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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四 章 痴 情

黄古陵短剑被卷脱手,心头大惊,拂尘玄丝已经如电般戳刺胸部。

百忙中黄古陵左掌急拍而出,猛抓紫黄袍道人拂柄。

紫黄袍道人“咦”的一声,拂尘一转,反手又拂向黄古陵胸前各部要害,但这次尘丝却是轻飘飘,犹如春风拂柳。

黄古陵大喝一声,左掌猛向拂丝劈去,右手已诡奥至极的按了出去!

衣袂飘闪,紫黄袍道人已经跃迟数尺,冷冷道:“这两招武功,是谁教你的?”

两人这几下交手,快如电光石火,旁观的人都不知他们是如何出招变式。

原来黄古陵连接他两招拂尘,仍是施出残人愚那两招武功,竟然逼得那紫黄袍道人攻招失灵,半途撤招退回。

黄古陵冷然道:“你要问可以,但要疗好她们二人伤势?”

紫黄袍道人,蓦然哈哈怪笑两声,脸色一沉,冷冷道:“天下的武功,就只有那一脉武技堪称诡异,远胜过老朽的武技,你好好说出是谁教你的,我便让你活着离开此地。”

突然李媚虹不屑的说道:“身为一个武林前辈,言若泰山,怎么还出尔反尔,如果这样传出江湖武林,我看你还有何脸面行踪江湖?”

紫黄袍道人被李媚虹一阵冷嘲热讽,心中气极,冷哼一声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说我无耻。”

说话中,紫黄袍道人拂尘一拂,数十缕冷劲猛袭向李媚虹要害。

黄古陵冷喝一声,身子猛欺过来,一掌如电拍出!

一股排天狂风,威猛无比地卷向紫黄袍道人。

他这种惊人的掌功,也令紫黄袍道人内心微惊,拂向李媚虹的拂尘逼得只好撤招,反腕一转,迎拂黄古陵掌劲。

“波波”的一声劲响,紫黄袍道人的拂尘,被黄古陵内劲震得往后飞扬,显然这一招硬接,他是落了下风。

紫黄抱道人这一惊非同小可,自己一尘已经用出了六成劲力,但仍然抵不住他一掌劲力,此人年纪轻轻竟有这等功力,若再十年,自己定然敌不过他,此人不除,后患无穷……”想至此处,杀心陡起!

紫黄袍道人一声大喝,整个身子飞了起来,倒转拂尘,凌空下击。

他这一下猝然施出的毒手,势道极是骇人,拂尘与铁掌一齐施用,柳尘拂穴,铁掌击胸,竟都是用了十成力道。

紫黄袍道人的拂尘铁掌,凌空击下,速度极快,周围三丈之内,全被他的威力所笼罩,黄古陵要想脱身,已无法施为了!

黄古陵见势不好,要躲拂尘却逃不过铁掌,想逃去铁掌,就无法躲过拂尘,于是他拼死着挨他一掌,急转身躯闪过拂尘,将背心迎了上去。

就在黄古陵性命悬于俄顷之际,突然四五丈开外,卷来一轮砂石,势子凌厉劲急,发出锐啸声响,绝不是平常风砂,只见那轮砂石,却是凝聚着向半空中的紫黄袍道人击去,有如长了眼睛一般。

紫黄袍道人打了一个寒颤,掌势稍偏,黄古陵何等快捷,立刻飞身掠开。

紫黄袍道人也飞出三丈以外,叫道:“何方小子,敢施暗算?”

他语音未毕,一轮风砂,突又向他卷去!

黄古陵掠开后,凝神看去,只见救助自己的人,是一个白发白须的老人,满脸红光,笑容可掬,到底是多大年纪却令人不易推测,不知何时,这白发老人坐在五丈开外的石阵旁边。

白发老人听了紫黄袍道人喝叫声,一伸袖子站了起来,但见地上一些尘土却在他一挥之间,又向紫黄袍道人打去!

黄古陵、李媚虹、谭湘青、西门玉兰,他们看得大惊不已,这白发老人武功竟然如此绝高,居然一挥袖间,竟然能带动地上的尘砂打人!

白发老人第二道尘砂挥出后,哈哈一阵大笑,道:“一尘牛鼻子,咱们已经近三十年没有见面了,没想到你这牛鼻子专是欺负这些后辈浑小子,哈哈……”

“铁指玉扇”谭湘青,行踪江湖武林较久,见多识广,他明白发老人叫紫黄袍道人为一尘牛鼻子,猛然他想起一位武林奇人来,他心中大惊不已,没想到这道人竟是二十九年前,名震天下江湖武林七圣,掌圣、佛圣、童圣、医圣、邪圣、毒圣。”中的“邪圣”—尘道人。

江湖武林盛传七圣曾经在二十九年前,会聚九宫山为争一部武林奇书“残阴十七式”中了毒圣的诡谋,七圣全部相继身死,万没想到在二十九年后的今天,七圣的“邪圣”会隐居在此谷中。

“邪圣”一尘道人左手拂落击来的一轮砂尘,待看清了白发老人,不由脸色骤变,随即冷森森一笑,骂道:“好啊!原来是你这个老不死的。”骂声中,人已如鬼魅般蓦欺过去!

那知白发老人双袖拂动,一轮尘砂又卷向“邪圣”一尘道人。

一尘道人纵去的式子劲急,此刻他想要转身闪避,已是不及了,他忍不住打了两个喷嚏,白发老人大乐,衣袖挥得更加起劲,只捣得一尘道人周围三丈尘土飞扬,迷迷茫茫,令他眼睛迷了视线。

突听白发老人哈哈笑道:“一尘牛鼻子,我去也!”

身形一闪,白发老人手足并用,恍似猿猴般的揉升上那笔直如笋的石峰,逃出外面。

“邪圣”一尘道人,纵身飞出尘砂,但白发老人已经逃出石峰,直气得一尘道人哈哈大声狂笑!

笑声刺耳惊心,黄古陵等人听得气血波动,赶忙施展轻功,迅快退出石阵。

出了阵外不敢稍作停留,谭湘青轻扶着西门玉兰,李媚虹也挽着金不屈,快步疾奔。

正行间,忽听金不屈叫了一声,“哎哟!”

李媚虹回过头来,问道:“作什么?”

金不屈蹲在地上,捧着肚皮,道:“肚子痛!”

黄古陵替他把脉,却丝毫不见病象,金不屈这时抱着肚子轻声呻吟,状似痛苦万分。

谭湘青轻轻扶着西门玉兰席地而坐,过来替金不屈把脉,他略通医理,过了好一会,面上越来越现惊讶的神色。

黄古陵问道:“谭盟主,他是什么病症?”

谭湘青不答话,忽然骈起双指,倏的向他胸口的“玄机穴”,点去,这是人身死穴之一,李媚虹大骇!

她将要出手阻止,只听得金不屈嘻嘻一笑,叫道:“好痒,好痒!我就是怕痒,谭相公,我不和你闹。”

谭湘青沉声道:“肚子还痛不痛?”

金不屈道:“咦,奇怪,一痒就不痛了。”

谭湘青微微一笑,伸出双指,轻轻在他肩上一弹,李媚虹站在旁边,看得真切,这正是“通海穴”的所在,按摩这个地方,可以舒筋活血,纵不能解,亦可廷长时刻,所以点通这穴道是有益无害。

不料谭湘青只是那么轻轻的一弹,金不屈又捧腹叫道:“哟,好痛,好痛!”

谭湘青急忙伸指,又在他小腹上的“志堂穴”一戳。

这“志堂穴”,也是人体身上九处死穴之一。

那知谭湘青一指戮下,金不屈杀猪也似的尖叫一声,呼道“痛死我也,哎哟!痛死我了!”

谭湘青双眉紧皱,说道:“‘邪圣’不知向他弄了什么手脚,通常肚痛只要戮“通海”、“志堂”两穴,便是肚痛没好,也会稍减。”

李媚虹惊声道:“怎么,那道人是七圣中的‘邪圣’?”

