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白双环”一左一右攻向了司马明。
这两个魔头以环成名,可以想见钢环上的造诣绝非泛泛,但见环影千里,满空飞芒,密无点隙,势若骇电奔雷。
司马明可清楚今日之战是生死之争,对方必然会以群殴的手段对付自己,而当面的一干魔头,都是不可一世的人物,解决一个便减少一分阻力。
念动之中,双掌挟以毕生功劲,分向左右疾圈而出。
骇人的劲浪卷处,环影顿息,“长白双环”各被震得踉跄而退。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司马明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扑向右方的一人。
惨号破空而起,“长白双环”之一,飞栽三丈之外,几乎是同一时间,惨号曳空,“长白双环”的另一个被震得腾空而起,泻向五丈之外。
两个照面,毁去了两个巨擘,这种身手,的确是百年罕见。
司马明掌劈“长白双环”之后,略不稍停,身形射向了骆子瑜。
暴吼声中,“火云怪佛”从横里攻到。
一道排山劲气卷处,司马明前射的身形,被撞得偏荡八尺。
红光一闪,赤热劲浪罩身涌至,骆子瑜已乘机劈出了一掌“九阳神功”。
司马明仗着“玉芝神功”护身,并未被“九阳神功”灼伤,但那撼山劲道,把他推开到一丈之外,眼前飘起一片浓烟,夹以焦臭之气,近身草木,已被“九阳神功”烧成了炭灰。
人影再晃,“五台独目头陀”、“毒爪许远”与“南海四枭”,相继扑出。
司马明目中喷出骇人的光焰,一招“宇宙洪濛”,迫得近身的六人一窒,“星移斗转”挟以雷霆万钧之势,指向“五台独目头陀”。
惨哼再传,“五台独目头陀”口血狂喷,跌跌撞撞的冲退两丈,坐地不起。
“砰!”的一声暴响,“毒爪许远”一掌印正了司马明后心,神功反震之下,“毒爪许远”踉跄退了三步,司马明却前冲七尺。
“小鬼,躺下!”
“火云怪佛”蒲扇大的手掌,正迎着司马明前冲之势劈出。
急切中,司马明挥掌相迎,仓促应敌,劲力可就比不上平常的一半,而对方这一击,却是全力而为。
巨响挟以闷哼同时而发,司马明侧翻出一丈之外。
“南海四枭”适时各劈出一掌。
四道如山劲气合流,其势岂同小可。
司马明未稳身形,被卷得旋飞而起,泻向两丈之外,若非神功护体,不死也得重伤。
身形甫一沾地,一个翻滚,站直身形。
连遭重击而不伤,看得一干魔头寒气大冒。
十丈外的场中,这时已成了尸山血海,惨嗥之声,撕空裂云,接连不断。
司马明心切“地堡”众人的安危,偏目一扫,心中不由一震,场中竟然穿插有白衣蒙面女子,他知道母亲的随身“十二使者”已然来到。
搏斗之惨烈,令人怵目惊心。
“南海四枭”各发一声怪喝,再度涌身而进。
司马明咬了咬牙,一招“开天辟地”,陡然施出。
这一招是“玉芝神功”之中,最凌厉也是最后的一招,他为了一举而废去这四个“穿胸榜”上列名的仇人,第一次施展此招。
一声地动山摇的巨响,裂云而起,五丈之内,土崩石裂,回旋的劲气,有若怒海鲸波,激啸排云,土石草木,蔽地遮天。
四条人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摇曳划空而去。
“五台独目头陀”原本重伤坐地不起,此刻被劲气回波所震,接连数个翻滚,鲜血狂喷而亡。
司马明第一次施展这招“开天辟地”,也不由被那超出想像的威力,惊得一呆。
待到一切声息静止,眼前已失去了骆子瑜,“火云怪佛”和“毒爪许远”等人的踪影。
司马明望着“阴阳五行阵”,恨恨地一跺脚道:“谅你等插翅难逃!”
十丈之外的斗场,拚搏已近尾声。
那些“梅花会”属下,豕突狼奔而遁,撤下满地残尸。
司马明皱了皱眉,弹身奔了过去。
一个白衣蒙面女子,疾趋近前,深深一福道:“见过少主!”
她,正是十二使者之首的余艳秋。
接着,另十一个白衣女子,先后而至。
司马明点头为礼道:“谢各位援手!”
余艳秋娇声道:“少主言重了!婢子等只是执行坛主之命。”
“巡”“武”二堂主双双近前躬身道:“卑职候令!”
司马明目光向四下一扫,道:“本堡弟子伤亡如何?”
“巡堂宋立峰”沉声道:“重伤五名,轻伤十二名,死亡九名!”
司马明俊面一肃道:“掩埋死者,伤者易地疗治,两位请立即离开!”
“驸马……”
“希望照办!”
“遵命!”
两堂主施礼而退。
司马明转向首座使者余艳秋道:“余姑娘等也可以离开了!”
余艳秋道:“婢子等奉命追随……”
司马明冷漠的道:“不必了,各位请便,在下尚有大事未完,眼前这一片梅林,便是该会的护坛奇阵,各位不要妄自涉险。”
说完,不理对方反应,转身反奔入林。
他自得“宇内搜奇客”的弟子赵家淑指示之后,对这“阴阳五行阵”的生克变化,已了然于胸,是以毫无顾忌的长驱直入。
奔了一程,突然发觉情况不对,阵势与赵家淑所说的大有出入。
心念一动,止住身形,极目所至,尽是横生岔长的梅树,间杂着起伏的丘陵小山,他已被深深地困在阵中。
一股恨意,冲上心田。
他做梦也想不到赵家淑会来这一手。
女人心,海底针,的确令人无法捉摸,他为了报仇,手刃“无极双老”,赵家淑曾说过要报复,想不到她用这种手段报复。
他默念着入阵时的方位,试着退出阵外,但,一阵奔驰之后,愈转愈岔,连东南西北都无法辨认了。
焦灼和恼怒,使他狂性大发,照定一个方向,猛然挥掌,他希望打出一条生路。
掌力过处,响起一片倒树断枝之声。
然而,这样做除了虚耗真力之外,于事无补。
一阵狂怒发泄之后,他废然的住了手。
突地——
身侧响起骆子瑜嘲弄的声音:“司马明,一切恩怨,将从此了结了!”
