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古陵剑眉一剔,冷冷道:“你为何在这里?”
蓝星嫣然一笑,道:“那你呢?”
黄古陵心头一震,忖道:“她也是来夺‘日月冰魄丹’,哼!这个残狠阴辣的女人,若不将她除掉,以后可能更要荼毒武林……”
黄古陵突然脸上泛起一缕骇人的杀机。
蓝星见他神情虽然凶恶,但却不怕,微微一笑道:“你大概为李飞燕所迷,所以见了我,立刻摆出一付凶狠的面孔来对待我吗?”
黄古陵冷哼了一声,道:“你的丑恶真面目,已经都被揭开了,难道你还要乔装?可恨!我几次要杀你,却都是被你的花言巧语逃过,哼哼!这一次我非将你毙了不可。”
蓝星闻言轻声一笑,道:“走!你要杀我,到另外一个地方!”
说着,蓝星转头就走。
黄古陵冷笑一声,道:“我要杀你何必到另外一地方?看剑!”
在这刹那,黄古陵已由肩后撤出那柄蓝剑,手腕一振,疾点过去!
蓝星继续向前走去,她对森寒的剑锋,不屑一顾,剑锋已离她身后不过一尺,但她仍然前进。
黄古陵知她狡猾以极,可能在剑锋贴身之际,她方会出招反击,哪知所料之事,大出意外,锐利的剑锋,已经指上她的腰眼,蓝星仍然不作闪避。
黄古陵突然将剑刺出的剑势刹住,厉声喝道:“你为什么不闪避?”
蓝星缓缓转过头来,道:”我为什么要闪避,你永远也不会杀我,你曾经立过誓,难道你忘记了吗?”
黄古陵觉得心中机伶伶的打了一个寒战,想起自己和她陷困石壁机关之时,自己的的誓言……
黄古陵呆望着蓝星空出神,像似在回忆着什么似的。
蓝星轻笑一声,又道:“还有你答应我无论做了什么大错,你都会原谅我,难道你要失信毁誓吗?”
黄古陵脸上肌肉显出一阵抽搐,凄凉的叹了一声,道:“你走吧!只恨我……”
蓝星冷声一笑,接道:“只恨你自己发那誓?哼哼!现在我问你,你是不是对我说过?
无论天下间的女子,如何美丽多情,你都不会去爱她们,只有你我两情依依,海枯石烂,永世不沦。没想到你这个薄情郎,见异思迁……”
黄古陵听得默默不语,低头沉思,连蓝星走了,他都不知道。
陡然,一声阴森冷笑袭入耳际。
他蓦然惊醒,抬头一望。
冷月冰光之下,只见数丈外不知何时来了七个印度僧人,其中一位正是白天在湖入口逃逸的那个印度僧,他们个个手持铁杖。
当先那位印度僧,只见他生得高头大马,像半座铁塔似的,脸若红云,头似巴斗,狮口环目,身上披着一件大红袈裟,骇人已极。
黄古陵看得怔了一怔,心道:“这些人竟然能够越过冰川,直闯冰宫,武功定是非同小可。雪山天女禁令森严,怎么还不出来,竟容这些人来闯她的宫殿?自己虽然跟他们无瓜葛,但做客于此,最低限度也要替他们抵挡外侵之人,何况这些人,大概是蓝星同党,如他们是为盗窃‘日月冰魄丹’而来,自己更非阻挡他们不可……”
黄古陵想罢,冷声问道:“阁下等私闯冰宫,意欲何为?”
那个身披大红袈裟的印度僧,声如雷般的一阵哈哈大笑,道:“小子,你是什么人?雪山天女湖水晶宫,向来没有半个男人,难道雪山天女久处寂寞,偷藏你这野汉不成,呵哈哈……”
黄古陵一听,这不像话,不由大声怒喝道:“住口!何方秃驴?休得无理!”
蓦听一声银铃般的语音,接道:“黄哥哥,你退开,让这些侍女教训教训他们就行了。”
语音甫毕,冰宫中,眨眼之间,走出李飞燕及九个侍女。
雪山天女与中年美妇李蕊梅,也随后姗姗而出。
那九位侍女恍似行云流水般围了过来,刷地一声!九剑出鞘,华光大盛。
黄古陵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噤,就像堕在冰谷之中一样,冷得难受。
原来这九位侍女手中每一柄剑,都是寒光闪闪,通体晶莹,非金非铁,竟似一段寒冰,九柄剑一齐亮出,寒气逼人,立刻华光四射。
一阵香风扑面,李飞燕已闪了过来,拉着黄古陵之手,道:“快走出去,那是冰魄寒光剑。”
黄古陵步出外面,顿觉寒气大减,他心头大惊,没想到那九柄冰魄寒光剑那般厉害,不由抬眼望去。
中见场中七位僧人,除了那位雄壮大的印度僧之外,其余六个印度僧,皆盘膝跌坐地面,看他们身躯微微颤抖之状,已知是在运功抵抗奇寒。
黄古陵曾经身历其境,不然他不会相信那九柄寒光剑,会产生如此厉害的寒气。
突听李飞燕在他耳边笑道:“那九柄剑乃是我婆婆给她们所练的冰魄寒光剑,是用此山特产的千年温玉,浸在万古寒冰之中,经过七年才炼成的宝剑,所以一出手便有一种奇厉的冷气。如果内功尚未炼到毫颠者,光是那股冷气,便难抵受。”
那高大红衣番僧,陡然见着这九柄寒光闪闪的长剑,不觉大吃一惊,但他内功精纯,在冷气侵袭之下,却也并不畏惧。那九柄长剑首尾相连,布成一面光网,慢慢收缩。
红衣番僧忍耐不住,禅杖一挥,一招“力划鸿沟”向外推出。
只听得叮叮当当几声连响,前—排的四口剑都斫在杖口。
红衣番僧这—杖千斤之力,见这四名侍女居然能够抵受,好生惊异,说时迟,那时快。
后一排的四口剑一齐刺到,却又倏的分开,前后左右,四柄剑同时进招,却是怪异之极,敏捷无伦。
红衣番僧一个闪身,左掌一震,避开了后面的一剑,又震歪了前面的剑锋,但左右两剑,已堪堪刺到身上。
猛见中年美妇娇笑道:“侍儿小心了!”
