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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危机暗伏

慧真子走了,古氏牧场仍回复到往昔般祥和而宁静,慧真子所带来的一些风波,似乎也随着他的远去而消失无踪。

晃眼月余,在此期间多少事情发生,也有多少事故消失了,虽然表面上谁也不能预先知晓这一日,虽是炎热得紧,然而在金轮赤日四周,却笼罩着一层似雾非雾的薄烟,使得整个原野上昏沉沉的,牛羊及人们俱烦躁而不安地觉得某种难耐的暑热。

古家庄园围墙了望台上,古强正持枪而立往来踱步,如巨盏般虎目漫无目地巡视着起伏的原野。从他不时将枪头敲击地面的动作看来,显出他的心情一定有些焦灼不或许是受到天气影响,也可能有别的原因“唏嘘!”这声雄壮熟悉的马嘶,突出于辽阔的原野上,几乎使得持枪警戒的古强跳了起来。

古强将两手聚于眉头遮住刺目阳光,只见来路上,一匹通体黝黑的健驹,踏着轻快稳沉的步伐透而来。技在颈旁松卷的鬃毛,飘出优美的波浪,只见它双耳一耸,又一声龙吟从口中嘶出。

“是‘大黑’!”古强呼道:“它不是由陆伯伯骑去了吗?为何独个儿回来了?”他疑惑地自问道。

“备马!”古强向下面庄了命令着。立刻大门推开,古强一骑飞奔而来,晃眼间已奔至那黑马身侧。只见马上缰鞍俱在,然而却没有慧真子人影。古强虽心智较鲁钝。也是陡地一惊,料到必定出了什么不平常事情。

此时古义秋也已得人通知,与古濮同时奔至庄口,遥遥望见古强牵着黑马双骑驰来。

这“大黑”乃是义秋多年坐骑,义秋怎会认不出?这次送给慧真子作代步,慧真子如无事故发生,决没有让大黑单独回来的道理。

古义秋神情微微显得紧张,为义兄而激动的心情,使素来镇静的他也暴喝道:“强儿!

可是大黑?”充沛中气使得他声音传出很远。

古强此时渐濒庄口,只见他满脸迷仍神色,似乎想不通这事情的端倪“是的!”他漫应一声道,然而这短短一句话,对义秋与古濮不啻当头焦雷。

古濮惊得“啊!”一声,随即叹道:“爸,怎么办?看来师父定是出了岔子。”

义秋脸色死灰,两眼射出愤怒的火焰,嘴唇微微颤动着,对古濮的问话毫不理会。

古义秋不待古强来至面前,一个箭步上前将大黑僵绳抓住,大黑再见主人,欣喜地用马首轻轻擦着义秋胸膛,表示亲热。

义秋此时毫无心情抚爱“大黑”,将鞍旁革囊打开,只见其中仅包着些慧真子随向衣物及一些零碎银子。

古濮轻叹道:“啊!爸爸!师父一定是匆忙间离开大黑的,你看!他连取革囊的时间都没有。”

义秋点着头,同意古濮的看法,以手拨动革囊内零星物件,似乎希望找到一些线索。

“爸爸!这里有条小蜈蚣!”一个稚气的童音在众人乱嘈嘈声中,清晰地传出来,显得甚为突出。

原来大家都全神贯注在慧真干革囊内,谁也未觉察着亿君的到来和他所指的“小蜈蚣”。

古强闻言顺着亿君指处一瞧,也大叫道:“爸!你看!这是不是‘蜈蚣帮’标记吗?”

众人俱吃了一惊,原来那银质精致的马鞍侧,不知被谁用利刃刻上一条神龙活现作蠕动状的小蜈蚣,如不是忆君目力仔细,倒甚不易发觉。

义秋冷哼一声,暗思:“这该杀的‘蜈蚣帮’一定向大哥动过手……唉!大哥单身一人怎能敌得过人多?”

且说义秋不禁忧心惴惴,气愤地一挥手,很快地又踱进大厅,在内心已决定了一切。

古濮一行三人,跟在怒气冲动的义秋身后步入房内,每人都怀着不同心事。

“大哥!告诉我‘蜈蚣帮’同‘老道伯伯’有什么关系?老道伯伯在什么地方?”忆君悄悄问道。

古濮将幼弟手一拉,面上浮起一层苦笑,这事情他也不清楚,怎好置答呢?只好付之一笑。

“濮儿!”古义秋日至厅内,坐定后唤着古濮,本来甚为难看的脸色,似乎因为胸中的决定,稍微展开了些,但也面容肃穆。

古濮应了一声,垂手肃立其旁,后面跟着古强还有古忆君。义秋顺眼一瞧,顾着亿君,脸上闪过一丝黯然神色,随即轻喝道:“将我房中的‘柔绅剑’取来。”

古濮心一紧张,不知父亲啥事要动用此剑,因为‘柔绅剑’挂在义秋房中,已有十年未曾动用过,虽然他很想讯问一下,但一见父亲严厉的脸色,立刻打消这念头,很快奔了进去,将创取出。

义秋从古濮手中接过长剑,感慨地一挥剑匣,立刻“嗡嗡”地发出一阵阵清脆悦耳的金铁声。

“老友啊!老友!十年久违隐芒壁上,如今也该换换主人重显神威……”义秋感叹地道。

说着拿住剑柄,一按哑簧,只闻“叮!”一声一把寒光闪四射的宝剑随手而出,尖端很有弹性地抖动数下,数个刃身微微变成一个弧形。

忆君眼中一亮,脱口呼道:“啊!好剑!不知比我那把……”他正想说出他从凌云手中获得的“青霞剑”,但随即忆起这是自己秘密,连忙住口不说。

义秋轻轻盯了忆君一眼,并未觉出他话中有因,仍继续把抚着那柄如一弯清潭般长剑。

原来此剑乃古氏牧场十数代传下来的宝物,因为每一代俱由掌管古氏牧场者获得,因此沿袭下来,竟成为古氏第一信物,拥有此剑者,不啻就是古氏牧场的获得人。

“柔神剑”顾名思义,当然属于一种软剑,虽然它外观与别剑勿甚两样,但却有其最大特性,普通长剑俱是纯钢打造坚硬得紧,因此只能直而不能曲。再不然即是缅刀缅剑,又是完全地柔软,非绝好内功不能使用。

这“柔绅剑”是古氏祖先自练的,据说在行将出炉时,曾加入了一种“凝铁胶”,由是此剑才会成为较普通剑有韧性,而又比缅刀缅剑坚挺得多。

义秋曾在此剑上下了数十年苦功夫,当然对它异常熟悉,“古氏剑法”中,最奇妙的即是利用了“柔绅剑”的特性,将平常使用马缰悟出的招式渗合其中,像这种剑法在中原各大派可说没有,所以当年古义秋与“慧真子陈述一”联袂闯江湖时,竟能震动一时。

然而自从忆君母亲王慧君产子亡后,义秋因心怀伤痛,不禁对昔年成名故物也生出触目哀愁之感,于是就将这一“柔绅剑”,一挂就是十年重未动过。

“濮儿!”义秋说道:“这剑在我手中已有许多年了,藏珍隐芒也太久了,想当年我用此剑闯立声名是多么艰苦,如今我将它传给了你,望你好自为之,不要弱了‘古家’与‘柔绅剑’的名头。”

古濮虽奇怪父亲的行径,仍很恭谨地接过“柔绅剑”。

义秋待古濮站妥,肃容喝道:“从今以后,濮儿便是古氏牧场中新场主,牧场内外的一切俱交给了你,我将不再过问……”

古濮急道:“父亲!你……我!”

义秋一挥手,道:“别急!我话还没讲完……”接着他从容地说道:“从大黑鞍上标记看来,陆伯伯必定受到‘蜈蚣帮’邀击了,而且还一定是凶多吉少……”

“现在强儿随我出去,追寻陆伯伯遗迹,濮儿!你得照顾牧场及庄内外的一切。”

古濮怎肯让父亲操劳,连忙抗声答道:“不!爸爸!该让我同强去,想濮儿身受恩师八年教导,正该趁此时机报效一点恩情,并且孩儿也大了,学得一身武艺也应出去历练历练。”

古义秋闻言,温和地一笑道:“吾儿有此知恩图报的志向吾甚欢喜,然而要知此时却是不行。这次我们对手是‘蜈蚣帮’,是‘黄衣魔头’,并非一般江湖黑道可比,为父已经老了,再陪上一条命算不了什么!吾儿年幼,正当锦绣年华怎能冒这种生死之险呢?”

“不!”古濮仍坚持己见,说道:“濮几年事已长,这种事情应该撑得起,爸爸!还是由我去寻找师父。”

义秋仍摇着头,严厉地斥责古淄的不智。房内古濮与义秋渐成僵局,为了维护骨肉,谁都不愿对方去冒这个生命之险寻救慧真子陆述一。

两人争执声愈来愈大,房屋四周俱围满好奇的庄丁惊讶主人为何会生这样大的火气,这在往常,是从来未发生过的。

忆君在旁一直听着父兄打哑谜般争辩,此时也听出端倪,只见他不甘寂寂忽道:“你们在争什么?快告诉我老道伯伯那里去了?我要去找他回来。”

原来他尚不明白慧真子已出了岔子,只是觉得奇怪大家为何如此紧张而已。

义秋向来对忆君没有办法,只好阻他一眼,喝道:“小孩子!不懂事别吵!”

忆君气得小嘴一嘟,哼道:“小孩子!哼!你们才像小孩子般吵来吵去。”说着一转身就气鼓鼓地奔回他房去。

厅内古濮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似乎被古义秋说服,一切又回复宁静。

“荣禄!”古义秋在厅里喊道:“叫荣禄进来。”

荣禄正置身屋外群中,闻言连忙奔进。只见屋内义秋与古濮似乎都眼含热泪晶莹发亮,古强仍是神威凛凛地站立在旁。

“老爷!”荣禄恭声说道:“有事吩咐小的?”

义秋点点头,道:“现命你传话出去,从今以后全庄上下俱由大少爷掌管,即是由大少爷作古氏牧场场主了,知否?”