司马明不由七窍冒烟,回身望去,却不见人影。
声音又起:“司马明,念在同门之谊,赏你一个全尸!”
司马明切齿喝道:“骆子瑜,有种的现身出来!”
“司马明,你认为本人会和你硬拚,哈哈哈哈,你想差了……”
“骆子瑜,我不把你碎尸万段,誓不为人!”
“小子,来生吧,这辈子你没有机会了!”
“骆子瑜,卑贱无耻的狗!”
“小子,骂吧,这是你最后一刻的机会!”
司马明觑准声音所来的方向,一掌劈了过去。
除了枝残树折的声音外,别无反应。
一缕细细的箫声,起自不远处的林中。
司马明大感愕然,阵中何来这感人的箫声?
箫声不绝如缕,高山流泉,如空谷足音,又像是微风滑过树梢,使人不自禁的产生一种心怡神旷之感。
满腹的杀机仇怨,似乎在箫声中慢慢消融。
箫声一变,幽深缠绵,像是情人夜半私语,又像是怀春少女的低诉,使人荡气回肠,绮念飘悠。
箫声再变,转为靡靡之音,恍惚中,似有披纱少女,粉面含春,妙相隐约,在眼前婆娑起舞……
司马明如醉如痴,耳热心跳,绮念横生。
不对,这箫声来得怪异。
司马明灵机未泯,蓦然警觉,立即运功制定心神。
箫声若断若续,不绝如缕。
渐渐,司马明又感心浮气燥,神不守舍,无论如何持正,总无法阻止那箫声进入耳鼓,意马心猿,竟然关锁不住。
他闭上了眼,默念“玉芝神功”所载心法……
“砰!”
司马明全身一震,身躯一连几个踉跄,暗道一声:“不好!”
睁眼看处,眼前站定了三个人影。
一个是血海仇人骆子瑜。
一个是“梅花会”太上护法“火云怪佛”。
另一个貌若天仙,轻纱掩体,肌肤赛雪欺霜,似笑非笑,风情万种,手中持了一支尺长玉箫,看上去在二十之间。
司马明迅速的一扫三人,掌出如电,劈向了骆子瑜。
骆子瑜面含冷笑,对司马明电光石火的一击,视若无睹。
“砰!”
司马明的一掌,切切实实的印上了骆子瑜的心窝,骆子瑜面不改色,一股反震潜力,震得司马明跌坐五尺之外。
“哈哈哈哈……”
骆子瑜发出了一长串得意的狂笑。
司马明一跃而起,遽然之间,他像是跌落万丈寒潭,手足发麻,心房收缩,双腿几乎支持不了他的体重。
他发觉自己的功力突然消失了,真气已无法提聚。
这一刻,比起死更难过万倍。
自己竟然落在了不共戴天的仇人手中。
一幕往事,电闪映上心头——
他首次闯“梅花会”,失手遭擒,被对方以“断脉闭元”手法,封闭了功力,囚入地牢,巧逢“长恨书生蒲昌”也在被囚之列,“长恨书生”替他解了穴道,并指引他脱困,“长恨书生”因爱人沈玉霞已死在牢中,不愿生出……
现在故事重演,他也被“断脉闭元”手法封住了功力。
骆子瑜笑问那手持玉箫少女道:“若非仙子一曲魔音,这小子恐怕不易如此制服!”
那少女妙目流波,一不稍瞬的注视司马明,口中漫应道:“他能接受魔音三度而不迷,这种定力,尚属空前未见!”
司马明目光射向了那持箫少女,无限怨毒,似乎都已在这一视之中。
持箫少女却报之嫣然一笑。
那笑是迷人的,但恨毒充胸的司马明毫无所觉。
太上护法“火云怪佛”沉声道:“这小子与那‘玄天倩女’,不知是什么渊源?”
骆子瑜面色一变道:“无从想像!”
持箫少女粉腮微微一变,笑吟吟的道:“护法说的是那个‘玄天倩女’?”
“火云怪佛”似乎骨头都软了,眉开眼笑的道:“仙子明知故问!”
“我确实不知道!”
“玄天倩女,天下只有一人而无双!”
“哦!这令人难以置信,她还没有死?”
“本护法若非追踪这小子,误打误撞,还真不知道她还活在人间!”
持箫少女倩笑依然的道:“两位当记得‘血坛’主人‘武林之神’吧!如果说‘玄天倩女’尚在人世,‘武林之神’可能也在人间,假使这位……”
说到这里,眼风向司马明一瞟,又道:“真的与‘玄天倩女’有关的话,可得要三思而行!”
骆子瑜点了点头,道:“仙子,在下已有主意!”
司马明大惑不解,这持箫少女究系何等来路,年不过双十之间,骆子瑜竟然对她自称在下,“火云怪佛”年已过百,竟然也对她如此……
心念未已,只听“火云怪佛”嘿的一声怪笑道:“放着人在这里,何不问个清楚?”
骆子瑜阴森森的道:“在下自有处置,两位请回憩息如何?”
持箫少女一笑道:“我忽然对他感兴趣了……”
骆子瑜面色一变,瞬又复原,道:“仙子这话……”
“我想看看太上会主如何处置他,这点不介意吧?”
“当然!当然!”
说着,转向“火云怪佛”道:“太上护法先请回坛憩息,如果万一有警,也好有个照应!”
“火云怪佛”颔了颔首,晃眼逝去。
司马明试着以本身内元,冲开被制穴道,但他失败了,这“断脉闭元”手法,确够奇诡歹毒,真元根本无法提聚,当然谈不上冲脉解穴了。
骆子瑜一把挟起司马明,道:“仙子,请!”
司马明奋力一挣,宛若蜻蜓撼石柱,不由暗叹一声:“此番休矣!”
顾盼之间,来到一座土丘之前,骆子瑜用足在地上一顿,土丘缓缓裂开,现出一道门房。
一列石阶,斜斜伸向地底。
骆子瑜挟着司马明,当先进入,持箫少女后随,那道门户,自动合拢。
地道中,珠光映照,明如白昼。
走近石阶,约莫前行十丈,一间石板砌成的地下室,宛然在目。
室中陈设,极为简陋,仅有一兀一椅一床。
看来,这是一间特设的囚房。
骆子瑜再点了司马明数处穴道,“砰!”的一声,把他抛在地上,自己朝椅上一坐,招呼那持箫少女道:“仙子委屈一点,暂坐床沿吧!”