陡然之间,忽见那四名侍女,一齐飞跃起来。
红衣番僧大喝一声,掌杖兼施,排山倒海般的猛劈过去。
原来那红衣番僧精擅瑜伽之术,肌肉可以随意据曲变形,左右两名侍女的长剑刚刚沾着他的衣裳,忽觉剑尖一滑,他的两条臂膊突然一个拐弯,暴长几寸,禅杖呼呼挟风,掌势摧山裂石,
技有专精,确是了得。
瞬息之间,发出内家真力,立即转守为攻。
红衣番僧却也料不到冰宫侍女的轻功竟然如此高明,一杖击空,九名侍女的身形已散布四方,恰似蜻蜓掠水,彩蝶穿花,左穿右插,忽合忽分。
红衣番僧一连发出几记恶招,却是毫无所护,哪能打着一个,不知不觉间,这九名侍女已布成了一个阵势,将红衣番引到核心。
那六位坐在阵中的印度僧,像似忍受不了那种奇寒的冷气,齐齐站起扑向阵外。
哪知九名侍女阵式已经发动,四处游走,忽合忽分,依着花园中那些怪石作为屏障,阵势摆开,有如重门叠户,变化万端,看得人眼花缭乱。
九名侍女奔跑起来,就如同数十百人一样,满园里绸带飘舞,羽衣闪动,真像天女散女一般,好看煞人。
六位印度僧想突围而去,但却一个也跑不出,他们冷得混身打抖,九名侍女身形又飘忽不定,长剑指指之处,全是人身的要害穴道,使六僧手忙脚乱。
那红衣番僧在六位同伴混乱之下,更无法展开绝技,七人有时端坐地面,如被攻得紧迫时,忽又跳起来,禅杖挥舞一阵,又再跌坐地上,七人忽跃忽坐,状甚滑稽,看得李飞燕,黄古陵哈哈大笑。
直气得那红衣番僧,大喝一声,手中禅杖拦腰扫出,左掌飞舞,竟然击向同伴,他这突然的举动,使六僧防不胜防。
蓦地惨叫连声
六位印度僧人,全都变成红衣番僧掌下亡魂。
黄古陵看得呆愕一阵。
想不到红衣番僧如此凶残,竟然惨杀同伴。
九名侍女见红衣番僧杀了同伴,她们更不敢怠慢,身形转动更是镇静。
黄古陵看了那阵式,不禁暗暗惊奇,她们那阵式,竟似诸葛武侯所传下的八阵图,只是却又并不完全一样。
八个侍女各踏着一个方位,暗合休、生、伤、杜、死、景、惊、开八门,任是如何转动,这八门都在互相呼应。
但与八阵图不同之处,却在多出一人,这一人并不随着转动,好像是镇守中枢的主脑人物,却又并不出来。
那番僧也似觉察出来,连连抢攻,想先击倒那个主持的侍女,可是阵图奇妙,他迈步向东,西面就赞出人来向他袭击,他迈步向西,东边南边,长剑又倏然递到,怎么样也进不去阵图的心腹之地,因此也到不了那个主脑侍女的身边。
那番僧武功也确实高强,虽然不识阵图,乃是奋战不巳,禅杖呼呼挟风,扫在假山湖石之上,石块也碎裂片片,扬起尘沙。
黄古陵眉头一皱,只听得那首的侍女叫道:“你这厮竟敢坏我宫中的美景么?”
双指一弹,忽听得嗤嗤的暗器也不知是什么东西,一颗颗好似珍珠大小,亮晶晶的,纵空中洒下,被那杖风激荡,倏忽碎裂成粉,散出寒光冷气,那番僧不由自主的机冷冷的打了一个冷战。
要知那些咱器,乃是雪山天女从千丈冰窖之中,颉取冰魄精英,练成为一种世上独一无二的奇门暗器,其名也叫做“冰魄袖弹”,世上所有暗器,或用以伤人,打穴,所讲究的不外乎是准头,劲力的工夫,或是加上暗器本身的锋利,唯有‘冰魄袖弹’与众不同。
它所倚仗的就是万载寒冰的那种阴冷之气,被袭之后,寒气发出,端的是侵肤刺骨,厉害异常。
本来以红衣番僧的功力,原可抵御。
但他要全神贯注应付冰宫的围攻,哪能分出心来,运功防御,加之八名冰宫侍女,所使的冰魄寒光剑,也是阴冷之物,寒气激荡,愈来愈浓。
红衣番僧牙关打战,渐觉忍受不住。
只见他狂呼疾扫,状若疯狂,额角沁出汗珠,却又全身颤抖。
李飞燕对黄古陵笑说道:“这厮强用内家真力,以为可以发热,那知道这样一来,冷热交战,阴热之毒攻身,他非死不可。”
果然红衣番僧高呼酣斗,越来越觉精神不济。
但见那群冰宫侍女,穿来插去,眼前人影如潮,彩色缤纷,目眩神迷,眼花缭乱,为首侍女娇喝一声:“倒也!”
扬手又是一枚冰魄神弹飞出!
红衣番僧心头一冷,脚跟一软,只觉天旋地转,摇摇欲坠。
叭哒一声,一个庞大的身躯,倒于地上,接着嘶嘶……九剑齐刺!
红衣番僧没哼一声,已成剑底游魂。
九名侍女早巳收剑退下,排成两列,分别在雪山天女的身旁。
只听雪山天女冷冷的语音,道:“你们九人立刻去四周察视一遍,若有敌踪立刻击毙。”
九名侍女应声:“遵命!”如电飘去!
黄古陵听得心中大惊,他虽然对蓝星那种残狠凶恶而不值怜惜的女子耽忧的,但不知如何听了雪山天女之言,立刻为蓝星的性命担起心来!
这时雪山天女和中年美妇李蕊梅,已进入冰宫。
场中只有黄古陵和李飞燕。
突听李飞燕笑道:“黄哥哥,你在想什么?是否觉得我婆婆太惨酷了。”
其实黄古陵这时内心在想如何救助蓝星的生命,闻言立刻一笑道:“没有!这些僧人看样子不是好人,死无足惜。”
李飞燕笑道:“他们是来偷盗‘日月冰魄丹’的。”
黄古陵心头一震,道:“什么,‘日月冰魄丹’?”
黄古陵假做不知问她。
李飞燕道:“那是一件旷世罕求的奇珍灵药,昔日婆婆练制三粒,我吃了一粒,婆婆为练一种绝功也吃过一粒,现在还有一粒。”
黄占陵暗道一声:“侥幸,果然还有一粒,但不知那座神秘小屋在哪里?”
黄古陵眉头微皱,故意问道:“他们偷盗‘日月冰魄丹’做什么?”
其实他当然知道蓝星的心意,因为南残天已在杀人殿主手中,如果蓝星将‘日月冰魄丹,偷到,那么便可以灵丹作要挟南残天的性命。
李飞燕道:“当然偷去救人啊!”
黄古陵道:“他们极要救人,你婆婆怎么不送他们。”
李飞燕道:“他们要救的是一位南残天,这人关系到天下武林中一件大神秘,我婆婆怎会将灵丹轻易送人,何况……”
黄古陵听得又是一震,她们居住在这人迹罕至的冰天雪地中,怎么对于江湖武林中之事,知道得很清楚,想其中定有原因,但黄古陵一心一意想知道那神秘小屋的所在,于是说道:“燕小妹,你是否可以带着我玩玩?”
李飞燕娇声笑道:“怎么不可以,你来我舍下作客,自该领你四周走走呢,只是你太累了,所以……”
黄古陵笑道:“我不累,这个地方景色太迷了,所以,昨夜仍然睡不着!”
这时黑夜已尽,这天女湖的太阳升得较早。
只见霞光万道,雪山天地又是一番景象。
那透明的冰宫,在红日照耀之上,五彩迷离,幻成人间罕见的奇景,更似神话中的世界。
黄古陵和李飞燕,有说有笑,轻步游览。
宫中奇景,赏之不尽,园林布置,也美妙绝伦,亭榭水石,参差错落,掩影有致,回廊曲折,蜿蜓东西。的确堪称世外仙境!
