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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被困黑沼

“黑沼夫人”怒哼了一声,冷酷地道:“上官智,你放明白些,进入黑沼,你的命运便已经注定了,长翅膀也飞不出去,除非老身放过你,你到底说是不说?”

上官智毫不犹豫地以断然的口吻道:“办不到!”

“黑沼夫人”阴森森地一笑道:“办不到?哼!会的,你会说出来的,老身有办法要你开口,你一定会说的……”说着,抬头向堂屋门外道:“把红灯拿进来!”

上官智不由心中一动,拿红灯进来是什么意思?

“红灯魔女”提着红灯,进入堂屋,把红灯放在桌上,然后退站“黑沼夫人”身后的侧方。

谁也不再开口,空气变得诡秘万分。

上官智正在狐疑之际,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四肢酸软,立知不妙,张口喝问时,却发不出声音,喉咙竟脆哑了,情急之下,忍不住伸手拔剑,剑才出鞘一半,再也拔不出来了,手上半丝力气都没有,像一个久病初愈的人,身躯也开始摇晃,登时亡魂大冒,他现在明白“天狗”任幼辉等人,闯到红灯之下,束手待宰的原因了,原来是这盏红灯作祟。

心念未已,只觉双腿再也无法支持身体的重量,“砰!”然栽了下去。

人是栽下了,身不能动,只不能言,但心头却极是清楚,能看也能听。

这的确是无法思议的怪事……

眼前一花,那驼背怪人现身堂屋中,别看他像个酒瓮,行动可俐落如鼠。

上官智瞪眼望着眼前的几个怪人,心想:“她们将要如何对付自己?”此刻,他连恨气、怒气全没有了,只有震惊与骇异。

“黑沼夫人”开了口,声音又变得那么慈祥,使人听了有如沐春风之感。

“孩子,他长得很俊是不是?”

驼背怪人点了点头,口里:“唔呀!”了一声。

“黑沼夫人”接着又道:“孩子,让他变成你一般的模样好么?他那长相使人恶心,是么?”

上官智惊魂出了窍,这一说,对方是要把自己毁容残身……

驼背怪人口里发出一阵“哇哇!”怪声,看来那是笑,残酷的笑,笑声中,他伸出五爪,朝上官智面门抓去。

上官智愤极欲狂,但他只能眼睁睁地望着,无从反抗,连叫一声都不可能。爪影临近面门,他全身的血液顿时凝固了,呼吸也窒住了。

“黑沼夫人”抬珠手道:“孩子,等会儿再下手,娘有话要先问他。”

驼背怪人回头望了“黑沼夫人”一眼,缓缓收回了手爪。

上官智松了一口气,但他知道,迟早还是难逃这劫数,现在他后悔了,不该贸然进入这鬼地方的,可是懊悔又有什么用,事实已不能改变了,换了别的地方,也许还有被救一线希望,在这时,真是连鸟也飞不进来。

雾气开始消散,堂屋里透进了天光,但逐不掉这阴森鬼气。

他实在想不透,这老魔婆与师父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怨,“黑沼夫人”四个字,今天还是生平第一次听到。

“黑沼夫人”声音又变回原先的冷酷,似乎她慈祥,只限于驼背怪人。

“上官智,你还是坦白说了吧,否则你这一辈子不要见人了,如果你愿意说的话,就把头点一点。”

上官智恨毒地瞪视着对方,他已打定主意死也不说。

驼背怪人作势又要出手,却被“黑沼夫人”手势止住了。

“黑沼夫人”恨声道:“你很倔强,与当年的东方迪一样,这样才好,对付你才有意思。”

“红灯魔女”躬了躬身道:“主人,奴婢曾欠他一笔人情……”

“黑沼夫人”冰冷地道:“你为他求情么?多大的人情?”

“红灯魔女”噤声不敢再开口。

上官智极想问明结怨之由,但他开不了口,这样死了,的确不能瞑目。

“黑沼夫人”厉声喝道:“上官智,你不说么?”

上官智索性闭上了眼,他只能作这无声的抗议,表示死不屈服。他试着以所练的佛门至上心法解禁,但一点用处也没有,一丝内元也提不起来,这与当初受制于“无相制元大法”的情形差不多,但更严重些,当初受制还能开口,也能勉强行动,现在却全不成,“无相神功”是一种神功,而红灯制人,却是邪法。

那青衣蒙面妇人却在此时开了口:

“夫人,婢子有个计较……”

“黑沼夫人”寒声道:“什么计较?”

上官智睁开眼来,只见那青衣妇人在“黑沼夫人”耳边低语了数声,说的什么,他是听不见。

“黑沼夫人”默然了片刻之后,把头一点道:“好,就这么办!”说完,朝驼背怪人挥了挥手,起身进入暗间,驼背怪人也跟着离开了堂屋。

青衣妇人朝“红灯魔女”道;“妹子,你照料他吧,你说曾欠他人情,这是你酬情的机会。”

“红灯魔女”幽幽地道:“多谢大姐!”

青衣妇人移步而去,“红灯魔女”灭了桌上红灯,然后走近上官智身边道:“上官智,我让你能自由行动,算是答谢昔日的人情,至于你的功力,请原谅我不能擅专。”说着,挥袖在上官智面上拂了一拂。

上官智只觉一股异香入鼻,身上酸软之感顿告消失,一翻身站了起来,试着开口,居然发出了声音。

“贵主人准备如何对付在下?”