“好说!”
司马明五内皆裂,几乎气得昏死过去,但,此刻他连动弹一下都不可能,只把一双充血的眼珠,直直地瞪着骆子瑜。
骆子瑜从容不迫的先取下司马明手指上套着的“魔环”,然后,再搜去他腰间的“穿胸利刃”和“血剑”。
司马明双目暴睁,眼角破裂,血涔涔渗出。
那一副凄厉怨毒之状,的确使人不寒而慄。
持箫少女惊奇的道:“血剑?”
骆子瑜道:“不错,武林中人垂涎的瑰宝!”
“我有幸一瞻否?”
“这个……仙子尽管拿去看就是!”
话声中,把那柄“血剑”递与持箫少女。
持箫少女接在手中,一阵把玩道:“这‘血剑’不知宝在何处?”
骆子瑜迟疑了片刻之后,道:“据说除‘血剑’之外,尚有‘魔花’,‘血剑’‘魔花’合璧,可练成盖世身手,传说如此,如何不得而知!”
持箫少女臻首一点,道:“传说如此,但不知‘魔花’又为何物?”
骆子瑜一笑道:“这就无可奉告,以仙子的阅历尚且不知,在下根本不用提了!”
“言归正传,阁下准备如何处置他?”
“依仙子之见?”
“阁下不是说已经成竹在胸了吗?”
“在下说先彻底废了他的功力!”
司马明暴吼一声,一口鲜血夺口喷出,厉声道:“骆子瑜,我不能生啖你肉,死必褫你之魂!”
骆子瑜报以阴恻恻的一笑。
持箫少女秀眉一颦,道:“废了他岂不可惜?”
骆子瑜显得异常惊讶的道:“可惜?”
“是呀,他这一身功力,废了确实可惜!”
“但留下来也非常可怖,是吗?”
“阁下没想后果吗?”
“什么后果?”
“他是‘地堡’驸马,与‘白骨夫人’,‘穿胸会长’,‘武林之神’等似乎也有相当渊源……”
“仙子过虑了,只要留他命在,足可挡退任何敌人!”
“用他作为人质?”
“暂时如此!”
“以后呢?”
“仙子,一年之后,不是在下夸口,武林中已无可惧之人!”
“如果把他收为己用呢?”
“这是不可能的事!”
“我认为可能!”
“如何可能?”
“尊夫人身为‘百草老人’之女,她会告诉太上会主!”
骆子瑜若有所悟的道:“仙子说的是‘易性丸’?”
“不错,一粒‘易性丸’,可使他终生服膺阁下!”
“在下不拟冒这个险!”
“为什么?”
“恐怕弄巧成拙,他身后的人未可轻视!”
持箫少女盈盈一笑道:“阁下是否怀疑过他一身功力的来源?”
骆子瑜似乎一震,道:“仙子有何高见?”
持箫少女撄唇一阵合动,显然她以“传音入密”之法,向骆子瑜说出她的意见,骆子瑜面色不停的变幻,最后不由哈哈一笑道:“真不愧‘魔音仙子’之名,在下拜服!”
司马明下意识的忖道:“原来她叫‘魔音仙子’,这名号以前不曾听说过,不知她与骆子瑜那厮安排了什么诡计?”
“魔音仙子”娇笑一声道:“如果事实并非所料,仍由阁下自行处置!”
“好,依仙子高见!”
“三个时辰之内,必有所报命!”
“偏劳仙子了,在下先行谢过!”
说着,真的作了一个揖。
“魔音仙子”俏生生的站起身来,纤手微抬,道:“太上会主请便!”
骆子瑜说了一声:“偏劳!”伸手一按石壁,暗门应手而开,回顾了司马明一眼之后,大步离开,暗门随之自掩。
一阵如兰似麝的幽香,冲入鼻观,“魔音仙子”首先解了司马明被制穴道。
司马明恨恨地站起身来。
“魔音仙子”露齿一笑道:“请坐!”
司马明冷哼一声,道:“不用!”
“坐下好说话?”
“没有什么好说的!”
“司马明,倔强对你没有好处!”
话声中,竟然伸出纤纤柔荑,把司马明按坐在方才骆子瑜坐过的椅上。
司马明穴道虽解,但“断脉闭元”之禁未除,他连反抗的余力都没有。
“魔音仙子”未语先含笑,眼波流荡,梨涡浅浅,风情万种,那神态的确撩人遐思,可惜,司马明心里除了恨,已不能容纳任何东西。
如果此刻他功力仍在的话,他会毫不考虑的劈了她。
“魔音仙子”朱唇轻启,以一种带磁性的声音道:“司马明,我实在不忍心见你毁灭!”
司马明气呼呼的道:“魔音仙子,有话就开门见山的说吧,不必装狐媚子,转弯抹角!”
“你倒是狂傲得紧?”
“哼!”
“魔音仙子”笑容一敛,道:“司马明,你如果想死,一千个也得死了!”
司马明双目一瞪道:“我恨不能亲手劈了妳!”
“魔音仙子”反而一笑道:“我与你何仇?”
“妳认为没有?”
“司马明,即使我不用魔箫制你,你一样插翅难逃,也许更惨!”
“哼!”
“司马明你想活吗?”
司马明闻言之下,不由一愕,但随即想到对方是在安排诡计,不屑的道:“生死并不放在本人意下!”
“魔音仙子”粉腮现出肃然之色,道:“我说的是实话!”
“鬼话!”
“你不相信?”
“在下倒希望妳说出真正的意图!”
“我的意图是救你脱出生天!”
“哈哈哈哈,我司马明并非三岁童子。”
“魔音仙子”正色道:“司马明你真的不相信?”
司马明鼻里冷嗤出声道:“魔音仙子,不必枉费心机了!”
“那你是想死?”
“不关你的事!”
“魔音仙子”粉腮无缘无故的一红,轻轻叹道:“这真是孽!”
司马明被那一声轻叹,逗得心中下意识的一荡,这时,他才稍稍注意到对方的一颦一笑,都含有无比的魅力。
他不明白她所说的“孽”是什么意思,但他认定对方必有所谋。
“魔音仙子”眸光浮动,深深地投射在司马明的面上。
那眼神,司马明似曾相识,尚小芸,丁婉,方静娴,毕瑶红,都曾以这种眼神看着他,还有首席“穿胸使者”余艳秋……
他下意识的移开了眼光,不使和对方接触。
他怕自己经不起诱惑而坠入对方的圈套。
的确,对方那种眼神,足以融化任何一个冷面铁心的人。
“魔音仙子”声如谷出乳莺也似的道:“司马明看着我!”