只是那廊壁的花窗,形式就各各不同,构成佳丽的图案,所有的建筑,甚至假山湖石,都是大半通体晶莹,园中有好几处喷泉,飞珠溅玉,在艳阳灿烂之下,泛起一圈圈的彩虹,还有小溪曲折,贯穿其中,美,真美。
李飞燕笑道:“池塘和溪水,都是从天女湖引来的,特别澄清,我最喜欢这里的水了。”
宫中各处庭院,都用奇峰怪石,随意点缀,与各种花树互相掩映,几乎每一处都构成极美妙的画图,那些花树,大半都说不出名字,烂如霞彩,微风吹来,香气沁人脾腑。
黄古陵带着称羡的神色,笑道:“此处真如仙境,你们祖先真幸福。”
两人信步所至,随意游赏,饿了就采摘园中的果子充饿,冰宫占地甚广,走至中午时分,尚未走完。
行走之间,忽闻得一股异香,非兰非麝。
黄古陵走了过去,只见前面有一间房子,结构得非常怪异,与宫中所有的建筑,都不相同,黝色尖顶形似神龛。
其他建造都是用水晶,云石,晶盐或者坚冰所造,晶壁如玉,只有这一间厘予却是黑黝黝的特别惹人注目。
黄古陵心头一震,忖道:“难道那灵丹……藏在这所小屋。”
那非兰非麝的幽香,就是由那间房子中发散出来的。
黄古陵伸手就想推而入。
李飞燕脸色一变,急忙止住,说道:“黄哥哥,这屋子不可进去!”
黄古陵装着一片茫然,道:“里面有什么东西?怎么不可进去?”
李飞燕道:“这间屋子,除了婆婆之外,任何人也不可进去!”
黄古陵惊异道:“这样说来,你和你母亲也没有进去过了。”
李飞燕道:“当然咱们都没进去过。”
黄古陵听得大是惊奇,他听杀人殿主说过这屋于禁止人入,他本以为只是禁止外人进去,那知连李飞燕与她母亲都禁止进去,这怎不令黄古陵大是惊奇,他不知这屋内除了藏着‘日月冰魄丹”之外,还有什么东西事物?
李飞燕又说道:“我婆婆每逢朔望之夜,她要独自到这间屋去,耽搁一个时辰,她做什么谁也不敢问。
这间屋于是用一种香木做的,这种香木,若焚烧起来,香气可以传至十里之外,刚刚那股香味便是此木所发之香。”
黄古陵听了,好奇之心,更是大起。
回路中,黄古陵对那间秘密之屋,念念不忘,他决定夜间立刻独自窃探秘密之屋,所以回来之后,立刻在宫中闭目静座。
月光如水,遍地如银。
这时已是二更时分,一条人影疾速驰到那座神秘的屋子,这人影正是黄古陵。
忽然黄古陵耳听到一声脚步之声!
黄古陵心头一惊,急忙伏在一片假山湖石之后。
只见那座神秘屋子的门,忽然开启,一个白发女人走了出来,她不是别人,正是雪山天女。
黄古陵心中大惊,听李飞燕说雪山天女每逢朔望之夜,才独自来这屋内,耽搁一个时辰,而今夜并非朔望之夜,她怎么也来了,难道她发觉我对此屋有私探之意?黄古陵伏在假山之后,大气也不敢透。
只见雪山天女面容冰冷骇人,缓缓走近过来。
黄古陵心头鹿撞,卜卜乱跳。
只见雪山天女走到距离三丈余之处,忽然停步,“咦”了一声。
黄古陵吓得冷汗直流,只道她已发现自己,忙从石隙之中窥视一下。
只见又是一个少女的背影,向着西北方独行而来,黄古陵怔了一怔。
但听雪山天女叫道:“燕儿,这么夜了,你还出来做什么?”
黄古陵松了一口气,心道:“李飞燕,可能怀疑我独自到这边来,想来阻止自己,但愿她不要说出。”
只听李飞燕说道:“婆婆,我到处找你,原来你在这儿。”
黄古陵心道:“这小妮子也会说假话。”
雪山天女道:“你找我做什么?”
李飞燕道:“黄相公向我请教一种武功,我不会,妈妈又不会,所以我要请教婆婆你老人家告诉我。”
黄古陵暗道一声“妙绝。”
雪山天女恍似御风而行的走去,柔声道:“傻孩子,为着这点事,你就睡不着,走!到底是什么武功,竟然难倒你母亲。”
两人在花树丛中,冉冉而没。
过了好久,黄古陵已知园内无人,想她祖孙已经去远,霎时显得清清寂寂,连鸟儿也似都睡着了,这才敢出来。
走了两步,闻得那间屋于所发出的异香,特别有一股吸人的力量,他摸摸那个门环,心道:“这里面不知有什么古怪之物?”
那门环转了两转,忽然自动开了。
黄古陵吃了一惊,他一时间竟不敢进去。
呆立片刻,才缓缓走进。
首先映人眼帘的,屋中布置俨如神殿,正中有一个女子的塑像,面如满月,金发披肩,竟是一个胡女的塑像。
黄古陵正在出奇,忽闻得背后有人咳嗽。
回头一看
只见白发天女满面怒容,瞪着自己。
黄古陵这一惊非同小可,真是个魂飞魄散,一颗心似乎要从口腔中跳出来。
只听得雪山天女冷冷说道:“你好大胆,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黄古陵嗫嗫嚅嚅,道:“我……我……我不知道这儿不能进来。”
白女天女哼了一声,道:“你不知道?小燕还未对你说过?我不相信,若然是她未说,那就是她的不是,回头我去问她,我不信小燕会这样粗心大意,连宫中的禁忌都不向你提起。你快说实话,不要诿过于人。”
黄古陵本就不惯说谎,这时听她要怪责李飞燕,要飞燕替自己受过,拚着受责,何况今夜之后,自己已被怀疑,要偷盗‘日月冰魄丹”,已经不能够,不如干脆承认,何必害了燕小妹?
想罢,黄古陵大着胆子,道:“是我说谎,小燕早就对我说了。”
雪山天女是生气,喝道:“那么你为什么偷偷进来,我本对你的印象极好,没想到你这么不自爱,我问你,你来这边要什么?”
