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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参修新法

下山骑马不便,两人牵马步行,到了半山腰,道旁林中突地传出个苍劲的声音:“两位少施主请慢行,老衲有事奉请。”

上官智一听声音道:“是‘圆光大师’么?”

“不错,正是老衲,请到林中来!”

上官智望了伍筱芳一眼,点了点头,两人牵马进入林中,果然是罗汉堂住持“圆光大师”兀立林中相候,只见他老脸一片沉凝,似有重大心事,上官智抱拳道:“大师还有什么指教?”

“圆光大师”合十面西,顶礼道:“我佛慈悲,恕弟子情非得已!”然后转向上官智,面色一片肃穆,沉重无比的开口道:“少施主,出家人戒妄,但老衲不得已而说了妄语,敝掌门人其实并未闭关,而是发生了意外……”

此言一出,两人齐为之心头剧震,上官智栗声道:“贵掌门出了什么意外?”

“圆光太师”脸上的肌肉抽动了数下,显然内心相当激动,由于他是佛门高僧,修持涵养均超人一等,故而还能勉强镇定,凝声道:“本来此事老衲不能外泄,但适才与监院大师磋商之后,认为只有从权达变,以解目前危难,敝掌门人昨夜在禅房遭人暗算……”

上官智心头“咚!”地一震,惊声道:“有这样的事?”

“圆光大师”宣了一声佛号说道:“浑身内外无伤,脉息正常,也无中毒迹象,就是昏迷不醒,全寺弟子束手。”

上官智剑眉一紧,道;“贵寺疗伤圣品‘大还丹’也无效么?”

“圆光大师”摇头道:“无效,什么方法都试过了!”

上官智低头想了想,期期地道:“晚辈对岐黄之术并不精擅,不知何事可以效劳?”

“圆光大师”似乎心中的话很难启齿,踌躇了半晌之后,才开口道:“敝掌门的厄难,本门‘无垢’师祖可能解得……”

上官智困惑地道:“那为什么小请‘无垢’老前辈施圣手呢?”

“圆光大师”叹了口气,道:“他老人家已百岁之外,现被安奉在寺后的‘禅院’里,他老人家久已不食人间烟火,只每三日由专司侍奉的弟子隔门投入……”

伍筱芳忍不住开口道:“为什么要隔门投入,岂非是大不敬?”

“圆光大师”望了她一眼,道:“‘禅院’是本门圣地,也是禁地,任何弟子均不许涉足,院门由掌门方丈亲自条封,每三月由掌门方丈亲自启封,入内参谒一次,如有特殊事故发生,只有方丈一人能揭封,其余各院诠持及长老,只能每月朔日,在门外参省一次,现在方丈遭了意外,无人能揭封入院……”

伍筱芳相当灵慧,就在“圆光大师”语音一顿之间接口道:“事出非常,无法揭封,难道连传声请示也不可以?”

“圆光大师”深深一点头道:“少施主问得好,问题便出在这里,老衲等曾跪门禀陈,但院里没有回应,这点使老衲等深感意外!”

上官智接上话道:“是否大师认为‘禅院’之内也发生了事故?”

“圆光大师”垂眉道:“阿弥陀佛,老衲等是有这等看法!”

“事出非常,不应墨守成规……”

“少施主,圣地不能亵渎,同时本门极重戒律。”

“那大师唤住晚辈,尊意是什么?”

“圆光大师”沉凝十分地道:“少施主非本门弟子,可以不受寺规约束,所以想请少施主人院一探,虽说此举不当,但已无他途可循。”

上官智不禁犹豫起来,他并非担心其中有什么阴谋,因为少林寺是名门正派,不会有这等情况发生,只是入禁探秘是件大事,而且掌门方丈遭暗算也属迷离莫解。

伍筱芳幽幽地道:“大师,其中可能会有什么凶险么?”这句话,表示她对上官智的关切,同时也显见女人终比男人家心细。

“圆光大师”合十道:“以老衲看来,无凶险之可言,之所以借重于上官少侠,目的在于使本寺弟子不必干犯禁戒,而上官少侠受老衲之托,情况便两样了。”

伍筱芳淡淡地道:“如果把贵寺方丈遭受意外,‘无垢’老前辈有求无应这两件事连在一起,大师又认为如何?”

“圆光大师”哑口无以为应,并非全无可能,不能说是巧合,上官智心中大是佩服伍筱芳考虑周到。

伍筱芳目注上官智道:“智哥意下如何?”

上官智深深一想,豪气干云地道:“武林同源,我愿为少林寺效此微劳!”

“圆光大师”高宣了一声佛号,道:“老衲谨此致谢!”

上官智道:“贵寺‘禅院’如何走法?”

“圆光大师”合十道:“老衲带路,两位的坐骑就留置此处吧!”

两人在林中拴好了马匹,然后随着“圆光大师”往后峰方向奔去,不久,来到一片古松林中,只见一道高墙圆环之中,露出苔布藤绕的屋顶,两扇厚木板门紧紧关着,门上贴了少林掌门方丈的原笔封条,四下里静悄悄地没有半丝声息,遥遥可以见到少林寺的巍峨轮廓。

“圆光大师”先朝院门顶礼膜拜,然后起身道:“上官智上官施主,就是此了,少施主进去之后,请先探视敝师祖是否佛像平安,然后请将掌门方丈遭受意外之事陈明,敝师祖当有指示。”

上官智点了点头,向伍筱芳道:“贤弟请在此暂候!”

伍筱芳关切地道:“智哥请小心些。”

上官智微微一笑,道:“我知道,贤弟放心。”口里如此说,心时仍不免有些忐忑,“禅院”里究竟是什么情况,还是个不解之谜,当下略略镇慑心神然后飘身越墙而入。

院内花草没胫,一幢石屋,半掩在藤蔓之中,露出的部份,也长满了苔藓,屋门半掩,由门缝内望,黑黝黝地什么也见不到,由于日光不照,显得十分幽森。

上官智可不敢贸然闯入,院内老僧,不问可知是少林寺硕果仅存的高僧,“圆光大师”称之为神祖,可见其位份之尊,他走近屋门两丈之处,朗声道:“武林末学后进上官智,参见老禅师!”