司马明后天所感染于“南邪”的邪性突发,目光陡然迫视过去,冷漠的道:“看着你又怎么样?”
他那俊美而略带粗犷的神采,虽然在凄厉冷漠恨怒交集之下,仍然相当迷人,足可当“美男子”三字而无愧。
那神情,使“魔音仙子”粉腮为之一变,不自禁的脱口道了一声:“冤家!”
司马明从这两个字里,已约略猜出了对方的心意,森冷的道:“不要脸!”
“魔音仙子”粉腮大变,杏目圆睁道:“你骂谁?”
轻嗔薄怒,更增加了她动人的风韵,似乎她的一颦,一笑,一喜,一怒,都有着一种令人不可抗拒的魅力。
司马明内心一动,但冷漠成性的他,表面上丝毫没有显露,冲口而出道:“此地只有你我二人!”
“那你是骂我了?”
“不错!”
“我什么地方不要脸?”
“妳说冤家是什么意思?”
“魔音仙子”粉腮一红,展开两朵笑靥,道:“你不明白?”
司马明又不自禁的心里一荡,嘲弄似的道:“不明白!”
“那我告诉你,因为……”
“因为什么?”
“魔音仙子”以袖掩口,吃吃一笑道:“因为我爱你呀!”
司马明再如何冷漠,也不免俊面绯红,他第一次碰上这种美艳至极,也放任至极的女子,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魔音仙子”眸光似水,流露出千般柔情,娇滴滴的道:“你说话呀!”
司马明一定神,道:“我说妳不要脸!”
“魔音仙子”迷人的眸光一敛,粉腮又变为一种肃然之色,道:“就算我不要脸,我仍然要救你脱离魔窟!”
一个善变而令人莫测的女子!
最初的意念,又回到了他的心中,自己受制于魔箫之声而被擒,“魔音仙子”与骆子瑜是一路的人物,其居心不问可知,自己堂堂七尺,难道真的要受她的蛊惑?
心念之中,恨声道:“魔音仙子,说出妳的来意,我司马明不欣赏妳那一套!”
“我爱你,我要救你!”
“盛情心领!”
“你冷傲得可爱!”
“哼!”
“司马明,我坦白告诉你,若非我一席话,此刻你已成了废人,骆子瑜绝不会放过你,我答应他三个时辰之内,用‘魔箫’控制你的心神,使你吐出武功来源,如我所料不差,你已得到了‘魔花’!”
司马明不由怦然心惊,这女子的确够厉害,她竟然料中我的武功来自“血剑”“魔花”,照这样说,她的话似乎可信,但……
“魔音仙子”接着又说:“骆子瑜诡计多端,为了对付你,布下了十着棋子,你即使武功通天,也难逃他的掌握,两具假尸,没有炸死你,借重魔音,算是第三着,信不信由你!”
司马明不得不相信了,但对方的动机,真如她所说的吗?也许,她以退为进,以事实来作饵,可是她的意图又是什么呢?
为了爱?
一见钟情?
可信吗?
一时之间,他回肠百转……
“魔音仙子”又道:“司马明,信不信由你,我先救你离开此地再说,话先申明,我无法替你解除‘断脉闭元’的禁制……”
说至此,突然顿住若有所思。
司马明心意已开始动摇。
他不愿受惠于这么一个女子,但,活着报仇,又是他迫切的希望。
如果他能脱出死亡之城,的确也可以说是一宗奇迹了。
心念数转之后,突然道:“姑娘如何称呼?”
“魔音仙子”似触意外的一喜道:“我叫潘巧娘!”
“潘姑娘的用心,确如……”
“不错,我爱你,江湖儿女,用不着惺惺作态!”
“姑娘有把握助在下脱身?”
“当然!”
“在下有话必须事先说明!”
“你说吧!”
“在下不能接受姑娘的爱!”
“什么,你……”
“在下不能爱姑娘,如果姑娘认为失望的话,可以撒手不管!”
“魔音仙子”粉腮骤变,怔怔地瞪视着司马明,半晌,幽幽一叹道:“司马明,想不到我潘巧娘……也罢,即是春蚕作茧自缚,在生命中,也未始不是值得尝试的点缀,孽与缘相差只一线之间,我不改变初衷!”
幽幽情语,令人荡气回肠。
司马明心中一阵鹿撞,激动的道:“在下无意相求!”
“这是我自己的心意!”
“如此在下先行致歉疚之意!”
“不必!”
一阵轻微的剥啄之声,起自壁间。
“魔音仙子”悄声道:“有人来了,做出神思恍惚的样子!”
说完,拿起玉箫,抑扬有致的吹奏起来。
壁间暗门倏地开启,一个中年美妇急步奔入。
她,赫然是骆子瑜的妻子“红绡女丁燕”。
“红绡女丁燕”不速而至,的确令司马明和“魔音仙子”暗地吃惊。
“魔音仙子”放下玉箫,笑盈盈的道:“夫人何事光临?”
“红绡女丁燕”眉目带煞,恨恨的一瞥司马明,然后向“魔音仙子”一福道:“请仙子恕我唐突之罪!”
“岂敢,夫人有何见教?”
“我有几句话要问这小子!”
“魔音仙子”秀眉一皱道:“我受太上会长之托……夫人知道其中道理吧?”
“红绡女丁燕”勉强装出一个笑容道:“我只问几句话便走!”
“如此夫人请问吧!”
“红绡女丁燕”移身到司马明身前,厉声道:“司马明,老娘有话问你!”
司马明装作如梦乍醒的道:“什么,妳……”
“你回答我……”
“回答妳什么?”
“我女儿骆小玲是如何死的?”
司马明心中一震,方子玉劈死爱人骆小玲的一幕,骤现心头,当然,死者是仇人之女,方子玉不杀她,自己也要杀她。
心念之中,冷冷的道:“被一掌劈死的,怎样?”
“红绡女丁燕”粉腮倏笼恐怖杀机,厉声道:“是你下的手?”
“是又怎样?”
“我要把你挫骨扬灰!”