黄古陵冷冷道:“第一好奇心使然。第二,早就存着偷盗‘日月冰魄丹’之心。”
“好小子,胆子真不小,算你勇气可嘉。”
这屋子里四角都点有长灯,墙上还嵌着夜明珠,光线虽然不强,但已照见雪山天女的怒容。
黄古陵本觉得她冷煞骇人,这时被她眼光一射,只觉一股寒意直透心头,她的脸容是多么残忍骇人。
猛然间,黄古陵忽觉颈上一紧,浑身酸软。
原来他已被白发天女将他颈领一把提起,黄古陵此刻武功已是武林中极厉害的人物,但白发天女这一抓,却令他无法闪避,这时被雪山天女一把提起,如捉小鸡,竟是动弹不得。
只听雪山天女冷冷说道:“你既然要来这儿,那就不必出去!如果你要那颗‘日月冰魄丹’,我也让你吃下。”
黄古陵眼角瞥见,雪山天女由怀中取出一颗雪白莹玉的鸡蛋似的东西,捏开自己牙关塞了进去。
这时黄古陵苦于不能说话,只觉那鸡蛋似的东西滚下肚中,全身气血恍似要凝结了一般。
蓦见雪山天女将他在空中转了两转,这一瞬间,黄古陵只觉如同腾空驾雾一般,四边墙壁有许多古古怪怪的人形,好像妖魔鬼怪飞扑出来,择人而噬。
黄古陵被她转了两转,头昏眼花,忽而又似从云端中掉了下来。
原来是白发天女用力将他向地上一摔。
在他醒来之时,只觉周身筋骨作痛欲碎,但却未受伤,跳起来时,只见洞中漆黑,不辩五指。
上面黑黝黝,也不知有多高。
黄古陵被困在黑洞中,但感一阵阵寒冷潮湿之气袭来,甚是难受,尤其是全身筋骨,酸痛已极,像似有着莫大的变化。
他想雪山天女定是给自己吃下一颗慢性毒药,不知何日才要发作,唉!现在被困其中,太阳月亮和一切美景都不能见了。
黄古陵是个历经忧患的人,对于死都毫无所怕,但当他想到一个面临垂死的老人,心中不禁大是难过。
不知过了多久。
听到上面啼鸟之声。
黄古陵想道:唐人诗云:“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这意境何等幽美,但与我现在的境遇却恰恰相反。
听这鸟啼之声,想必是天亮了,难道自己已被困多日,或者刚是一夜,李飞燕这时是否知我被困在此呢?
呀!夜来虽无风雨,但对我来说,昨夜之事,也似遇到一场在风暴啊!
黄古陵胡思乱想,虽觉眼神困倦,却是睡不着觉。
枯坐黑洞,度日如年,又不和过了多久。
正自胡思乱想。
忽觉地下传来怪声,愈来愈响,墙壁也似有些震动。
黄古陵吃了一惊。
忽又觉有一股热气,从地底下透上来。
黄古陵更是惊奇,怪声愈来愈响,不但墙壁也震动,连地底也震动了。
忽地“哗啦”一声。
墙壁的砖头震落几块,一片阳光从十余丈高透上了进来。
黄古陵也给震倒地上,猛地想着:“这是地震!”
原来这雪山天女湖,附近有许多活火山,所以常有大小地震。
这时猛然想起这是地震,不由心惊至极。
猛然间,一声巨响,有如天崩地陷。
黄古陵蒙着耳朵,但觉一阵晕眩,眼前金星乱冒,晕倒地上,人事不知!
过了许久。
黄古陵悠悠醒转,从震裂的缺口爬出。
只见整个天空布满一层黄色的尘沙,连太阳也是黄色的。
看日头的影子,也不知是第几天的黄昏?
黄古陵运了一下气力,站起来行了几步,只见那座尖顶的神秘屋子,已经被移到何方,大概是沉入地底了。
黄古陵缓步走向冰宫,但见那些假山,都给震得或倒塌,或变形,有几座宫殿,也给震倒,已成一片瓦砾。
却没有一座完整。
黄古陵呼叫几声,却无人声相应,整座冰宫,宛如一般的沉寂。
这恍然是做了一场噩梦,令人骇怕极了。
他四处奔跑,但什么人也没有见到,飞禽走兽早巳逃之一空,什么声息也都没有了。
只见冰湖中,一片黄色尘埃。
只有注入湖中的流水,还在铮铮作响!
猛一抬头,又发出了一桩更令人惊心骇目的奇事。
冰宫对面,像一支玉笋,高插云霄的冰峰,竟然不见了。
好像骤然之间,给人用魔法移去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冰峰日夜发出寒光,乃是雪山奇景之—,骤然不见,令黄古陵在惊异之中,又带着惋惜。
攀登高处,再仔细看时。
但见满山都是磨盘大的冰块,滚滚而下,宫中也平添了许多巨石,不问可知,这乃是冰峰受地震震塌之时,飞到这儿来的。
目睹这声巨变,黄古陵不禁心胆俱寒。
想起宫中的白发天女,李蕊梅、李飞燕及宫中的侍女,她们的绮年玉貌,绝代风华,都遭受如此惨祸,真欲昂首问天,天何忍?
这霎那间,黄古陵眼前现出李飞燕那天真、娇丽的奇异笑容,不禁打了一个寒噤,不敢再想下去。
黄古陵摘了两枚果子,吃下之后,精神稍振,又再大声呼叫,到处找人,诺大一个冰宫,冷冷清清,毫无声息。
世界上没有什么比死亡更寂寞,更令人恐惧的了。
黄古陵这时但愿遇着任何有生命的东西,即管是一只猫一只狗也好,可是却什么都没有。
只有地面上的花草和昔日一样,发散着缕缕清香,有各种各样奇丽的色彩,可是此时此际,在黄古陵眼中只感到一片黯淡。
黄古陵仔细的找寻,仍是任何人也没见到,在倒塌了的宫殿旁边寻觅,也没有发现任何尸骸!
这么多的侍女怎么一下子全部消失了?
即算都被压死,也该有些尸体被发现,但却什么都没有!
如果是逃走了,这时也该有人会回来探视。
这时黄昏巳逝,月亮也升上来了,仍是毫无人影。
这真是不可思议的怪事。
黄古陵怀疑眼前所见,只是一场幻景或是梦,绝对不可能是幻景或是梦,他把指头送进口中一咬,分明又觉得疼痛,证明这不是恶梦,也不是幻景。
陡然之间
黄古陵觉得周围的空气,也似乎凝结起来,人快要窒息了。
一轮明月,挂在天空。
月光之下,冰宫的夜景,仍是那么美丽,但,未免有点美中不足。
唉!却是—种异样凄清,令人伤感的美丽。
时交午夜。
忽然听到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唤道:“是相公么?”
黄古陵这时像发现了世上最宝贵的东西,也觉得富裕了许多,他一时欢喜得说不出话来,急忙循声寻觅,他所听到的声音,就在身边一间倒塌的孤独房子里。
声音从泥土之中发出,黄古陵挖开泥土,只见一个白衣少女躺在里面,衣裳上也有些血迹。
黄古陵看清了她的脸后,惊叫道:“是你?蓝星?”
蓝星道:“不错,是我。给我些吃的,及拿一碗水来。”
黄古陵心内虽然恨极她,但在此时此刻,他心里对任何一个人已没有恨的存在,他摘了两枚果子,又用蕉叶,盛了冰湖的水给她喝。
蓝星歇了歇,叹口气道:“除了咱们之外,这宫中还有生人吗?”
黄古陵将所见的情景说了一遍。
蓝星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雪山天女说过,要她下山除非冰峰倒塌,现在冰峰已倒,只是她恐怕永远埋在山中,不能再下山了。
黄古陵不知她在说什么,问道:“你受伤了吗?”
蓝星道:“还好,给石头刮破了一点皮肉。”
黄古陵问道:“你怎么会还在此地?”
蓝星微微一笑,道:“你没离开这里,我怎能放心走开。”
黄古陵心头一震,虎目露出一缕深情,道:“你对我说的话,是真是假?”