荣禄应声“是!”仍恭身退出,传话去不提。

且说忆君一赌气,跑回房中将房门“砰!”一声一关,好像自己与外界完全隔绝,气也消去大半。

“哼!”忆君自言自语道:“总说人是‘小孩子’,好像我永远长不大似的,真气人。”

“唉!我又答应过姑姑在未举起那压有‘阴阳秘发’的大石前不得任意离家,否则现在偷偷出去,寻得老道伯伯跟他玩个痛快多舒服。”忆君脑中萌发奇思,未来的幻景使他兴奋得目露神光,双手托住小腮,白嫩十指亲着他玫瑰般脸蛋,分外迷人可爱。

不一会他又缓缓拿出“伏魔三十六剑式”展开桌上,一页一页随手翻阅下去,两个眼睛随着纸上飞跃的“图与文”机械地晃过去,而其内心却不知想到那去了。

这“伏魔三十六剑式”中图与文,他早已记得滚瓜烂熟,然而因年幼与功力所限,所以其中多半只能照章比划,而个中神髓奥妙,却须待岁月渐长悟解力更高时,那自然能豁而贯通。

不久,天性嗜武的忆君,又被绢册中某一式吸引住,只见他两手凭空乱划,一只灵活大眼时狂。然而晃眼目光又变为呆滞缓散,好似那前面的绿洲,只不过是一片海市蜃楼而已,现实中并不能存在。

过了数个时辰,天色已经暗了。落日的余辉,也从窗下悄悄逝去,翩翩倦鸟合呜归巢,似乎在赞美这一日的愉快。

突然忆君大叫起来,原来他在这数个时辰中,几经苦思终于将先前那招悟出,这怎不使他欢欣得意呢?只见他手舞足蹈地不断演练他新悟出之一招。双臂间飘漠着数片碎纸,竟随着他十指两臂,上下凤舞,虽然他身体并未接触及纸片之任一部分,可是这些碎纸却像有灵性般,很有节奏地绕着忆君双手打圈。

这招正是“伏魔三十六剑式”中一招有名曰“若即若离”,忆君此时功力尚浅,只能贴近控制着数片碎纸,如果假以时日功力练至极高,那么无论来多少敌人,只须展开这手“若即若离”,则所有敌人都将随着掌式,遥遥被自己意向玩弄于股掌间,连脱身也不能够。

“毕剥!”突然有人敲击忆君房门,立刻他机伶地收去招式,开声问道:“是谁?进来!”

门外一童子口音说道:“少爷!晚饭好了,庄主请你出来吃饭。”忆君侧往窗外一瞧,只见户外黑沉沉一片,连刚才一些夕日余霞也寻不出点儿迹象,惊道:“这样晚了!”蓦然记起父亲与大哥争吵的事情,立刻赶快将绢册藏妥,飞奔至大厅。

果然桌上饭菜已就,然而却仅摆设着两副碗菜。只见古濮稳稳坐在上座从前父亲的位子本来四人时显得疏落的大桌,更令人产生孤伶伶地感觉,忆君不禁一呆。

“大哥!”他疑惑地道:“爸爸、二哥呢?”

古濮头不稍动,眼也不眨,神情落漠地漫应道:“他们去了,他们去寻师父了!唉!该是由我去了!该是由我去的……”说话的语气像是对忆君述明,又像是对自己心理冲突的一种辩驳。

忆君险些惊得叫出来,看到大哥失神而忧伤的表情,立刻他悄悄踱至古濮身边,一双小手紧紧握住他那一只因冲动的而微微颤抖的大手。

“大哥!”忆君闪动着他那大而灵活的眼睛,露出安慰地目光,小声说道:“我明白你的心情……”

古濮苦笑着,似乎微复惊诧幼弟感情的早熟,突然他紧紧将忆君搂入怀中,豆大的泪珠从他虎目内涌出,滑落在亿君光滑的额上。

虽是英雄的古濮,在骨肉情的感受下,也不禁流下了宝贵的眼泪。

“君弟!我知你会原谅我的,唉!我实不该让爸爸去冒这险呀!”古濮哽声说道。

忆君在这一刻间,像是突然长大成人。

“大哥!谁也不会怪你的!谁都知道你是受父亲所迫的……别难过了,他们很快就会回来的。”忆君安慰道。

古濮擦干泪水,而觉得他有这样一个弟弟实在值得骄傲,只见他仰起头,脸上又重显平日之雄飞与豪爽,嘴角牵动数下,轻令道:“将荣禄叫来!”

不一会荣禄被传进。

“荣禄!从今以后外出放牧之兄弟们,一律多带弓矢箭刃,遇有‘蜈蚣帮’众有意挑衅,则格杀勿论。”古濮吩咐荣禄道。

“是!场主。”

古准威严地一点头,在这短短一段时间内,他学了许多,也使他领略了许多自从义秋与古强离庄寻慧真子而去后,古氏牧场即一切由古濮照管,虽然四周表面上仍是一派恒静,然而他兄弟两人心中却包含着绝大忧虑,尤其是古濮,一方面须顾及幼弟与牧场,何况还得花心思担忧父亲,二弟和不知吉凶之恩师。

晃眼间八年过去,忆君也有十八岁了,古濮也届而立之年,长久的辛勤忧愁使得他异常老成寡言。而忆君也从一个稚气的童子,长成一个健硕而又不失儒雅的少年。

虽然他“开天神功”已练至六分火候,然而因同时练有“天阴正气”相克之故,竟能英华内敛,除了较常人显得灵敏而气力过人外,即是老江湖也看不出他是身负武功暗藏绝技。

尤其“伏魔三十六式”,“灵蛇鞭法”更是使得出神人化尽得个中精髓。不但将凌云与凤霞绝艺学会,而且公孙惠龙的易容计俩,也被他练得绝妙绝肖。

在这八年之中,物事变迁甚剧,像忆君老师“罗宁”在两年前一病身故。义秋与古强也从此未回,并且“蜈蚣帮”更愈形扩大而飞扬跋扈,虽然对其巢边之关外五雄,尚不敢正式起冲突,可是愈来愈明显的排挤挑拨压力,却快使得关外五雄几乎忍不可忍。

这一日下午,古濮与忆君正骑马巡视收野,古濮望着已肥壮的牛群,不禁对自己多少辛勤收获满意地一笑。

“君弟!再过一月,待牛群全部聚集,即可赶至‘五原’出售了。”

“唉!如果父亲回家,看见我这样好的成绩,一定高兴得很呢!”古濮又叹道。

在这悠长的岁月中,古濮无时无刻不记挂着父亲,因此每遇一些特别事故时总不免要提上两句,忆君习以为常也不觉奇怪。

摹然忆君闻得远处传来一阵骤蹄,立刻举头一望,疑道:“大哥!你看可是慧恂姐与肇炎哥来了?不知有何事?”

古濮也仰头一望,等了一会儿果然前面出现两骑,老远就听得他们喊着“君弟!”,“濮哥!”

来了果是苏慧恂与高肇炎,忆君待他们来得近了,开口问道:“恂姐!老远跑来有什么事?”

慧询已届二十年龄,只见她出落得甚是美丽,均匀小口,细曲而斜飞的蛾眉,未言即失笑的娇靥,堪称美艳已极。

随来的高家少庄主肇炎,也生得猿臂蜂腰,白净面皮上五官端正,骑在马上挺立的英姿,也着实令人心折。

慧佝抿唇一笑,道:“我大哥今日归家,家父命我来请两位至敝庄晚宴。”

忆君惊吸一声道:“苏大哥回来了!好极!好极!脸上闪过一丝伤感,想是忆起了久不归之父兄。

忆君又说道:“大哥!你去吗?”

三人都等待着古濮回答,尤其是慧恂,更殷切地注视着古濮,似乎他的决定不去,就忆君也不能去似的。

古濮一笑点头道:“去当然得去,不过此时我工作正忙,许多事得赶紧完成,待晚宴前我赶来即是。”

慧恂急道:“那么君弟总能同我们一块去吧!”

忆君微微一笑,道:“不用了,我同大哥一齐来。”

高肇炎大大感觉不自然,鼻孔内冷哼一声侧头不语。

古濮见状,便说:“君弟,你随他们一块去吧!也好你顺便先告诉苏老伯一声,我晚间才来。”

慧恂闻言大喜,上前一把拉住忆君坐骑,眉开眼笑地道:“走!咱们快点,还可赶上他们打猎呢……”说时已跑出老远,又转身向古濮笑道:“濮哥!你也得快些来,‘飘枫姐’此刻也到了呢!”

古濮目注着他们愈去愈远,轻轻叹口气,“飘枫”正是辛氏牧场场主之女儿,从小即许给了古濮。今年她也有二十五岁,本来以他俩年纪应早已成婚,可是因义秋的一去不返使得这门亲事搁浅下来,这更使得多愁之古濮更增一层心事。

三小向北方之苏氏牧场缓缓驰去,慧恂周旋于忆君与肇炎之间,笑语如珠,使得寂静的原野上,平添了不少声色。

然而聪明的忆君敏感地感觉到,高肇炎除了偶尔应付慧恂数句外,总是沉默寡言,对自己更是冷冷淡淡的,忆君一想也就了然于胸,心里不禁暗笑。

渐渐慧恂也觉得肇炎的奇特,诧异地问道:“你是怎么了?啥事这般不高兴?”

高肇炎被问得一慌,呐呐说道:“没什么!没什么!”

慧恂小姐脾气一发,娇叱道:“我知道你一定是不愿陪我来邀请客人是不?哼?谁希罕你陪?”

高肇炎被骂得面红耳赤,又不愿出言顶撞,只好皱眉苦笑。

忆君一见哈哈大笑起来,讪笑道:“肇炎哥呀!看你将来怎吃得消?我忆君可无此福消受呢!”言下之意竟是另有他因。

高肇炎狠狠一瞥忆君,心中对他趁火加油不禁愤恨异常。

慧恂尚听不明白!转眼笑道:“你刚才说什么?再讲一遍。”

忆君右眼微向高肇炎一眨,仍是笑道:“我说呀!你身上有一种特殊气质呀!”

慧恂一听忆君谈到自己身上,不禁心中暗喜连忙问道:“什么气质?”