慄喝声中,曲指如钩,抓向了司马明的天灵。
司马明功力被封,只有束手待毙的份儿。
突地——
一个冰冷的声音道:“夫人,妳说过只问几句话的!”
“红绡女丁燕“不期然的缩回了手,但随即又扬了起来,恨毒的道:“我要为我的女儿报仇!”
“魔音仙子”一个飘身,伸出玉箫挡在司马明头顶一尺之处,沉声道:“夫人,妳要报仇,不急在一时?”
“红绡女丁燕”怆然道:“仙子,请恕我一时感情冲动!”
“夫人好说,现在请回去吧!”
一阵重浊的脚步声,遥遥传至。
“魔音仙子”粉腮骤变。
“红绡女丁燕”也面露紧张之色,道:“想是外子来了!”
“魔音仙子”一个纵步,到了暗门之前,脚尖在地上一点,暗门倏然合上,然后,用手指在壁上一按,一个拳大的小孔,露了出来。
由于暗门紧闭,脚步之声已不复闻。
若非“红绡女丁燕”一时疏忽,入室之后,忘了踏动暗扭关门,根本就不可能发觉有人前来,如果真是骆子瑜,情势当完全改观。
“魔音仙子”把脸凑近小孔,遮挡住来人的视线,然后凝声道:“来者何人?”
一个隐约可辨的声音回应道:“仙子,是在下!”
“太上会主?”
“不错!”
“有何见教?”
“内人是否……”
“会主阁下,尊夫人确曾来过,但已离开了,现在正值施功之际,事情已现端倪,请阁下回转‘灵修殿’静候好消息吧!”
声音寂然,骆子瑜想是被几句话挡回去了。
“魔音仙子”使传音小孔复原,回身拭了拭额角上的冷汗,脱口道:“好险,如让他悄没声息的撞来,非露出破绽不可!”
“红绡女丁燕”粉腮突呈异色,道:“仙子说什么?”
“哦!”
“魔音仙子”一时大意,忘了“红绡女丁燕”在侧,她那话当然是说给司马明听的,对方这一开口,忍不住惊“哦!”了一声,灵机一变,道:“夫人,本人有重要的事要办,至于为什么,尊夫会给夫人解答,现在就请夫人离开好吗?”
“红绡女丁燕”意似不释的点了点头,道:“恕我打扰!”
“好说,请!”
“红绡女丁燕”狠狠地盯了司马明一眼,转过娇躯……
惨号起处,血花四溅,“红绡女丁燕”的娇躯,栽卧血泊之中。
“魔音仙子”竟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一掌劈死了“红绡女丁燕”。
看得司马明寒气大冒,骇然道:“姑娘杀了她?”
“魔音仙子”若无其事的一笑道:“我不得不杀之灭口!”
“为什么?”
“如果让她走出这间密室,我们将没有时间离开!”
“这又为什么?”
“方才我说错一句话,她已动了疑念,而骆子瑜正在找她,以骆子瑜的机智,必然会想到可能发生的事,你目前功力全无,增加了脱险的困难!”
司马明口里“哦!”了一声,至此,他对“魔音仙子”疑念尽释。
“魔音仙子”收起玉箫道:“我们现在就走!”
司马明自份必死,想不到事情会有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内心免不了一阵激动,感激的道:“在下永远会记住姑娘这一份恩情!”
“魔音仙子”幽幽的道:“现在不必说那么多,先离开这里为上!”
话声中,向另一端的壁间一按,又是一道暗门开启。
“走吧!”
“魔音仙子”当先入暗门,司马明随后跟从。
暗门之外,是一条深邃黝暗的地道。
司马明讶然道:“为什么不由来时的门户出去,那岂不省事?”
“那你走不出百丈!”
“为什么?”
“阴阳五行阵,变化莫测,由骆子瑜亲自指挥操纵,如形迹暴露,阵势发动,连我恐怕也脱不了身!”
“哦!”
地道似乎无穷无尽,时高时低,司马明功力被封,视力锐减,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道中,半摸索半凭藉“魔音仙子”的步声而行,速度十分缓慢。
走了一程,“魔音仙子”倏地止步道:“像这样走法,至少须半个时辰才能走完,万一被骆子瑜发觉,我俩将成瓮中之龟,插翅难飞!”
司马明神功盖世,现在却成了一个累赘,内心的悲愤,莫可言宣,黯然道:“如此姑娘请自便,不必管我了!”
“什么,自便?司马明,我不是为了你我会冒这个险?”
“恕在下失言,只是……”
“嘿!来吧,我带你走!”
不容司马明分说,捉住司马明一只左臂,半提半拖,向前疾奔。
司马明内心的感慨,就不用提了。
肌肤相接,香息可闻,尤其那一股醉人的体香,薰得他飘飘然,懵懵然,几乎忘了置身何地。
盏茶工夫,洞径急转直上,上升百丈之后,“魔音仙子”按动枢扭,一道天光,陡然射入,司马明乍见光明,竟然睁不开眼来。
凉风拂体,舒畅无比,人已置身洞外,眼前崇峰叠岭,一片莽苍。
司马明大感窘迫,尴尬的道:“潘姑娘,这是什么所在?”
“刑台!”
“刑台,什么意思?”
“梅花会执法的地方!”
“梅花会执法之地?”
“你看清楚了没有,左右是一线石梁,只容一人通过,后面是绝壁,前面十丈之外,是一个绝谷,深不及底,‘梅花会’处决人犯,只须举手之劳,把犯人推落绝谷,干净俐落!”
司马明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冷战,道:“我们离开吧!”
“我在想……”
“想什么……”
“什么人能解除你‘断脉闭元’的禁制,正禁不解,你终生是个废人。”
司马明恨恨地哼了一声,继而一声长叹道:“在下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总要解除这禁制!”
他想到了“长恨书生蒲昌”,自己第一次受制时,是他替自己解开,然而,他已作了古人。
“魔音仙子”深情款款的道:“司马明,我托大叫你一声弟弟,我想到了一个人,或许他能办得到!”
“谁?”
“大漠驼医!”
“大漠驼医人在何处?”
“关外!”
司马明倒抽了一口凉气道:“千山万水,迢迢途程!”