蓝星道:“我对你的爱是纯真的,但你却对我不忠贞。”
黄古陵突然轻声一叹,道:“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你的错我的错,咱们都不要谈它,只要愿意的,我们从此就退出江湖武林间的恩怨。”
蓝星幽叹道:“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你却不知道我父亲大仇,对我是多么深切,我宁可牺牲我的爱情,却不能不报父母之仇。”
黄古陵道:“你是真心雪仇?”
蓝星怔了一怔道:“不然我为着什么?”
黄古陵淡淡道:“我看你另有企图,我知你虽是一个孤弱的女子,但却雄心万丈,如果你是真心为爱情,定会放弃任何一切。
现在你已经坦白的告诉我了,除我心内对你一片痴情,咱们从今之后之后,以前在石壁机关中的话,已是无效,你自己珍重吧!”
说罢,黄古陵转身疾驰而去。
蓝星呆呆望着他的背影消逝,她脑海耳际里不时响起黄古陵的话。
她若似梦呓般,边走边语道:“雄心万丈,如是真心为爱情,一定放弃任何一切……难道他已知我来历?……是的,他的话对,我确实无时无刻在利用他……”
黄古陵乃是一个极端聪明的人,在刚才几句话中,他已经得知了蓝星,是怎样一个女子。
他知道自己若痴情爱他,可说是一件大错特错。
黄古陵片刻工夫,已经奔离冰宫。
这地方经过地震之后,尘沙未净,那纵横交错,匝着山腰,像银蛇—般的冰川,也蒙上一层淡黄,经过月光折射,淡黄之中又透着浅蓝,别是一番景致。
信步所至,忽见前面黑烟弥空,火焰冲天,原来那冰峰倒塌之后,露出了喷火口,余火未熄,熔岩如浆,旁边的地形已陷下成湖。
黄古陵目瞪口要,心道:“古人沧海桑田的说话,果然真有其事。”
不禁暗叹浩物之奇。
突然黄古陵想起自己如何能飞渡冰河天险?
不禁大感踌躇,只好茫然的向山下笔直走去。
走了一阵,只见地形变换,不似从前,那通向天湖的冰河,本来就在此冰宫下面不远,冰河之边,还有—层层的杨柳,临河的那棵大柳树系有小舟,可是而今那条冰河也不见了。
再走了一半个时辰,忽感眼前—亮。
只见下面一片白茫茫的水,浮冰闪闪发光,一望无尽,恍如天连水,水连天,这不是天湖是什么?
原来大地震之后,山狱变形,那条通向天湖的冰河已被倒塌的冰峰填平了,变成一条笔直的斜坡,从此冰宫到下面的通道已被打开,不必用小舟在冰河涉险了。
天湖仍然如旧,湖边绿草如茵,杂花生树,湖水仍是一样清莹,原来天湖面积太大,又有许多支流,化为流泉山瀑,通向山下,地震之后的尘沙,早已沉淀,或者冲下去了。
黄古陵徘徊一阵之后才离开,走了一日一夜,方来到松岗。
他偷盗不到日月冰魄丹,本来不愿去见杀人殿主,但当他想起杀人殿主如谜般的神奇人物,是以一股好奇心的驱使,情不自禁的来了。
黄古陵在松岗客栈中休息了二个时辰,问明九松墓地方向后,立刻双身前往,哪知这是一片无际的荒野。
他飞驰了半个时辰的路程,仍是不见墓地。
心中不禁大奇,那九松墓地是在何处?如无这地方,那么店中伙计,怎么会告诉自己这个方向。
正在出神的当儿,突然后面传来一阵铁蹄声。
蹄声来得极快,眨眼问,十二匹骏骑已经停在七八丈外。
黄古陵心头一震,忖道:“他们是冲我来的?大概不会吧?”
骏骑十二人同时跃下地来,一恍身间,十二人如同电飘一般将黄古陵围在核心。
黄古陵看这十二人的眼光,心底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十二人不但长像奇丑,尤其是那目光惨绿绿的,像鬼眼一般,露出恐怖骇人的凶光。
黄古陵眉头微微皱锁起来,他想起杀人殿主曾经说过,只要到九松墓地自有人来接我,难道来找的人,会是这十二个人?
但看他们的眼光,又不是接人的样子,所以黄古陵又不敢问。
他清了清嗓门,拱手道:“诸位请了,不知有何见教。”
但听十二丑中之一位枯瘦人,冷森森的语音说道:“阁下是不是要寻找九松墓地?”
黄古陵怔了一怔,脱口道:“是啊!九松墓地在哪里?”
他语音刚毕,那枯瘦人已经恍如迅雷般一击了过来。
对方—出手,掌风中略带腥臭之味,和一股热气。
黄古陵心头大惊,他陡然想起这掌势,乃是古墓派绝技蚀骨掌,那这十二人想来必是古墓十二丑了。
黄古陵蓦地身形一起,疾似流星闪了开去,左掌反势拍出。
那知他掌势甫出,一声惨叫!
枯瘦人身躯恍似断了线的风筝,飞出五六丈开外。
黄古陵看得目瞪口呆,暗暗村道:“我的功力如何这般高深,若是对方就算脓包,但自己也不致将一个人的身躯震飞五六丈远?”
哗然大叫声中
余下十一丑,兵刃煞时出鞘围攻过来,他们使的都是白骨鞭。
黄古陵怒喝一声,右腕拔剑,左手一带,右剑平出。
一声惨叫,又一人死于剑下。
剑光转动,连闪三闪,又有四人应声倒地!
黄古陵惊得呆呆怔在那里,想不到今日出招,竟像似每一种武功,都有着无比的威力,随心应手,毫无半点阻碍。
的的……得得……一声铁蹄声响!
黄古陵蓦然惊醒,抬首望去!
只见十二丑中余下的六丑,已经上马逃去。
地上六具尸体,鲜血淋漓,以及无人座的六匹马,仰首长嘶!
这景象是凄凉的,刚才活生生的骄士,刹那间,血洒黄沙,黄古陵望了那六匹马,不禁轻叹了一声!
陡然间,他觉得自己有些残忍。
黄古陵仰首望了一下天星,又展开轻功向西驰去!
突然他看到前面不远有九株插入云空的巨松,黄古陵心中一震,忖道:“九松墓地,大概是这里了。”
黄古陵双目向四周扫视了一下,只见北面旷僻的基地上,有一座松林,林中微微露出一丝灯光。
他暗道:“不知杀人殿主和南残天,有无在那里?杀人殿主来历如谜,自己何不趁这个时候探一探他的底细。”
想罢,他的身形若是一缕轻烟,驰进松林,果然一幢形式特别的圆形屋宇,有如碉堡,四面围有围墙的院落。
里面大概有三四进院房,但只最后一座阁楼下露出一丝灯光。
黄古陵此刻轻功,好像也是增进一倍以上,他摸到了那座阁楼外面,忽听得里面有脚步声,踱来踱去。
他立刻飞上屋檐,使一个‘珍珠倒卷廉’的姿势,向里窥望。
黄古陵的轻身功夫好到极点,端的如一叶飞堕,落处无声。
向里一望之下,果然来回踱着的人,是装扮终南剑客姬清罗面目的杀人殿主。
只见他好似神魂不属的样子,在书房里绕来绕去。
黄古陵心中一动,想道:“他大概是在等待我,不然这么晚了,为何还不歇息?”