谭湘青点点头,黄古陵与李媚虹不禁面面相觑,要知武林“七圣”,昔年在江湖中名头是如何的响亮,纵然“七圣”是四十年以前的老一辈,但当今武林各派传授弟子时,免不了都会提起这上代武林奇人异士。

但听金不屈哼声道:“黄少爷,我还是回去当老家伙的徒弟罢,不然我这条小命保不住了。”

黄古陵轻声叹道:“你回去,他若打死你呢?”

金不屈道:“这样疼痛的折磨而死,不如给他杀死的好,哎哟……我想不会,只要我答应当他徒弟……”

黄古陵道:“好,那么我送你回去!”

金不屈道:“不要不要!你若是去了,可能又会惹恼了他,我自己去就好了,黄少爷、李姑娘,多谢你们……”

说着,金不屈转头又向山谷中奔去!

黄古陵双眼呆呆望着金不屈的影子,他内心有种说不出的伤感,他感到这个可怜的孩子,此番回去,可能命丧黄泉,“邪圣”乃是极为阴残的人,如果他不谅解金不屈,当然金不屈不会有命在。

蓦地里一个声音,叫道:“兰妹,原来你在这里……”

黄古陵闻声回头望去,只见一个青衣书生,由二十余丈以外的山谷中,急奔而来,此人正是杨环。

杨环奔至西门玉兰身畔,惊声道:“兰妹,你……是谁伤了你?”

西门玉兰惨然一笑,道:“伤我之人,你武功不如他。”

杨环听得胸头一阵血气翻涌,他梦想不到她会当众说这种话刺伤自己,突然仰脸一声长啸!

啸如龙吟,划破长空,悠长清越,如金击玉,那啸声并不尖锐刺耳,但当场几位高人,都听得心头一震。

他啸声甫落,远方突传来一声厉啸,一条人影,如电掣般疾驰过来,西门玉兰见了此人,呼声道:“莫坛主,你好!”

只见来人是位身材雄伟高大,威风凛凛,环眉巨目的中年人,这人是谁?乃是红十字帮座下坛主“摘天星”莫元台。说道:”玉兰,是什么人把你伤成这样?”

蓦然,杨环一声大喝:“你慢走!”

原来黄古陵这时转身欲去,他不管杨环的喝声,仍然缓步向前走去!

杨环突然撤出长剑,纵身一跃,剑如雷奔,一招“笑指天南”,直向黄古陵背后攻去!

他出手如闪光一瞥,突闻李媚虹冷笑一声,双肩微一晃动,人已拦到黄古陵背后,左掌一迎,硬向长剑迎去,右掌呼的平推而出。

杨环喝道:“你要找死么?”

语音甫落,接着响起黄古陵冷冷的声音说道:“只怕未必见得?”

此时,陡然一个旋身,不见他移步跨足,倏忽间已到了李媚虹左面,左手腕下沉,食中两指疾袭到杨环右腕脉门要穴。

三个人发招都够快,快得使人看不清楚谁先谁后。

杨环只觉黄古陵点来两指,带着一股尖风,心知他一点之势,已贯注了内家真力,力能贯穿金石,已经射到胸前。这一下奇快,杨环闪避不开,只得连晃肩运气硬接。

李媚虹急落的右掌,却拍在他左肩上,他觉如击在冰硬铁块上面一般,而且一股弹力震得手腕往外抛滑出去。

一声闷哼,杨环脸色一阵苍白,后退三四步。

但闻“摘天星”莫元台,一声低吼,右掌呼的劈出一股凌厉掌风,遥遥向李媚虹撞击,随着身子一闪,已欺到黄古陵跟前,左掌一沉一送,逼击黄古陵前胸。

黄古陵早已有准备,莫元台刚一发动攻势,他人却借势欺进半步,右掌“铁骑突出”五指半屈半伸,疾向莫元合逼击过来的左掌,则他左掌却向斜侧拨出,莫元台击向李媚虹的狂风,忽被黄古陵拨出的力道滑在一边。

那股威猛无伦的狂风,被拔滑一侧,向李媚虹和杨环中间击过,震飘起两人衣袂。

黄古陵左手拔开击向李媚虹的劈空掌风的同时,右手也逼退了莫元台击向自己的掌势。

黄古陵右脚紧随飞起一招“魁星踢斗”,击向莫元台小腹,右拳左掌,随后攻出。

三着并进,迅如电火,而且又都是指攻“摘天星”莫元台的要害,逼的他只得向后一跃退出七尺。

“摘天星”莫元台,冷笑一声,一退又进,掌指齐施,瞬息间,攻出三指,劈出五掌。

他这一抡急攻,抢尽先机,而且掌势凌厉惊人,逼的黄古陵无法还手,莫元台的掌力逼的他步步后退。

西门玉兰深知“摘天星”莫元台武功奇高,尤其掌力雄浑,纵然黄古陵武学渊博,恐怕接不了他二十招。

当下出声叫道:“莫坛主,你且住手,他曾救过我一命。”

“摘天星”莫元台,虽然是占在上风抢攻,但他见黄古陵拆解招式,气定神闲,而且暗蕴惊人潜力,心中已是暗惊,闻得西门玉兰叫声,只得收招后退五步,回头问道:“玉兰,这人是谁?”

西门玉兰被问得怔了一怔,道:“他是……是黄古陵,江湖武林后起之秀。”

杨环听得妒火中烧,冷哼一声,道:“莫坛主,此人是武林叛徒孙先矶之徒,且莫放过他,陆帮主曾经三番四次要杀他,总被他逃过。”

西门玉兰凄声道:“杨哥,你……你且不要惹他……”

杨环被她叫得心头一震,回头道:“他当真救过你?”

突然“铁指玉扇”谭湘青走了过来,道:“杨兄,西门姑娘乃是被“邪圣”一尘道人所伤……”

摘天星莫元台道:“怎么?你说武林七圣的“邪圣”一尘道人?”

谭湘青点点头道:“没想到“邪圣”还活在江湖武林,他就在那石峰谷中。”

在他们说话中,黄古陵和李媚虹已经走出二十余丈,李媚虹恨声道:“他们都将我们视做妖魔邪派的人,哼哼!什么是正?是邪?其实号称正派之士,却全是一些盗世欺名,假仁伪善之辈。”

黄古陵突然星目含泪,问道:“李姑娘,你能够告诉我,关于我师父在江湖武林所作所为的事?”

善和恶,只是我们把一件东西,和另一件东西相比较时的思维感触,音乐对于忧郁的人是善的,对于悲伤的人便是恶的,而对于一个聋子便无所谓善,和恶,黄古陵不是聋子,但他却不知自己思师是善,抑或是恶。

所以,他要向李媚虹求问恩师昔日的作为,然后自己加以判断是恶?是善?