“舍此别无他途,这种手法,是骆子瑜得自一本武林奇书,他本人当然绝无替你解禁的可能……”
提到骆子瑜三个字,司马明不由一阵热血沸腾,怨毒的道:“我若让‘梅花会’留下一鸡一犬就不叫司马明!”
“魔音仙子”凝重的道:“骆子瑜究竟与你何怨何仇?”
蓦在此刻——
一声刺耳怪笑,倏告传来。
“魔音仙子”芳容大变,急声道:“糟,我们走!”
话声才落,两边的石梁顶端,已涌现幢幢人影。
司马明不禁亡魂大冒,以地势而论,要想冲出去可比登天还难,“魔音仙子”功力再高,也无法兼顾一个功力全无的人呀!
数条人影,越过石梁,飞泻而至。
当先一人,正是“梅花会”太上会主骆子瑜,其后是被当作傀儡以对武林的“梅花会长秋桐”,太上护法“火云怪佛”“毒爪许远”,晃眼已临二人身前三丈之处,齐齐止住脚步。
“魔音仙子”松手放开了司马明的左臂,沉声道:“紧随我身后!”
骆子瑜皮笑肉不笑的阴声道:“仙子,妳不是有意的吧?”
“魔音仙子”冷冷的道:“有意的,怎么样?”
骆子瑜脸上浮起一层阴残之气,道:“仙子将要悔不当初了!”
司马明一扯“魔音仙子”的衣服道:“潘姐姐只管脱身,不必顾及我了!”
“魔音仙子”头也不回的道:“别说傻话,弟弟,万一之时,我陪你一路!”
司马明全身似触电般的一颤,这种话出自一个见面仅几个时辰的女人之口,的确是匪夷所思的事,她竟然要陪自己同生共死,难道这就是她所说的“孽”字。
当下激动万分的道:“姐姐,妳不值得这样……”
“弟弟,这是缘也是孽,不过目前还不必论及生死!”
骆子瑜嘿嘿一阵怪笑道:“司马明,在你死前提醒你一句,改个称呼吧,她足可当你祖母而有余!”
司马明骇然大惊,难道骆子瑜等一干魔头,对她异常恭谨,但看上去她不过是二十左右的少女呀!这……
“魔音仙子”手中玉箫一横,道:“骆子瑜,你准备怎么样?”
骆子瑜以一种慄人的声调道:“仙子,内人不能平白惨死,对吗?”
“你要替她报仇?”
“以血易血,命命相抵,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骆子瑜,场外五十丈之内,人数不少吧!”
“嘿嘿,不多,两端石梁通路,两百人是有的!”
“你想到‘魔箫’一曲的后果吧?”
“仙子,只怕没有机会奏完一曲?”
“魔音仙子”芳心焦灼无比,她何尝不知道危机迫在眉睫,以骆子瑜,“火云怪佛”,“毒爪许远”这三人内力的修为,至少可抵受她五个音节,这五个音节的时间虽短暂,但已足够这三个魔头对自己下手而有余,以自己的功力,奋起突围,可能办到,但司马明呢?
她说过要陪他的。
司马明当然也看出了事态的严重和可能的结果,倏地向“魔音仙子”道:“姐姐,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我希望妳能尽力突围!”
“不,弟弟,我说过……”
“姐姐,妳如果不答应,我将死不瞑目!”
“办不到!”
“姐姐,妳如果能替我传一个讯,我纵死九泉,亦可含笑了!”
“你说说看!”
司马明功力被封,无法施展“传音入密”的功夫,只好放低声音道:“不久之前,总坛之外曾有十二个白衣蒙面女子参战,请妳把我的讯息,传给其中任何一人!”
骆子瑜狂笑一声道:“仙子,时间不多了,有话何不留到黄泉路上再谈?”
“魔音仙子”充耳且闻,目光仍紧紧注视对方之外,口却不停的向司马明道:“弟弟,这讯息重要吗?”
“当然,关系着我未竟之志!家恨,师仇……”
“弟弟,也许我们能脱困……”
“姐姐,恐怕不可能了,乘此,我向姐姐说一句话,我将永远对妳抱愧含疚!”
他俩不能算是恋人,因为爱应该是相对的,司马明并没有接受对方的爱,而“魔音仙子”却单方面的付出了所有的爱。
这奇妙的遇合,正如“魔音仙子”所说的不知是缘还是孽?
这爱的韵律,太短暂,像火花一现,像一个音符滑过空间,瞬即消失。
也许,两人都有太多的话要告诉对方,但情势所迫,只好让它沉埋心底,永远的。
无声之音最悲哀!
心灵的感受,才真正的催肝断肠。
司马明的声音颤抖了,再次道:“姐姐,答应我,传这个讯!”
“魔音仙子”每一字都若千钧之重般的道:“弟弟,我为你这希望而活下去!”
人,对死恐怖,而她,却对于生畏却,为什么?
“姐姐,我永远感激妳!”
“弟弟,你吝啬说出一个字吗?”
司马明身形不由自主的晃了两晃,艰涩的道:“我……爱……妳……”
“魔音仙子”倏地回首,慄声道:“弟弟,让我再看看你!”
那美如天仙的粉靥,绽开了两朵桃花,然而,这笑靥在此刻是断肠的。
“时辰已到!”
是骆子瑜的喝声。
“魔音仙子”电疾回头。
骆子瑜,“火云怪佛”,“毒爪许远”,已分别占了一个方位,距离已在这瞬间移近了一丈,“梅花会长秋桐”反而退到五丈之外。
空气在刹那之间骤呈紧张。
杀机迫人欲窒。
如果三个魔头同时发动攻击的话,首先遭殃的必然是司马明。
“魔音仙子”美目中杀光闪动,尺长玉箫斜举胸前。
司马明惨厉的暴吼道:“骆子瑜,我恨不能亲手毁灭你,但那一刻仍然会来临的!”
骆子瑜冷哼了一声道:“小子,恐怕永远没有那一天了!”
话落,接着大喝一声道:“上!”
三道狂飙,以闪电奔雷之势,暴卷向二人。
“魔音仙子”玉箫一划,挟以毕生功劲迎了过去。
慄人巨震声中,“魔音仙子”踉跄退了五个大步,她身后的司马明被劲风卷得腾起三丈高下,再猛撞回地面,但他咬了咬牙,挣扎着站起身来。
骆子瑜狞笑一声,单掌上扬……
司马明脱口惊呼一声:“九阳神功!”