忽听门外有脚步声!
黄古陵将身子一缩,蜷伏在屋詹凹槽之处。
只见门帘揭处,一个高大的汉子走了进来,此人正是那黑衣人洛心。
杀人殿主嘘了口气,道:“洛心你还没有睡么?”
洛心道:“这数日来我真替主人担心。”
杀人殿主苦笑道:“咱们这般人时时刻刻都在提心吊胆。”
洛心道:“依我看,咱们还是暂时避开的好。”
杀人殿主道:“你害怕了?”
洛心道:“不是害怕。但这几日来,我总似感到一种预兆……”
杀人殿主道:“你不必胡思乱想,咱们十几年来,屈身镇南王府中,为的什么?眼看目前已打了一点根基,尤其这次经过我的策划,只要取出绝壁机关中的宝藏,义旗一举,哪怕明室不能复兴。”
洛心道:“但愿如此。”
说罢,那洛心立刻退出门去。
黄古陵听了他俩这场谈话,心头暗惊,果然这扮杀人殿主的确怀有大志。
忽听杀人殿主在房中吟道:“揭地掀天为事业,翻江倒海作文章,哈哈……我袁明清大显身手的时候到了。”
黄古陵不禁骇然,他突然忆起恩师向自己说过—件事!他说他本是大明将军袁祟焕的贴身侍卫,袁崇焕有位公子袁明清,生性聪明无伦,七岁便将古书经典背得滚瓜烂熟,尤其对于棋法精奥已极,全京城王公子弟,无一是他对手,可惜,这袁明清在明室沦灭后,死在乱军之中……”
黄古陵心惊至极,想不到这杀人殿主,竟是袁明清,他耳际又响起恩师昔日的话,道:“可是我不相信那孩子会那样短命……如果袁明清未死,你以后遇上他,无论他是怎样一个人,你都要服从他,听他的话……”
蓦然,黄古陵忽听得院子侧边一声尖叫。
那是洛心的叫声,似乎是受到别人暗中的袭击。
杀人殿主在房中一跃而起,正想掀帘跳出。
那尖叫之声,尚未停止。
只听得一阵怪笑,紧接而来。
笑声初起时,似在几间屋外,倏忽便到了面前。
端的是声到人到,快速无比。
以杀人殿主和黄古陵这样的武功,也不由得心中一凛。
须知洛心的武功,虽然不能胜于杀人殿主,但在武林中也算得是顶尖一流人物,来人竟然能在瞬息之间将他击倒,这份身手,端的惊人,而且听他笑声未停,身形已现,这份轻功真是快逾飞鸟。
黄古陵不禁翻手握着剑把。
只见那黑影似一溜烟的直闯进来,正遇着杀人殿主掀帘而出。
骤听得铮铮数声,银光四射。
那黑影倏的停住,怪声笑道:“好一个‘八臂哪咤宝’绝技呀!你的师父是八手仙猿郭罗夫么?”
淡月疏星之下,隐约看到那黑影是个瘦长的汉子,两颊深陷,双睛如火,头发似—蓬乱草,狰狞得怕人。
黄古陵好生诧异,这怪客发的乃是一种歹毒的暗器三棱骨钉,专打人身穴道,这尚不足为奇,奇怪的是杀人殿主接暗器的手法。
他—招手之间,便将十余枚透骨钉全都收去。
只见杀人殿主拢袖一揖,恭谨答道:“八手仙猿郭罗夫正是家师。敢问老前辈此来,有何指教。”
那怪客又发出怪笑道:“你在皇城十余年,竟也不知道我是谁么?”
倏的将手掌举起,在杀人殿主面前—晃。
那手掌鲜红如血,好像剥开了皮一样,在淡淡的月光之下份外鲜明。
黄古陵看得心中暗惊,知这怪客练有一种极厉害的毒技。
只听得杀人殿主在下面已叫出声来,道:“原来是你大内高手,血神子前辈来到,请恕晚辈无知,有失远迎。”
这血神子是隐居在康藏边境之间的一个老魔头,所练的功夫怪异之极,要将四肢的皮肤剥去,用一种毒草熬汁洗炼,故此手足都是鲜红如血,触人即死。
当年江湖上黑白二道,全都怕他几分,大家都称他为“血神子”,真实的姓名反而失传。
这血神子当今却是皇宫八大高手之—,专是保护康熙皇,平时极少离开京城,没想到今日却出现在此地。
杀人殿主心内暗惊,他深知大内八魔头武功的绝高,尤其是每人各有一种极端厉害的绝技。
只听那血神子又怪笑道:“你既知道我是谁,就该乖乖的听我吩咐,你在京城十余年了,干了些什么事情,一一从实招来。”
杀人殿主道:“我十余年在镇南大元帅帐下作幕,所做的事情,镇南大元帅全都知道,老前辈若然信不过我,可以去问镇南大元帅。”
血神子冷笑道:“你拿镇南大元帅吓我吗?你瞒得了镇南大元帅,可瞒不过九重天子,你更名改姓,乔容化装,就以为没人知道了吗?”
杀人殿主吃了一惊,却仍是镇静问道:“我不明白老前辈说的是什么?我好端端的又未曾犯罪,为何要更名改姓?”
血神于嘿嘿冷笑道:“你推得倒好干净,好吧,你立即跟我走,有罪无罪,自然有人给你判定。”
杀人殿主道:“能不能跟你走,这可得问过镇南大元帅。”
血神子怒道:“你拿镇南大元帅作护身符吗?他未必护得了你,你听不听我的吩咐?”
杀人殿主道:“晚辈并非敢抗你老之命,只是职守在身,不敢擅离。”
血神子喝道:“你那绿林宫主帅的芝麻绿豆的官儿,已经被革掉了,神气什么?”
倏的,他伸出了蒲扇般的大手,向杀人殿主搂头一抓。
杀人殿主早有防备,长袖一弹,向血神子手掌一卷,立即避开,这—手“流云飞袖”的绝招,暗藏内功,俊巧非常。
只听得血神子冷笑道:“好呀,就凭八手仙猿郭罗夫传你三脚猫的功夫,就居然敢与我动手动脚?”
手掌一翻,从双袖翻卷之中腾了出来。”
杀人殿主身法虽快,而他的身法更快,竟如闪电般的一闪即到,在相距丈许之处出掌,招数刚展,掌锋便拍到杀人殿主胸前。
杀人殿主腾挪闪避,不敢叫他的掌锋沾上,闪避了开去。
突听血神子“嘿”的一声冷笑,喝道:“原来你还约有人在此埋伏,好呀!都下来吧!”