李媚虹怔了一怔,轻然叹道:“令师昔日事迹我不太清楚,唉!但一个流着泪忏悔的罪人,在天上所得到的快乐,比一百个穿白衣的善人,还更加能够蒙上天的喜爱。”

李媚虹这一番话,具有深刻的含意,她分明说出:令师纵然昔日行恶,但他临死却知道忏侮,在天仍是快乐的,较之一些行恶者,在美德的阴影伪装下欺骗,不知要好上几十倍。

黄古陵听得呆了一呆,李媚虹转头向他嫣然一笑,又说道:“黄相公,其实善的区别,不在于身份的贵贱,一切品行在其本身,不在地位的高低。

如有人要宣判一个不忠诚的妻子,让他也拿天秤来秤一秤她丈夫的心,拿尺来量一量她的灵魂。如有要以正义之名,砍伐一棵恶树,让他先察看树根,他一定能看出那好的与坏的,能结实与不能结实的树根,都在大树的沉默的心中,纠结在一起。

当你与自己合一的时候便是善。当你努力地要牺牲自己的时候便是善,当你在言谈中完全清醒的时候,你是善的。当你勇敢地走向目标的时候,你是善的。”

黄古陵轻然一叹,道:“李姑娘,今日听你这番话,令我茅塞顿开。我曾经受苦过,曾经失望过,曾经体会到死亡,于是我以为我生在这伟大的世界里为苦。”

李媚虹轻轻嗯了一声,道:“但我觉得世上的欢乐是欺诈的,它们许诺多于付出。在找寻它时使我们烦恼!当拥有时不能使我们满足,在失去它时使我们绝望。”

黄古陵叹道:“其实快乐就是人们从较不圆满的境地走向较圆满的境地的过程。悲伤就是人们从较圆满的境地走向不圆满的境地的过程。快乐并不是圆满境地本身,假如一个人生来就具有他自己所要走向的圆满境地,那么即使他具有圆满境地也不会有快乐的感觉了。悲伤也不存在于较不圆满境地的本身,因为只要人们还具有某种圆满时,便不可能悲伤。”

李媚虹点点头,道:“黄相公见解甚是,痛苦与欢乐,像光明与黑暗,互相交替,只有知道怎样使自己适应它,并能聪敏地逢凶化吉的人,才懂得怎样生活。”

黄古陵与李媚虹二日来相处,无形中他们二人的感情无时无刻不在增长,李媚虹芳心有着说不出的欣喜。

二人走了一阵子,黄古陵突然问道:“李姑娘,你当今欲去何处。”

李媚虹心头一惊,幽幽叹道:“茫茫尘海,无亲无故,我欲去何处?敢问黄相公要去哪里?”

黄古陵叹道:“自己恩师惨然离世,天下如此之大,我也是孑然一人,此刻境遇跟李姑娘极为相似,但愿我尘事一了,归隐深山……”

李媚虹突然停了脚步,双目射出万缕柔情,凝注在黄古陵脸上,娇声道:“黄相公,我们到最遥远的天边去,我愿意和你厮守终身。”

黄古陵看到她眼睛里,一片柔情,流露出梦幻般的光芒。

黄古陵摇摇头,轻然一叹道:“现在还不行,我身负恩师重任。”

李媚虹轻移娇躯偎入黄古陵怀中,低声道:“陵哥,我等你,永远的等你……”

黄古陵伸出手围拥着她,李媚虹轻掠云发,把头靠在他肩膀上。

这时丽日中天,深山幽谷,四下没有半点人声,也没有人影,这寂静广大的地面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好像这宇宙间只留下他们两个人。

他们的心里,并没那种被世界摒弃的感觉,却像是这个广大不变的宇宙,只为了他们而存在。

他们都欣幸此刻不致被别的事物所打扰,两人心头隐隐跳动着幸福之感。

李媚虹那双黑白分明的丽眼,慢慢地移动着,终于落在他的面上,两个人的眼光彼此接触着。

他们在探索对方心底的秘密,并且流露出各自满溢的情绪!

李媚虹低声道:“陵哥!到那个时候,我们到山明水秀的南方去,用那七彩灿烂的风瘴,织成最美丽的渔网!或者我们到北方大漠去,每天骑着巨大的骆驼,万里奔驰,倦了我们住在圆圆的蒙古包里……”

黄古陵的嘴唇,缓慢地温柔地落在她柔软的嘴唇上,把她的话掩住了!

他们都深深沉没在河流中,虽则也许仅是短暂的时间,但美妙的一刻,却可以凭着记忆而永远存在,直到生命结束之时!

黄古陵抬起头,李媚虹却把面庞埋在他的胸膛里。

过了许久,黄古陵问道:“虹妹,你怎么偷我杀人指?”

李媚虹娇滴滴道:“是爱情的媒介……”

突然李媚虹啊了一声,挣脱黄古陵的怀抱,急道:“那枚杀人指丢了!”

黄古陵脸色骤变道:“怎么?杀人指丢了?”

李媚虹看到他的脸容,芳心上一股寒意,她觉得这枚杀人指丢了,可能导致两人感情的破裂。

她脑海里如电般的转着,她要想出那枚杀人指在何时何地失落的。

突然李媚虹脸上泛出一股惊异之色,叫道:“是他!金不屈。”叫声中,李媚虹如电也似的直奔而去。

黄古陵怔了一怔,急叫道:“虹妹,你要去哪里?”只见李媚虹的身形,快逾闪电,眨眼间已隐入前面峰谷,她哪里听到黄古陵的叫声。

黄古陵急速展开身形赶去,忽然听到前面谷内,有人大声叫道:“我说过不去就是不去,你们软请硬邀,都是无用。”

黄古陵只这声音好不耳熟,但却想不起是谁。当下绕过峰谷向前一看。

只见一个白发老人远远站在西首谷内的旷地中间,四个人分站南,西,北和西北四个方位,成一个弧形将白发老人围住,却空出了东方。黄古陵认得白发老人正是在石阵中戏弄“邪圣”一尘道人的顽皮老者。

但听白发老人伸臂攘拳,大声说话,说的总是:“不去,不去!”几个字。

黄古陵心中奇怪,忖道:“他若不去,又有谁勉强得了?何必如此争吵?”白发老人连“邪圣”一尘道人那种天下第一高手也奈何不了他,何况那四人?

看那四人,都是一式的绿袍,服色奇古,实非当时装束,三个男人各戴高冠,站在西北方的却是个少女,腰间一根绿色的绸带随风飘舞。

只听站在北方的一个壮年男子说道:“咱们决非有意留难,只是尊驾踢翻丹炉,折断灵芝,撕毁道书,焚烧青炉,尊驾若不亲自向家师说明,家师责怪起来,我们四人是万万担当不起。”

只见白发老人嘻皮笑脸的说道:“你就说是一个野人路过,无意中闯的祸,不就完了吗?”

那壮男道:“尊驾一定是不肯去的了?”白发老人摇摇头。

那壮男突然伸手指着东方,道:“好啊,好啊,是他来了。”白发老人回头一看,不见有人。

那壮汉做个手势,四人手中突然拉开一张绿色的渔网,兜头将白发老人一罩。

这四个人手法既熟练,又古怪,饶是白发老人的武功出神入化,给那渔网一罩,登时手足无措,给四人东一绕,西一绕,绑了个结结实实。

两个男人将他背在肩头,那少女和另一个男子在旁守护,飞奔而去。

这一变化怪异已极,但见那四人行走如飞,轻功的路子乃是从未见过。

黄古陵提气追去,叫道:“喂!喂!你们捉他到哪里去?”追出数里,到了一条溪边,只见那四人扛着白发老人上船划去。

黄古陵在溪畔紧紧跟随,极目四下眺望,原来那四个绿衫人所乘的小舟,已划入西首一条极窄溪流之中,那溪水入口处有一大丛林遮住,若非登高俯视,真不知这深谷之中居然别有洞天。

人是好奇好胜的动物。你愈是在他面前弄得扑朔迷离,愈能引起他追逐的兴趣,黄古陵目睹这件怪异奇诡的事情,不禁急欲明察,他没有小舟只得沿着溪流在壁立山峰间追去!行约六七里路小溪已尽,有一条小径向深谷中伸去。

黄古陵沿径而行,只是山径越行越高,也越是崎岖,到得后来,竟已路径难辨认,黄古陵武功高强,自不将这险峻的山路放在心上。又走了一阵,眼见天色渐黑,但不见那四个绿衫人的影踪。

他心中正感焦燥,忽见远处有几堆火光,心内大喜暗道:“这荒山穷谷之中,有火光自有人家,除了那几个绿衣之外,平常人也决不会住在如此险峻之处。”当下展开轻功,如飞一般的向前奔去!