忆君仍是毫不在乎,调皮地说道:“这个体问肇炎吧!身所感受的恐怕他最强烈了。”

慧恂又连忙转个方向,只见肇炎脸色绯红,似有些不好意思启口。慧恂也甚聪慧,尤其是像这种事情,在她这种年龄也很感觉,一看之后也就明白过来。只见她飘了忆君一眼,也不好再咕咭咕咭说个没完。

原野上平坦的沙路,三位正值盛时之青年并辔而行,忆君虽较慧恂小两岁,较肇炎也小了三岁,然而因练武之故,骨架已长得甚是魁伟,与肇炎并肩相对,骑在马上看起来真似雄壮的武士,合力护卫着当中之女皇慧恂。

三骑俱是千中选一的良驹,尤其是龙儿更是个中佼佼,渐渐山峦愈进,屋舍严然的苏家庄,已整齐地呈现在眼前,庄外连绵好几里的牧栏,内中良驹肥牛,黑压压一大片。

忆君自从父兄走后,不但要帮助大哥襄理牧场事务,又需抽时间练习神功,已有许久未曾出来玩过。这次良友在旁,直似久樊牢笼之雀鸟,一旦被释放出来,直要振翼高飞,痛快地轻松一下。

且忆君豪兴大发,指着尚在五里外之苏家庄,大叫道:“来!

咱们赛赛马力,看谁先到庄口?”

三人中慧恂性情反而最急,闻言高应一声:“好!”当先一挥马鞭飞奔而去。

慧恂坐骑是一匹白马,纤蹄面凸胸,长像甚是雄壮。肇炎也同忆君般是一匹黄马,只见他一领马缰,大喊一声跟踪追去。

三人中忆君最先提起赛马,起步反是最迟,直待他们奔出十丈才微笑一下轻僦黄马,龙儿得到命令突然放开脚程像支箭般,快逾追风般追去。

赤日下,忆君一骑越追越近,一忽儿已赶上本是第二之肇炎。

而离慧佝也不过十丈左右。

三人中忆君骑术最精,马又最好,才跑上一里即赶过慧们当头领先,肇炎之骑术次之,此时也快追及慧询,距离她也只有一丈。

慧河体力较弱,而天性却甚好强,眼看忆君远远前去,后面肇炎也跟了上来,不禁大急,一咬牙连忙挥鞭促马加快。

忆君跑得兴起,欢声中一条轻灵身形,似乎飘离马鞍虚幌幌地骑在龙儿身上,因而无论龙儿左腾右挪,一个身子总如铁铸般稳帖身子。

不一会忆君已当先冲至庄门,苏家庄丁瞥见三位少庄主呼啸而来,都不禁驻足而观,苏庄主白宣也闻得蹄声急骤,探身出来看望。

忆君奔临庄门,一勒马势,龙儿铁蹄轻顿间,一个快疾无比之奔势,陡地停顿下来,丝毫也看不出勉强用力之态。

苏白宣在旁看得暗自点头,暗思道:“古氏孩子到底强些,人不凡马也不凡。”

忆君眼睛一瞥,已看见苏白宣。

“好啊!苏老伯,慧忠大哥回来了吗?”忆君欢呼道。

苏白宣笑呵呵地说道:“已经回来了,他们统统到后山去打猎了。”

此时慧恂与肇炎正不分先后奔至。

忆君连忙一转脸向慧询叫道:“他们都已去打猎,咱们等呢?还是也去?”

慧们尚未停蹄,长发一甩侧头道:“快走!咱们也去!”说着头也不回,一圈坐下白马,只见四蹄扬起漫天尘埃当先向山麓奔去。

忆君也连忙掉转马头,同时向苏白宣说道:“苏大伯,大哥叫我转告一声,他要晚间才能来,请老伯原谅,我去了!”说着也奔去。

苏白宣望着三人背景,颊上浮起一层笑意,低声骂道:“这野丫头,二十岁了还跟男孩子一样一股子冲动,愈来愈野。”只好摇摇头,一撮颔下花白胡须,踱进庄去。

忆君此时跟在慧询、肇炎身后,独自一人也不想追上前去,只见他轻骑悠游,口蕴巧笑,手里马鞭一圈一匝发出了“劈!”“劈!”

声响。

突然前面慧恂高声叫起来:“啊!”枫姐,你一人下山,他们呢?”

一个悦耳温柔的女人声音答道:“恂妹!是你们!快跟上去,他们已猎得两头野猪了!”

慧恂与肇炎欢呼一声,连忙加速奔去。

忆君一闻“枫姐”之名,似乎心中陡地一喜,立刻放缓脚步,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注定着迥曲山口,果然不一会儿转出了个黑裳女子。

忆君连忙勒住势子,轻呼道:“枫姐姐!”

那转出的女子似乎有很大心事,一身黑裳衬得脸蛋异常洁白滑嫩,丰盈动人的身躯,微微弯曲俏坐于马上,那“枫姐”似乎被忆君唤声惊醒,一抬头望见忆君,好似有些吃惊,轻叫道:“啊!君弟是你……你大……”

这“枫姐”正是古濮未过门的未婚妻“辛飘枫”,只见她脸红红地,一对大而明亮的眸子露出柔和而略含幽怨的光辉。

“君弟!你同恂妹一块来的吗?怎不也上去呢?”飘枫讯问道。忆君点点头,又摇摇头,眼看着飘枫美丽温雅的面貌,因过多的忧思使得她真似秋天盈红而逐渐飘落的枫叶。

忆君年龄也自不小了,像这种忧虑和痛苦,他也能感受到,只见他慰声道:“大哥叫小弟转告枫姐,望枫姐善自保重身体呢!”

飘枫掠了掠柔发,身子松驰地伏在马鞍上,黑而亮的长发遮去半个脸庞,掩着一边桃红,益发显得她娇柔而多姿。

飘枫自幼体质的关系,也像忆君般没有练武,然而因她丽质天生,贤慧之名早传诸关外,多少青年公子梦寐希望能娶得她。

飘枫轻叹一声,说道:“君弟!别提了!我一切都明白的。”

忆君在一群少年朋友当中,可说最喜欢飘枫,更何况将是自己未来嫂子,所以他对大哥与枫姐的婚事不禁十分惋惜。

两人默默相对无言,山旁林清气爽,和风吹得衣袂荡起,显得寂静异常,只有龙儿有时不安地踢蹄数下。

飘枫像突然想起一事,悄悄从怀中摸出个“香囊”递给忆君,说道:“你将信物交给大哥……”

说时脸色微红,何况忆君又在旁嘻笑,只好像解嘲般道:“我俩间事情无甚好隐瞒你,告诉大哥他也尚自保重。”说时早已红晕满面不胜娇羞。

忆君笑嘻嘻接过香囊,深吸两口说说道:“啊!好得!大哥一定会高兴极了,枫姐!也送我一个吧!”

飘枫娇啐了一声,笑道:“去你的!不会找恂妹讨一个,哈!”忆君生性如义秋一般,闻言也不害羞反而大笑道:“我才不希罕她的呢!”

正在此时突然慧恂与肇炎又奔了回来,闻言慧恂不禁大奇,叫道:“什么东西?不希罕谁的?”

飘枫一旁正要答话,忆君觉出不妙连忙说道:“怎么的,又跑回来了?”

慧恂小嘴一撇,嚷道:“跑了半天他们连影儿也没见着,你又一直不跟上来,我们还以为你是独个先回去了呢!”

原来慧恂,肇炎两人奔上山岩,并没有遇见慧忠等大伙儿,才一气之下又跑回来寻找忆君。

一路上想是慧恂问题记挂着忆君,肇炎心中不禁酸溜溜地气愤难当,这时现见慧恂仍是只顾到忆君,而对于他护卫了这一阵子竟毫不加青睐,于是冷哼一声道:“我们!哼!我可得除外。”

慧恂与飘枫似乎都诧异肇炎为何会出此言,尤其是慧恂。

忆君哈哈一笑,有心要气气他,道:“怎么样,是不是刚才跑输了,有些气不过。”

肇炎冷笑一声:“我看你才是怕山路险曲,不敢跟上来。”

忆君毫不生气,拍拍龙儿笑道:“你说这话是不是不服龙儿这四脚畜牲?”

肇炎正想在慧询面前表现一番,争一些面子,闻言暗道:“正巧!平地上我不是龙儿对手,找个险峻的山路,我就不信龙儿快得过我?”

要知高肇炎在小一辈中,武艺高人一等,平时自负得紧,又因他是独子,性情更是骄傲好强,这时因爱慕追求婀娜多姿的慧恂,不惜低声下气委曲求全,自以为定能够轻易获得芳心,谁知慧恂却处处总是惦记着忆君,怎不令他痛恨。

只见他冷笑一声,道:“不错!”我还得向你龙儿赛一番,咱们从此处直上‘千仞岩’,无论人或马先上去,俱算得胜如何?”

肇炎指着远远一个山峰。

原来“千仞岩”在狼山一个绝险所在,虽不能算十分陡峭,然而因此峰是由一整块岩石风化成,所以上面不是千丈润崖就是光滑的石壁,连猿猴也不易爬上去。

肇炎心思,虽然自己也未必能爬上去,可是凭着有家传轻功揉升四、五丈总不会成问题,想龙儿乃一匹马,再神骏也如何能攀登此绝岩,而自己与忆君约的是无论人或马上俱可,到时马不能上弃马自己上,而忆君身无武技如何上得?这样不是稳操胜券。

忆君微微一笑,早料到肇炎的主意,自信龙儿神骏,这些许险境尚难不倒它,再说就是不行让他赢赢光荣一下也无不可,于是答应下来。

慧恂见两人为自己引起争端,也不加以阴止,似乎还有些沾沾自喜,只用种怯畏的目光偷偷瞧着飘枫,好像怕她发现自己心事般。

忆君用马鞭一指“千仞岩”,对肇炎道:“你先请吧!”语气却十分客气。

肇炎知道龙儿快捷,自己坐骑万万不是敌手,也不再客气。答声“好!”一引坐下马就当先朝目的地冲去。

忆君回头向飘枫笑笑,说声“再会!”望也不望慧恂一眼也放蹄跟上。

飘枫叹息一声,道:“你不该让他们起争执的,这样对谁也不好啊!”说着摇摇头引着坐骑也缓缓踱下山去,留着慧询孤伶伶一人。

慧恂脸红红地,一方面似乎为自己能令男孩子争风而感到兴奋,一方面又因听到飘枫一番话,随即觉得此事大为不妥,想君弟身无武技,怎能让他冒险抢登“千仞岩”这奇险,连忙呼喊一声也跟在忆君身后,奔上山去。

这一下,狭窄的山道上又飞驰着三骑健驹,忆君紧跟在肇炎身后,慧恂又跑在忆君后面。

山风呼呼迎面向三人刮来。山路愈险,地势愈高,龙儿奔势也愈急,只闻铁蹄骤落,看看赶上肇炎,已与他并驾齐驱了。

慧恂被拖后老大一节,渐渐觉出事态不妙,只见她花容惨淡,声嘶力竭地不停呼喊着:“君弟!别赛了!快回来!”