口中说话,手底却是毫不放松,掌风人影之中,只听得“嗤”的一声,杀人殿主的马蹄袖竟被他扯去半截。
杀人殿主大吃一惊,后退了三步。
忽听得一声娇笑。
黄古陵和一个白衣女子已从屋檐上跳了下来。
那白衣妇人不是别人,正是李飞燕之母李蕊梅,杀人殿主见了她和黄古陵喜出望外,呆在当场。
血神子见了李蕊梅也怔了一怔,揉揉眼睛瞪着她。
李蕊梅双指一弹,叱笑道:“看什么,先打瞎你的狗眼。”
血神子正在呆看,忽见两点寒光电射而至,冷气沁人眼帘,血神子真是了得,就在这一瞬间,只见他霍的一个“凤点头’左手一抄,就把两枚冰魄神弹接在手中,“咦”的一声,冰水从他指缝滴下。
他挥掌一洒,右掌一起,相距丈许,掌锋却倏的便拍到李蕊梅胸前。
李蕊梅何等功力,她所发的冰魄袖弹即算杀人殿主和黄古陵等辈也不敢硬接,而今血神子接了居然无事,还能迅速出招,李蕊梅也不禁吃了一惊。
忽见眼前红影闪动,血神子通红如血的手掌,已拍到跟前,掌势飘忽,这也还罢了,最骇人的是他掌挟劲风,热气呼呼的,竟似鼓风炉中喷出的一股热焰。
李蕊梅顿感呼吸不畅,热气逼人,急忙使一个”风点落花”的身法,连闪三闪,笑骂道:“好个妖怪,且叫你也见识我的宝剑。”
血神子连发三掌,连她的衣裳也未沾住,好生诧异。
只见李蕊梅一个翻身,冰魄寒光剑已拔在手中,剑锋一指,一道寒光,挟着刺骨的寒气,登时射到血神子的面门!
血神子吓了一跳,双掌齐出,热风冷气,互相抵消。
倏忽之间,斗了十余招,各自无事。
血神子从未遇过劲敌,今番初逢,精神陡振,哈哈怪笑道:“好极了,好极了!我正热得难受,难为你玉手挥凉,给我消暑!”
李蕊梅一生中只有取笑别人寻乐,何时被人取笑过,心中大怒,一柄冰魄寒光剑,使得凌厉无比。
她的剑术奇诡无比,奥妙莫明,指北打南,血神子被她一阵猛攻,不也再行说笑,暗中玄功默运,将掌力热风遂渐加强,两双脚好像钉牢在地上一般,任李蕊梅的剑势有如惊涛骇浪,连番猛卷,他竟不移动半步。
又战了一刻,血神子缓了口气,叫道:“好!你能接我五十招以上,算你古今第一人,你是何人?师傅是谁?”
李蕊梅格格笑道:“看你修到今日,亦非容易,快快滚开,休得多事!”
说话针锋相对,半点不让。
血神子喝道:“妞儿不知好坏,祖师爷有意饶你性命,你却敢与我顶撞!”
掌法一变,有如长江大河,滚滚而上,突然转守为攻。
李蕊梅感到他掌力越来越为沉重,虽然还能应付,额头却已微微沁出香汗。
在二人恶斗之时,杀人殿主却将黄古陵拉过一边,悄悄问道:“日月冰魄丹,是否已得到?”
黄古陵摇头叹了口气,道:“没有。’
杀人殿主闻言神色大变,道:“是真的吗?”
黄古陵道:“事到如今,我如何会骗你。”
杀人殿主急道:“那么她……她……李蕊梅是不是和你一起来?”
黄古陵又是一叹道:“不是,说来话长。”
于是,他将那日冰川别后,到达水晶宫那事告诉他。
杀人殿主眉头皱了一皱,道:“怎么?你吃下的日月冰魄丹,是怎样一个形状?”
黄占陵道:“此丹宝贵异常,我想雪山天女不会以那丹给我吃。”
杀人殿主像似突然想到什么,惊声道:“你现在是否武功超异常态?”
黄古陵心头一震,道:“是啊……有何不对。”
杀人殿主叹了一声,道:“你已经只有百日生命可活了。”
黄古陵大惊道:“为什么?”
杀人殿主叹道:“日月冰魄丹,已经被你吃下了,南残天的性命也从此结束,我的计划也尽成泡影,天呀,难道这是天数使然?……”
黄古陵听了他的话,心中迷糊已极,正想出言问清楚,转头急见李蕊梅与血神子互相追逐,你劈一掌,我刺一剑,兔起鹘落,电掣风驰。
那庭院不过三尺见方,两个人穿梭来往,掌风剑影,此去彼来,就像数百人在战场上恶斗一般,看得人眼花缭乱。
李蕊梅剑法虽然精妙,但血神子挟数十年功力,加上所练的世间独一无二的歹毒、邪恶外功,久斗之下,李蕊梅竟渐渐被血神子逼得舒展不开。
杀人殿主突然喝道:“这老魔头的血神掌触人即死,碰它不得,你们两人不必犯险,赶快走吧,我自有法应付他。”
一声厉声长啸
杀人殿主竟由怀中摸出一柄寒光闪闪的软剑,矫若游龙攻向血神子。
血神子反手一掌拍出!
他这掌拍出虽快,却无法打着杀人殿主,反而几乎给杀人殿主剑锋扫着,急忙一个转身,用掌力逼开李蕊梅的冰魄寒光剑。
杀人殿主的剑如影随形,跟踪又到。
血神子猛的双掌齐出,一股热风,呼呼作响,杀人殿主如身陷洪炉之中,逼得退后几步。
血神子连道:“好险。”急将掌法一变,脚踏五行八卦方位,不住的绕场疾走。
杀人殿主腕中软剑一剑接着一剑,但见剑光霍霍,有如水银泻地。
杀人殿主劈出七剑,将血神逼到墙边,回头喝道:“李师妹,你们快走,若是御内八魔全到,你们二人便无法走脱。”
黄古陵闻言大惊,这李蕊梅果然是他的师妹。
只听李蕊梅格格一笑,一手握住黄古陵的手,道:“咱们走吧!”
黄古陵道:“要去哪里?”
李蕊梅笑道:“挽救你的性命。”
又传来杀人殿主的声音,道:“黄老弟,你吃下那颗‘日月冰魄丹’,乃是极阴之物,和你本身残阳真火之身,互相冲突,产生真气沿流,虽然你的武功在近日内会高到极限,但你血肉之躯,却无法容纳那巨大真气,百日后血脉暴裂,粉身碎骨……”
陡听得血神子大喝一声,乘着空隙,一掌劈进!
李蕊梅不由分说,带着黄古陵就走。
就在此时,外面突传来万马奔腾的声音。
黄古陵和李蕊梅,已经飞出院外,抬头望去,夜影下前面荡起一阵白蒙蒙的尘沙,数百匹骏马急驰而来。
黄古陵脱口问道:“这是何方人马?”
李蕊梅道:‘清廷大军。”
黄古陵惊道:“那杀人殿主真的是明朝志士?”
李蕊梅道:“你管他是真或假?现在你性命要紧。”
黄古陵左手腕被她扣着,不由自主电击而去,眨眼间,已奔跑了四五里之遥,她才松了黄古陵手腕。
黄古陵怒道:“你带着我跑来这里干什么?”
李蕊梅娇笑道:“我带你去和我那女儿成婚。”
黄古陵惊得目瞪口呆,道:“我……我……我怎能和她成婚。”
李蕊梅闻言后那始终露出笑脸的娇容,陡然罩上一层寒霜,怒道:“你说什么?你不爱我女儿?”