久久,屋内才传出一个十分苍劲的声音道:“佛门圣池蒙污,老衲罪孽深重了!”

上官智精神大振,既有人答腔,显见并未发生意外,只不知这百龄以上的高僧所说的圣地蒙污是什么意思?为什么门下高弟在院门外求告时没有反应呢?心念之中恭谨地道:“贵寺大师们不敢干犯禁例,入院参谒老禅师,托由晚辈代谒,望如冒渎之罪,贵寺掌门方丈遭遇意外……”

苍劲的声音道:“老衲早已知道!”

上官智不由大感愣愣,这老和尚既然知道,为什么“圆光大师”等在门外拜求之时,保持缄默呢?

“晚辈可以入内叩谒么?”

“这是一番因果,你进来吧!”

上官智定了定神,挪步上前,推门而入,目光扫处,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冷战,只见靠屋角的右上方,坐着一个白茸茸的怪物,如果不是心理早有准备,蓦然撞见的话,简直不敢把他当成是人。

这老僧合目垂眉,跌坐在两个重叠的大蒲团上,离地几近两尺,如银的须发纷披虬结,只露出鼻子以上的半个脸,身着一袋千补百纳的灰色僧袍,屋内空无一物,连个凳子都没有。

上官智恭谨地行下了大礼。

老僧双目微微张开了一条缝,两线冷电似的目芒,在上官智面上一绕,又重新闭上,抬了抬手道:“小施主请起!”

上官智站了起来,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老僧自袖中取出一个龙眼核大的丸子,递了过来,道:“小施主把这粒药丸拿了去交与他们,让掌门人服下,然后你再进来,老衲有话与你说!”

上官智心中十分困惑,但也不便问原因,当下双手接了过来,回身出屋,越墙到了院外,“圆光大师”赶紧迎上前来,迫不及待地道:“少施主,院里情况如何?”

上官智伸手亮出药丸,道:“老神师无恙,令晚辈送出这粒丹丸,说可解掌门方丈的灾厄!”

“圆光大师”接了过去,双手合十,口中连宣佛号。

伍筱芳道:“我们没事了?”

上官智道:“老禅师要我送出丹丸之后,再入禅院,有话要交代,我看这样好了,贤弟在此不便,先行下山去拴马处等候,如果时间太久等不急的话,就请先返登封,如何?”

伍筱芳想了想,道:“好吧,我在半山等你!”

“圆光大师”不解地道:“少施主还要入禅院?”

“是的!这是‘无垢’老禅师的吩咐,救人要紧,大师请便吧。”

“这位……少施主请到寺中待茶可好?”

伍筱芳身为女子,不能破了寺规,随即一笑道:“不必了,晚辈还是到半山相候妥当。”

上官智急于要揭开谜底,双手一拱,再度飘身进入禅院。

伍筱芳辞别了“圆光大师”,自去半山林中等候。

上官智重新回到禅院石屋,心中充满了好奇之心。

老僧悠悠开口道:“少施主,此地无物可坐,你就委屈点站着吧!”

上官智躬身道:“不敢,晚辈理应侍立恭聆垂示!”

老憎倏地双目电张,两道精谍几乎像是凝聚成了有形之物,定定地照在上官智面上,上官智打从内心里冒出了寒意,久久,目芒收敛,老僧才沉缓地吐了声音道:“老僧静坐守开已历半甲子,略悟禅机,今日之事,早在意中,少施主今日到此,是有缘人,这番因果,尚望少施主完成……”

上官智唯唯以应,不能置一词,他还听不出这老和尚意何所指。

老僧顿了一顿之后,接着又道:“武林劫数方与未艾,少施主当作中流砥柱,挽此浩劫……”

上官智期期地道:“晚辈不敢以为此为己任,但愿勉尽绵薄。”

老僧点了点头,道:“昨日晚间,有不速之客闯入此院,说本寺方丈已在他的掌握之中,强迫老衲为他解释‘无相金经’上参不透的两句口诀……”

上官智心头“咚!”地一震,栗声道:“请问老禅师,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个紫衫蒙面人,但是什么都毋关宏旨,反正对方要应这劫数。”

“紫衫蒙面,那对方是‘索血令’无疑了,‘无相金经’是贵寺之宝,对方怎会参修呢?”

“此事将来自明,现在不必说。”

上官智激动无比地道:“老禅师告诉他了?”

老僧叹了口气,道:“这是劫数使然啊!他以‘醉仙草’制住了掌门人,如果老衲拒绝,掌门人三日之后必死,此草杀人无痕,除了以该草本身所结的花实作为解药之外,天下无物可解,而此草产自地疆绝域,得之不易。”

上官智咬了咬牙,道:“恕晚辈说句放肆的话,以老禅师的百年以上精修,难道制服不了他?”

老僧目芒一现又隐,沉声道:“这是劫数,如果老衲逆天而行,后果难以想像。”

上官智不服气地道:“对方一代枭魔,窃练了贵寺不传秘技‘无相神功’,如虎添翼,老禅师再指点了他不悟之处,更加助其凶焰,武林将大遭荼毒,岂不有违佛家慈悲救世之旨?”

老僧仍然平和地道:“少施主说的是,但这是天意!”