行不多时,到了山峰顶端一处平旷之地,只见四个极大的火堆熊熊烧着,再走近数十丈才看得明白,原来人堆的中心,各有一座小小的石屋,石屋堆了柴火,不知在烧烤屋中什么东西。

黄古陵当下走近东首的第一间石屋,伸手在石门上一推,那门应手而开,只见屋内空空荡荡,地下却坐着一个绿衫男子,双手合什,全身打着冷战,脸上神色显得极是痛楚。

黄古陵大奇,暗道:“这人在这时干什么?难道是又练内功么?看来却又不像。”

仔细一看,见他手脚上都套以铁链,拴在身后的铁石之上。

他又去瞧第二、三间石屋,内中情景与第一间屋里一般无异,而第四间屋中拴着的却是个绿衫少女。

原来这四人正是用渔网捉拿白发老人的人,但白发老人此刻却已不知去向。

黄古陵惊异己极,眼见那火势越烧越猛,以已度人,这种炙热定是难以抵挡,于是折了一根树干,用力扑打少女所居石屋旁边的柴火,片刻之间已将火头熄灭,当黄古陵要去扑打第三间石屋的柴火时,那绿衫少女忽然说道:“贵客住手,免增我等罪戾。”

黄古陵一愕,不明她话中之意,正要出言相询,忽然山石后面转出一个人来,朗声笑道:“幽仙公主向谷主请罪,刑法暂且寄下,韩姑娘招待那客人,不得怠慢。”

那绿衫少女道:“多谢幽仙公主。”

只见说话的那人纵进石屋,纵身取出一枚极大的钥匙,开了铁链上的锁,放开一个绿衫人,随即倒退跃出。

他身法极快,进屋出屋用不了多大的工夫,已将四人身上的铁链尽数解开,却始终不曾转过身来,身形一晃,已在山石后隐没。

但见到他的背影,穿的也是绿衫,只是绿色极深,近于黑绿,从他的身法看来,似乎尤胜石屋中的四个男女。

石屋中的四人一齐出来,作揖为礼,绿衣少女玉手微挥,另外三个壮汉迅快的向峰谷内奔去!

绿衣少女望了黄古陵一眼,冷然道:“咱们这绝情谷,从无武林中人来访,今日贵客降临,幸之幸之,不知阁下到此有何贵干?”

黄古陵笑道:“韩姑娘,在下见四位将那白发老人捉拿来此,故而好奇心起,是以过来瞧瞧,不科冒犯贵地。”

姓韩的绿衣少女,淡淡道:“你和他是一路么?”

黄古陵摇了摇头道:“我不认识他,但他却救过我的性命。”

绿衣少女道:“那老头顽皮闯进谷来,蛮不讲理的大肆捣乱……”

黄古陵接口道:“他捣乱什么,当真是如你们所说,又是撕书,又是焚屋的么?”

绿衣少女道:“可不是吗?我奉父之命,看守丹炉,不知那老头儿怎的闯进丹房,跟我胡说八道个没完没了,又说要讲故事啦,又要我跟他打赌翻斤斗啦,疯不像疯,癫不像癫,那丹炉正烧到最紧要的当口,我和三位师兄都无法离身逐他,只好当作没听见,哪知他突然飞起一腿,将一炉丹药踢翻了。”

黄古陵笑道:“他还怪你们不理他,说你们不对,是不是?”

绿衣少女道:“一点儿不错,那老头儿又将一株四百年的灵芝折成两截。”

黄古陵摇头笑道:“这老人当真胡闹得紧,一株灵芝长到了四百多年,那自是珍异之物了。”

绿衣衣女道:“那老头一不做,二不休,又冲进书房,抢到一本书便看,我追去拦阻,他却说道:‘这种骗小孩子的玩意儿,有什么大不了。竟一口气毁了三本道书,他武功奇高,我们四人仍然拦他不住。”

黄古陵微微一笑,道:“这老人性格古怪,武功却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当然你们拦他不住。”

绿衣少女又道:“他闹了丹房、芝房、书房,仍是放不过剑房,他一闯进室内,只见房内均是兵刃,倒是不易捣乱,于是放了一把火,将剑壁上的画尽数焚毁,咱们忙着救火,终于给他乘虚逃脱。”

黄古陵听得心内暗自好笑,觉得那老人如此顽皮,真是闹得令人啼笑皆非。

黄古陵见那绿衣少女,眉目清雅绝伦,肤色白里泛红,甚是娇美,只是她说话时脸上始终冷冰冰的。

他暗想这少女若有着笑脸,大概尤美几分,当下笑道:“韩姑娘,古时候周幽王烽火戏诸侯,送掉大好江山,为的便是求一位绝代佳人的一笑,可见一笑之难得,原是古今相同的。”

绿衣少女年轻天真,给黄古陵这么一逗,再也忍不住,格格一声,终于笑了出来。

她这一笑,果然美艳已极,她不但有李媚虹,西门玉兰之美艳,至有一般清灵之气,这是别的女子所没有的。

黄古陵见她这一笑,二人之间的隔阂登时去了大半,不觉心中一喜道:“唉!世人皆知美人一笑的难得,说什么一笑倾城,百笑倾国,其实美人另有一样,比笑更难得。”

绿衣少女睁大了眼睛,问道:“那是什么?”

黄古陵道:“那便是美人的名字了,见上美人一面已是极大的缘份,要见她嫣然一笑,那便是祖宗积德,自己还得修行三世。”

黄古陵话未说完,绿衣少女又已格格笑了起来,黄古陵仍是一本正经的续道:“至于要美人亲口吐露芳名,那真须祖宗十八代广积阴功了。”

绿衣少女道:“我不是什么美人,你又何必取笑,我们幽仙公主才是人间第一美人哩”

黄古陵笑道:“既然我心中当作美的,纵然有我不看在心内的美人,那么我也当她是丑的。”

他这几句话还是在赞她之美,绿衣少女突然脸上又罩上了一层冷冰的忧郁之色,淡淡的说道:“我姓韩,名芝香,是绝情谷主之独生女儿,你现在赶快离去吧,我不愿害了你的性命。”

黄古陵听得吃了一惊,道:“韩芝香姑娘,刚才那人传令来,不是因你不得怠慢招待我吗?难道他们要杀害我?”

韩芝香冷冷道:“绝情谷,此名并不是白取的,刚才叫我招待你,就是叫我不要放过你,唉!可能幽仙公主早已认识你,不然她不会一下便要你的命,从前爹爹是很疼爱我的,当我十岁那妈妈死了以后,爹爹就对我越来越严厉了,今日我又坦白告诉你这阴谋,不知我又要受如何残酷制裁了,但我虽受制裁也不愿看你死去,你赶快走吧!”

说完话,韩芝香眼中流下两滴泪水,转身如电般的驰去!

黄古陵听得呆怔在那儿,待他要向她问明情由时,韩芝香已经走得无影无踪。

黄古陵怔了一会,突然放开脚步向谷内驰去,走了十余丈,他停下身子,暗道:“韩芝香初次见面竟然不惜自身遭受刑罚警示自己,自己若再去绝情谷岂不辜负她一片好意,听她所说,那幽仙公主与她父亲很残忍无情,纵然我跟他们无怨无仇,但江湖中,人心险诈,欲杀便杀,哪管什么江湖道义,韩芝香说会受到刑罚,她乃是谷主之独生女儿,谅不会太怎么责罚她。”

黄古陵想到此处,轻然一叹,展开轻功,往来路奔出,片刻工夫,他已驰过那道溪流。

轰轰隆隆

苍穹中陡然一阵雷电交作!

黄古陵抬头看天空,只见南边疾飞过一大片乌云,迅疾的遮盖了半个天空,大地顿时一片灰暗。

黄古陵皱了皱眉头,他知道倾盆大雨,瞬间就到,这时身处深山如何去找一处避雨之处。

他极目四望,只见前面峰壁插天,暗想:去那一边找一口石洞避避雨。当下放开脚步疾奔过去。

转过山路,忽见两株大松树之间,隐约现出一座土地小庙,这时如豆般的雨点,已经倾盆而下。

黄古陵如电般掠进破墙,上了石阶,放眼一看,只见这小庙门板破碎,供桌上满灰尘,显然是久已断绝香火的破庙。突然之间,东边三四十丈的蜂谷中传来一阵脚步声响,起落快捷,料是身怀武功之人的轻身飞行。

黄古陵一惊赶忙隐入庙内,只见并肩走来的是两位老者,一胖一瘦,浑身黑衫,脸上各蒙着一条红巾。

黄古陵看得心底惊叫一声:“武林红巾杀手!”胖瘦两老者,一进庙内,即刻将脸上的红巾除掉,此刻乃是无星无月,周遭漆黑的不见五指,黄古陵纵然内功深厚,也无法看清他们的脸容。

但听那瘦老者,哑声道:“彭兄,这次你真的夺到了杀人指,‘杀人殿主’不知要保你当清廷什么官?”