一道金红色的闪光,电射而出。
同一时间,“魔音仙子”一带司马明,弹退丈五之外。
一声裂帛,破空而起。
“魔音仙子”口不停吹,玉掌迅快的圈了出去。
骆子瑜等二人,凌空发掌闪击,正好迎上“魔音仙子”的掌力。
劲气激撞中,三人同时落地,“魔音仙子”一连几个踉跄……
箫声突转高亢,如千军齐发,万马奔腾……
功力稍逊的“毒爪许远”面目失色,额角见汗。
五十丈之外据守石梁的“梅花会”高手,已开始混乱不安。
骆子瑜与“火云怪佛”心头大凛,若让“魔音仙子”再吹下去,连他俩也将无法抗拒,两人几乎是同一心思。
暴喝声中,两道撼山慄岳的劲气,同时卷出。
惨哼陡传,司马明一个身躯,旋身而起,划空向五丈外的绝谷泻去。
惊叫声中,箫声顿止,“魔音仙子”弹身疾抓,但,迟了……
司马明像殒星过渡,飞坠绝谷,留下了一缕惨号余韵,荡漾空间。
“魔音仙子”芳心尽碎,玉箫化作一片光幕,返身疾扑。
骆子瑜与“火云怪佛”被这一击的锐风所慑,双双弹了开去,“毒爪许远”神思乍复,一时闪避不及,心念才动,光幕已当头罩下。
半声惨号过处,“毒爪许远”头碎额裂,脑血飞溅,横尸就地。
“贱人领死!”
慄喝声中,骆子瑜身形已电圈而回,掌挟如山劲道,以星火之势,劈向“魔音仙子”,厉辣残狠,世无其匹。
“魔音仙子”像存心拚命似的狂挥玉箫,硬接硬封。
眨眼工夫,双方交换了六个照面,势均力敌。
红影一晃,“火云怪佛”加入战团。
这一来,形势大变。
十个照面之后,“魔音仙子”被迫得毫无还手之力,险象环生,眼看不出五招,她势非毁在两个不世魔头的手下不可。
骆子瑜功势一缓,狞声道:“潘巧娘,我该称妳仙子还是贱人,‘九阳神功’可以使你身化劫灰,可是那太便宜妳了,妳知道在下如何对付妳吗?哈哈哈哈……”
笑声中,充满了阴残的意味,令人听了不寒而慄。
“魔音仙子”钗发横乱,香汗淋漓,娇喘吁吁,粉面苍白得可怕。
骆子瑜一顿之后又道:“贱人,妳天生丽质,毁了妳可说暴殄天物,待妳久战脱力,然后废了妳的功力,嘿嘿,以妳的姿色,充任花坛弟子,当可名魁群芳,日日洞房,夜夜春宵……”
“住口!”
“魔音仙子”目眦欲裂的厉叫一声,手中箫洒出一片白芒,但,强弩之末,不足以穿鲁缟,反引发了“火云怪佛”一阵桀桀狂笑。
“躺下!”
“火云怪佛”连环劈出八掌,风雷之声,慑人心魄。
就在八掌击出之后,“魔音仙子”樱口一张,射出一股血箭,娇躯在连退五步之后,栽了下去,手中玉箫,脱手飞出,落向那暗沉沉的绝岩之下。
骆子瑜不由脱口道了一声:“可惜!”
就在此刻——
那些守伺在石梁彼端的“梅花会”弟子,一阵宣乱,接着是不断的惨呼,一个接着一个的栽倒下去。
“梅花会长秋桐”骇然惊呼道:“怎么回事?”弹身奔了过去。
“火云怪佛”人如一只红色巨鸟,划空疾扑。
骆子瑜不由面上失色。
一条黑色人影,如鬼魅幽灵般的从暗道方向,现身出来,电飘入场。
骆子瑜怒吼一声:“毒中之毒!”
红光一闪,“九阳神功”已信手发出。
“毒中之毒”身形一划,向左荡开反圈而回。
一阵香风,顺着风向罩向了骆子瑜。
骆子瑜但觉一阵头晕目眩,暗道一声:“毒!”疾以真元闭住五官及周身要穴,向逆风方向电射五丈。
就在骆子瑜退避毒的同时,“毒中之毒”抓起受伤倒地的“魔音仙子”,向相反方向的石梁电奔而去。
守住石梁的“梅花会”高手,纷纷现身阻截。
“毒中之毒”虚空挥掌,迎面的几人,嗥叫一声,七孔溢血,纷纷栽倒,其余的亡魂皆冒,向旁闪了开去,“毒中之毒”飞耀而逝。
及至“火云怪佛”等从另一端的石梁赶回,空山冥冥,那里还有“毒中之毒”的影子。
“毒中之毒”自知凭武功绝非骆子瑜和“火云怪佛”之敌,是以猝施毒袭之后,飞风而遁,奔出十里之外,方才寻了一个石洞,把“魔音仙子”放了下来。
“魔音仙子”其实伤势并未到不能行动的地步,她之假装昏迷,乃是伺机脱身,司马明已被震落绝谷,万无生理,她念念不忘为他送讯的事,同时,这仇她岂能不报。
“毒中之毒”甫一松手,她已站直身形,倒把“毒中之毒”唬了一大跳。
“毒中之毒”当然便是方子玉的化身。
“魔音仙子”困惑的道:“你就是‘毒中之毒’?”
“不错!”
若在从前,“魔音仙子”这种大剌剌的问话,方子玉绝不会答理,但现在,他已非从前的方子玉,同时他清楚对方来历,是以并不为忤。
“魔音仙子”又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为了司马明!”
“什么,为了司马明?”
“不错!”
“这又为的什么?”
“因为前辈曾救过司马明,所以晚辈不得不冒险出手!”
“你与司马明是什么关系?”
“关系极深,恕难奉告!”
“魔音仙子”长长的睫毛下已闪动着泪光,凄惨的道:“他死了!”
“晚辈会为他报仇!”
“你……”
“是的!”
“魔音仙子”咬着牙道:“我也会,不过,我得先为他办一件事……”
“他何求于前辈?”
“这个……带一个讯息!”
“毒中之毒”向洞外张了张,道:“前辈的伤势……”
“不要紧!”
“如此晚辈告辞!”