“红灯魔女”摇了摇头,道:“恕我不便多言,现在随我来!”说完,挪步向堂屋外走去。

上官智只好跟在后面,出了堂屋门,只见天光业已大亮,但林中仍是一片阴暗,“红灯魔女”领着他进入西首屋内,手指暗间道:“你就住在这间房内吧,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上官智不再开口,他知道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了。

这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天地,一天当中只有一个时辰看到阳光,除了“红灯魔女”按时送饮食之外,再没见别的人影,黑屋、黑沼、黑林,此外什么也没有。

日子在死寂中打发,上官智想到自己总有一天会发狂,很可能,这条命就在这鬼域中葬送了,时日一久,感情已近于麻木,他什么也懒得去想了,没有功力,脱困根本无望,有人来救更是妄想,只有坐等最后的命运。

这一天,上官智计算了一下时日,被困已达半月,这种不死不活的日子,他实在忍受不住了,时刻已到了午饭的时候,意外地不见“红灯魔女’的影子,半个月来,她从没误过送饭的时间。

突地,他听到一阵呼喝之声,遥遥传来,不由心中一动,步向黑林边沿。呼喝之声更清晰了,还夹着搏击与惨号之声,只是视线无法穿透黑森林,什么也看不到。他想,是什么人进犯黑沼?

心念未已,忽见一条黑影,从黑林中奔来,上了岸,便坐地不起,来的,赫然是“红灯魔女”,一身黑衣,已被血水浸湿了大半,伤势不轻。

上官智心头大震,但一想自己是被害的人,而且功力全无,理她则甚。

“红灯魔女”喘息若道:“上官少侠,你必须去接应他……”

“谁?”

“少主人!”

上官智心头立即浮起那驼背怪人的影子,一股恨意,涌了上来,冷冷地道:“在下用什么去救他?”

“红灯魔女”道:“我为你解除禁制!”

上官智精神大振,这是意想不到的脱困机会,当下一颔首道:“好吧!”

“红灯魔女”从怀中取出一粒丹丸,道:“这是解药,吞下立刻见效,快!”

上官智上前接过,纳入口中,和着津液吞了下去,深深望了“红灯魔女”一眼道:“是贵主人之命么?”

“不,是我的主意,主人不在沼中……”

“哪里去了?”

“这个……我也不知道!”

“芳驾分明知道的,不肯告诉在下,是么?”

“外面情况万分紧急,少侠请速去援手敝少主,迟了恐怕……”

上官智冷漠地道:“在下似乎没有出手援助他的必要?”

“红灯魔女”沉声道:“不但必要,而且非常必要。”

“那是为什么?”

“你将来会知道的。”

“何不现在就让在下知道?”

“不成,我担待不起。”

“令少主曾经要毁在下?”

“上官少侠,如果今天你不伸援手,将来会后悔……”

上官智不由心中一动,这句话内中大有文章,转念一想,也许对方为了要激使自己援手那驼背怪人,故意说这令人莫测高深的话,以“红灯魔女”的功力,竟然重伤而退,来犯的人,定非等闲之辈,心念几转之后,道:“好,在下答应援手,不过话先说明,这完全是看在芳驾解药的份上,否则在下没理由为黑沼的人卖命。”

“红灯魔女”把头连点,急声道:“不管为什么都成,请快些,我负伤后退时,少主已陷危境。”

“来的是何方人物?”

“‘乾坤教’徒!”

“多少?”

“不下三十之众!”

“在下请问一句,为何不用红灯对付来人?”

“现在是白天,一时大意,没有燃出红灯!”

“能示知红灯的秘密么?”

“这个……”为了要使上官智立即行动,“红灯魔女”迫不得已地道:“告诉你无妨,红灯内燃点的是一种产自南荒的树脂,人嗅了之后,便会丧失功力,你可以走了!”

“最后一句话,劳驾一再提及人情二字,请展示真面目?”

“红灯魔女”挣扎着站了起来,激动地道:“好,好,我答应,但请别再问什么!”说完,一把揭下黑纱。

“呀!”

上官智惊叫一声,连退了三四步,一颗心“怦怦”乱跳起来,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张被毁了的怪脸,恶疤斑剥,五官不全,有如厉鬼,她到底是谁,一点也看不出来。

上官智忍不住脱口问道:“芳驾到底是谁?”

“红灯魔女”凄然叹了口气,掩回面纱,幽幽地道:“少侠请别再追问,到时候会相告的。”

上官智既震且骇,她这么说,便不好再问了,只是那隐在黑纱后面的捡孔,他这辈子可能再也忘不了,那是被暴力所毁的,绝不是天生如此,从她露在外面的肌肤与窈窕的身段看来,她该是个风韵迷人的徐娘,谁敢相信她会有这副丑怪的脸孔?她既然立意要我“索血令”报仇,难道她面容是毁在“索血令”的手下?

“红灯魔女”可能内心相当焦急,再次催促道:“上官少侠,请你快些行动!”

上官智试一运气,果然功力业已全复,不由大是感慨,天下中真是一物一克,分毫不差,一粒小小的药丸,竟有这般的妙用,解制于指顾之间。

蓦在此刻,只见一条人影,从林顶踏叶而至,这一招可真是出人意料之外。

顾盼之间,人影自空泻落,竟然是个娇俏的少女。

上官智定眼一看,不由脱口惊呼道:“吴姑娘,是你?”

来的,正是“竹如居士”的遗孤,投入“乾坤教”,改名林雯的吴天韵。

吴天韵也极感意外地道:“上官少侠,你怎么会在此地?”

“红灯魔女”语带惶惑地道:“天韵,外面情况如何?”

上官智不由大感惊愕,听口气她俩不但熟稔,而且可能是一家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实在令人不解?

吴天韵紧了眉头道:“少主人受伤被擒,他们正打算往里闯。”

上官智望望“红灯魔女”,又望望吴天韵,摸不透她俩到底是什么关系?”

“红灯魔女”一跌脚,大声道:“上官少侠……嗨,少主被擒这可怎么好?”

上官智一挫牙,道:“好,在下去救他!”