黄古陵听得心头一震,想不到“杀人殿主”当真是清廷鹰爪,这时他脑中想起了许多事……

那胖的老者笑道:“殿主许的是当请廷的皇帝老爷的二品侍卫官,可是咱们草莽武夫,还想做什么官?”

他话是这么说,但黄古陵虽然隔了那么远,仍旧听得出他言语充满了热中和得意之情。

那瘦老者道:“我先恭喜你了。”

胖老者笑道:“甘兄,你追随“杀人殿主”已经七年,其实是你不愿当官,不然你早已是尊贵之人了。”

突然那瘦老者低声叫道:“彭兄注意,有人来了。”

黄古陵暗自骂道:“这两个奸徒要自相残杀,倒省了我一番手脚……”

一念未完,果然一声闷哼,由胖老者口中传出!

原来胖老者张头向外张望的当儿,瘦老者已经如迅雷闪电一般,一指戳中胖老者胁下晕穴。

而胖老者内功深厚,晕穴被戳中,仍然欲出手反击,瘦老者突然一膝撞上他的“气海穴”,一声闷哼,弯腰蹲了下去。

黄古陵看得暗惊,瘦胖两老者的武功手脚,竟然奇高已极,皆是武林—流高手。

瘦老者嘿嘿二声得意的奸笑,道:“彭兄,这是你霉星高照,偏偏让你得了那枚左无名指杀人指,嘿嘿,若是这双杀人指由我所得,那么你也是要想尽方法暗算于我……”

说话中,黄古陵眼见红光一闪,瘦老者已探手由胖老者怀中取出杀人指。

只见杀人指果是天下至宝,在此漆黑的地方,竟然发射出一道晶莹美艳的粉红光芒,迷迷蒙蒙照耀四周。

胖老者一处穴道遭受重创,动弹不得,他双目射出一股凶狠怨愤的棱芒,瞪着瘦老者。

瘦老者嘿嘿—声冷笑,将杀人指收入怀内,突然撤出一柄精光闪闪雪亮的匕首,笑道:“彭兄,我会给你好好死去,你且莫害怕。”

黄古陵见那双杀人指,心中一动,眉际已燃起杀机,就在此时,黄古陵听到雨水声中,突然杂着一阵脚步之声。

瘦老者也已听到了,脸上筋肉一动,缩以殿后一角,就这一刹那间,只听一声,“阿弥陀佛!”

庙门口已站着两个年老僧人。

一个白眉垂目,神色慈祥,另一个留着一部苍须,身披黑色僧衣,两僧虽然雨中而行,但他们身上僧衣却只沾上一点雨水而已,黄古陵心头大骇,不想而知二僧的武功,且已到极上乘的境界。

黄古陵看那黑衣僧相貌凶恶,眼发异光,心中寻思道:“看来那枚杀人指,自己无法取得了。”

两僧四道锐利神光,向殿内扫视一下,缓步入殿,轻拂一下地上灰尘,即盘膝对面而坐。

黄古陵凝视两个老僧的动静,只见白眉僧从背囊中取出四团炒面,交给黑衣僧两团,自己缓缓吃了两团。

黄古陵心想:“这白眉老和尚,神采莹和,举止安祥,当真似个高僧,可是世上面善心恶之人极多,何况那黑衣僧的眼神却如何这般凶法。”

正寻思间,忽听得呛啷呛啷两响,黑衣僧从怀中取出两件黑黝黝的铁铸之物来。

那瘦老者突然手握匕首,一跃而出。

但那二僧却对他毫不理睬。喀喀两响,黑衣僧却将那黑物扣在自己脚上,原来是一付铁拷,另一付铁拷则扣上了自己的双手。

黄古陵与瘦老者,都是诧异万分,猜不透他自拷手足是何用意,但这么一来,对他的戒备之心不免减了几分。

那白眉僧脸上却有关怀疑虑之色,低声问道:“是今天么?”

黑衣僧道:“弟子一路走,一路觉得不对,只怕是今天。”

突然间,他双膝跪地,双手合什,说道:“求佛祖慈悲。”

黑衣僧说了那句话后,低首缩身,一动不动的跪着,过了一阵,上身轻轻颤抖,口中喘气,越喘越响,到后来竟如牛吼一般,连殿内梁上灰尘也被吼声震动,簌簌地掉落下来。

站立旁边的瘦老者,见这黑衣僧内功如此高,惊得心中砰砰而跳,黄古陵也是内心骇然!

他觉得黑衣僧的内功,竟然不弱于白发老人,或是“邪圣”一尘道人,以及陆暖尘等自己所见过的高人,黄古陵惊叹不已,想不到当今江湖武林有如此多高人,堪叹以自己武功在江湖上真似若尘砂。

黄古陵他不知这黑衣僧在干些什么,从那吼声听来,似乎他身上有莫大的苦楚,似正在强忍着。

黄古陵本来对这些人胸怀敌意,这时却不自禁的起了怜悯之心,暗想:“不知他得了什么怪病,何以那白眉僧毫不理会,竟对他的喘气不闻不问?”

再过片刻,黑衣僧的吼声更加急促,直似上气难接下气,那白眉僧缓缓的道:“不应作而作,应作而不作,悔恼火所烧,后世坠恶道!”

这几句偈语,轻轻由白眉僧口中念了出来,虽然在黑衣僧牛吼一般的喘息之中,仍听得清清楚楚。

黄古陵吃了一惊,暗道:“这位老和尚武功,竟然和黑衣僧相若,如以他如此深厚内功,当世之际,除了残人愚之外,不知还有谁能及上这两位僧人,可是这黑衣僧人却是白眉僧之徒,看年龄与修为,两人都相同,不知他们在闹什么玄虚?

但听那黑衣僧道:“你还说什么偈语佛理,弟子恶根难除,十年之前,其时弟子皈依吾佛已久,仍是出手杀了三十人,今日身内血煎如沸,难以自制只又要犯下大罪,求吾师慈悲,将弟子双手割去,从今之后,永不会再杀人。”

白眉僧道:“善哉善哉!我能替你割去双手,但你心中的恶念,却须你自行除去,若是恶念不去,手足虽断,于事何补?若要补过,唯有行善,与其痛悔过去不应作之事,不如今后多作应作之事。”

但见黑衣僧抬起头来,双目射出一股怨毒骇人的光芒,凝视到那被瘦老者点中穴道的胖老者身上。

突然黑衣僧的骨骼格格作响,大喝一声,一掌击去。

砰的一声,胖老者身上中了掌劲,震松穴道:“啊!的一声大叫。

这一声惨厉之极,远远传了出来!

那胖老者纵然也是武林一流高手,但他被瘦老者点住穴道,中了黑衣僧这一下功力震铄古今的掌力,早已毙命。

瘦老者见黑衣僧击毙胖老者之煞势,心下一骇,撤开脚步往庙外奔去。

黑衣僧蓦地里一转身,呼呼两响,双掌连同手拷扫出,砰的一声,瘦老者的身躯,如电般飞出庙七八丈外!