说完,匆匆出洞而去。
“魔音仙子”万分不解的望着这怪人消失,心中感慨万千。
且说司马明被掌风震落刑台绝谷如殒星飞坠,全身陡地一震,失去了知觉。
一阵剧痛,使他复醒过来。
“噫,竟然还是活的!”
那声音苍劲之中带着沙哑。
司马明睁开眼来,首先入目的是一个白发盲目的老人,盘膝坐在自己身前,而自己却躺身在白骨堆中。
微一转侧,但觉全身宛如被拆散了似的,疼痛入骨,另一个感觉,使他不自禁的脱口说了一句。
那瞎眼老者接话道:“奇迹!”
司马明神智一舒,骇然注视着白发瞎眼老者,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他飞坠绝谷,不死已是意外,而绝谷之中竟然还有活人,更属意外。
瞎眼老者又道:“听声音你还是个毛头小子?”
司马明“嗯!”了一声道:“前辈怎的会住在这等所在?”
“住在这里?哈哈哈哈……”
笑声如疯如狂,震得司马明耳膜欲裂,暗忖,这老儿修为不弱,当下又道:“前辈如何称呼?”
瞎眼老者不答所问,道:“小子,你怎会落入此谷?”
“被人震落!”
“你是那一堂属下?”
“我……在下不是‘梅花会’的人!”
“你不是……”
“不是!”
“那怎会……”
“失手!”
“你不死真是奇迹,老夫差点……”
“差点什么?”
“把你当作食物了!”
司马明不禁惊魂出窍,难道对方以死人当食物充饥不成?目光下意识的朝四下一扫,但见这绝谷宛若一个狭长的井,不过半亩大小,谷中白骨成丘,阴风惨惨,藉着上面天光,才隐约辨物。
到这时,司马明才感到腥臭腐霉之气,触鼻欲呕。
“前辈的意思是……”
“饥不择食,你懂吗?”
司马明全身起了一阵股慄,他对这怪老人,仍然一无所知,不过,人吃人,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过。
瞎眼老者喉间咕噜了一声,似在吞咽口水,阴沉的道:“小子,老夫……”
一双枯瘦的手,已摸到了司马明的身上。
司马明亡魂尽冒,但内伤外创,加以功力被封,使他毫无反抗的余地,连翻身都难,他只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怖,使他全身的肌肉,紧紧的收缩起来,血液似乎也停止了运行,慄声道:“老匹夫,你敢!”
老人恍若未闻,双手在司马明身上一阵探索,倏地一缩手道:“小子,怪不得你不死!”
司马明松了一口气道:“前辈说什么?”
“奇迹,仍是奇迹!”
“奇迹?”
“不错,你内力的深厚,武林罕见,被‘断脉闭元’手法所封闭,正因为这样,反而护住了你的心脉,使你从百丈断岩石跌下而不死!”
司马明心头一阵怦怦乱跳,这怪老人竟然能一语道出自己的功力被封,看来对方绝非平凡之辈。
一朵希望的火花,闪现在他绝望的心田。
这怪老儿既能道出“断脉闭元”这种奇门手法,可能也会破解……
但,对方究竟是何许人物呢?
为什么会落在这绝地之中?
这里被称为“梅花会”的刑台,莫非他也是被执行……
“小子,你想活吗?”
司马明一震道:“前辈这话是什么意思?”
“如你想活,老夫为你解开被制功力,不过……”
“怎么样?”
“恐怕还是免不了一死,这百余丈的峭壁,猿猱难登。”
司马明激动的道:“晚辈可以一试!”
“好,老夫为你解禁!”
话声中,手指连点……
司马明被封内元一旦解开,只觉真气如爆堤江水,刹那之间,流布全身,痛楚消失了一半,挺身坐了起来。
瞎眼老者收回掌指道:“小子,你先疗伤!”
司马明万分感激的朝瞎眼老者看了一眼,闭目垂帘,运功疗伤。
“九阳神功”与“玉芝神功”俱属不世奇功,疗起伤来,事半功倍,不及半个时辰,便已功圆果满,谷中事物,纤毫可见。
那景象,使司马明寒气直冒,谷中新尸旧骨,几乎没有一寸隙地。
瞎眼老者惊叹一声道:“小子好精湛的功力!”
司马明起身一揖道:“大恩不敢言谢,晚辈可有什么效劳之处?”
“小子,你有把握飞升这绝谷?”
“也许不太难!”
“好,老夫的力气没有白费,死可瞑目了!”
“晚辈当设法让前辈离开这绝境……”
“不必了!”
“不必?前辈……”
“老夫双目已盲,双腿脚筋也被挑断,难道还留在人间现世……”
司马明怦然心惊道:“前辈莫非遭人……”
瞎眼老者头上白发忽地蓬立起来,咬牙切齿的道:“小子,你替老夫办一件事!”
“晚辈恭聆!”
“为我报仇!”
“请问仇人是……”
“你的功力,可以办得到,这真是天从人愿!”
司马明再次道:“前辈的仇人是……”
瞎眼老者怆然一叹道:“他是老夫的师侄辈……”
“哦!”
“老夫被那厮金针刺瞎双目,复被割断脚筋,放入这绝地之中,已有七日,想不到鬼使神差,会碰上你这小子!”
“前辈还没说出他的名号?”
“梅花会太上会长骆子瑜!”
司马明心头一紧,慄呼道:“骆子瑜?”
“不错,你会坠入此间,当然也……”
“前辈的尊讳是……”
“百面魔王!”
司马明宛若焦雷轰顶,下意识的退了一个大步,想不到这瞎眼老者正是自己念念不忘要搜杀的“百面魔王”。
“百面魔王”似觉有异。
讶然道:“小子,怎么回事?”
司马明一时之间,答不上话来,对方是仇人,也是救命恩人。
“百面魔王”再次道:“怎么回事?”
司马明寒声道:“冒充‘邪神第二司马明’,骗取‘地堡’至宝‘九阴真经’,血洗‘无极堡’,劫走‘翡翠扇’,杀峨嵋三长老五护法,夺‘紫玉呗叶’,杀害‘世外闲人’……”
“百面魔王”陡地站起身形,但他双腿已残,又砰然跌坐回地,骇然道:“小子,你全知道?”
“当然!”
“你是谁?”
“阁下所假冒之人,司马明!”
“百面魔王”身躯晃了两晃,老脸上的肌肉一阵牵动,激动的喃喃道:“冤家路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