“红灯魔女”显得十分激动地道:“上官少侠,请记住,你值得替他卖命,无论如何要设法救下他,至于为什么,你将来会知道的,现在请走,注意,踏林顶而地,只能拣黑松树落足。”

上官智满腹狐疑,这可真是匪夷所思的怪事,驼背怪人是师父仇人之子,“红灯魔女”竟然说值得替他卖命,这是从何说起?不过事情追在眉睫,只有先行动再索谜底了,心念之中,飞身上了林梢,落在第一株黑松上。

放眼望去,这片黑森林广袤无际,林木中间杂着黑松,必然遍布机关。上官智拣黑松树落足,星飞丸射向外奔去。

不久,听到了人语之声,似在争论什么,搏击显然已经终止了。

将及林缘,上官智缓了势子,停在最后一株黑松的树柯间,目光透过林隙,只见十来条人影,群集在那堆人头面前,地上横七竖八躺了十多具尸体,想来是交手时,毁在驼背怪人与“红灯魔女”之手。

驼背怪人一身是血,被缚在人头堆旁的树身上,白天里比晨雾中看得真切,的确是丑怪无伦。

突地,上官智发现人群中有一僧一道,那道士貌相并不陌生,似曾相识,用心一想,想起来了,这道士曾与自己交过手,“天外散人”吕英曾指出他是关外三凶之一的“五毒道人”赵清风,那和尚一脸凶相,左袖虚飘,很可能,他便是三凶之中的另一凶“独臂僧”了,“关外三凶”恶名远播,想不到竟有两凶在场。

上官智隐身之处,距对方不到五丈,对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都逃不过他的耳目。

只见“独臂僧”手指驼背怪人,狞声道:“这怪物只不能言,竟然有这高身手不知他身后是什么人……”

一个黑衫老者道:“他的功力,还在‘红灯魔女’之上,看来‘红灯魔女’绝非此间之主。”

“独臂僧”一挥独臂道:“解下来要他带路!”

黑衫老者恭应了一声,上前解下了驼背怪人,推着向前走,口里道:“听着,乖乖带路,否则老子把你的驼背打平!”

驼背怪人口里“唔呀”了一声,扭动身躯,黑衫老者照定他的驼峰就是一掌,“砰!”地一声,驼背怪人张口喷出一股鲜血,身形朝前一栽,却被黑衫老者拉住了。

上官智对驼背怪人可没理由同情,但为了已答应过“红灯魔女”,不得不施以援手,一耸身划空泻落。

“什么人?”

暴喝声中,惨号随起,那黑衫老者连人都不曾看清,便被上官智一掌劈倒在地,驼背怪人晃了两晃,倒了下去。

十几条人影,围了上前。

上官智目光一转,注定“五毒道人”赵清风道:“道长还记得在下么?”

“五毒道人”赵清风凝视上官智一眼,阴沉的面上立涌杀机,狞声道;“好小子,原来是你,今天本道爷非宰了你不可……”

“独臂僧”圆睁环眼道:“这小子是谁?”

“五毒道人”赵清风阴声道:“就是不久前向你提过的上官智,与‘望梅老人’他们是一窝子的。”

“他也是黑沼的人?”

“大概是,不然怎会在此现身。”

“嗯!擒下这小子带路,比那怪物强多了……”

“五毒道人”赵清风道:“佛兄,这小子的身手颇不赖……”

“毒臂僧”嘿嘿一声冷笑道:“道兄,凭你我还收拾不了他么,那就是笑话了!”

“五毒道人”赵清风霍地拔剑在手,道:“事不宜迟,我们就动手吧。”

“毒臂僧”微微把头一点,动作可真快得唬人,“呼!”地一掌,劈向上官智侧背,“五毒道人”赵清风如呼斯应地跟着出剑。

僧道一出手,其余的人纷纷后退,把圈子扩大。

上官智知道“五毒道人”的长剑淬有剧毒,不能沾身,立即掣身出剑,封了出去,拔剑,出手动作快如一瞬。

金铁交鸣声中,“五毒道人”的剑被震了开去,但上官智的身形却被“毒臂僧”的掌风震得打了一个踉跄。

人影乍分倏合,双方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恶斗。

上官智若非最近完成了至上心法,内功突增,还真难以应付二凶联手。

“毒臂僧”掌势的凶猛诡辣,令人咋舌,但上官智仗着至上心法护体,倒不以为意,把重点放在“五毒道人”的剑上。

剑气纵横,交缠裂空,再加上雷鸣的掌风,场面煞是惊人。

上官智凭着充盈的内力,一柄剑神出鬼没,攻守从容。

顾盼之间,双方交接了三十余个回合,“五毒道人”与“毒臂僧”一剑一掌,配合得天衣无缝,可以说完全无隙可乘。

在场的“乾坤教”弟子,看得个个直了眼。

上官智不耐久缠,大喝一声,施展了杀着“乾坤一掷”以十成功力,罩向“五毒道人”,惨号声中,红光迸,“五毒道人”栽了下去。但“毒臂僧”的一掌,在同一时间,劈中了他的后心。

这一掌,重逾千钧,一般高手决承受不起。

上官智全身一震,跄出了八尺之多,逆血几乎冲喉而出,他一咬牙,沉气回身,“毒臂僧”已抢到了他的面前,他本能地发剑便攻,“毒臂僧”的单掌不及吐劲,当场被迫退了三步。

此际,突然有一名劲装武士,悄没声息地扑向驼背怪人。

上官智一眼瞥见,发剑决够不上部位,情急之处,左掌一扬,弹出两缕指风,那劲装武士双脚甫一落实,指风已然上身,惨叫一声,仰面栽倒。

“毒臂僧”双目尽赤,狞恶万状的道:“小子,佛爷要把你撕成碎片。”

上官智冷冷的道:“只要你有这能耐,要撕要劈,悉听尊便!”

“毒臂僧”厉哼了一声,扬臂疾进,诡异无比地圈划砍劈,施展的竟然是“挥袖成钢”的玄功。

剑袖交击,发出了金铁震击之声。

“毒臂僧”的独袖,愈抚愈疾,使人眼花缭乱。

上官智正待施展杀手,忽觉一道罡风,击中了“腹结”与“气海”之间的部位,忍不住飞哼了一声,跌坐地面,口角溢出了血沫。

“毒臂僧”嗤嗤一声怪笑道:“小子,这回有你瞧的了!”