他在这黑衣僧挥击之下,自是筋折骨断,便有十条性命,也是活不成了。

黄古陵心头骇极,黑衣僧的掌力,竟是举世无匹,他见了黑衣僧连杀二人,突然转过身来。

格喇,喀喇两声,黑衣僧手上和足上的铁拷同时崩裂。

黑衣僧自杀了二人到挥断手拷,只不过一眨眼的刹那,白眉僧欲待救援,二人已经毙命。

这时黑衣僧双目狠狠瞪着黄古陵存身之处,眼中如要喷出烈火。

黄古陵心头一骇,已将体内的真气提到极限,他缓缓的移步而出。

他想黑衣僧若发掌袭击,自己最好闪迟到白眉僧之背后,万不得已之时,只得以全力接他掌力。

白眉僧轻声道:“冤孽!冤孽!你不停手等待何时……”

呼的一声,黑衣僧突然一掌向黄古陵击下去!黄古陵早有准备,他掌风刚出,黄古陵人已闪到白眉僧之后。

劈拍!喇喇……一阵乱响!

庙里旧壁被击得到塌下来,灰尘满空飞舞。

黄古陵不敢怠慢,身形一晃,假借灰尘迷漫飞出庙外。

哪知黑衣僧眼光锐利,黄古陵一掠出,他反臂一掌,猛向黄古陵背后拍去!

黄古陵蓦觉背后一股极巨潜力暗劲,猛压上来,心头大惊,平空一翻落地,双掌疾出。

接着,身子又向后跃出二丈开外!

轰的一声大响,两股劲气相接,黄古陵猛感身子一震,又向后退了三四步,他这一惊非同小可。

陡然人影一闪,白眉僧已经挡在他面前,背向着黄古陵,这时黑衣僧也追了出来。

此刻,大雨已停,三人顿时掀起雨后沉默的紧张与恐怖气氛。

黄古陵暗暗想草泽之中,尽多英雄豪杰,这黑衣僧不知是谁,竟有如此高强的武功,其掌力之雄浑,几乎胜过残人愚。

但听黑衣僧的喘气声,又是渐促渐响,大声说道:“师父,我生来是个恶人,上天不容我悔过,只容我杀人,我不做和尚啦!你站开让我杀人。”

白眉僧道:“罪过,罪过!我说段佛经你听。”

黑衣僧粗声道:“听什么佛经?你骗了我二十几年,我再也不信啦。”

白眉僧盘膝跌坐地上,口宣佛号,脸色甚是庄严,说道:“迷迷未远,犹可知返,难道你当真要沉沦于万劫不复之境吗?”

黑衣僧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心中混乱已极,善恶之念,在心头交战。

如此僵立片刻,突然“呼”的一声,黑衣僧出掌向白眉僧击去。

白眉僧举手在胸口斜立,身子微晃,挡了这一掌。

黑衣僧怒道:“好,你定要和我过不去。”左手跟着又是一掌,白眉僧又伸手招架,仍不回招。

黑衣僧骂道:“你假惺惺作甚?回手啊,干么不回手,“佛圣”冷孤一灯有什么了不起?你武功能够胜我吗?”

黄古陵听得大惊,白眉僧竟然是武林七圣的佛圣冷孤—灯。那么这黑衣僧又是谁?看他掌力之雄,冷孤一灯像似胜不了他。

“佛圣”冷孤—灯道:“你深知我武功不如你,你为何定要以武力来取我命呢?”

黑衣僧大声喝道:“你冷孤一灯武功深高,天下谁人不知?你还手啊,你不还手,自己枉送性命,可别怪我?”

说着,黑衣僧又急出六七掌。其实冷孤一灯的武功,在昔年乃是稍弱于他,纵然近数十年,冷孤一灯进境较快,但也只不过在伯仲之间,他这般只接打而不还手,时候稍久,纵不送命,也必重伤!

然“佛圣”冷孤一灯抱着舍身度人的大愿大勇,宁可惨受他掌力撞击之祸,也是决不还手,盼他终于悔悟。因此这时已并非武功和内力的比拼,却是善念和恶念斗争。

黄古陵眼见黑衣僧的双掌,有如开山大斧一般,一掌一掌向佛圣劈去,到了第十七掌时

冷孤—灯“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黑衣僧怔了一怔,喝道:“你尚不还手么?”

“佛圣”冷孤一灯笑咪咪的望着他,柔声道:“我何必还手?我打胜你有什么用?你打胜我有什么用?要胜过自己,克制自己,那才难啊。”

黑衣僧一悟,喃喃的道:“要胜过自己,克制自己……”

黄古陵听了冷孤一灯的话,暗道:“要胜过自己的任性,要克制自己的妄念,那确比胜过强敌还难得多,“佛圣”的话真是至理名言。”

这时,“佛圣”冷孤一灯,轻轻念道:“阿弥陀佛!”一直念到七八十声,黑衣僧的双目已缓缓敛收了凶光。这佛号声,有如暮钟晨鼓,敲醒了黑衣僧的灵魂。

突然黑衣僧一声悲痛哭叫,如电驰去。

“佛圣”冷孤一灯,身子一起如电追去。

黄古陵大声叫道:“老前辈,暂留步,晚辈有话请教。”遥遥传来冷孤一灯的声音,道:“施主,你年少有为,切勿误入歧途,咱们后会有期。”

黄古陵知道以自己脚程,无法追上他们,只得呆呆站立原地,他想起自己这几个月来的际遇,以及那各种各形色的人物,竟然是那么离奇诡怪。

黄古陵转头望到地面上瘦老者的尸体,他缓缓的走了过去,只见瘦老头七窍,都渗出血来,显然是心脉被黑衣僧掌力震断。

想到黑衣僧的武功,黄古陵不禁又泛起急求武功的念头,几个月来,他所遇到的人,个个是武功绝高均胜过自己。

杨环、郎千如、西门玉兰、李媚虹这几个年龄跟自己相若的人,他们所学的武技,也都在自己以上。何况,陆暖尘,一道尘人,野狼神偷,白发老人,以及那断膝怪人,他们的武功更是自己望尘莫及。

他觉得武功之浩深,确是浩翰似海,无边无际,他想自己若要傲啸江湖,纵横武林,非学到残人愚的武功不可。

杀人指,乃是他学得残人愚武功的交换物,想着黄古陵突然腑身探手向瘦老者怀中摸去。

蓦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由后传来。

黄古陵急忙将拿起的杀人指,迅速藏入怀中,疾快的一转身,双目望去,他惊得猛退三四步。

原来他转身后顾,竟然三尺之处,凝立着一个灰衣长衫儒士,脸上露出一丝慈祥和蔼的微笑,黄古陵所惊骇的是这人竟然逼到自己这么近的距离方始察觉。

黄古陵退了三步后,仔细打量了儒士一眼,只见他约摸四十七八岁年纪,面目英俊,料想此人在二十年以前,他定是一位丰采动人的美少年。

黄古陵怔了一怔,他感到这儒士皮肤白皙,卓傥不群,实非平常之辈,但他那种文弱之态,则令人看不出他身怀绝顶武功。

灰衣长衫儒士,左手轻拂长须,微微一笑道:“这位兄台,你由他身上拿取之物是什么东西?能否相告?”

黄古陵沉吟了一会,道:“是一杀人指。”

灰衣长衫心头微震,他想不到黄古陵会这样坦白的说了出来,其实他哪知道黄古陵的心意?

黄古陵深知这位儒士是一位身负绝功的人,居然他已逼近到自己身侧,难道他没有看清那只杀人指,显见这儒士是明知故问的,既然如此,又何必隐瞒,照实相告,尚可显出自己的气魄胆识。

儒士呵呵一声轻笑,道:“真坦白真坦白,倒不知那只杀人指是哪一只?”

黄古陵冷然道:“是左手无名指。”

儒士突然由怀中摸出一只杀人指,微笑道:“老朽身上也有一只杀人指,是左大拇指。”

黄古陵看得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儒士所拿的杀人指,赫然是真正的杀人指,他不知道儒土抖露出这根人见人爱,痴狂武林人口的杀人指是何用意?