肇炎一听她仍是只唤着忆君,不啻火上添油,本已填膺的怒气更被激起,猛抽马臀更加劲上冲。

忆君轻笑一声,在肇炎身后调讪道:“别气啊!咱俩好好比一下,别理她。”

肇炎不答话,只顾猛催坐骑拼命加速,然而忆君龙儿仍轻轻松松地不疾不徐紧跟在他身后。

渐渐已濒临“千仞岩”,只见一个险峻山势,不但奇峰特立上臻青天,其中岩隙石缝莫不开裂下陷千丈,如果人马不小心失足落下,准是死无葬身之处。

肇炎最先奔至峰下,双手在马鞍上一按,身子即飘飘地飞上岩石,立刻展开身手往上揉升。

忆君等他上升有了两丈余才哈哈一笑,轻拍着龙儿颊面说道:“龙儿!得看你的了。”

龙儿欢嘶连天,前蹄一扬即飞跃而上,身子一拱一顿努力往上跳,转眼间即快赶过肇炎。

这时慧恂也来至峰下,眼睁睁地望着两人一骑愈爬愈高,而自己轻功对攀登这又险峻又光滑的石壁,实在无把握呢!

且说肇炎拼命苦撑,小心地往上一步步攀登,在他心中正雄心奋起,想着再上去四、五丈然后居高临下奚落着忆君是何等畅快,多日的积怨也可伸诉一番了。

突然肇然觉得身旁劲风猎猎,一条黑影夹着朗朗笑声飞掠而过,速度真快得骇人,连忙举头一眼,不禁大惊,只见龙儿不但能驼着忆君上得此岩,并且其势更捷如飞鸟,转眼间即将自己抛后数丈,渐渐只乘下一个小黑点了。

肇炎楞楞地目视着忆君与龙儿渐渐消逝在云雾之中,颓然坐下,山风吹着他满头汗珠渐渐干了,脸上在刚才奔驰中,被沿途树枝挂了数道伤痕,受到汗水浸渍正隐隐着痛,但肇炎并不在乎这些,只见他双手拢住乱发,眼光呆滞于云深而遥不见顶之“千仞岩”,对自己无论那方面俱败给忆君不禁痛恨万分。

突然地他觉得一块郁香的手绢轻轻在自己面颊上拭擦,从身旁似阑似麝的香气,他也知道这是慧恂上来了。

慧询在这一刻间才显出她女性的特有温柔,忧愁地说道:“唉!是我不好,使你们俩赌气……这下怎办,君弟身无技艺,一个失足落下绝崖如何是好?”

肇炎愧恨的眼泪奔眶而出,痛苦地一咬牙,刚才凭一时气愤才敢鼓勇气爬至此,这时盛气已消,眼见东一处岩隙,西一处断崖,莫不下临深壑,那还有勇气继续上升。

肇炎握着慧恂玉手,惭愧道:“是我不好!我不该生他气的,快!快去找你大哥来救他。”

且说忆君冲出云雾,料到已跑出他们视线后,突然勒住马势,在这陡滑之山壁上,龙儿仍是毫不费力地收住势子。

忆君望望还有甚长之峰顶,对龙儿笑道:“谅炎哥也上不来了……你可知对崖是啥样子?”

龙儿一“噗噗!”两声摇摇尾巴。

忆君接着又道:“听说‘千仞岩’顶乃是一条断漳,中间隔了六七丈宽空际,对面却称做‘毒龙岭’。”

“据大哥讲‘毒龙岭’之险恶,较‘千仞岩’犹有过之,平日被视为禁途,今日有缘好歹也得探他一探。”

忆君这八年来功力突飞猛进,脚程早快过龙儿,上下“挂月峰”已是易如反掌。此次难得遇着机会,不禁豪兴大发说道:“龙儿!

上次你败得不是不服气?咱们再来赛赛,看谁先到达‘毒龙岭’如何?”

龙儿自是无可无不可,忆君翻身下马,指着峰顶一拍马臀,喊声:“跑呀!”一展身形开始抢登。

忆君此时虽只十八岁,然而身材颀长早似成人般,只见他使出“凌宵步”法,姿态妙曼已极,举手投足间蕴蓄着绝大劲力,时而向下平扑,时而向上高翔,一身绝顶轻功在江湖一般已不多见,尤其那份潇洒从容,更非任何宗派力能办到。

龙儿并不会轻功提纵术,凭着天赋与无穷精力,铁蹄下碎石纷飞,一条硕健身躯硬生生往上拔。但较之忆君看来,却吃力多了。

忆君此时要超过龙儿可谓容易之至,只见他随驰在龙儿身侧,不时推他几把,催它加快,引得龙儿长嘶连连。

“千仞岩”愈上愈险,龙儿的速度已减低下来,不一会儿,云气弥绕的山顶,已豁然在望,忆君一提衣摆奋力一纵,陡地拉后龙儿一丈。

且说“千例岩”与“毒龙岭”相对面传,中间临着个宽有六七丈之深渊沓不见其底,成堆的云层汹涌其中,受着谷风吹带云冲右突,似乎冲不能出这天然樊笼,偶尔一片小小云彩,寻隙升上了崖隙。

被山风一吹又飘飘散去,好像只有这个出口才能脱出天然囚笼。

这时崖顶突冒出一人来,飞快的速度简直不能相信是人办得到的,这当不用说即是古忆君了。

忆君当先抢上崖顶,龙儿被拉后十丈余。游目四处一扫,真俱是陵匠起伏,遥岭纵横,不禁哨声叹息大自然的美妙,长啸着一展身形,衣袂飘飘地竟向“毒龙岭”飞去。

这崖间相距六、七丈,若非绝顶高手怎敢凭空飞渡过去,现在忆君随随便便就要跃过去,任谁也会以为他在寻死呢。

只见他在空中一连换了几个身法,左右手交相向下拍出,莫不一掌而下震得四周云气频窜飞扬,他也即利用这空气反震之力好似凌凤仙童般腾云驾雾飞临对面。

龙儿也在此时奔了上来,它料不到前面竞是一个无底绝壑,直惊得人立而起,犹豫不决地不敢如忆君般纵过去。

忆君见龙儿在对崖团团打圈,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哈哈笑道:“龙儿,别怕!快过来!

这里比那边可还要好些呢!”

龙儿受到忆君鼓励,蹬!蹬!蹬!连退数步,将马腹一拱一个箭步冲向崖旁,一只坚强如钢般后蹄,用尽全身力气朝下一蹬,登时硬密的石头上,竟被它踩出两块蹄印。

而龙儿的身子如箭般射向对崖,眼看龙儿在空中四蹄连扬数下,势子已缓了下来,照这情形看来,龙儿最多只能前蹄够上“毒龙岭”,而一个身子却要掉下这无底深渊了。

忆君大惊,一跨步直至崖边,正赶上龙儿前蹄跨来,而一个身形却往下坠,因此头部高高扬起。

忆君眼明手快,一把抓住龙儿颔下荡起了缰绳,奋力一拉竟将龙儿一条硕壮身躯扬了起来。

忆君吓得手冒冷汗,龙儿更骇得直挨着亿君身边,只见忆君将它头抱住,不断抚拍安慰它。

且说忆君经过这一番惊险,不禁心惊胆寒,对欣赏四周景色的情趣也大大减低,想着如让龙儿再履一次险跳将过去,实在大大不妥,只好要顺着“毒龙岭”下去了。

忆君正要拉着龙儿觅径下山,突然龙儿鼻孔连连掀动数下,好似嗅着什么气味竟不肯离开。

忆君觉得奇怪,也长吸了一口气,蓦然大呼起来:“好香!龙儿!什么东西?”

龙儿一摇马尾,头微微朝地底下,循着香气来源寻去。

忆君跟在它身后左转右旋,只觉香气愈来愈浓,真令他口涎欲滴。

渐渐行至一山壁旁,忆君东张西望寻找这奇怪的香味来源,蓦然他发现在一条石缝中生有一株小矮树,翠绿碧叶间竟长得四粒朱红洁圆的果子,随着微风轻轻幌动,浓郁的香气正是由此发出。

忆君连忙奔至其旁,跪在地上长吸数口,香喷喷地气味实在引得他口馋大动,但是他却有些不敢立刻下手采食,生怕这外观美丽的朱红果,可能是包含有绝毒呢!

这时龙儿也跟了上来,低头轻轻嗅了来红果子,突然一张口长舌一卷吞了一个下去。

忆君要阻止已是不及,只好眼睁睁看着龙儿将它咽下,接着龙儿又舔了舔嘴唇,似乎还余味无穷。

忆君待了一会儿,再也忍不住一伸手将另三个也采下,小口一张就塞进一个,并且又分一个与龙儿,但龙儿竟将头让开,似乎有心让主人多吃。

忆君第一个囫囵吞下,化成浆汗顺咽流人口内,忆君感觉得到清凉无比,真是泛芝甘灵也不过如此。

一口气将三粒吃完后,忆君舒展地伸伸双臂正想将那株小树掘出带回家再种植,哪知小树竟叶黄枝枯,萎然凋落。

忆君心中大奇,立起身来牵着龙儿向前跨了数步,蓦然一股热流从丹田升起,随即化成了千丝万缕在忆君体内窜来游去。

忆君大惊之下,匆忙中连忙跌坐,拼命用内功尽力抵挡,额上汗渍立刻涌出如雨一般。

偷眼一瞥龙儿,只见它滚倒在地上,动了几下就似死过去般,不禁大急。

此时忆君自身难保,腹下热流上腾之势愈来愈猛,已快抵挡不住,连忙运起“开天神功”,果然感觉腾势好了一些。

忆君叹道:“想不出此是啥毒物?这般厉害,看来龙儿已是死了。”

且说忆君先用“开天神功”抵挡一阵,初时还能两相对消,渐渐丹田热气愈盛,而“开天神功”真气愈弱,竟自承受不了。

忆君心思灵巧,一觉不对立刻改用“天阴正气”,果然不一会又好转过来,然而仍是吃力得紧。

慢慢忆君只觉精神愈来愈松懈,灵台间空虚一片,似乎魂魄已脱出躯体,突然一口真气提不上来,急得他暗呼一声:“我命休矣!”