上官智心神俱震,对方只得一支独臂,他想不透这罡风何来?

“毒臂僧”接着又道:“小子,佛爷真不知要叫你如何死法,才能出这口怨气,不过,你的确是命大,中了佛爷‘超生掌’而不立毙当场的,数你是第一人,哈哈哈哈,这样收拾你起来,才够意思,才够味……”

上官智自己明白,若非至上玄功维护住经脉内腑,这一记无形的掌力,足够要自己的命,一掌不能二用,对方所谓的‘超生掌’是如何发出的?

“毒臂僧”向前期近了两步,狰狞地:“小子,佛爷要你一寸一寸的死,慢慢地烂,剩下的骨肉,拿出喂狼,现在先卸你一条手臂,然后……嗯哼!对了,黑林中住的是什么人?”

上官智乘对方自鸣得意之际,默运玄功,察知没有大碍,一颗心定了下来,但他表面上丝毫不露形迹仍装作重伤不起的样子,口唇动了动,道:“关外三凶,来了两凶,还有那妖呢?”

“毒臂僧”气呼呼地道:“免崽子,死到临头,还逞口舌之利,看佛爷先拔下你的舌头。”

上官智一披嘴,以冷酷的声调道:“像你这等披了人衣的狼,公然自命佛门弟子,死了会被打下十八层地狱。”

“毒臂僧”怒极反笑道:“崽子,还是先封了你的口吧,就借用你的剑,割你的舌头。”说着,伸手去抓上官智的剑,他认定上官智已毫无反抗的能力。

上官智一振腕,剑尖飞挑起来。这一着,“毒臂僧”做梦也估不到,但,他毕竟不是等闲人物,身躯向后一仰,足尖用力,向后平飞倒射,应变之速,令人叹为观止。

上官智当然不会放过对方,几乎是同一时间,弹起身来,闪电般扑去。

“毒臂僧”一个倒翻,斜旋数尺,翻起身来,也就是在他旋起之际,上官智手中剑业已挥了出去。

“哇!”地一声栗人惨号,破空而起,接着是一阵惊呼。

“毒臂僧”身躯连摇直晃,脸孔扭曲得变了形,从左肩到右下腹,连袍带肉,被斜斜切开了一道大口,肠肚溢出,血喷如泉。

“砰!”地一声,“毒臂僧”栽了下去,仰躺在血泊里,手脚还在乱动。

上官智在瞥见血泊中多了一双断掌,心里陡地明白过来,他这独臂是假装的,他把一支手臂藏在僧袍里,伺机下毒手,怪不得无缘无故挨了一记罡掌,邪门人物,永远不会走正道的。

那批“乾坤教”弟子,被这不意的情况,惊得一个个呆若木鸡,待到回过意来,才发一声狂喊,豕突狼奔地朝沼泽边奔去……

就在此刻,一条人影,自林顶泻落!拦在沼边浮桥之处,挥剑便扫,边出手,口里边大叫道:“别放走活口!”

现身的是个女子,黑纱蒙面,但上官智已听出是吴天韵的声音。

“乾坤教”徒,作恶多端,荼毒武林,上官智虽有仁心,对他们也发不出怜悯之念来,何况他与许多白道正义之士奔命江湖,为的也就是消灭祸源“乾坤教”,听吴天韵这么一说,立即仗剑追杀。

只顷刻工夫,场面沉寂下来,触目都是血与尸体,来敌全军尽没。

吴天韵姗姗走近上官智身前,福了一福道:“上官少侠,敬谢援手,失陪了,我必须马上离开,以免启人疑窦。”说完,巡越沼泽而去。

上官智本来有些话要问她,见她急着离开,只好作罢。

驼背怪人已自己解了绳索走到上官智跟前,一双阴阳眼连连翻动,眦着牙,“唔呀”了数声,可能他是道感激之意。

上官智可听不出他说些什么,胡乱点了点头,心想:“还是离开了吧,办正事要紧,‘不老书生’交代的事,一再受阻,实在难以为情。”心念之中,转身朝沼泽边走去。

“少侠慢走!”

人影二闪,“红灯魔女”到了跟前。

上官智冷冷地道:“劳驾不是要阻止在下离开吧?”

“红灯魔女”道:“你知道我阻你不住,我是向你道谢!”

上官智口角微微一披,道:“这倒是不必,芳驾解了在下禁制,在下略效微劳,算是互不相欠。”

驼背怪人蹒跚上前,“唔呀’连声。

“红灯魔女”期期地道:“我们少主人说你可以离开,江湖人恩怨分明,不过事情没算完。”

上官智冷冷一笑道:“很好,在下随时候领教!”说完,弹身掠上浮桥。

到了对岸,他深深地舒了一口气,在黑沼被禁制了半个月,感觉上似乎有一年那么长,“黑沼夫人”、“红灯魔女”,青衣蒙面妇,驼背怪人,全是谜一般的人物。

看着蓝天白云,开朗的原野,内心的冤仇一扫而空。

经过数日的山行,终算到了潞安,照“不老书生”的指示,迳奔七里桥。

七里桥是个大寨,约莫也有百来户人家,上官智向路人打听了药王庙的位置急急奔去,仅只盏茶工夫,便到了地头,不由倒吸了一日凉气,只见墙倒屋塌,有户无门,一片凄凉景象。

这破庙,看来香火早断,难道还有庙祝?

上官智踌躇了一阵,踏着枯枝败叶,向庙门走进,穿过荒草漫胫的院子,来到大殿之前,向里一张望,透心冰凉,殿内蛛网尘封,供桌上的积尘不知有多厚,殿顶尽是天窗,殿内还有沧沧积水,想是几天前下过雨。

不用问,这不像是有人住的地方。

上官智紧紧皱起了眉头,心想:“既然来了,好歹得查个踏实,不然如何向‘不老书生’复命,也许附近的人知道庙祝的下落,找不到庙祝,便无法把书简送到‘佛心阎罗’丁一晃的手上。”

明知是白费,但他还是吐气开声道;“庙里有人么?”