要知一个拥有杀人指的人,终日唯恐被人得知,招来杀身之祸,而这儒士竟然平白抖露出来,敢是他自负武功绝高,天下间没有任何人能够由他手中夺去杀人指。

儒士像似看出黄古陵的心思,拂须呵呵轻笑,道:“这位兄台,敢是怀疑我为何这样豪爽轻然露出杀人指?呵呵……你居然毫无隐瞒的向我说出你身上的东西是杀人指,难道我就能不让你知道我身上有杀人指?”

黄古陵听得内心甚是激动,他显然说出自己不怕他出手抢夺杀人指,那和他也相信自己不会谋夺他杀人指,所以他向自己说他也有杀人指。

黄古陵心中一动,问道:“请问尊驾,贵姓大名?”

儒士微微一笑道:“老朽是“终南剑客”姬清罗。”

黄古陵惊道:“你是“终南剑客”姬清罗,我……我有一封信给你。”

“终南剑客”姬清罗道:“那你是黄古陵了。”

黄古陵轻然一叹,道:“原来你是在找寻我了?唉,真对不起,那一封信因我也不能保护它,已经被人抢去了。”

“终南剑客”姬清罗闻言,脸上却没有半点怂动之容,神定气闲,微微一笑,道:“一封信不值得什么,黄兄弟不必要太过自责。”

黄古陵听他这样一说,心内更加惭愧,朗声道:“姬大侠,我黄古陵无论如何也要抢回那封信,不然我难对九泉之下的交托人,更是对不住姬大侠。”

“终南剑客”姬清罗,道:“抢去那一封信的人是谁?”

黄古陵恨声道:“是位装神扮鬼的女人。”

“终南剑客”姬清罗道:“若那女人露出其面目,你也是不认识她了。”

黄古陵听得尴尬已极,他这句话,显然是说自己永远也无法夺回那一封信,其实他的话的确如此。

姬清罗清声一笑,道:“是哪一位?何必偷偷摸模的。”

格格格……一声清越的银铃娇笑声传出。

破庙的一边缓缓走出一位美若天仙的蓝衣少女,只见她姗姗而来,弱不禁风之态,令人觉得她有不胜衣寒之感。

姬清罗纵是已上年纪的人,但见到蓝衣少女那种羞花闭月,沉鱼落雁的容貌,不禁也微微一震。

黄古陵一见来人不由心头一震,此人正是他残人愚隐居之处所见到的女子,当时因怕被她察觉,没有仔细的看她,今日再见她容貌,不觉一呆,果然是天上仙子,人间尤物,秀绝尘寰,世界之上,再没有比她更美丽的女人了。

只见蓝衣少女缓缓走至二人面前几尺处停了下来,樱唇启动,一缕清音,婉转而出,说道:“姬大侠,耳朵可真灵敏得很呀,我刚来便被察觉了。”

黄古陵心下暗惊,刚才她前来,自己的确是—点也不知道,看来姬清罗的武功之高,令人难以揣测。

姬清罗呵呵一声轻笑,道:“这位姑娘太客气了,你若不是想离开,老朽当真也不会察觉。”

他的话,说出蓝衣少女已经来得很久了。

黄古陵知道她跟从残人愚极久,当然武功极高。

蓝衣少女微微一笑,缓缓说道:“姬大侠,你为人豪爽,虚怀若谷,慧兰灵质,确是江湖武林数百年来,不可多得的奇才,只是……”

说到此处,她顿了一顿,停口不语,抬头仰望着天空,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终南剑客姬清罗听得心头一震,双目突然闪出一道奇光,凝注着蓝衣少女。

黄古陵抬头又望了蓝衣少女一眼,不禁瞧得心头砰砰乱跳,只觉得她仰首观星之势,美丽动人至极。

脸上微浮笑意,真个是倾城倾国,百媚丛生。

突然蓝衣少女转过头来,对着黄古陵嫣然一笑,道:“喂!我有一件事情想和你独自谈谈。”

说着,她转脸望了姬清罗一眼。

姬清罗呵呵一声轻笑,道:“姑娘和他有私事相商,老朽在此不便,告别了。”

黄古陵朗声道:“姬大侠,我们相会有期?”

终南剑客姬清罗,转身笑道:“咱们如何相会有期?哈哈……”

蓝衣少女转身向东方迳自走着,她昂首而行,似乎未把黄古陵放在眼里,旁若无人似的。

黄古陵缓缓跟着她身后而行,但始终保持着一丈多距离。走过一道峻岭,黄古陵有些不耐了,发声问道:“你有什么事?说吧!”言词之间,极其冷漠。

蓝衣少女突然转过身来,两道眼神盯在黄古陵脸上,微微一笑,缓缓说道:“你干吗对我这么凶?”

黄古陵怔了一怔,暗道:“是啊!她这样美丽,对自己又是毫无仇怨,我为什么步步提防她呢?”

想着,黄古陵脸上露出一丝微笑,道:“姑娘不知有什么事?黄某洗耳恭听。”

那知蓝衣少女脸色突然一整,柳眉花娇般的笑容,忽然消失不见,淡淡道:“我有一件事要跟你交换意见,不知你答不答应?”

黄古陵见她脸容变得如此快,怔了一怔,道:“姑娘先请说出,让我斟酌斟酌。”

蓝衣少女冷漠—笑,道:“你不答应也就算了,其实这事情关系到你的性命。”

黄古陵听得一震,惊道:“你是‘杀人殿主’?”

黄古陵听得呆了一呆,道:“什么?”

蓝衣少女忽的娇然一笑,道:“怎么?你答应了吗?”

黄古陵轻轻摇一摇头,双目望着苍穹繁星出神。

蓝衣少女轻哼了一声,道:“不要听我也不勉强。”她说罢,已经迳自离去。

黄古陵凝望苍穹出神,他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蓝衣少女离去他也不阻止,怔立片刻,黄古陵转过身,突然向来路走去。

突然一声阴森森的寒笑起自身后。

黄古陵缓缓转过身来,只见一个枯瘦如竹,面涂油漆的怪人,已如僵尸般站在三丈开外。

黄古陵心中一惊,他知道这怪人乃是前夜施展冥阴鬼爪的怪人。但听黑衣怪人幽森森的说道:“姓黄的,你偷了我两位手下的杀人指,你若识相的话,赶快奉还给我,不然,定要取你性命。”

黄古陵听得震惊道:“你是杀人殿主?”

“嘿嘿……告诉你无妨,我乃是殿主左右两位使者之一‘玄阴断命使’。”

黄古陵内心无比震惊,这玄阴断命使的武功,已是那么绝高,而‘杀人殿主’自然更是令人心惊了。

黄古陵这时已知性命难保,难道自己甘愿将这只杀人指给他?

玄阴断命使,冰冷的声音又道:“黄古陵,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如此痛恨‘杀人殿主’,当年你师父不是帮着‘杀人主殿’,殿主对你极为赏爱,想叫你……”

黄古陵本是心寒自己性命,此刻听他提起师父,仇恨之火,立刻燃起胸际,他双目放出奇光,怒喝道:“好啊!我师父为殿主所杀,你竟然叫我忘记师仇,去为‘杀人殿主’效命么?哈哈哈……”

黄古陵说至处,一阵仰天狂笑,声震群峰,嗡嗡之响,远传云霄。

“玄阴断命使”冷冷道:“你师孙先矶,并非殿主所杀,殿主人间豪杰,武功绝世,而且虚怀若谷,爱才如命,他怎会失掉尊师一个好助臂,一切原由,只要你答应加盟我们,殿主自会向你说出元凶是谁。

黄古陵冷哼了一声,道:“你以为你这几句话,我便相信你吗?”

“玄阴断命使”道:“我也不是逼迫你加盟我们,你还是考虑一段时期再作决定,目前你将那枚杀人指交给我,因为此物在你身上,只有招来杀身之祸,别无用处。”

黄古陵眉燃杀机,冷冷道:“杀人指在我身上,你要杀了我?”

“玄阴断命使”蓦地欺身三步,反手转身打出几点金芒,向着四丈外一株虬枝似铁的矮松射去!