接着“扑!”地也跌倒尘埃,与龙儿双双倒毙岩顶。

天渐渐暗下去,余霞中山风呼呼,美丽的云衬托住红日直似欲沉还起,静静的山颠上了无人迹,连飞鸟也没有一只。

晃眼间连仅有之余辉也消褪,不一会儿崖顶上竟吃力地冒起数条人影,当先一位正是亿君之兄古濮,只见他满脸惶急忧思焚焚。

后面跟着辛、苏、铁等庄主,还有两位较古濮年纪尚大些的青年男子,想即是慧询大哥慧忠,与辛家大哥了。

原来慧恂与肇炎去寻慧忠等时,他们已下山回庄,结果慧恂、肇炎在山上白跑了半天,才想起回庄通知,以致延迟了数个时辰。

古濮焦急四顾那里有幼弟踪影,低头向崖下一瞧,只见竟是沓不见底这深渊,黑而漫涌的云气触目而惊心,就是仅仅看了一会儿也觉得目眩神迷摇摇欲坠。

古濮想着忆君,不禁悲从中来,叹道:“苍天啊!苍天!别使君弟掉下此崖吧!我只此一个亲人了。”

旁人也都认为亿君是稳死了,想他一个身无武技的孩子,怎会飞渡此绝崖?如果没有过去,寻了这大半天也应找得到一些蛛丝马迹,谁知一点影儿也无。

其中一位老者,正是肇炎之父,高氏牧场场主高用,因他眼力奇佳,轻功也甚高强,所以被称为“关外飞鹭”,只见他突然惊道:“快看!这是什么?”

大伙儿连忙围上,都紧张地判断高报的发现。

古濮“啊!”一声,说道:“蹄印!这必是龙儿的蹄印,别的马决不能在如此坚硬石上踩下这脚迹。”

这仅是古濮的自我安慰,好使自己有些许希望托负,谁知竟被他料中。

苏庄主白宣点点头,道:“不错!确是只有龙儿才能够如此,看来君儿不是过去对崖即是落下此漳。”

说时指了指深不见底之谷渊,语气竟十分肯定。

众人望着相隔六、七丈的对崖,此时天黑已暗,耸立怪石狰狞可怖,不禁俱默默无言。

七人中以高用轻功最佳,但也不能够凭空飞过六、七丈,何况又是如许深渊。

铁庄主解卓,人最急躁,只见他生得满脸浓须,望着古濮急道:“古老弟!得赶紧想法过去瞧瞧才行呀!难不成呆呆站在此处?”

古濮茫茫然点点头,然而对着这宽六、七丈的空间,他又有何法呢?高珉多少有些内疚,这事情虽与他无关,然而却是他独子引起。所以他可得负些责任,何况七人中又以他轻功为最高。

“铁庄主!”高氓向铁解卓说道:“助我一臂之力,待我跳起时推我一把,试试看是否渡得过?”

原来高珉轻功也只能跃远四、五丈,所以他想藉铁解卓一推之力,或许可以加速二、三丈。

铁解卓卷起衣袖,正要上前助高珉过崖,苏庄主及众人皆大惊连呼不可。

苏庄主白宣说道:“这可不是儿戏,想你能过去等下如何过来,而且一个用力不巧则将死无葬身之处。”

古濮一旁却叹道:“为了敝弟竟劳神诸位叔伯,小侄实在心有不安,还是由小怪来试试吧!”

众人中以辛庄主元庆年龄最长,经验也最丰富,闻言责道:“濮儿!不可如此轻身,想你此时需继承父业,怎可随便蹈险,如有不巧以后汝父回来我们这些叔伯如何交待?虽然“毒龙岭”险峻,我就不信爬不上去,现在赶快回去由对崖山下重上去才是正理。”

大家一想也只有这个办法,正要打道下山,从另一面攀登“毒龙岭”之时,突然对崖传来一声嘶,雄壮的嘶声震得四山籁籁作响。

古濮一听,脸上顿显喜容,连忙合手于唇,大声呼道:“君弟!龙儿!你在哪里?”

凄苍的呼喊,在这高绝而静寂的山岭间,频传久远而不息。

苏白宣也在旁喜道:“正是龙儿!正是龙儿的嘶声,好一匹龙驹居然跳得过这宽悬崖!

看来君儿是无恙了。”

余人也喜形于色。

果然片刻间对崖转出一匹马来,只觉它神态傈悍威风凛凛,一直步行至崖顶突然顿住,似乎陡然看到这大群人而觉得奇怪。

古洪一见马上空荡荡的,八年前“大黑”的景像又浮现在他心底,蓦地寒声喝道:“龙儿!忆君呢?”

这匹马正是龙儿,此时它微晃着马首,退后数步突然“呼噜!”声竟自跃了过来。不但全身同时到达对岸,并且还觉轻松已极呢!

想是那朱红果之功了。

古濮连忙上前抓住马缰问道:“君弟呢?”余人也紧张地注意着。

龙儿摇摇马尾,前蹄曲跪在地上,示意要古濮跨上其背。

古濮心中一动,身形微晃间已腾身在龙儿鞍上,一抖缰绳,龙儿不待命令即一纵身又凌空而起。

这次龙儿有心表现一番,虽背上尚驼着个古濮,在云气里四足连踢,有轻飘飘地似天马行空般划过空际,降落对崖。

高氓惊叹道:“刚才炎儿说龙儿能纵跃如飞上下“千仞岩”我不敢相信,这样看来它何岂只能够上下“千仞岩”自如而已,古家真是人强马也强。”

且说古濮驼在龙儿身上,一眨眼间即过了刚才简直绝路之崖壑,不禁大大惊叹龙儿的神骏。

龙儿跃了过来马不停蹄直往忆君发现朱红果处奔去。

古濮恍如置身行云流水,四周浮沉云块,两旁群刚山势,不是都像倒海般向后飞逝,不一刻已来至那岩壁旁。

古濮远远看见忆君静静卧在地上,惊喜道:“君弟!君弟!”

不待龙儿停步即一按马鞍腾身过去。

古濮似怕将幼弟吓着了,轻巧地落在忆君身旁。

忆君此时头脸朝下,仍是静静地动也不动,直似死去一般。

古濮连唤数声也听不着回答,大惊之下连将忆君翻过身来然而突地古濮暴笑起来,连眼泪都笑得涌出。刚才怨气悲愤俱抛至九霄云外,只见他紧紧抱住忆君不住轻拍他脸颊。

啥事值得古濮这般好笑?并且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原来忆君并未真个死去,仅仅是鼻息均匀,脸赛桃红地正酣睡未醒呢!只是这红得却有些稍微不正常,然而古濮并未发现这点。

古濮五指在亿君鼻端连捏数下,乐极兴奋地眼泪点点滴滴在忆君额上,口中尚不断大笑不止。

忆君一向调皮惯了,常常作弄得古濮啼笑皆非,这次古濮仍以为他是在耍花样作弄大家呢!

忆君被古濮一阵推拿不一会醒了过来,只见他睁开惺松睡眼,疑惑地向四周一瞧,突然发觉自己躺在大哥怀中,一惊坐了起来,疑道:“大哥!你怎也来了此地?”

古濮扶着忆君双肩,笑道:“龙儿带我过来的啊……你在想什么?”

古濮见忆君不住看着四周,似有什么问题使他不明白,正在极力思索,故有此问。

忆君奇道:“龙儿带你过来?啊……龙儿!”

龙儿正立在旁边,闻得主人唤它,欢嘶一声将马首伸了过来。

忆君“咦”一声,突然抓住古濮头发一扯,古濮“哎哟!”叫痛起来,骂道:“你干什么?”

亿君见大哥尚知道痛,摸摸脑袋笑道:“怎么我没死?我还以为咱们死了呢!”

古濮被他抓得莫明其妙,微怒道:“还要弄什么鬼?快走!伯伯叔叔们一定等得不耐烦了。”

说着挟起亿君跨上龙儿,又循原路跑回。

忆君坐在前头,仍是笑语道:“刚才我吃了一种有毒的红果,肚痛得昏死过去,我还以为自己死了,再也见不着你呢!”

古濮寻着幼弟,心中异常高兴,仍以为忆君在说笑,佯怒道:“别说这些不祥话!”两人一骑缓步来至崖边。

龙儿这次更有把握,不待吩咐后足一蹬就要跃起,忆君有前事之鉴,怎敢让龙儿再次蹈险,何况尚驼着两人,惊得用力一勒马缰,叫道:“龙儿!不可……”脸上竟是变了颜色。

古濮此时反而恍然大悟,以为忆君必定是被龙儿驼着飞过来吓得惊惊胆寒,所以才不敢再来一次,不禁自以为猜测不错,笑道:“别怕啊!有我在一定不会出差错。”

对崖的诸位庄主,也看见他们,俱欢呼道:“君儿别怕,让龙儿驼你过来。”

忆君疑惑地一瞥宽六七丈的空间,突然灵机一动向古濮问道:“它驼着我们两人也能过去吗?”

古濮哈哈大笑,觉得忆君太过多虑,说道:“怎么不可以?我想再加一个龙儿也能够呢!”

忆君虽尚不明白原故,听后也放心下来,一放马缰大喊声:“走!”