事情却大大出乎意料之外,居然有了应声:“你是什么人?”

上官智认定庙里绝对不会有人,心理上没有准备,这一有人答腔,倒把他骇了一大跳,他定了定神,转身用目光一扫瞄,却不见人影,不由得反问道:“朋友是谁?”

那声音道:“是老夫在问你。”

“在下上官智!”

“不认识,你说说来历看。”

上官智听出声音是发自东厢的破屋里,在情况未明之前,他当然不能随便道出身份,心念一转之后,道:“朋友何不现身相见?”

那声音冷极地道:“你身份不明,老夫为什么要见你?”

上官智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道:“请问尊驾是这问药王庙的庙祝么?”

“是又如何?”

“那就对了!”说着,举步向东厢的破屋走去。

“不许动!”

上官智一怔神,止住了脚步,期期地道:“在下举老穷酸之命,送封信与一位前辈……”

“送给谁?”

“鬼脸老前辈!”

“哈哈哈哈”狂笑声中,一个蓝布衫老者,从破房子里现身出来,上官智一看这老者的长相,心里不由起了嘀咕,只见这老者生就一副猴相,尖脸削腮,配上个鹰钩鼻子,目光游移不定,一望而知是个奸险之辈。

心念一想,自己是找对方指引送信的,管他是什么长相,当下抱了抱拳,道:“前辈怎么称呼?”

老者向前走了数步,冷漠地道:“没称呼,庙祝就是庙祝!”

上官智尴尬地一笑,道:“就请前辈指引鬼脸老前辈的住处吧?”

老者沉吟着道:“你说……你是奉老穷酸之命来送信的?”

“不错!”

“你与老穷酸是什么关系?”

“同道中的前辈,如此而已!”

“那你是何人门下?”

“这个……师命所限,无法奉告。”

“你不交代清楚来路,恕老夫不便指引你……”

上官智心头一沉,显得很为难地道:“老穷酸交代,只要说出他老人家的匿称便可以……”

老者摇了摇头,道:“这不成,老夫不能带来路不明的人见他老人家。”

上官智略感不快地道:“晚辈一开头便提老穷酸之名,怎能说来路不明呢?”

老者拂然道:“你爱见不见,老夫没工夫跟你泡磨菇。”

上官智可作了难,师父一再交代,不能在江湖中提他老人家的名讳,但又不能徒劳往返,一走了之,对“不老书生”无以交代,同时,请“佛心阎罗”丁一晃出山的目的,是为了除魔卫道的武林大计,总不能因小失大……

心念之间,目光意识地四下扫望,他这动作,是一个人在焦灼无奈时的下意识行为,并没什么目的,忽地,他发现殿内供桌之下,露出了一支掌脚,不由心头一震,疑云大炽,蛛网尘封的供桌下,怎会有人呢?

他对这老者,本就有一种不是善类的感觉,现在发现了供桌下的人脚,他觉得有追根究底的必要,但如何才能证明对方是否真的庙祝呢?想了想,不动声色地道:“这药王庙没别的人了么?”说着,若无其事地向前走了几步。

老者作色道:“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晚辈有话要说,但又怕隔墙有耳……”

“不错,只老夫一个!”

“再没别的人了?”一面说,一面又挪了数步,双方只隔三丈不到。

老者似乎极不耐烦地道:“有话请快说,告诉你,除了老夫连鬼都没一个。”

上官智有意地道:“前辈不是要晚辈报上出身来历么?”

老者顿时面露喜色,有些迫不及待地道:“正是这句话,快说?”

上官智益发认定这老者的身份有问题,但在没十分把握之前,不敢冒失得罪他,如果万一他真的是庙祝,事情可就要砸了,当下故作神秘地道:“前辈怎不近前些说话?”

老者目光一阵四转,冷声道:“有话就快说,老夫不高兴这套。”

上官智冷沉地道:“晚辈似乎看到殿内供桌下藏得有人?”说着,双目紧紧注定对方。老者面色果然大变,栗声道:“胡说,殿里不会有人。”

上官智紧迫着道:“前辈你自己去看看。”

老者断然道:“不必看,你这小子是有意穷磨,老夫懒得料理……”说完转身便走。

上官智是死数了心的,岂容他溜走,一闪身截在他的头里。

老者连退数步,栗声道:“你准备干什么?”

上官智淡淡地道:“前辈还是到殿中看一看的好?”

“老夫不想看!”

“为什么?”

“殿里根本没有人。”

上官智俊面倏地沉了下来,冷笑了一声道:“阁下根本就不是庙祝,对么?”

老者怒声道:“上官智,你不想要老夫引见‘鬼脸’了?”

上官智倒是为之一愕,窒了一窒,道:“如此现在就请!”

老者目珠一转,阴阴地道:“你出庙东,大约三里路,可以看到一间茅庐,就是那里。”

上官智不由大感踌躇,对方的话不知是真是假,如果是真话,倒也罢了,如果是句诳语,岂不冤哉枉也,意念一转之后,横起心道:“请前辈带路!”

老者怒哼了一声道:“你这娃儿是怎么搞的,已经指明给你了,还罗嗦什么?”

上官智深深一想,觉得不对劲,据“不老书生”说,“佛心阎罗”是避世隐居,住处当然十分隐秘,不然不必费这么大劲要人指引,此去三里,不用说,还是人来人往的地方,那岂是隐居之所,心念之中,以坚决的口吻道:“晚辈非为前辈带路不可。”

老者寒声道:“如果老夫不要呢?”

上官智斩钉截铁地道:“没有不字可说。”

老者吹须瞪眼地道:“是那老穷酸教你这样做的么?”

“对不起,是晚辈自己的主意。”

“你这算是求人之道?”