暗器如电似的划过松树,但却无声无息,“玄阴断命使”幽灵似的冷笑一声,道:“好手法,好手法,本使者佩服得紧。”

哼哼,二声冷若冰窖阴风的哼声传出,矮松枝干上陡然出现出一个长发厉鬼,她的身子突然缓缓飘起,有如平步行云,冉冉飞落地上。

黄古陵见此鬼女,怒喝一声,一掌划起一片尖啸风声击去!

他出手一击,势道凌厉绝伦,武功之高,不在名列一流武林高手之下。

那鬼女身躯微微飘起,凌空猛向黄古陵抓落。她这避掌,反击动作看去极为缓慢,但去是快逾闪电。

黄古陵身子微蹲,左手一拳向上扬出,右手却劈出一掌“西天雷音”。这两招,一个是变化诡奥中挟着无比刚猛的章法,一个却是缓缓的掌势,含蕴着强大潜力暗劲。

鬼女身在空中左手长袖划出一道柔劲,封住了黄古陵一拳,右手食中二指一并点了出去,反向黄古陵右腕脉门上袭到。要知高手过招,一发觉对方攻势猛恶时,立时以制敌机先的方法,逼使敌人自行收回,让他无法把威劲发挥出来。

鬼女乃非闲人物,当然看出黄古陵右掌缓缓劈来一招“西天雷音”,暗藏内劲,只怕掌势之中,还蕴藏着极厉害的变化,突出一招“画龙点睛”,奔袭黄古陵右腕脉门,想以抢得三分机先的优势,逼得黄古陵自行收回。

她想的不错,但黄古陵这一掌变化是何等奇奥。

黄古陵眼看着鬼女指劲点袭过来,立时微微一沉腕势,右掌倏然收了回来。

就借那腕势微微一沉之间,已把含蕴在势内的暗劲发了出去。一股无声无息的潜力,猛逼向鬼女。

鬼女想不到黄古陵在这数日间已有了巨大精进,忽觉一股暗劲袭上身来,不禁大骇,左手一拂,右掌猛迎出去!

“波”的一声,鬼女的身躯向上弹高六七尺,而黄古陵在地上旋了三转,脸上一片惊愕之色,讶异道:“你是她!”

要知鬼女解危的这一招,乃是残人愚那招“人骨残灰“的毒招。

蓦在此时,突然一声嘻嘻哈哈的笑声传来道:“嘻嘻……小娃儿,你不会捉鬼,老儿一生最爱捉鬼,你将这两个鬼让给我。”

黄古陵转头望去,不知何时七丈外一块岩石上已盘膝跌坐着那个疯疯癫癫的顽皮白发老人。

黄古陵面对二位武功莫测高深的敌手,心下暗感无法应付,此刻目睹白发老人前来,内心下禁暗喜。

白发老人说罢,嘻皮笑脸的站了起来,轻轻跃下岩石,直对场中走来。

黄古陵抱拳向白发老人一揖,朗声说道:“老前辈,昔日救命之思,晚辈于此拜谢。”

白发老人突然双目一瞪,怒道:“你这小子,生性无情,该打!”

只见白发老人左掌一扬,直向黄古陵胸口捣去!

拳未到一股刚猛无比的拳风,已经直逼过来,黄古陵心头大惊,侧身疾跃出七八尺,但拳风余劲却撞得他双肩摇晃了几下。

黄古陵被他这一拳打得脑袋里一片迷糊,他不知白发老人为何说自己无情,正当发话问他。

但听白发老人嘻嘻一笑,道:“来来来,老儿一生不信尘世间有鬼,一个长发,一个僵尸,你们这两个鬼魂幽魅,来将老儿的命摄去吧!”他一面说着话,一面直向“玄阴断命使”走去!

“玄阴断命使”,阴森森一阵冷笑,一爪疾向白发老人抓去!他一出手,立刻带起一股阴风寒气,显然他已施展出冥阴鬼爪,想在几招之下伤了白发老人。

哪知白发老人哈哈笑道:“女鬼,你不要跑!”说着,走向“玄阴断命使”的身躯,陡然转身向鬼女追去。这一下他恰好避开“玄阴断命使”凝聚十成功力的一记冥阴鬼爪。

鬼女本已射出丈外,突闻后面衣袂飘风之声,她疾快一个转身,反手一把,抓住了白发老人的手腕。她这一招不但变势奇快,而且奇奥异常,虽然是这样,但鬼女本身也不会想到白发老人竟然轻易的被自己一招抓住。

黄古陵看的一皱眉头,暗暗忖道:“怎的这老前辈会给她轻易抓着……”

但心念末完,只听白发老人嘻嘻一笑,另一双已经疾向鬼女脸上抓去!

鬼女冷哼—声,拧腰转头,闪避开去。她这绝快诡奥的身法,看的白发老人怔了一怔,方哈哈一笑又追了上,仍然是伸手抓鬼女的脸。

白发老人出手的动作,看似平常老头和孩童相戏一般,可是他的手却快逾闪电,令人无从闪避。

鬼女突然身躯—阵晃闪,掌指齐出,倏忽之间,拍出七掌,戳出八指。这十三招不但招招辛辣,而且含蕴着内劲,攻势凌厉无比。白发老人竟被她这十三招,攻得退了三四步!

鬼女一轮疾攻后,突然转身收掌,恍似惊鸿般一掠而起!

白发老人嘻嘻笑道:“你不要跑,不要跑,老头儿跟你愈打愈有趣。”说着话,他不缓不疾向鬼女身后追去。

黄古陵转头见“玄阴断命使”的眼光,正阴森森的看着自己,心内一寒,放开脚步向白发老人追去,大声叫道:“老前辈,你等等我,后面陡然又出现一群幽魅。”

果然白发老人停下脚步,回头道:“在那里?怎么没有。”

黄古陵这时已纵到到他身边,微笑道:“大概那群鬼魅怕老前辈又隐藏了起来,快!我们追那鬼女去。”

原来黄古陵怕自己追赶不上白发老人,故胡乱说慌,想引他转身停止。

白发老人嘻嘻一笑道:“快!咱们追她去,不要给她跑了。”

这一阵工夫,鬼女已经隐没夜幕中,哪里去寻她,黄古陵跟着白发老人乱奔一阵子,仍然寻不到她的影儿。

突然白发老人大叫道:“女鬼,你藏到哪里去了?”

他这一声叫喊中气充沛,在群峰万岭间远远传了出去,黄古陵暗自好笑,他这样喊话,纵是鬼女听到了也不会露出行踪来。

哪知他话音一歇,猛听西首峰谷有人杀猪似地大叫道:“啊鬼鬼!在洞里,洞里……”

那叫声中,像似紧张恐怖过度,断断续续,尖锐刺耳,但到后来却若游丝,终于止歇。

白发老人闻声已经如电也似的奔去,黄古陵眉头微皱,随后跟去。

但见白发老人直向峭壁间一口石洞奔进,嘻嘻笑道:“鬼女,你这番跑不掉了……”

语音未毕,猛听白发老人一声大叫,声音极是惨厉,接着他叫道:“毒蛇!毒蛇!”

黄古陵本是要随后跟进洞内,赶忙停步,闻言大声问道:“老前辈,有毒蛇么?”

只听白发老人道:“不是蛇……不是蛇……”就在这瞬间,只听说话的声音,突然变得极是微弱起来。

这—着大出黄古陵意料之外,赶忙走了过去,只见白发老人躺在洞口,左手袍袖不住挥舞,似是挡架什么怪物。

黄古陵惊问道:“老前辈,怎么啦?”

白发老人道:“我给毒物……毒物……咬了几口……”说到这里,左手渐渐垂下,已是无力挥动衣袖。

黄古陵见他受伤,不过是倾刻之间,心想以白发老人的武功,当世只怕已是罕有其匹,便是伤中要害,也不致立时不支,那是什么毒物,竟有如此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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