上官智心里暗忖:“什么天意,分明是为了保全掌门方丈一命,不计后果,却美其名天意,想不到有道高僧,仍免不了私心。”心念之间,又道:“对方既持有‘醉仙草’那等酷毒之物,难保不再害别人……”

老僧抬了抬手,止住上官智的话头,道:“这可不必过虑,‘醉仙草’百年始才一现,而且天生异物,自有天生克制,此草每现只得一株,生长之处,百里内不会出现第二株,害人只能害一次,不然,老衲绝不致因保全掌门弟子的生命,而任其遗无穷之祸于武林。”

上官智这才松了一口气,这的确是闻所未闻的奇事,只此一点,已可概见这位佛门高僧知识之渊博,崇敬之心油然而生,原来他不是为了私心而出此。

老僧接下去道:“对方得到了老衲指迷之后,将可竟‘无相神功’之全功,放眼武林天下,恐怕已无人可敌。”

上官智的意气又浮动起来,剑眉一挑,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武林同道可能对贵寺不谅,因‘无相神功’是贵寺秘技。”

老僧深深一额首,道:“所以老衲要请少施主就为了这一段因果。”

上官智心中一动,道:“晚辈力有不逮,恐怕无以应命?”

老僧目神光再现,庄严地道:“此功为少林秘技,不能任其遗留江湖,务必要追回,少施主正是了因之人!”

“请问如何了法?”

“老衲会传少施主一项心法,便可抗御‘无相神功’!”

这是个难得的机缘,照说上官智唯恐其接爱之不暇,但他是个刚正不苟的武士,意念一转,正色道:“老禅师,既能抵御‘无相神功’,必是一种至高至玄的心法,可能也属少林不传之秘,晚辈并非少林弟子,妥当么?”

老僧合十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只此一言,已可看出少施主的心情,老衲更信所为不谬了,不过,老衲要请少施主答应老衲一件事……”

“老禅师请讲?”

“此心法希望起于少施主,也止于步施主,不再传与第三者。”

“这点晚辈可以郑重应承,不过……”

“不过什么?”

“如果传与贵寺弟子,岂不更为恰当。”

老僧微一摇头道:“若能这样,老衲便不会开口了!”

上官智迷茫不解地道:“老禅师能见示其中因由么?”

老僧沉缓地道:“第一,本寺门人弟子中,找不出如少施主这等上乘的资质;第二,如果由少林弟子出面对付,势将为本门招来无穷后祸。这并非是老衲私心自用,由别人顶灾,而是少施主习得此项心法,除老衲与掌门人之外,别无人知,少施主代了此因,是无形的,同时可造福武林,少施主以为然否?”

上官智不由连连点头道:“老禅师之言甚善,晚辈钦服,但不知修习这门心法要多少时间?”

“这要看少施主的悟性而定!”

“晚辈堪承教么?”

“老衲说过,这是天意使然,少施主定能胜任的!”

“老禅师准备何时传授?”

“就是现在,你且跌坐,待老衲传你口诀,你熟记于心之后,便可离开,另外觅地参修,以你的夙慧,至多一个月便可功成圆满了。”

这也是一番意料不到的奇缘,上官智当然满怀兴奋,当即依言就地盘膝跌坐,凝神净虑,倾耳聆听,老僧说一句,他照着做一样,老僧不厌其详地逐然解说,上官智夙根深厚,心领神会,约莫一个时辰,业已全部默记于心。

老僧传完之后,道:“少施主请起!”

上官智站起身来,老僧接着又道:“少施主还有什么不明白之处么?”

“晚辈已经谨记在心了。”

“阿弥陀佛,少施主可以出去了,但请记住此项心法只止于少施主……”

“晚辈不敢忘!”

“阿弥陀佛!”

“晚辈还有件事想请教老禅师……”

“少施主说说看?”

“晚辈了断这桩公案之后,是否还该来此参谒禀明?”

“不必了!”说完,徐徐合上眼,一副庄严法相。

上官智知道这老僧小会开口了,于是躬身下拜,拜毕合十而出,越过围墙,“圆光大师”业已在候。

“少施主,请到寺内用斋。”

“晚辈急着下山,敬谢了,贵方丈法体如何?”

“多蒙佛保,业已平安无事了,敝方丈嘱老衲向少施主致意。”

“不敢!”

“不知道敝师祖可有什么传示?”

上官智略一沉吟,道:“这倒没有,晚辈告辞了!”说完,双手一揖,转身就走。

“圆光大师”困惑地望着上官智的背影,他想唤住他,问问重入禅院的经过,但他终于没开口,目送上官智离去。

上官智加速身形,不大工夫,回到拴马的林中,只见伍筱芳坐在一块小石上出神,忙出声招呼道:“芳妹,对不起,累你久等了!”

伍筱芳站起身来,伸张了一下四肢,眉头一蹙,道:“等人真不是滋味,还好,没让我在这里过夜!”

上官智深深一揖,道:“我这厢向芳妹赔罪!”

伍筱芳嫣然道:“算了,是我自愿的,那老和尚要你进去,说了些什么?”

上官智心里早有准备,淡淡地一笑道:“谈禅,我一点也不懂,离开就给全忘了。”

伍筱芳噘了噘嘴,道:“他没要你出家当和尚吧?”

上官智不由莞尔道:“佛门离广,不度无缘之人,芳妹,我们走吧!”说着自去解马。

伍筱芳白了他一眼,道:“我现在是萧方,萧公子,别妹呀妹的,慎防隔墙有耳。”

上官智“哦!”了一声道:“对不起,我再次赔罪!”

伍筱芳含情脉脉地瞟了他一眼,道:“不稀罕,走吧!”

两人上山,并辔直奔登封,回到旅店。已是掌灯时分,上官智因了今天的奇遇,心情十分愉快,态度之间显得很是和悦,吩咐店家,把酒菜送到房中。

美人为伴,挑灯夜饮,的确是人生一大乐事。

但上官智触景生情,意兴顿消,他想:“如果对方换了李静兰该多好!”