“晚辈暂时失礼,事后再请罪。”

“老夫告诉你,办不到!”

上官智心里还是想着供桌下露出来的那只脚掌,暗忖:“事情一样一样的解决,先把眼前的谜底揭开再说,对方不肯亲自去看,大悖情理,显然是做贼心虚……”心念之间,一抬手道:“请,我们先查看一下殿里藏的是什么人?”

老者目珠一转,猝然“砰!”地一掌劈向上官智,掌力甫吐,人已弹了起来,朝厢房射去,上官智根本不在乎对方这一击,身形斜里一划,又截在对方头里,双方都是快如电闪,几乎撞在一起,老者急收势,但已到了上官智伸手可及之处。

上官智迅捷地出手抓去,老者倒弹而退。

“嗤啦!”一声,人没抓住,却把胸衣整幅地抓了下来。

老者惊呼了一声,飞身掠上殿檐。

上官智的动作快得似出自本能,几乎是不差先后地凌空推出一掌,老者足尖刚刚沾上殿檐,还来不有变势,掌风已到,这破庙梁本来已腐朽,怎经得起掌风震撞,“哗啦!”声中,夹着一声惊叫,碎瓦残木落了一大片,老者身手不赖,倒翻而下,没被瓦木击中。

老者身形未稳,亮闪闪的剑尖己指上前胸。

上官智目光一瞟老者袒露的前胸,不由脱口惊叫了一声:“乾坤教徒!”

老者的前胸,赫然刺了一个酒杯口大的八卦图记。老者面如土色,脸孔变了形。

上官智激动不已,一时之间想不出其中道理,为什么“乾坤教”的人来冒充庙祝?送信与“佛心阎罗”的事,除了“不老书生”本人之外,再没第三者知道,虽然这封信曾一度落在该教的人手中,但信内根本没有提名道姓,找庙祝指引是“不老书生”口头交代的,谁也不知道,可就透着稀奇了!

老者凄厉地吼叫道:“你待把老夫如何?”

上官智剑眉一扬,冷厉地道:“阁下先说说为什么冒充庙祝?又怎知在下会来?”

老者凄厉地吼叫道:“你待把老夫如何?”

老者又道:“你休想老夫告诉人半个字!”

上官智冰冷地哼了一声,手上微一用力,剑尖入肉半寸,血水立即冒了出来。

老者痛得一眦牙,但咬紧牙关不吭声,额上渗出了大粒汗珠。

上官智怒愤填膺同时也感到惶惑,为什么这桩极端秘密的事,会被“乾坤教”的人插上了手呢?照这情形看来,“佛心阎罗”的安危大成问题,想到这一点,更加忧急如焚,当下厉声道:“如果你不说出事实真相,要你生死两难!”

老者猛一挫牙道:“你们这帮子人会付出代价的,下手吧,老子不在乎怎么死。”

上官智冷酷地道:“在你没说实话之前,我不会让你死的……”

老者估地双眼一亮,险森森地道:“小子,你已经死在临头!”

上官智一看对方眼神有异,不由心中一动,忽地感觉身后风声有异,立即意识到老者说死在临头的意思了,长剑一送一勒,飞快地旋身过来。

“哇!”地一声惨号,老者栽了下去。

上官智旋转身形之际,看到眼前八尺之地,站着一个紫衫蒙面人,登时热血沸腾起来,脱口厉呼了一声:“索血令!”

眼前出现的,正是“乾坤教主”的化身“索血令”,这一代枭魔,似乎周身散发着一种无形的邪恶之气,慑人心神。

上官智激动得有些手脚发麻,努力一定神,道:“教主,久违了,今天幸会啊!”

他从“索血令”的眼神,看出对方的功力已到了另一个境界,这是必然的,对方不久前在少林寺以掌门人的生死作要挟,迫“无垢神师”解说“无相真经”上参不透的几处口诀,目的已达,功力自然陡增。于是,他暗暗运起了至上心法,以防对方猝然出手,他也想到今天将是一场生死之搏。

“索血令”冷森森地发话道:“上官智,本会曾几次放过你,你却不自量力,与本教作对,今天,此时、此地,你的生命到此为止,你自决了吧,省得本令动手。”

那语调,似乎说上官智是死定了。

上官智心中不无忐忑之感,能否对付得了“索血令”,他毫无把握,新习的对上心法,固可抵挡对方的“无相神功”,但对方的杀人手法,至今还是一个谜,由于紧张的关系,手中剑有些微微发颤。

“索血令”接着又道:“上官智,你不必妄想反抗,你死定了,不过,如果你能供出你们这方面为首的人,本令可以考虑再放过你一次,你想好了,否则你永远没机会了。”

上官智咬了咬牙,故作轻松地一哂道:“教主阁下,在下可以先请教一个问题么?”

“说!”

“‘无相神功’是少林秘技,教主如何得到这门玄功的?”

“哈哈哈哈,本令拒绝答覆这问题。”

“不答覆也可以,这门玄功有人要收回……”

“谁?”

“喏!就是区区在下。”

“嘿嘿嘿嘿,上官智,你不是在说梦话吧?”

“在下非常认真!”

“有趣极了,你凭什么?”

“凭在下一口气,一柄青锋。”

“豪勇可嘉,你这么一说,却使本令好奇起来了,先试试看吧!”吧字声中,双掌极其玄奥地一划一登,不见动气,无声无息。

上官智可不敢掉以轻心,立把至上心法运到极限,但觉一股无形的劲气,袭上身来,即又滑了开去,消失随于无形。虽然如此,他已紧张得出了一身冷汗。

“索血令”的目芒,立即凝成了两道电光,直照在上官智面上,久久,才吐出声音道:“好,好,很好,本令低估了你,但,你还是死定了,没有人能改变你的命运,不过,本令方才的话仍然算数,你说出为首领导与本教作对的人是谁,本令仍然会放过一次,现在说吧?”