龙儿正跃跃欲试,这一被放纵还不立刻腾身起来。古濮骤不及防倒差点被摔下马去,连忙将忆君牢牢抱住不放。

忆君本想用自己功力相助龙儿的,谁知双足才要将真力渡过去,突然觉出龙儿冲势异常充沛,根本不需要他帮助,稳稳落在对崖。

“千仞岩”上各位庄主连忙都涌了上来,将古濮兄弟团团围住问长问短,说不尽关怀备至。

古濮心中暗存感激,不住称谢答礼,将忆君拉道:“还不谢谢伯伯叔叔们为你跑了这半天。”

忆君正愣愣想着龙儿一下怎会增加力量如斯?这时被大哥一拉惊醒,立刻笑笑地向庄主们行了一礼。

五雄俱生性豁达,忆君的调皮又早在关外五雄中出了名,闻古濮讲述一遍事情经过,不禁都付之一笑。

内中苏慧忠最注意他,拉着忆君问道:“君弟!吓着了吗?”

说时笑了笑。

慧忠从他妹妹关怀忆君的神情上,也觑出些端儿,有心要相相这关外牧场上有名的调皮人儿呢!

古濮连忙说道:“这位是……”要向忆君介绍。

忆君大眼微眨,指着慧忠鼻尖像是早就认识他般,嘻嘻笑道:“我看你一定是慧恂的大哥了,是吗?笑起来简直跟你妹妹一般讨厌。”

古濮佯叱道:“胡说!”脸上仍是笑容满面。

慧忠一见忆君果然生得剑眉虎目活泼可爱,心中不禁对他这样好的资质,未曾习武而觉得大大可惜。

一行人仍翻身扑下山来,忆君骑着龙儿,仍是一马当头,不久就将古濮等抛得不见。

慧恂,肇炎,敏武等正焦急地等在山下,他们这些小一辈中除了古濮,苏慧忠,还有辛家老大“敏钧”等够与老一辈上下“千切山”外,别的俱还没有这等功力,就是武功最高之肇炎最多也只能攀登个十来丈,就别想能再上去。

慧恂一见忆君奔了下来,狂喜得猛扑过来,抱在龙儿马颈呼道:“君弟!你没有受伤吧!是我不好使你受惊了,原谅我好吗?”

忆君注视着慧恂眼泪汪汪模样,惊然一惊。偷眼一瞥旁立之肇炎,见他虽脸含愧色,但仍隐隐有不满的神色,瞧着他们俩。

“我不是好好的吗?”忆君将手中马鞭一抢,抖出呼啸一声,笑道:“受惊的倒是你们……你不知道我在‘毒蛇岭’上睡了个大觉呢!”

忆君连比带划说出他与龙儿纵高跳远,奔腾飞跃的情况,倒听得众人眉飞色舞,然而,他却隐起吃朱红果那一段,并且他自己飞过崖也改成龙儿驼他过去。不过即是不改或者别人也不相信吧!

听了半天一旁之敏武,又自作聪明吹嘘道:“我早说君弟决不会出岔子的,你们总是不相信,尤其是恂妹,居然急得哭了起来,羞也不羞?”

慧恂被他说得脸一红,娇叱道:“要你多嘴!看我赏你马鞭。”敏武两手一摊双肩微耸,向忆君作了一个无可奈何的姿势,引得忆君哈哈大笑起来。

慧恂也暗自惊喜,转脸向忆君笑绽如花地道:“你不知刚才将我和肇炎哥急死了,以为你一定会出岔子,谁知你龙儿这般神骏,连‘千仞岩’与‘毒龙岭’间绝壑也跳……”

慧恂还要继续说下去,古濮等已飞奔而下,老远苏白宣即笑道:“恂儿!别紧讲个没完,赶快回去先通知一声,今夜晚宴仍照旧举行,热闹一番呢!”

慧恂一吐舌头,悄悄向忆君说道:“走!咱们先下去通知。”

她的意思是另有目的,希望忆君揽她上马,好共坐一骑,藉机亲热一番。

谁知忆君伶俐得紧,一瞧之下已洞悉她心意,虽然慧恂娇美胜花,较之飘枫尤胜一筹,然而忆君从来祝她如亲姐,毫未想及过儿女之情,何况此时肇炎在旁,看他正蹩得一肚子气呢!

忆君微微一笑跨下马来,道:“你不是要快点下山吗?龙儿速度快你骑它下山一定快当得多。”

慧恂见忆君将马缰递给他,只好接过来,幽怨地一瞥忆君,似怪他不解温柔,于是恨恨地跳上马背,双足一紧泼刺地冲下山去。

这时众人统统聚集一声,苏慧忠尚不停地向古濮赞叹龙儿神骏。铁解卓一见忆君站立其旁,豪笑道:“君儿!来与我一骑,咱们爷儿亲热一番。”忆君一听也就跳到铁解卓马上,坐在后头。原来铁解卓就极喜爱忆君,自从义秋一去不返后,铁解卓更加痛爱他,再加上铁解卓自己没有儿女,因此视忆君真如亲生儿子般。

忆君与铁解卓一骑,不一会随着大伙儿回到了“苏家庄”,一场惊险也就此烟消云散……宴会中热闹非凡,众人喝酒谈天,早不复记着刚才事情,苏白宣领着慧忠,周旋于宾客间,不住行令劝酒相处甚欢。

此时忆君却魂不守舍,一直在盘想着是不是那“朱红果”之力使龙儿陡地增加力量,如果真是这般那么自己的功力是否也应增强才对呢?所以到处想藉机会溜出去,寻个幽静无人场所,试试看自己功力有无长进。

然而慧恂防范甚严,始终紧跟在忆君身边,半步也不肯离开,似乎只要她一转身,忆君就会再度失去踪迹。

这不禁使忆君大伤脑筋,暗忖道:“这丫头可讨厌,非得想个法子将她甩掉不可……

哈!有了!有了!”忆君突然想起一个方法,不禁微微笑将起来。

随着忆君向人最多之一方走去,当然慧恂仍紧紧跟在他身后,慢慢步到肇炎,敏武等一群处。

忆君一见年青一辈者俱在附近,立刻一招手,这些孩子们都知忆君花样最多,全部好奇地聚了过来。

“今天是个特别日子,对吧?”忆君待大家全站好注视他时才说道。

敏武接口道:“不错!慧忠大哥难得回家一次。”

忆君嘻地一笑:“只看他们老一辈的喝酒行令实在无聊,咱们小的是否也该想些花样来乐乐才显得有生气?”

大家当然赞同,拍手称好。

忆君先征求慧恂意见,问道:“恂姐!你答应吗?”

慧询有些受宠若惊般,环顾左右笑道:一我?我当然答应!你要想什么花样?”

忆君肚暗笑,脸上仍正正经经说道:“本来我们应该先请慧忠大哥带头表演一番,如今慧忠大哥正陪着伯伯叔叔们,不能与我们一同闹……这样吧!改由们姐替他先表演也不错。”

余下当然立刻附从。

慧恂倒无所谓,只笑道:“你要我表演什么?唱歌?跳舞?我表演完后你可也得表演!”

忆君点头道:“这个自然,平日你歌唱得好,就先唱几首歌来听听,唱得好再唱,唱得不好就罚跳舞。”

慧询此时大惊,道:“什么?几首?不行!不行!”

忆君反而故作无可奈何,说道:“不是我不同意,他们可不愿意啦。肇炎哥,敏武哥你说是吗?”

敏武立刻答道:“嗯!不错!慧恂妹确实是该多唱几曲,替慧忠大哥代劳也替我代劳,免得我这‘鸭子叫’也来献丑。”

慧恂不得已只好绽唇唱起,忆君悄悄在旁向敏武耳道:“等下非得多叫她唱几曲,知道吗?”

敏武立刻连连点头。

这时大家正被慧询的唱歌所吸引住,谁也没有注意到忆君。他觑个机会,竟神不知鬼不觉悄悄溜至厅外寻觅幽静处而去。

且说忆君独个儿自偷跑出来,院子里冷清清地寂静无人。忆君低低呼哨一声,果然,不一会龙儿也悄悄从马厩间奔来。

忆君长长吁口气,一抖缰绳冲出庄外。沉响的蹄声惊得正在唱歌的惠恂蓦然顿住,四下瞧发现不见了忆君,急得直喊道:“君弟!

君弟!……”连忙冲至厅门。

这时忆君早已奔人黑夜沉沉旷野里,一会儿身影即不见了,只闻蹄声愈来愈小,渐渐完全沉默。

慧恂叹口气,摇着头踱回大厅,心中烦躁的想着忆君不知去干什么?又撇开她而去,谁知她这一进去却听得一个好消息,足足使她跳起一丈高…“苏家庄”依山而建,四处起伏鳞刚山岭,衬着“苏家庄”盏盏灯火,好似在一块黑缎如烟的锦屏上,被镶上数十个闪闪发金星。

就在离庄不远,一个山脚下大石旁,忆君正跌坐那里。本已甚暗之星光,再被山石遮去,隐隐只看见他一丝轮廓,蓦然浮去消散,明亮月光又洒出,立刻一个奇怪的景象呈现在眼前。

此时忆君早已为忘我之境,一个心神牢牢定在灵台方寸之间,头上热气涌起,发出“丝丝”声,全身都罩着一种似雾非烟的白气。

原来忆君起初运动时并未有什么异样,然而不久他就发觉丹田下那股热流缓缓腾上来,只是冲劲却较有小了许多。

忆君心一惊连忙屏息定气,也缓缓运出“开天神功”与之相抗相融,渐渐他觉出,那股澎湃的热流似乎渐渐合于自身真气。

忆君只觉全身舒泰异常,每个毛孔都“丝丝!”着响,只见他微笑忖道:“想不到这‘朱红果’竟有这大功效,像刚才我运功情形看来,早突破第四层‘外息诸缘’大关。唉!

应该给大哥留一个才好啊!”

