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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惊涛裂岸

老丐说道:“在很久以前,大约四十余年了,在西域那高耸入云的天山下,产生了一位旷世奇侠……”

下面就是他讲述的一段有关他一生经历与为何曾武功全废的故事。

西域在中国是一个人迹罕见之处,整个大地黄沙垠垠,难得发现一片水草良田,所以当时人民仅视该处为鬼地异域,除了少数土著夷民熟于径道,能够穿过这些浩浩沙漠外,就只有一些贪心的商旅冒险穿过其中,往返西南,某求巨利,可是因失踪和死亡的可能性太大,也甚少人轻易冒这险。

然而唯独天山南北却甚为富沃,不但牧产众多,农业也兴盛异常,并且又有大道通往关内,所以商旅也频繁不断,在整个西域说来真是灵钟气蕴,得天独厚。

就在北麓不远处,库尔河畔有个小小的村落,占着一块小小绿洲,虽然地势偏僻,交通隔绝,然而因人口简单,只有百余户,平日自牧自食也能自足,除了偶尔派人外出购买一些油、盐、日用品等,可说完全与外界断绝来往。

这小小村落,很整齐地排成两个大圆圈,中央空出块甚为宽敞而平坦的场子,想是此树逢到节目或喜庆集会之所。

这天场中摆了数张桌子,上面满布杯碗,老年人。妇女们忙碌地装扮着,红的彩带绿的丝巾花纸,悬挂四处,只见匆匆忙忙都喜上眉梢,脸色红喷喷,脸角含蓄了浓浓笑意,像这种盛况在这小地方里想只有在过大年时才会如此热闹,然而现在才七月呢!离大年还有五个月,看来这村中一定有什么重大喜事才需要如此庆祝了。

天渐黑了,家家户户门前都悬挂有红色灯笼,上面贴了金纸剪成的寿富,暗红的烛光,在落日余辉中还觉黯然无色。这时广场上,响起牧歌阵阵,东唱西随,南哼北仑,说不完的闲情逸致,描不尽的漠野风光,都在此时显露出来,接着“苗”“啤”的牛羊声,随着牧人呼喝由远而近,然后成群地被赶入栏内。

父老妻儿们都跑至村口欢迎这些劳苦了一天的儿子及父亲们。欢乐笑容,亲切慰藉,使他们的疲劳完全忘得一千二净。

在归来的一群中,额头一位正是此村村长上官和,被大家包围着,无论老少对他都是尊敬异常,只见众人将上官和引至会场,烛火灯光映得整个场子份外明亮,上官和赞叹着村民的精心杰作,心里也由衷地高兴。

原来今日正是村长上官和的四十大寿。平时上官和领导有方,不仅使得全村丰衣足食,就是村民之间有什么争执,他都能大力化解,使全村如处一大家庭,和谐而乐融,这样当然村民对他无不敬无不服了。

此村全是复姓上官,全属汉人,原是中原一脉,不知从何年代迁徙至此,上官和自三十岁起接掌村长之职,算来也有十年了。

在天山边缘上,有两起山脉,不但高度相仿,而形状也似如出一辙,一直延至库尔河附近,远远望去,犹如张翼之蝙蝠,因此两坡合称为辐器坡,所夹壑谷被称为福首谷,虽然山势不高,倒也险峻得紧。

在福首谷出山处,有一个泉眼,清澈而干净的泉水,泪泪涌出,聚成小溪,流人三十里外之库尔河。

根据当地上人传说,在千年前,这地方原是一个很大很大的宫庭,金辉碧煌,宏伟雄奇的城殿,依山而建,直矗立山腰,统治者叫做觉罗明,不但雄才大略,威震万邦,而其本人武功更是卓绝,惯使一把贯日神引重有二百来斤,如无千斤神力,体说开弓恐连抬弓也格不动。

而觉罗明不但能开弓如满月,并且箭矢更是百发百中。正因他身具奇艺且麾下战将如云,于是连年南征北讨,大军所过,烧杀掳掠,生灵涂炭,不到四年,附近诸国,被他杀的杀,逐的逐,消灭殆尽。

觉罗明达到了他称雄霸道的野心,班师回朝后,大事庆祝。此夜全城欢宴达旦,歌舞通宵,到天明时民众都酒醉如泥,瘫睡在城头台上。觉罗明也与他的战将大臣们左拥右抱,躺在大殿上呼呼人睡。

此时除了灯光莹莹外,四处静悄悄地,恍眼看去会令人惊然以为是个死城。就在此时,天边出现一块黑而大的乌云,很快地向此方飞来,越飞越近。立刻把刚才露出端儿的太阳,全部遗去,大地上阴风四起,山谷怒吼,到处风沙走石锐啸连连,好似世界末日的来临。

当黑云飞至山城上空,这才看出竟是一头硕大无朋的蝙蝠,两翼张开足可遮天,巨大的鼠首上,只生有一个灯笼般炯炯巨睛,如炬目光扫视着全城,口中连连发出鬼嗥的声音。

这时全城人民仍酣睡未醒,狰狞的巨大蝙蝠,绕城三圈后,陡地双翼一收,降落城内,咀爪齐施,只闻惨号连连,城民们不是腹穿肠流,就是骨断颈折,一下子全城人都被它抓杀个尽。