伍筱芳一眼就已看出上官智的心事,也不说破,只作不知道,专找些不关痛痒的闲话来聊,她知道,要偿夙愿,必须先得到他的心,以前的作法错了,李静兰一死,已没有与她抗衡的情敌了。

论人才武功,她比李静兰强得多,但男女之间的感情是非常微妙的,徒恃美色,并不一一能达到目的,最重要的是“机缘”二字,如果她在李静兰之前认识上官智,情况就完全两样了。

酒酣耳热,时辰已近二更,上官智沉凝地道:“芳妹,我们明晨就动身往陈洲么?”

伍筱芳颔首道:“当然,我们应该提前到达,才能从容计议!”

“芳妹对插手‘流云派’的事,有腹案了么?”

“这个……我想是我们如果不正面干预的话,最好是事前设法阻止对方加盟之举,不过还是到时摸清情况,再看事应事,比较妥当,智哥的看法呢?”

“我还没有考虑这问题,就照芳妹的说法做吧!”

“我该走了!”

“折腾了一天,芳妹定然很累了,早点休息也好。”

其实伍筱芳根本没感到累,她愿意一直伴着他,甚至通宵,但男女有别,虽说武林儿女不拘小节,却也不能过份,她深知上官智的修性,从现在起,她要改变作风,以柔来争取他的感情。

她缓缓站起身来,道;“智哥,明早东门外见!”

上官智点头应好,把她送出店门,看着她上了马才折回房中,心里又想起了“无垢禅师”所授的心法,于是,叫店伙收拾了残席,然后闭门熄灯,在床上习练起来。

亦练功,亦养神,一直到了天明,漱洗进餐之后,时间也差不多了,结清了店帐,备马上路,到了东门外,伍筱芳业已在路边倚马而候,两人上马,朝陈洲进发。

端午前一日,两人赶到了陈洲,投店住下,伍筱芳一个人到街上打了一个转,又折回店中,上官智知道她必是去联络陈洲的“空门”弟子,也不多问,伍筱芳也不作交代,反正两人是心照不宣。

起更时分,一个商贾打扮的半百老者到访。

伍筱芳立即为上官智引介:“这位是本城祥记布庄的掌柜尤以道!”

上官智知道是“空门”属下前来联络的,笑了笑,双手一拱道:“哦,尤掌柜,幸会,请坐!”

尤以道欠了欠身,却不就坐,神态恭谨地问伍筱芳道:“正点子已到,带了四名随从,住在北城永盛客栈。”

伍筱芳颔首道:“可探出对方的牌子?”

“听他的手下称他为总管,牌号不详!”

“嗯!好,严密看住货色!”

“是!”

尤以道告辞而去,上官智悠悠地道:“该教的总管定是那姓布的,我们在山中不是与他朝过相么?”

伍筱芳沉声道:“智哥,现在该决定如何行动了,你主为该如何着手?”

“对方住在闹市,采取行动非常不便,芳妹的意思呢?”

“如果不想把事情闹大我倒有个计较……”

“说出来听听看?”

“那姓布的总管,奉命来主持加盟仪式,必然持有信物一类的东西,如果我们来个釜底抽薪,他的戏就唱不成了……”

“釜底抽薪,芳妹的意思是表演一翻贵门的特技?”

“嗯!就是这意思。”

上官智期迟地道:“好是好,不过……这不能根本解决‘流云派’问题。”

伍筱芳深深一想,道:“我们把这桩事分两段来做,先打‘乾坤教’的回票,然后再设法阻止‘流云派’助纣为虐,你看如何?”

上官智点了点头,道:“只好如此了!”

伍筱芳一笑道:“前半段的戏由我去演,你在店里等待结果,我现在就走。”

伍筱芳倒是很俐落,说走就走,略略把衣衫整束了一番,离店而去。

上官智一个人冷清地守在房中,伍筱芳的身手,他当然信得过,在灵宵,她曾在“金龙圣母”手里,把一千两黄金调包,这能耐,除了“空门”高手,别人是无法办到的,她今晚要办的事,在她而言是轻而易举。

看看到了三晚,仍不见伍筱芳回转,上官智已感到不耐了,心想:“自己还是乘这闲空,习练‘无垢禅师’传授的心法吧!”心念之中,煸熄了灯火,正待上床,房门上突然起了轻轻叩击之声,小由心中一动,道:“门外是那位?”

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道:“是老夫!”

上官智精神大振,他听出来的是“不老书生”,这位人物不速而至,对目前要办的棘手事,就有个商量的对象,忙道:“前辈请进!”

“别燃灯火!”

“前辈请坐!”

“唔!”

“前辈怎知晚辈在此?”

“老夫不久前碰到老偷儿的宝贝千金,是她说的。”

“哦!原来如此,老前辈到陈洲来有事么?”

“我们是有志一同,办的同一件事!”

上官智惊异道:“老前辈也是为了‘流云派’的事而来?”

“不老先生”点头道:“不错,现在你跟老夫去办件事。”

上官智困惑地道:“请问办什么事?”

“不老先生”神秘地道:“到了城外再告诉你,现在得立即动身!”

上官智心意一转,道,“晚辈先请问一件事,前辈见到家师了么?”

“见到了!”

“他老人家对‘索血令’的事,准备采什么行动?”

“目前已联络十数当年同道,共谋对策,必要时,他可能出山,当年一念之仁贻下了今日之祸,这残局必须他来收拾。”

“他老人家对晚辈可有什么指示?”

“要你立返师门,在江湖中候命行事,老夫走了,南门外见!”说着,开门而出,越屋巡去。

上官智不敢耽延,结束了一番,匆匆离店,奔向南城,到了地门外,行过城厢街路,“不老先生”出现道中。

“娃娃,我们现在要走段路,不远,七八里地!”

“到‘流云派’立派之‘望云山庄’?”

“差不多,走!”