黄古陵尴尬一笑,道:“我喜欢她天真纯洁,自从遇上她后,我就将她当作自己亲妹妹看待,我从来没想到娶她为妻的念头。”
李蕊梅听了这一番话,娇容变色,气得混身发抖,她手指着黄古陵,怒道:“好!好!
算我看错了人,可是我要告诉我,你若不和我女儿成婚,无论如何你无法活过百日。”
黄古陵冷笑一声,道:“我黄古陵纵然百日后死了,也不会娶你女儿。”
说罢,转头就走。
李蕊梅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眨眼间,黄古陵人影已经消逝。
黄古陵展开轻功,恍似一缕轻烟,直向九松墓地奔去。
这时他已清楚了杀人殿主的来历,原来他便是恩师昔日主公袁崇焕的公于袁明清,师父曾经嘱附过无论那袁明清是怎样一个人,自己都要服从他。可是他却是杀师之仇人,这样一来,给了黄古陵极难决定是否跟杀人殿主为敌为友?所以在刚才他便没出手相助杀人殿主。
但经过一段时候的思索,他想:“杀人殿主曾经说过,他没杀害自己恩师,大概其中定有内情。”
片刻功夫,黄古陵已来到那一栋碉堡似的院落,但里面却是一片沉寂。
隐隐间,黄古陵耳中闻到一股浓厚的血腥味。
触目处
尸体堆积如山,血流成河。
黄古陵吓了一大跳,想不到在半个时辰工夫,事情产生这么巨大变化,这些死者,不问可知,乃是丧生在杀人殿主剑下的人。
他绕着院落四周转了一圈,到处尸体满地,却不见一个生人。
黄古陵仰天凄叹—声,缓步走出。
他不知道自己今后要去何方?
一时间,他头脑中一片空洞,迷茫,因他想到百日后死亡的悲哀,世间什么事,他不愿多问,多想了。
春风轻拂,草原生机蓬勃,但—个孤独的青年,却像绿草中枯黄的树叶。
陡然后面一阵铁蹄声
一匹快骑由他身后赶过,而他连眼皮也未抬一下。
那骑士纵地三十余丈后,突然掉转马头,疾速向他飞驰过来。
一声马嘶,骑士勒住了骏骑,他是一位风流潇洒的青年,在春天太阳光下,只见他满面春风,呵呵一笑,道:“黄兄,久违了。”
落寞,孤独的青年,闻声抬头,怔了一怔神,方道:“是郎兄?你好吧!”
俊美骑士哈哈一笑,道:“黄兄,托你的福,兄弟已经前月结婚了。”
黄古陵噢了一声,道:“尊夫人定然很美吧!”
俊美骑士笑道:“黄兄,你不要说笑了,她是李媚虹。”
黄古陵在这时候全身如受电触,混身颤抖了一下。
李媚虹是自己昔日的爱侣,她曾经和自己发生关系,之后,她悄悄的离开自己,嘱言只要自己杀了蓝星,她会重回我怀抱。
他想起了这段悱恻的情恨。
俊美骑士嘴角掀起一丝得意的笑容,忽然掉转马头,一声呐喊,急驰而去!
黄古陵心中一阵波动起伏,他喃喃自语道:“李媚虹啊!李媚虹,我真对不起你,你和郎千如结婚,我便不怪你,我黄古陵祝你们快乐幸福。”
那俊美骑士,竟然是昔日受黄古陵一掌击伤逃去的少林弟子闪电金箭郎千如,李媚虹会和他结婚,这实是一件出乎人意料之外的事。
黄古陵,他感到自己更加孤独了,一个曾经和自己发生肉体关系的女人,她已经离会开自己嫁给别人,西门玉兰更不用说了。
本来孤独的他,在他现在落寞的心里,还有昔日绵绵情恨的回忆,但现在却没有了。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
落日余晖,大道上缓缓骏过两匹骏骑。
黄古陵偶然抬头一看
那是—男一女,他们的脸容是那么熟悉。
他心中一动,张口欲叫,可是,不知如何一股悲耻的心理,使他到了口边的话,又咽回去!
但听那女郎娇滴滴的声音,道:“杨哥,咱们要去哪里度蜜月?”
男的低声笑道:“玉兰,咱们现在任务在身,岂能去哪里玩乐,可是咱们以骑这样追踪飞驰,岂不是和度蜜月一样?”
哈哈……格格……他们会心的一阵哈哈大笑。
黄古陵这一下,心中几乎破碎欲裂,那笑声像似化着千柄剑戳刺进他的心胸。
他双手充满刺激的笑声,像似仍然不停止的继续留在耳内。
他跑得不能跑了,但仍然向前走着。
他心情浑沌,一片迷茫,漫无目的的在旷野单走独行,不觉黑夜消逝,红日从东方升起。
连他自己也不知该到什么地方去。
忽然他觉得口中焦渴,甚是难受。
这种现象他一月来已经时常感觉到的,可是投有今天这么激烈,本来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百日后会死,但自从口渴现象经常发生后,他始感到体中有异,在一月多以来,他觉得自己武功增进了何止—倍。
黄古陵口中急喘着气,沿着驿道奔跑。
走不多久,见着路旁有家酒肆。
黄古陵走人酒肆,立刻唤酒解渴,过了半个时辰,他的心情方才渐渐平静下来,酒肆四面通爽,他适才在路口奔走,反而没有留意郊野景色。
这时坐了下来,稍稍平静,向外望去。
但见一片新绿,遍野新生的嫩草中,还隐约可以见着几朵淡黄色的小花,他心头一震,忖道:“这是西藏吗?”
原来一月来漫无目的的奔走,已经由四川境内来到西藏。
仲春二月时节,西藏的春天来得迟,有些树枯黄的树叶还没有落尽。
黄古陵百感交集,忽然他想到生气蓬勃的草原,面自己再过五十三天便不在人世,悲从衷来,击桌狂歌。
他的胸中愁郁在他口中唱出来,充满了愤激之情,却如狂歌当哭。
酒保吓了一跳,叫道:“客官,酒来啦!”
盛酒的是一种长颈的酒樽,黄古陵看也不看,把酒樽在桌上一敲,敲断瓶颈,张一吸,酒就像喷泉的水柱一般,被他吸到口中。
酒保几曾见过如此喝酒的法子,惊得呆了。
黄古陵鲸吞狂饮一阵,忽然哈哈长笑着。
笑声震得酒保双耳欲聋,好在黄古陵笑了几声后,颓然坐着,将半边面孔转注窗,葡萄美酒发了满地,他也丝毫不睬,看样子竟是呆了。
酒保从未见过有如此奇怪的饮客,心中骇怕,轻声问道:“客官,还要酒么?”
黄古陵呆呆的凭窗遥望,竟似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酒保心中七上八落,生怕酒钱没有着,但黄古陵神气骇人,酒保给他吓着了,不敢再问。
黄古陵此际心中烦乱已极。
他想起了恩师惨死的情况之后岁月来江湖中的际遇,人物的影子一一从他心上飘过,好像他所热悉的海上浮萍的,随着滚滚波涛东去,永不回头,但他对浮萍无所牵念。
而这些人物虽然只在他的生命中个占短短的时刻,却令他永不能忘。
门外有脚步声走来。
黄古陵如醉如痴,看着窗原外的广阔的黄野,根本就没有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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