觉罗民被外面惨呼声惊醒,提弓拔剑飞奔出官来,一眼就看见那凶恶蝙蝠,和四处凄凉景象,觉罗民虽然暴虐而杀人无数,但对自己城民却爱护备至,登时双眼冒红,大喝道:“何方妖物敢至此撒野。”

此时大臣战将们也跟出,一见殿外尸体遍地,其中有他们妻儿,也有他们父母,不待君王吩咐,呼喝一声,俱拔剑向蝙蝠冲去。

蝙蝠凶威大发,鬼叫一声,两翼微张,呼呼腥风将奔来众人扫得满天飞舞,全数都被撞跌至石上,脑破血流死于非命。

觉罗明此时虽眼红悲愤,然而他机智异常,知道这庞然怪物非人力所能敌。于是不进反退,轻巧地闪入殿内,反手取出一支贯日神箭。

这蝙蝠正是被觉罗明所杀冤魂所化,迢迢飞来,正是要寻他复仇!一盏巨目狠狠盯着大殿,如炬目光,比千支烛还亮,照得大殿通明。

蝙蝠一见仇人躲入殿内,而殿门太小,不容它那巨大身形进入,突然锐喝一声,振翅而上,直飞起数百丈,才陡地翻身而下。

觉罗明连忙奔出殿外举头一瞧,此时天上一片乌云,如黑幕般罩下来,猎猎劲风压迫得他快透不出气来,并且全城矗矗欲崩,心中大惊,抬起贯日弓,奋起神力“唆!”一声,一溜金光夹着风雷直向黑云射去。

这黑云正是那巨幅,想利用冲力将宫殿捣毁,压死觉罗明。眼看城垣颓倒在即,正在欢哨连天,突然额际唯一巨睛,竟被觉罗明贯日箭射中,登时莹光暴灭,巨大的躯体直向城廓坠落。

于是一个蝠尸盖上巍然宫城,觉罗明也葬身在它腹下。

东方日出,艳阳照在这偏幅上,千百年后,它慢慢地变化了,由肉体而成为土石,扑起之双翅,隆然成为山峰,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觉罗明的城地被盖在下面,谁也不知道是像什么模样,谁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而它那被射瞎的巨目,就成为如今泉眼,汩汩泉水,不正是它的鲜血吗?这当然只是个附会的说法,而上官村却靠了这泉水灌溉乃成为良好牧场倒是真的。

且说上富村正处于谷口外,两分山峦合围,如样龙含珠,地位女,还是大伙儿要紧。

天愈来愈黑,雨愈下愈大,不停地闪电,照着这如拖曳而行的人们,蠕蠕而动,好多较弱的村民,受不了暴风雨打击,颠沛扑跌,弄得泥污满身。呼儿唤女此起彼伏,使得上官和痛心欲绝。

他暗想:是我上官和作了什么错事遭天谴惩?眼看全村步上了康庄大道,为何又天灾?……清儿,恕我不能顾及你了,只希望你无辜的小生命,能安然地渡过这危机,那么我死也瞑目了。”

且说浩荡众人缓缓地涉至谷前,少数动作快捷的已开始攀援山石,向坡顶揉升,此时水已涨至尺来深。

上官和默待上苍,但望全村人马俱升至坡顶时,再穿山洪暴发吧!

上官佩始终依附在上官和身旁,感受到乃夫焦急神色,及暴雨风雷的怒吼,早已心惊胆寒,再加上爱女失踪,更加压上千斤巨石,垂头不着声,跟随大队前行。

然而倾盆暴雨使得岩石滑不留手,许多人攀上又跌下,上官和连忙喝止众人的莽撞,先令两个身形轻灵壮年汉子攀升至一文左右的一块突出山石上,打算慢慢将其余人悬上去。

每个人都紧紧瞧着他俩爬升,他们的心都像系在他俩身上似的,随之而起。

突然雷声隆隆,大地受到震撼,微微开始晃摇,稀松碎石,沿着山坡滚滚落下,立时地上人众大乱,东奔西躲,尖叫呼号声,直似世界末日到临。

这两人因为震撼也滑落下来,正在大家惊惶莫名,不知所措之时,攀然山腰上涌起滔天水柱,浪花四溅,白浪翻飞夹着惊涛裂岸之势顺着谷道,汹涌而来。

原来这股洪水正是那传说蝙蝠眼中喷出,那绵幅眼下巧是一个地下水道,平时水势平静只缓缓流出,然而刚才一阵地动,使蜇伏底下供水,相机引发,于是突喷而出,水柱笔直冲起高达十数文。

立时谷中,谷外都被一片洪水盖住,上官和等当然也葬身其中,衣箱、浮尸、杂物随着流水飘向远处……远处之库尔河。

别地居民发觉库尔河中飘流的浮尸等时,连忙派出救护队兼程赶来,然而一切都晚了,上官村一切又回复到老样,垠垠黄沙覆盖着整个大地,村舍冲毁了,人马死光了,剩下的只是无边令人痛惜的景象,偶尔一两只秃鹰飞落,啄食地上腐尸,一切都是静悄悄的。

难道上官村中真的鸡犬不留,无一人生还吗,这也未必。

当那些救援之人爬至蝠翼坡上时,骇然发现一列蹄印,境蜒直上天山,深深印痕,显出那行程是多么艰难,所负的是多么重,然而真是那么重吗?可能是它负的使命太重吧!