上官智也不多想多问,反正到了地头就知道,随着“不老先生”疾奔,半刻之后,由官道岔入小路,又行了盏条工夫,来在一片竹柏间杂的林中,眼前出现一座庵堂。

“不老先生”止步:“就是这里了!”

上官智愕然道:“这是座尼庵?”

“不错,‘白云庵’!”

“我们到这尼庵作什么?”

“你一会就知道,我们现在暂是避一下。”

上官智满腹狐疑,却不便再追问,随着“不老书生”在庵门右侧的竹叶中隐起了身形,也就在两人刚刚藏好身形之际,一阵急骤的马蹄声倏然传来。

转眼间,三骑马来到了庵门之外齐齐滚鞍下马,来的是一个看上去文质彬彬的青衫中年秀士,另两个是劲装青年武士。中年秀士低低吩咐了一声,两名劲装士带着马转到路旁树后,中年秀士走到距庵门两丈之处,隔空三弹指。

“咚咚咚!”庵门发出三声爆响。

“阿弥陀佛!”

清朗的佛号声,庵门“呀!”然而启,一个缁衣老尼现身出来。

中年秀士拱手一揖,道:“师太传唤,不知有何风谕?”

老尼合十还了一揖,道:“贫尼出家之人,本不应再过问俗家事,但佛门最重因果,为了昔年一点尘孽使贫尼镜台无法明净,故此请施主到此,问问因由!”

中年秀士冷冷地道:“师太有话,就请明示?”

老尼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道:“施主业已接掌了门户?”

“是的!”

“可有贵掌门人的谕示?”

“有的,家师曾有亲笔谕示,说他老人家业已厌弃江湖,‘流云派’门户由晚辈接掌。”

上官智这才恍悟,这中年秀士,正是留书出瞳的武林盟主“剑圣”白云青的首徒“神剑手”庄昶,伍筱芳说他自立为盟主,而他现在却说是奉了师命,到底这话是真抑假?这“白云庵”的老尼又是什么人物,何以要过问此事?

老尼声音一冷,道:“加盟‘乾坤教’也是令师之命么?”

“神剑手”庄昶心理上早有准备,毫不踌躇地应道:“晚辈既已接掌门户,就有权决定一切!”

老尼冷哼了一声道:“庄施主,‘流云派’虽非名门,但在武林中也是正派,否则令师当年就不会被公推为武林盟主,创业不易,庄施主可想到这等作法是倒行逆施么?”

“神剑手”庄昶淡淡地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晚辈是为了保全门户!”

“如此保全法,岂不令武林同道齿冷?”

“这是本门的家务事,不劳师太挂齿。”

“庄昶,贫尼再问你,你何故杀害你两位同门师弟?”

“他俩触犯了门规。”

老尼“嘿!”地一声冷笑道:“是否因为他们反对你出卖‘流云派’,助纣为虐?”

“神剑手”庄昶冷笑了数声,阴阴地道;“师太,如果您传唤晚辈,就是为了谈果报的话,晚辈承教了,告辞!……”说完,双手一抱拳就待离去。

上官智不由义愤填膺,庄昶为了加盟“乾坤教”,竟然忍心杀了同门师弟,可见其为人相当邪恶残狠,且加盟了“乾坤教”,将更助长魔焰,站在正义的立场,应该予以制裁,心念之中,把目光转向身旁的“不老书生”,但“不老书生”只冷冷地望着现场,没任何反应。

老尼厉声道:“你不许走!”

“神剑手”庄昶业已走了两步,闻声止步回身,寒声道:“师太还有什么话要说?”

“贫尼奉劝你一句话,回头是岸!”

“如不回头呢?”

“孽海无边,将遭灭顶!”

“神剑手”庄昶意带不屑地道:“师太,等晚辈有闲暇之时,再来恭聆佛门因果之学,告辞了!”说完,大刺刺地转过身去,挪步就走。

老尼眸中厉芒又现,高宣了一声佛号,但她没采取行动。

上官智可按捺不住了,作势就要现身……

“不老书生”悄声道:“不可莽撞,这不是时候,娃娃,人家是出家人,别为她招来劫难,你如果动了手,‘乾坤教’将迁怒于这老尼,岂非罪过?”

上官智不由悚然,姜是老的辣,他竟没考虑到这一层后果。但那股气是平不下去的,悻悻地道:“让他走么?”

“不老书生”淡淡地道:“动手不是解决办法之道,他现在是一门之长,露了便算公开与‘乾坤教’为敌,目前时机尚未成熟,行动足以贲事。”

“神剑手”庄昶与两名手下,上马疾驰而去。

老尼转身面对两人转身的竹林,合十道:“施主请出相见!”

上官智不由心中一动,看来“不老书生”是与这老尼约好的。“不老书生”一拉上官智的衣角,双双现身出去。

老尼目注上官智道:“这位少侠是……”

“不老书生”一抬手道:“这娃娃便是以前‘剑圣’白云青属下,‘武盟’铁卫士统领上官智。”说完,又朝上官智道:“上前见过‘无缘师太’!”

上官智躬身一揖,道:“晚辈上官智参见师太!”

“无缘师太”合十道:“阿弥陀佛,少施主免礼!”

“不老书生”沉声道:“师太,不必为此扰了禅心,这档子事由我这穷酸去办,目前的问题已不单在‘流云派’一个门户,‘乾坤教’是志在君临武林天下,必须群策群力以赴。”

“无缘师太”点了点头,道:“是的,贫尼已是了却尘缘的人,全仰仗各位正道之士了。唉!一念不净,便无法返我真如,施主可有白云青的消息?”

“没有!”

“施主对他留书出走这件事,看法如何?”

“白云青身膺武林重托,维护武道,而且他为人一向好义而执着,不可能临危却步,独善其身,这内中……可能另有文章。”

“无缘师太”频频点首道:“贫尼的看法也是如此,施主有意要澄清这公案么?”