说着忆君将右手轻轻向身旁岩石按去,尚隔岩石三尺远即掌心微吐,发出“天阴正气”,只闻籁籁声中一股无形劲风徐徐在石上一指。

忆君似乎满意地一笑.突然一阵山风吹来,刚才忆君掌风拂过的地方,只见细沙纷落,骇然竟露出个三分深掌印。

要知碎石成粉并不太难,难的是相隔三尺就能隔空遥击如此。

像忆君这种一掌入石三分的火候,怕“关外五雄”中尚无一人能够办到。

原来忆君所食之“朱红果”竟是武林中人人欲得“血梨”,本来此种仙果只产于“长白山天池”间,不知怎会在这阴山“毒龙岭”

上长出一株,或许忆君机缘福厚,命中注定须获得此旷世仙果。

“血梨”生长甚慢,四百年开花,四百年结果。果熟落地的母树即立刻枯萎,于是果落成树,树花结果八百年再重复一次。

传说“血梨”常人服食一粒,功能脱胎换骨,却病延年,练武人获得更是伐毛洗髓,胜于苦练坐功二十年。

然而“血梨”却有一种特性,即是再好体格之人也仅服食一粒,过多反而热气翻腾太盛,结果使本身血逆转,人也会立刻身亡。并且食上一粒即会晕睡一个时辰。

忆君一次服食三粒,照理应该会立刻死亡才对,正因他身兼“开天神功’与“天阴正气”两种绝学,经他一阵拼命抵挡,总算被他抗住这汹涌的热流,不过最后仍筋疲力竭昏死在地。

这样忆君的功力不是陡地增加一甲子?忆君一见自己功力增加如许,简直高兴极了。幻想着明天再登“挂月峰”时,那块巍然巨石会被他高高举起,然后得到“阴阳秘笈’后

“苏家庄”中喧哗的笑声,偶尔传至忆君耳朵里,他望着灯火莹莹的大厅,嘴角间浮出一个得意笑容,或许他正是得意他已身负如此绝艺,而亲友们尚不知道吧!

忆君想息一阵,正想拉开架式,演练“伏魔三十六剑式”一番....摹然一阵蹄声传了过来,在这黑夜听来特别清晰,忆君侧耳听了一会,皱眉自语道:“怎么又是这丫头?什么事情跑得这样急?”

此时蹄声已很临近,忆君懒懒地站起身来,牵着龙儿转出大石,果然来路上一骑白驹飞奔而来,不是慧们还会是谁?慧询一眼瞥见忆君,连忙一勒马势,气喘喘道:“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

忆君不禁大大奇怪,她居然不责自己不告诉一声即先溜跑,问道:“什么好消息?”

慧恂想是高兴极了,又经过一阵狂奔,话一直说不出来,呐呐一阵才说道:“苏庄主……苏庄主刚才当众宣布,明年春天即将飘枫姐姐嫁给濮大哥呢!你赶快回去向大哥道喜去。”

忆君简直不相信自己耳朵,惊喜地问道:“你说什么?再讲一遍。”

慧询又重复一遍,道:“你大哥……”

忆君这次听得真切,欢呼一声跨上龙儿,轻挟马腹向庄内冲去,又将慧恂丢在后面。

慧恂一看忆君又不顾她先绝涯而去,气得一嘟小嘴,骂道:“哼!一天到晚总是失魂落魄般,也不想想人家……”其实她自己何尝不是失魂落魄呢!

且说忆君一口气冲到大厅,立刻翻身下马往内一瞧。嘿!谁说不是里面每个人都喜气洋洋的,尤其大哥更红光满面正悠然得意,四周围着慧忠等一些年表朋友向他道贺。

忆君目光一转,突然微“咦”一声。原来那墙角一边不是正坐着苏飘枫?虽北方儿女不太畏羞,但这婚姻大事,也不得不佯装一下呢!只见她低着头,颊上红晕犹存,正十指纤纤玩弄着手绢。

大家正奇怪忆君匆匆奔来,为何却呆站在厅口,古濮更是得意地唤声:“君弟!”

忆君向古濮眨眨眼,轻快地走至飘枫跟前,一鞠躬并故意将手往怀里一掏小声说道:“嫂嫂!还要我代送东西吗?我看还是由你自己……”说着似乎竟要将香囊掏出来。

飘枫虽知他是故意的,也大急,连忙双手一把抓住忆君,娇呼道:“你敢!”立时又觉得此话太过凶霸,立刻掩住小口怒瞪着亿君。

忆君对古濮作了个鬼脸,大声说道:“不敢了!嫂嫂。”逗得全厅笑了起来。

古濮笑也不是,骂也不是。只急得面红耳赤没有办法。

突然忆君笑容一敛,乖乖踱至古濮旁边,觅席坐下,静静地一句话不讲。

古濮正在奇怪,突然门外慧恂怒气冲冲的跑进来,四周看了一下,指着亿君骂道:“你这小鬼又跑了,也不等我!”

古濮哈哈一笑,望着亿君微窘红的玉面,调侃地说道:“想不到你也有克星呢!”

忆君鼻吼哼一声,满脸孔不高兴,似乎觉得他怎么会有克星似的,说道:“不知谁才有克星呢?等下这样一下你就得乖乖跪下。”

大概忆君扭耳朵的动作太过显明,连飘枫也看见了,只见她“嗯!”一声,突然掩面夺人内堂。

大厅里仍是热闹喧哗,直至深夜才尽欢而散。明月下,一骑骑倦极宾客,“的得”连声各自循路返家。庄门口苏庄主白宣,还有慧忠,慧恂正殷殷向宾客们拱手道别,忆君跨在龙儿背上,望着恋恋不舍的慧恂,一摆手笑道:“谢谢你的邀请,我得到一个嫂嫂,何况还有另外一个是百世难逢的奇缘。…”

慧恂怎会知道忆君的奇遇,轻轻挥动着双手,望着古濮兄弟在茫茫黑夜中消失不见

漫长的路上,古濮兄弟两人正并骑缓缓而行,虽然每人心中都有心事,但都是愉快的。

古濮与苏飘枫的婚期有定,多年的忧愁至少可以得到一些慰藉,想着明年立春之后,迎得佳人归是何等引人人醉。

忆君也在遐思着,希望这朱红果“血梨”所给他增进的功力,能胜任抬起那巨石一一哪压有“阴阳秘笈”的巨石这样武功早日有成,而自己也可自由尽早日游侠江湖了。

“大哥!”忆君轻笑一声,道:“你以后娶了飘枫姐姐,还会要我这讨厌的弟弟吗?”

古濮笑道:“什么话!大哥怎会不要你呢?”

忆君右手轻圈着马鞭,让全身松驰地驼在马上,含有深意地说道:“总之以后我决不会碍着你俩人是了……”

忆君说到此处,突然想了一件事来,转身望着古濮,说道:“大哥!你将眼睛闭起来,我给你猜个东西。”

古濮此时心境愉快,闻言微微一笑将双眼闭起,试试忆君会耍出什么花样来。

忆君待他闭好眼睛,立刻悄悄从怀中摸出香囊,往古濮鼻端一凑,连忙又藏起古淄突觉一股香气冲鼻,猛吸两口道:“好香!君弟,这是什么气味?”

忆君哈哈大笑,道:“何必装假,我正要问你呢!”

古濮张开双眼,疑惑地看着正在向他挤眉弄眼的忆君,呐呐地说道:“这是……这是……”

忆君大眼一眨,调皮地道:“没关系!慢慢想!如果这都不知道有一个人会好伤心呢!”

其实古濮何尝不知这香气是什么?只是这怎么好出口呢?忆君看着他大哥面红耳赤,嘴张着却不表讲话,故意将头一偏,气道:“看你是不想得这东西。”

古濮知飘枫与忆君相处甚洽,必定是她交给亿君什么东西要他转交给自己。

“君弟!”古濮最后没有办法,只好鼓起勇气向忆君说道:“这是……这是枫妹身上的……对吗?”

“什么?”忆君接口问道。

古濮只好说出:“是香气啊!”

忆君哈哈大笑,轻眼将香囊拿出,说道:“错了!这明明是我身上的香气呢!”

古濮一伸手要将香囊抢过来.忆君微微一缩躲了开去,笑道:“嘿!要我给你不难,不过需答应我一个条件。”

古濮看着亿君手上摇摇晃晃的香囊,别无他法只好说道:“好吧!你讲讲看什么条件?”

忆君将香囊摇了摇,笑道:“现在不能告诉你,我只保留一个‘要求’权利,任我好久向你提出。”

古濮点点头,道:“好吧!”

忆君高兴地笑了,交香囊递给古濮,道:“咱们两相交易互不吃亏。这香囊中定藏了秘密,不过你放心,我决没有打开来看过,哈哈!”

古濮接了过来,连忙藏入怀中,兄弟两人相视而笑,绝尘而去。

XXXX微湿的和风轻抚着“挂月峰”,扶疏纯叶的葱林环列在四周,使那个绝秘所在更形隐秘。这时“凤霞”与“凌云”的家旁,忆君正跪在那里默默祝祷。

如金霞般阳光,斜射在他那豪爽而不失秀气的面庞上阴暗分明,刻划出轮廓清明,一袭白衣随着微风扬在身后,紧紧贴着胸脯,显出他挺直的背脊还有结实而充满精力的肌肉。

忆君默祝完毕,抬头望望那似乎永远峙立不到的巨石,眼中射出激奋的光芒。像是一个久经战仗的勇将,一朝遇到生平劲敌的模样。

机灵的龙儿,本来应在外为忆君巡风的,似乎知道今天会有大事发生,一个马首在大石外面探首探脑,好似不愿放过这百年难一见之壮景。

忆君运起“开天神功”,不一会儿已功行一周真气贯达四梢,只见他全身脉胳根根愤张,一个白皙俊脸透出霞般赤色。然后缓缓向大石走去,每走一步后面的龙儿也不自觉跟上一步。

忆君双手扶住石边,长吸一口气后调匀一下呼吸。

“嘿!”一声巨吼从他口中喊出,而那万斤大石随着他呼声一寸一寸顺着双手往上移,蓦然撑过了头顶。

上面太大的压力似乎使得忆君双手微行弯曲,全身似一张绑紧的弓统,每一块肌肉都在上下撑动。

忆君偷眼一瞥石下,果然地上离脚三尺远近正有一白色玉质的晶莹盒子,只是被大石压得深深陷人土中。

且说忆君一见玉盒在下,心中不禁大喜,正迈起一步要上前将它勾出,谁知一足刚起力量顿然减低大半,突觉手力压势大增,双手弯曲几乎竟有些扛其不住。

忆君连忙又两足牢牢站稳,调匀一下真气,只见双手颤抖数下总算将大石撑住,但也惊得他出了一身汗。

要知一个人举重,看似是由双手出力,其实却不然,腰上,腿上俱要出力,可能较手还要多些。忆君一足悬空要去勾出玉盒,当然重心失去力气也要大大减低了。

忆君此时真不知如何是好?放下大石心有不甘,不放吗!又心有余而力不足,无法取出玉盒子。

蓦然忆君灵机一动,两足大大叉开,转头低声唤着龙儿。

龙儿乖巧无比,一听忆君声音已自知晓意思,只见它轻快地奔至忆君脚前。双腿弯曲竟从忆君张开胯下尽力将马首伸长正好够到玉盒,接着马舌吐出卷了几卷即将玉盒叼出。

君忆大喜,两手奋力向上一举一垫腰退出身来,只听得“轰隆!”