上官智毫不踌躇地道:“办不到!”这三个字说得坚定无比,根本没有改变的余地。

“索血令”一字一顿地道:“放眼江湖,还没有人敢当面对本令说一个不字!”

上官智冷沉地道:“未见得?”

“索血令”冰寒险森地道:“当然,有人说过,但说这个不字的人,都永远地闭上了口。”

上官智暗地打了一个冷颤,他不敢想象今天的结局是什么,这魔王杀人的手法他从未见过,只是从被杀的人身上看出眉心间有个绿豆大的血洞,那是功力,是暗器,根本无从想象。

“索血令”的目芒,没离开过上官智的脸,冷酷无比又道:“看来本令只好杀你了,唉!罕见奇才,多么可惜!上官智,你再不考虑了么?本令不相信你甘心就死而能瞑目……”

上官智胸中的豪气如波涛般澎湃而起,剑眉一挑,道:“大丈夫生而何为死何为,死有什么可怕,只要相等的代价。”

“什么叫相等的代价。”

“譬如现在,以区区一介江湖小卒,能与教主互争一个生字,这便是代价。”

“你的意思是尚不知鹿死谁手?”

“正是这句话!”

“哈哈哈哈……”

“这并没什么可笑的!”

“本令笑你狂妄得近乎无知,不过,本令始终觉得不解,当今武林中,是谁能调教出你这等好手?本令极想一会你的身后人,问你,你是不会说的,对么?”

上官智冷冷一哂道:“教主不但有知人之明,也有自知之明。”

“索血令”收回了慑人心魄的目光,半像自语般的道:“本令在考虑杀你还是暂时放过你,留下你,是个可怕的敌人,本教将有不少弟子陪上性命,杀了你……似乎代价尚不止此……”

上官智心里却在急转着念头:“是不是现在就出手,好歹拚上一拚,但结果很明显,双方必有一方搁在此地,这是生与死的抉择,可是如果不先出手,等着对方先发制人,假使以‘乾坤一掷’全力出手,不知能否击倒对方,如果一击不为功的话,后果便难以逆料,对方的反击,定然十分可怕……”

心念未已,只见“索血令”目中杀芒又现,语意森森地道:“本令想好了,还是杀了你是上策!”

上官智已经再没有踌躇的余地了,不是杀人,便是被杀,而且,师父以退隐之身,东山复出,一些自道正义之士,江湖奔命,不少的前辈,丧失了生命,所为的便是扑灭此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于是,蓦施杀着,“乾坤一掷”挟以十成功力,划了出去。

这一招绝着,势若骇电奔雷。

“索血令”似乎心中早有成算,几乎与上官智发招是同时,闪电般弹了开去。

一个经验老到的江湖人,必然会察微烛隐,不管你出手如何快,眼神与身体上的变化,一定会先反应出来,除非你功不如人,或则粗心大意,才会接应不暇,“索血令”正是如此情形,因为双方的功力,相差极微,几乎在伯仲之间,论应敌的经验,当然“索血令”要比上官智老到些,否则这临古凌今的一招,是不能轻易避过的。

上官智大感震惊,这招“乾坤一掷”他不轻易施展,如果施展了必是心存杀机,在记忆中,能在这一招之下夷然无损的,“索血令”是第一人。

“索血令”狞声道:“上官智,你没有机会了!”说着,右手徐徐扬了起来……

上官智知道对方要施展杀手了,但却无从防起,跟踪进击,可能已经嫌晚,双方问的距离,已在两丈之外。

蓦在此刻,一阵琴声,估地破空传来,声调中充满了杀伐之音。

上官智不由一愕,暗忖:“这琴声来得古怪?”

“索血令”半声不吭,突地闪电般弹身逸去,好快,只一眨眼便失了踪影。

上官智惊觉弹身追去,上了殿顶一望,“索血令”影踪杳然,琴声却也止住了,这使他骇然不已,这抚琴的是何许人物,为什么“索血令”一听见琴声便亡命而逃,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能使“索血令”闻讯而去的,当今武林之中有谁?

原野寂寂,野树排空,七里桥的寨子,沉浸在炊烟夕阳之中,除了投林的飞鸟,任什么也没看到。

上官智发了一阵子愣,返回庙院之中心头有说不出的懊丧,好不容易撞上了“索血令”,又被他走了。他又想到了大殿里供桌下那只可疑的脚掌,于是急急奔入殿中,只见脚掌仍在,毫也没移动过。

“这到底是死人还是活人?”

江湖中魍魉多诈,他可不敢造次,为慎重起见,沉声发话道:“供桌下面是什么人?”

没有反应,他再次道:“若不出面,在下可要得罪了?”

问完,仍没反应,他略略一想,换了个位置,平平拍出一掌,“哗啦!”声中,碎木散了一地,人影出现了,是个黑衣老人,一动也不动,看来是具尸体。迫近一看,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死者眉心间,有一个豆大的血洞,竟然是“索血令”下的手。

约略一想,他明白了,死者才是真正的庙祝,奇怪的是“索血令”怎会赶来此地下手呢?庙祝死了,不知他生前是否泄了“佛心阎罗”的底?

皱眉苦思了一阵,什么结论也没有,送信的事,看来办不成了,如果不是这一路枝节横生,早早赶来,当不致有这剧变。

他望着死尸直发怔,不知该如何是好?