“不老书生”语音沉重地道:“当然,不单只我穷酸,有心人都持同一看法。”

“无缘师太”垂眉道:“恕贫尼不便接待二位!”

“好吧,师太请回庵吧,我们告辞!”

“恕不送了,如有白云青施主的确切下落,请知会一声,俾贫尼能了这最后一丝尘念,好证佛果。”

“穷酸—定遵办!”

两人别了“无缘师太”,往回程奔去,离庵里许,上官智忍不住问道:

“老前辈,那位‘无缘师太’是何人物?”

“不老书生”缓了步子,道:“老夫正要告诉你,她在半甲子前,是武林中一位尤物,叫做‘红尘仙姬’……”

上官智“哦!”了一声道:“原来她就是当年名噪武林的‘红尘仙姬’,晚辈曾听家师提起过,她与‘剑圣’白云青是什么渊源?”

“说来话长了,长话短叙罢,她是白云青的红粉知己,两人不知什么误会闹翻,而告劳燕分飞,事后,白云青可能知道事出误会,便又到处找她,数年之后,他找到了她,但她已遁入空门,当了尼姑……”

“错已铸成,挽回无地,白云青为了表示痛悔,替她起了一座白云庵,此后,白云青绝意情场,终生不娶,把全部心神,寄于‘剑道’,所以才有后来的成就,被武林中称为‘剑圣’!”

上官智大是激动,感慨地道:“如此说来,不但是‘剑圣’,亦可称之为‘情圣’了!”说着,心里又想起了李静兰,不禁长叹出声。

“不老书生”以为是为“剑圣”白云青叹惜,笑了笑道:“武林中这样的悲剧多着呢,不仅他们一对,叹什么气!”

上官智触到了心中的隐痛,默然不语。

两人默默地奔了一程,“不老书生”突地止步道:“对了,此地距‘流云派’门户不远,有件事你去办一下……”

上官智精神一振,道:“老前辈有什么差遣?”

“不老书生”从袖中取出一个柬封,道:“老夫准备了一张警告的字柬,本来打算自己送去的,现在就由你辛苦一趟,只要暗中放置就成,不必交本人,柬中警告那山庄的小子不得出卖门派,助纣为虐,否则取他顶上人头。”说着,把柬封递与上官智又道:“你知道地点么?”

上官智接过手来,道:“晚辈知道,‘望云山庄’离这里不远,约莫两三里地。”

“好,你就去吧,事完回店,不必再找老夫。”

“如此,晚辈告辞!”

“谨慎些,最好是别露行迹……”

“晚辈知道。”

上官智揖别了“不老书生”,转向望云山庄方向奔去,两三里地,转眼即到,一座巨柏环绕的庄宅呈现眼帘,此际西鼓将残,庄宅内外一片岑寂,上官智纵身登上门楼,向里望去,只见院落沉沉,只有数处廊檐灯火未灭,其余的屋宇,全笼在黑暗中。

正面居中,是一间大厅堂,八扇雕花门全敞开着。厅门口走廊的横梁上吊了两盏琉璃宫灯,在深沉的夜幕中,显得分外明亮。

上官智看准了方位,没声地落入院内的花树荫中。

他本以为没有人的大厅中,此际突然传出了话声,一听使知是出于“神剑手”庄昶之口:“童统领,一切有劳,区区完全照办!”

上官智登时心头大震,童统领,那不是童晓光么,他来此何为?“神剑手”庄昶既已准备加盟“乾坤教”为什么还与“武盟”的人来往?他说的“完全照办”是什么意思“武盟”要他办什么?

只听童晓光的声音道:“掌门人,盼你好自为之,在下告辞了!”

上官智赶紧闪身假山后,心想:“莫非‘武盟’获悉他要加盟‘乾坤教’,所以派童晓光来传知劝阻?心念未已,只见两条人影步出厅门,一点不错,正是童晓光与‘神剑手’庄昶。”

童晓光站在廊沿,估地面色一变,道:“有人!”

上官智暗吃一惊,心想:“这家伙好厉害的眼神,竟然会发现自己……”

“神剑手”庄昶大喝一声:“是谁,滚出来?”

上官智正待现身,却见一个黑衣中年自离阶洞不远的一丛花树之后,转了出来,才知道对方发现的不是自己。

黑衣汉子戟指“神剑手”庄昶,厉声道:“你这欺师灭祖的叛徒……”

童晓光一闪身,亮剑出手,快如一瞬,只听“哇!”地半声惨嗥,那黑衣汉子扑了下去,童晓光恍若没事人儿般的归剑入鞘,拱了拱手,弹身越屋而去。

这一幕,看得上官智目瞪口呆,这简直的是不可思议,童晓光来此是客,何以出手便杀人,而“神剑手”庄昶却不加以阻止。即使黑衣汉子冒犯了掌门人,该由门规处置,说什么也轮不到他出手呀?

这半声惨嗥,业已惊动了近处的门人弟子,只见四五条人影,疾扑而至,个个衣着不整,有的反披外衣,有的竟赤着上身。

“神剑手”庄昶陡地拔剑在手,大喝一声:“东首,快追!”

喝话声中,他本人弹身便朝东面越屋追去。

上官智更加不解了,他指的是东首,而童晓光分明是向西去的,显然是故意虚张声势,这到底是为什么?