一声,万斤大石又重归稳然。

得意的龙儿,咬住玉盒在忆君面前摇首摆尾,好似欢欣已极,正等待着主人赞赏。忆君紧紧抱住龙儿,兴奋得眼泪都流下来,期待多年的心愿,在此刻究竟实现了。

读者或许会奇怪,既然亿君天生异禀,为何公孙惠龙能够轻易举起此石,而忆君反要藉灵药之力呢?要知公孙惠龙力举此石时年已三十有余,又因他从小苦练。忆君十岁才开始学,此去相差何止二十年。

并且公孙惠龙自幼即有明师教导,较之忆君独个儿自修自悟,这样又好过好几倍。

再者“公孙惠龙”只专练“开天神功”一门,自然真力容易精纯深厚。而忆君是两者同时习练,而“开天神功”与“天阴正气”

在未获得“阴阳秘笈”之前,又不能相辅相合,是故忆君功力又得打个折扣。

且说忆君仔细观察此玉帛,虽然被压在石下将近有六十年,居然仍是自洁无瑕,连盒面缕丝花纹都毫无损坏。

盒面正中刻着四个“玄机藏宝”字样,只见笔笔龙飞蛇舞,似乎是用一种锋利刀刃随手楼上去的。笔划简洁,深宽合度,气派竟自不凡。

忆君寻着开链轻轻一按,白玉盒“喀!”一响打了开来。内中平放着一叠厚厚绢册。画面上用丹砂字写着“阴阳秘笈”四字,其旁尚有一行小字“玄机子留赠有缘”。

朱红的小字在他眼中愈来愈大,并且似乎上下跳动着。

忆君迫不急待,很快翻开第一页,正是他梦寐以求的“导阴辅阳,以柔驳刚”篇,从纸质上看出,这数页薄薄篆字,好似乃后来黏贴上去的。

忆君顺着首行看上去阴阳者五化矣!如太极之化日月,如日月之生回象,其有阴辅阳而柔驳刚者,以至于无穷;……………夫妇生阳,阴化阴,阴阳而生神化气,即气又化形,形生万物而所以成也忆君一字一字看下去,心中飞快地想着句中含义,本来即有些心得的他,此时不可想而知大悟其真谛。

灵台间一丝曙光,使得他大大激动起来,一连翻过数页,行中句子,字字如重锤,如晨钟,敲开他似闭还启的心扉。

……吾人穷阴阳之端,造化之源。忘其形以养其气,忘其气以养其神,忘其神以养其虚,虚实相合则阴阳相通而成矣!

………一输阳,一导阴,一辅一导而已。继而养则化,养养则善化之,工夫到火候到,则不祈化而自化矣!

忆君看至此处,“导阴辅阳”以柔驳刚”篇已结束,其后即坐式运功之法,结会合气之方。忆君紧闭双目,混念思索一番,只觉刚才所看每一个字,都神龙活现般飞舞目前。

开头是几个坐式,与“开天神功”,“天阴正气”之坐式大同小异,后面即是注文

夫“导阴辅阳,以柔驳刚”亦自然之理,上通“百会”合阳刚之气,下接“郁结”汇阴柔之神。炼精化气,炼气化神,两者相生相成,则合而自化为一矣!

……当坐时当欲求能静,务宜万缘放下,一念不生,是非莫问,以臻至虚至幻,人我两忘,百恶俱息,境风不动之界……夕阳下,苍绿青石边,忆君正打坐其旁。此时只见他宝相庄严,心灵中已达到所谓一念不生,是非莫问,而人我两忘,百恶俱息之境界。体内真气流窜频数而澎湃怒涌。在上则“开天神功”阳刚之气由“百会”而下,在下则“天阴正气”阴柔之气由“郁结”而上,两者在脉络中缓缓化合,融汇成一。

此时他腹中雷鸣阵阵,顶上白雾袅绕不散,正是阴阳之气会合,运功已至最后最紧要关头的象征。

渐渐忆君从似虚似幻之境,返醒过来。一个身子汗出浆,衣衫早已尽湿,体内最后一丝化合之阴阳两气,也从容归就丹田。

忆君感叹地说道:“唉!想不到这短短的一篇文章,竟包含有天地间至高无上绝学。我忆君何德何福竟能得到它?如此一来不啻增我数倍功力。”

旋即再继续翻阅下去。原来所谓“阴阳秘笈”,其中论及阴阳不过数页面已。后面一大半竟是玄机子一生中穷究各派系精粹,再加上自己苦心钻研刻划而成,去芜存精才手录下来。

当然像“开天神功”,“天阴正气”,“伏魔三十六剑式”,“灵蛇鞭法”,“凌育步”俱包含其内。

厚厚一本绢册,除了内中少数亿君学过外,其大多俱是他见所未曾见过,较之“伏魔二十四剑式”,“灵蛇鞭法”更难深复杂,其中十八般兵刃样样俱包含其内,有些奇形怪状的武器竟是忆君见也未见过。

忆君翻翻前面数张谈剑的,只见尽是博大渊深难懂之绝招,除了内中“伏魔二十四剑式”能连贯使用外,其余俱是杂乱无章之招。

忆君至此恍然大悟,为何玄机子会只传“神行无踪”与“只手伏魔”两人各一套绝艺?

敢情只有这两套才是能连贯使用的。

一连两个时辰忆君在“挂月峰”上一招招苦习下去,夕阳已西落,而他仍只能悟出五招,可想此册中所记之招式是多么深奥了。

亿君叹口气,只觉整个脑袋已麻木不灵,浑沌不清,说道:“这样下去不知要多久才能学完啊?”

其实这点他却想差了,虽然这些绝招初看俱是毫无连贯。然而天下武技都有定路可循,只要学得多,使得多自然愈习愈快,而忆君最后也能明白此点。

且说忆君一看天色已晚,群鸟归来巢,正是自己返家之时,晚风中这已成长的青年,口挂着满足而微感骄傲的笑容,慢骑而下,他想着两位思师的期望,终于让他实现了,他们九泉之下的魂灵也会瞑目了。

XXXX晃眼一月过去,忆君武功一日千里当不用说,而古氏牧场上正呈现一片繁忙,成千牛群被赶集栏内待期而贩,无边牧场上马师们正整日驰骋,寻归那些走失无踪的牛只。

这一日古洪一袭黑色紧装,头上扎着包帕,将头发勒住。正来往地指点打装及分拨人马。

“开栏!”

古濮大喝一声,立刻有两人将栏门打开,成千成万的牛群被二十余个马师赶将出来。

牛群受到搔扰,“苗!”,“啤!”地吼叫着,数不清的蹄子践得黄沙飞扬,弥漫在整个空际。

古濮静静地看着手下马师忙碌地工作,不时挥手摇散飘来的灰尘,还有熟悉的牛腥味。

随即问了问马旁牧人所应该走的路径。

原来由此处至“五原”,虽快马只需两日,然而带着牛群却不能如此飞速,一方面不能使牛太过劳顿减轻了体重,另一方面必须沿途有水草供牛群食用,所以古濮要问讯清楚。

一切准备定当,二十余位马师静静环列牛群旁,只待古濮一声号令,即要浩浩荡荡向南方“五原”开拔。

蓦然一声喊叫:“大哥!等我!”

所有人连古濮俱向庄门一瞧,只见忆君骑着龙儿飞快冲了出来,一双手不停地挥摇着。

古濮待他奔至面前,奇道:“君弟!有什么事吗?”

忆君微微一笑,道:“我也要去!”

古淄大惊,说道:“不行!不行!你不能去!”

忆君先不理大哥言辞,环视一下浩状牛群,不禁高兴哼了一声,内中有许多是他亲眼看着长大的,望着这些肥而壮的牛.他似乎觉得自己也像牛般长大了,当然并不是也像牛般能够出售了。

“你忘记我俩间的诺言吗?”忆君最后微笑着向大哥说道。

古濮一时记不起来曾对忆君许过什么诺言,不觉奇道:“什么诺言?”

忆君神秘一笑,将手作成一个囊状往鼻端凑了凑,说道:“好香!君弟!这是什么气味?”

古濮恍然大悟.笑道:“原来是这个.不过此次却是不行!”

亿君气道:“不行也得行,你不准我去我今天跟定了你,不然我自己去。”

古濮知道幼弟性格刚毅已极,说得出做得到,何况自己确曾答应过满足他一个要求的。

原来忆君已有一十八岁,然而却从未出过远门.就是离庄最近之“五原”也未曾去过。

在以前忆君年幼,又身无武技所以义秋不让他长途跋涉,现在“蜈蚣帮”崛起,一过了山口即属于彼之势力范围,因此这些年来,每次古濮贩牛也没敢让他去。

古濮看着幼弟健壮颀长的身躯,较之自己更魁伟,确实是完完全全长成一个大人了。

青年人心中总较老人有冒险心些,古濮心想,虽然幼弟不诸武技,可是体格精灵壮硕实不下于一个久经阵仗的护牛马师,如果此时不让他去,等下真的一个人悄悄跟来,自己一个照护不到被“蜈蚣帮”所害,怎对得起父亲,何况他也有心要让幼弟历练一下风尘劳顿,于是微笑答允下来。

只见忆君脸开笑容,欢声道:“大哥真好!”随着一领坐骑,靠在古濮身旁。

“吆喝!”

带头牧人呼喊着,一行人开始缓缓前进。古濮、忆君轻骑领先,当头奔出“古氏牧场”。

忆君一身白衫,肩上仍是斜掠着一袭雪白披风,打扮得文不文,武不武,侠在粗野的牧人群中甚是不顺眼。只见他无事可干,东跑跑西看看可是信然自得其乐。

渐渐他们远去了,忆君回头望望平原尽头的牧野,雄心奋起的一笑。而这一去却不知会搅出什么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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