忽然,他想到刚才冒充庙祝的“乾坤教”徒藏身的厢房,应该去查看一下,也许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于是,他又匆匆转到厢房。

进门一看,情况可又出人意料之外,不似想中那样破烂,房里打扫得十分干净,一张古旧但还完整的条桌,靠窗摆着,桌上有盏油灯,还有些经卷杂物,桌边有两把竹椅,靠房角是一张木床,床上铺了草席,床头一卷棉絮,门边的角落里,摆了个破木橱,放了些衣物,看情形这是庙祝栖身的地方了。

突地,他发现床边有一滩血渍,业已凝固成紫黑之色。不由心中一动,走了过去,想挪开床,看看床底下有什么蹊跷。

用力一拉,那木床竟然自动滑了开去,这使他大吃一惊,本能地弹退数尺。

床移开了,地上地出现了一个方洞。

上官智的心情开始紧张了,这分明是间地下秘室,那血渍染满了洞口,看来问题在这里了。走近一看,洞内有石级延伸向下,黑黝黝的不知有多深。

他踌躇了一阵之后,仗剑而石级而下,深入约莫五丈之后,改为平进,便望见地室的门户,门内隐隐透出亮光,他仗着艺高,大步走了进去。

地室之内,桌椅床榻俱全,桌上灯光未灭。

目光扫处,他不由“呀!”地惊叫出声,房中地上,有一具尸体,倒卧在血泊中,死者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难道死者便是‘佛心阎罗’丁一晃?”

上官智一念及此,一颗心顿时卜卜乱跳起来,上前俯身察看,只见死者衣衫破碎,血肉模糊,是切割的痕迹,一望而知死者生时受酷刑。

再望到脸部,看到的是一张奇丑无比的脸,像小孩子过年戴着玩的鬼脸面具。

上官智感到手足发麻,内心冰冷,这张鬼脸,已说明了死的是什么人了。

想不到“佛心阎罗”竟隐身在这药王庙里。

要找的人,业已遇害,这一趟是白跑了。

他说不出此刻内心是什么感受,只觉得有一股无比的恨在心里燃烧,这恨,是基于武林“正义”二字,事实摆在眼前,正邪不两立,此獠不灭,所有正道之士,将被其一一宰割。

于此,他也慨叹“武盟”徒具虚名,一点也不发生卫道的作用,反而被“乾坤教”利用,“长恨客”谷非掌理“武盟”,他往昔的机智魄力那里去了。

“乾坤教”的人,可以说无孔不入,但他没得到名单,怎会找上“佛心阎罗”的呢?这点令人百思不解?

适才,如非那铁马金戈般的琴声,把“索血令”惊走,倒可与他一决生死存亡,如果他的杀手毁不了自己,自己使有把握杀他。那弹琴的人是谁?他也是专门来找“索血令”的么?如果是,何必打草惊蛇?莫非抚琴的也是“索血令”的同路人,由于灯光暗影的关系,没有立即发现。

这又是什么人,是否也已遇害了?

上官智的头皮发了炸,激动得全身发颤,定睛望去,只见那人手脚微微拳动了数下,不由心中“咚!”地跳了一下,这人还没死!”

那人竟然发出了模糊的似呓语般的声音:“杀……杀了我吧!”

由于那人是面向壁蜷卧,看不清楚脸孔,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

上官智弹了过去,俯身伸手,把那人扳转一看,不由惊魂出了窍,栗呼一声,连退三步,脑海里“嗡嗡!”地响成了一片。

这尚未断气的,竟然是“不老书生”的传人许天心,他怎地也来到了潞安,伤在这地下室中?

上官智勉力收慑了一下心神,再度上前,把许天心抱到床上,用手探了探穴脉,还好,生机未绝,尚可施救,才深深吐了一口气,虚悬的心放了下来。

许天心睁着失神的眼,望着上官智,口唇动了半晌,才吐出声音道:“你……你是谁?”

上官智激动地道:“许兄,是小弟,上官智,小弟上官智……”

许天心努力转动眼珠,想看真切些,视线由模糊而逐渐清晰起来。

“上官兄,真的,是你……‘索血令’呢?”

“走了!”

“丁老……他……死得很惨……”

“是的,小弟看到了,许兄,你暂且不要开口,先疗伤要紧!”

说着,不再犹豫,连点许天心数处穴道,然后运起至上心法,以推穴过宫的手法为他疗伤。

他不敢采取输元助元的方式,因为他担心万一有人闯进来无法应付,保不定“索血令”会去而复返。

半个时辰之后,许天心回复了生机,体内真气开始流转,上官智加紧施为,不断迫入真元,又地了半个时辰,许天心的内元已经流转自如,上官智收了手,用衣袖探拭擦额头上的汗渍,道:“许兄,你自行运功,小弟到外面看看!”

许天心点了点头,起身改为跌坐之势,垂帘闭目,开始行动。

上官智走出地下室,只见外面天色业已昏黑,整座破庙静得像是坟场,他前后巡视了一遍,然后守在厢房门外,那名“乾坤教”徒的尸体,僵硬地躺在地上。

夜色逐渐深沉,天上闪出了星光,庙外隐约传来枭啼狼嗥之声,凄厉刺耳,这是个凄凉而恐怖的夜。

突地,他发觉庙门方向似有一条人影在活动,不由心头一震,暗忖:“莫非是眼花了?”定眼一望,不是眼花,真的是一个人影缓慢地朝庙内移来,他不动声色地坐在原地,目光紧盯着那人影。

人影渐近,那身形看上去并不陌生。

顾盼间,人影到了院地中央,上官智仔细一望,登时雀跃起来,弹身扑了过去,那人影见有人扑来,飘絮般朝斜里闪开,上官智双膝一曲,跪了下去道:“徒儿叩见师父!”

来的,竟然是“万博老祖”东方迪。

“啊!孩子,怎么会是你,起来!”

上官智叩了一个头,站起身来,垂手肃立,恭谨地道:“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万博老祖”语音低没地道:“是为师的在问你!”

上官智讪讪地一笑,赶紧躬了躬身,道:“是的,徒儿是奉‘不老书生’之命,前来送信……”

“这我知道,那是半个月以前的事了,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哦!这……徒儿是半路碰上了意外,耽延了日程,今天才到……”

“你是从黑沼脱身的?”

上官智怔了一怔,心想:“自己被困黑沼的事,怎么师父也知道了?”心念之间,脱口问道:“您老人家是怎么知道的?”

“万博老祖”叹了口气,悠悠地道:“这你不必问,你能脱身是最好不过的了,信送到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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