那几名弟子,也急急地跟着追去,事实上,他们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上官智一看时机来临,鬼魅般地掩入厅中,把那封警告柬,放在居中的作仙桌上,然后闪身出来,一眼扫见那具尸,脑海时估地灵机一闪,暗忖:“自己这一传柬,庄昶回头发现之后,正好嫁祸在传柬人的身上,岂不便宜了他,他既然包庇童晓光,人等于是他杀的一样……”

心念之中,立即想到了一个办法,撕下死者一片衣襟,蘸了血,在壁上写了“残杀门下,人神共愤,倒行逆施,报应不远。”两行血字,然后才弹身离开。

一路之上,他对所看到的这一幕怪事,始终不能释然,但怎么想也想不透。

回到城内旅店,已是破晓时分,他不愿惊动别人,悄然越屋而入,推开房门,目光扫处,不由心头剧震,只见伍筱芳一动不动地躺倒在房中地上,头巾也没了,露出了一头纷披的秀发,口鼻之间还有血渍。

这一刹那之间,他感觉到全身宛若被拆散了,脑内嗡嗡作响。

赶紧俯下身去,伸手一探,还好,鼻息犹存,人还活着,看样子,她是受了重伤之后拚着命奔回来的,到了房中,便不支倒地了。

于是,他反手掩上了房门,然后把伍筱芳抱到床上,心内惶急地想:“她是如何受的伤,伤在何人之手?”

现在,必须要探察出她受的是什么伤,如能着手治疗,他不期然地想起了她被“赤发真君”劈落绝涧的那一幕,为了救治她,才揭开了白马公子的真面目,她醒过来的第一个行动是赏了自己一掌。

想到这里,一颗心登时剧跳起来,现在故事重演,又得要接触她的肌肤了,心里一发急,额头上的冷汗涔涔而下。

事逼此处,不做也不行。

突地,他一眼瞥见伍筱芳原来躺卧的地方,有样光闪闪的东西,不由心中一动,俯身拾了起来,赫然是手掌大一块金牌,上面有一个浮雕的八卦,八卦正中,有一个令字,忍不住低呼了一声:“乾坤金令!”

原来伍筱芳业已得手了,对方失去了这面“乾坤金令”,便无法举行“流云派”的加盟仪式,釜底抽薪之计是成功了,但伍筱芳是如何受的伤呢?

以伍筱芳的身手,能伤得了她的并不多,那姓布的总管,要想伤她没这能耐。

想了想,把“乾坤金令”贴身藏好,然后走近床边,现在是救人第一,伍筱芳仍然双目紧闭,脉息微弱,面色倒是没变,因为她是易了容的。

他按捺住激越紧张的心情,伸出颤抖的手,先解开她的外衫,偏过头,把手伸入里衣,探查她的经脉,手指触处,滑腻温软,全身立即起了异样的反应,使得他的汗珠滚滚而下。

探查了一遍之后,发现她是被一种极高的内家掌力所伤,受伤之后,无暇喘息,狠命奔驰,造成了脱力的现象,这样的伤,治疗并不困难,一颗虚悬的心,才告放了下来,于是,掇了把椅子坐在床边,把她的娇躯侧向床里,然后伸掌换向她的“命门”,把本身真元,透过掌心,缓缓迫入。

上官智自得了少林“无垢禅师”传授佛门至上之后,虽尚未练成,但在内元运用上,已另出蹊径,比以往大大相同,是以疗起伤来,事半而功倍。

约莫一盏茶工夫,伍筱芳生机复苏,鼻息粗重,经脉已告通畅。

上官智心神归一,加紧施为。

半个时辰之后,伍筱芳已完全清醒过来,她立即意识到是怎么一回事了,马上以本身真元配合外力,活经舒脉。

她这么一运功配合,上官智马上便感觉出来,于是,他慢慢减少输出的内元,最后,收功而起。

伍筱芳自行调秘了一阵子,也收功起坐。

上官智喜孜孜地道:“芳妹,没事了么?”

伍筱芳坐到床沿,拢了拢披的散发,含情脉脉地道:“智哥,谢谢你!”

上官智一笑道:“说这岂不是见外了,你是怎么受的伤?”

伍筱芳恨恨地道:“是童晓光下的手!”

上官智俊面一变,栗声道:“什么,你表哥童晓光下的手?”

“不错,他不知道是我……”

“他为什么要对你下手?”

“我得手‘乾坤金令’……”说着,朝怀里一摸,惊声道:“哎呀……”

上官智赶紧道:“别急,在我身上,是你掉落房中地上,我捡起来了。”

伍筱芳深深透了一口气,接回话头道:“在返回客店的途中,碰上了童晓光,他记性不坏,我竟不记得不久前在小酒店中与我俩朝过相,他追查我的来历,我也是一时大意,想开开他的玩笑,想不到他突然出手,我受伤之后,摆脱了他,一口气奔回店中,进门便不支倒地了……”

“芳妹,你伤得不轻呢。”

“我知道,总有一天我要让他在地上爬!”

上官智可不便置啄,参加任何意见,因为他们是表兄妹,当下机巧地转了话题道:“我在‘望云山庄’碰到他……”

伍筱芳惊声道:“他去‘望云山庄’何为?”

上官智把经过的情形说了一遍,伍筱芳不由沉吟起来,久久才道:“你怎不截住他问个明白?”

“我还有事要办。”

“什么事?”

上官智只好把随“不老书生”到“白云庵”以迄奉命传柬的经过,简略地叙述了一遍。

伍筱芳听完之后,蹙额道:“原任武林盟主‘剑圣’白云青这‘流云派’的掌门人,现在该派发生了这等事,武盟当然不能袖手,童晓光也许是奉命而来,传达什么话!”

上官智沉凝地道:“目前我们只能作如是想。”

日影透过了窗纱,时刻已是辰巳之交了。

“碰!”地一声,房门被大力推了开了,—个驼背老人,出现门边。

伍筱芳脱口惊呼了一声:“爹!”随即站起来。

上官智一看来的是“偷龙转风”伍乐天,一下子连呼吸都室住了。

伍乐天先瞪了上官智一眼,然后把凌厉的目光照在伍筱芳的面上,气呼呼地道:“你还认得我是你爹?”

伍筱芳鼓起腮帮子道:“你老人家干吗发这大脾气?”

上官智讪讪地作了一揖,道:“伍老前辈请坐!”

