然罩起寒霜,脚保持跨出之势,冷眼注定马庭栋。

马庭栋想到了尚大娘受伤所留的字条,分明是女人手笔,这差不多可以认定了。

“你杀人而不杀,留字警告什么用意?”

“你……”

“姑娘解释看?”

“你迫姑娘我杀你!”呛地一声,亮出了长剑,本来一张极富诱惑的冷艳脸蛋,突然变得十分难看。

马庭栋大为错愕,他无法了解这女人到底在弄什么玄虚,照所留字条的意思,杀人是被迫无奈,一念存仁留了情,这是好事,她何以不说清楚?

剑芒一闪,恶狠狠划向马庭栋。

“哨”地一声,马庭栋用带鞘剑挡了开去。

林筱青又一剑刺出,论剑法,她不是庸手。

马庭栋弹了开去。

林筱青以低沉而急促的声音道:“拔剑还击,不可留情,以免露了破绽。”

马庭栋还没体味出对方的话意,长剑又已攻到,攻势相当厉辣,马庭栋不逞细想,拔剑迎击。

一场恶斗迭连了出来。

实际上马庭栋并未下杀手,只以普通剑法应付,因为他感觉出此中大有蹊跷。

林筱青边打口里边低声道:“让我受伤,别问为什么,否则会误大事。”

马庭栋满头玄雾,困惑到了极点,他还没碰过这种怪事,要对方受点伤,却是容易不过的事。

林筱青攻势转厉,那样子像彼此有什么深仇大恨,非置对乎于死地不可,迹近疯狂。

马庭栋暗一咬牙,招式突变。

“啊”地一声,林筱青踉跄后退,持剑的手下垂,肩头已冒红。

她为什么要行这苦肉之计?

“住手!”暴喝之声传来。

林筱青急声道:“不管是谁,杀了他,绝不可留情,切记!”

马庭栋又是一愕,但连思想的余地都没有。

倏忽之间,人影射到当场,是一个锦衣中年,宽腮帮,突眼,面色青渗,眼里闪着凶光,活像一个毒蛇头,一望而知不是善类。

“那许公子你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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