伍乐天重重地哼了一声,直起腰来,眸中杀芒隐现,脸孔虽经过易容,但仍可见肌肉在连连抽动,身躯也在发抖,喘着气道:“上官智,你……你好,你好……”

上官智愕然道:“晚辈……怎么了?”

伍乐天戟指上官智的鼻尖,咬牙切齿地道:“你干得好事!”

上官智不期然地向后退了一步,茫然不解地道:“晚辈做错了什么事?”

伍乐天带煞的目芒,又转向他的女儿,一字一句地道:“败德乱行者死!”

伍筱芳娇躯一颤,栗声道:“爹,您到底是怎么回事嘛,什么败德乱行?”

伍乐天圆睁老眼,激越地道;“你……你不要问我,放纵该有个分寸,你以为伍家没家法了是么?”

伍筱芳自有记忆起来,从未被她父亲以这种态度对待过,双睛一红道:“爹,您要我死,我绝不会皱一下眉头,您把话说个明白吧?”

伍乐天厉声道;“你自己照照镜子,看看你那副模样,哼!气死我了!”

上官智立即明白过来了,这是个极可怕的误会,老偷儿以为自己与伍筱芳做了不可告人之事,难怪他说败德乱行,这误会如不澄清,后果便相当严重了,当下重新施了一礼,正色道:“伍老前辈愿意听晚辈……”

伍乐天暴喝道:“住口老夫杀了你再找你师父理论!”

上官智登时窒住了,一张俊面涨得绯红,急怒交加之下,再也开不了口。

伍筱芳冰雪聪明,马上也意识到是一回什么事了,她反而冷静下来,沉声道:“爹,娘早死,您把我养这么大,说女儿小事任性,女儿不否认,如果爹为女儿做出辱没门风的事,那您十几年来,还没有真正了解女儿。”

伍乐天被女儿几句话说得有些心动,但面色并未缓和下来,看看女儿披散的头发,床上凌乱的被褥欲言又止。

伍筱芳接着道:“女儿昨夜出外办一件大事,被人袭击重伤,入房便倒地不起,上官智侠与‘不老书生’另作一路去办事,他天明回店,发现女儿受伤,无可奈何之下,只有不避嫌为女儿疗伤,事实经过便是如此,爹不信的话,死与活,你只消吐一句话,女儿照办。”

伍乐天怔了一阵子,道:“好,我相信你!”说完,转向上官智道:“上官智,论你人品武功,与芳儿恰是一对,不过,你俩无缘,她已有了名份,老夫再一次请求你放手。”

上官智冷冷地道:“晚辈并未违背上次的诺言,谈不上放手不放手……”他本想说出是伍筱芳找上自己的,但转念一想又住了口,如果说出来,将伤了伍筱芳的自尊。

伍乐天毕竟是疼这宝贝女儿的,神色一缓道:“是谁伤了你?”

伍筱芳噘起嘴道:“我那好表兄!”

伍乐天极感意外地惊声道:“他怎么会对你出手?”

“谁知道,差一点没要了我的命。”

“嗯……我知道了,你易了容,改了装,他认不出你,而你根本没表明身份,所以才会发生这种误会,对么?”

“哼!表兄倚恃练成了‘九绝真经’上的武功,目无余子,动辄仗技凌人!”

“别说了,是误会!”

“爹,您不问问是怎么发生的误会?”

“你说吧?”

“三更多天,我们在街上不期而遇,他乘我不备,猝然出手……”

“什么话也没说?”

“没有!”

“芳儿,如果他知道是你,便不会出手。”

伍筱芳从鼻孔里哼出了声,披嘴道:“这等作风,必然有一天碰上硬手而送命!”

伍乐天一摆手道:“别说了,现在你跟我走!”

伍筱芳皱眉道:“跟您走去哪里?”

“回家!”

“女儿还不想回家!”

“丫头,你年纪也老大不小了,岂能再在江湖上胡混,该有个正经的归宿。”

伍筱芳一向作性惯了,丝毫不让地脱口便道:“爹,女儿并非大家闺秀,要来就是在江湖中胡混大的,生为江湖人,您要我守在深闺,读书做女红,女儿……恐怕是办不到了。”

伍乐天怒喝道:“丫头,少给我顶嘴,我要你跟我走?”

伍筱芳瞟了上官智一眼,这一眼,已道出了她的心事,她不愿离开他。

上官智一看这情形,知道闹下去将成僵局,伍乐天身为严父,说什么也不能在外人在前对女儿屈服,而伍筱芳又是任性惯了的,在父女互不相让的情况下,定然会弄得难以开交,自己的心,已随李静兰埋葬,对她根本无意,而老偷儿的目的,是要她嫁与童晓光,自己最好是脱身事外,少沾惹是非。心念之中,淡淡地道:“芳妹,你还是随令尊回去吧,顺从父母是孝,也是美德!”

伍筱芳深深扫了他一眼,幽幽地道:“你怕与我在一道?”

上官智尴尬地一笑道:“不是这意思,伍老前辈既已找了来,你该顺从着点。”

伍乐天的心火,又冒了起来,大声道:“你走是不走?”

伍筱芳低了低头,道:“走可以,但女儿有句话先说明……”

“不能回家再说么?”

“不,要在此地先说明。”

“你说?”

“跟您回家可以,我永远不要再见童晓光的面。”

“这是什么话,他是你表兄……”

“爹,我知道您的心意,您一心要逼我嫁给他,但我办不到,我讨厌他,我卑视他的为人,我宁可终生不嫁。”

“说够了没有?整理一下衣衫跟我走。”

伍筱芳跺了跺脚,摆起了秀发,到隔壁房中收拾了一阵,仍是男人的装束,然后回到这边的门外,气鼓鼓地道:“好了,走就走吧!智哥,后会有期!”说完,大步而去。

伍乐天深深地注视了上官智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却没发出声音来,重新弯下腰,装成驼背的样子,蹒跚出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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