天山山脉是我国有数高山之一,平均高度在六千公尺以上,山顶常年积雪,白雪皑皑永不融化,有些采药商人,冒险深山,遇着雪崩即死无葬身之处。”

且说其中有一峰石插天峰,直如其名,直峰高耸入云,终年云气环绕,看不见峰顶。而上帝造物,实有奇工之妙,就在云层上面,峰腰间有一小断崖,露出一个十来文宽二十余丈长的平台,距离峰顶尚有数百丈之遥。

在平台后面山壁上有一天然石洞,宽广平洁,内中住着一个隐性奇人,名讳早已不为世人所知,自称为立冰老人,而称此洞为玄冰室,单独在此隔绝尘世的绝岭上苦修上乘道法。

且说这一日玄冰老人正打坐未休,突然觉得心血来潮,恍恍似有某种因果将要发生,心内真气翻腾不能再行入定,于是信步走出洞口,那知山崖下有一片清明,平时云雾袅绕的景色早已一扫而空。

玄冰老人不觉大为诧异,直走向崖顶,只见群山耸立,林立的山峰彼起此伏,遥无止尽,玄冰老人不禁唱然而叹大自然造化之奇。玄冰老人湛湛神目,顺着山势向下看去,突然在一片洁白的雪地上发现一小黑点,缓缓在移动,玄冰老人倏然一惊,长啸声中,巨大身影像灰鹤般直向山下扑去。

玄冰老人功参造化,功力堪称天下一等,尤其轻功更快逾追风,世界无出其右者,转瞬间已掠至山脚。只见一匹看来精悍而十分疲乏的黑驴,驼着一个昏迷不醒小姑娘,颠簸地踏雪而来,虽然小孩才只有三岁左右,体重很轻,然而此黑驴已像负着千斤重担,一步一喘,可想而知是经过了多长旅途。

驴背上小姑娘,全身裹着一条毛毡,小脸露在外面被冻得通红,黑驴幕然发觉面前出现一老头子,悲嘶声中前蹄一曲,竟向玄冰老人跪下,鳞鳞巨目中流下了几滴驴泪。

玄冰老人叹息一声喝道:“畜牲起来,我已知道你的意思。”黑驴闻言长啸一声,表示感激和欣喜道小主人有托,于是奋力站起来。

这黑驴经过连日跋涉体力早已消耗殆尽,刚立起来,一个踉跄,驴失前蹄又倒了下去,一缕忠魂,追随主人于黄泉之下而去。

老人又叹息一声,想着一匹畜牲都如此卫护主人,为何人类反不能安于本份,尽忠职守?随即将幼儿抱起,只见她生得粉搓玉琢,灵慧可爱,小小的嘴巴闭得紧紧地。

玄冰老人将她下颚微按,塞了一包“天山回生散”,灵药人口,自化成津液顺喉流入腹中。

本来此小孩并没什么病,只因受了些惊吓,又遭到冷冻饥饿,才奄奄一息,这包“天山回生散”下去,不消片刻,小肚子一阵雷鸣,已能断断续续地呻吟:“爸!妈!水!大水!

抱我啊!”

这女孩不消说是上官村唯一的大劫余生者上官清了。

老人一见上官清长得灵慧可爱,根骨更属上乘,只是傲气天生,印堂之处有隐晦纹一条,不禁惊喜参半,暗思这可是无意送来此子,随动了收徒念头。

上官清醒了,张大眼睛只见四处白雪茫茫,不竟惊慌得大叫道:“爸!妈广“阿黑!

黑!”突然发觉阿黑倒毙在脚旁,一下扑身其上抱着它放声大哭起来。

去冰老人鼻酸不已,轻抚着上官清头顶道:“孩子别哭啦!它已死了,你从什么地方来的呀?快告诉我,我好带你回去。”

上官清咽泣着道:“我叫上官清,我要妈!妈!你在哪里呀?”辽江雪地中就只有他俩一老一少,相对站立着。

玄冰老人问了他许多话,她都不知道,只能说出有一片水涌来,她跟着阿黑走了,爸,妈不见了。

交冰老人知再问世间不出什么名堂来,想是她父母俱葬身洪水,于是带着上官清直上插天峰而去。

如飞絮雪花,纷纷飘落,转瞬间地上的阿黑已经被盖上一层白幕,不一会儿连踪影也没有了,虽然它牺牲了自己生命,总算保全主人一脉香火。

从此上官清就在此跟玄冰老人同修无极神功,在这期中,玄冰老人也曾下山调查清楚这次洪水事故,想上官夫妇也一定葬身其中了。

在此处组岭冰山,上官清受到玄冰老人尽心教导,又因其心无杂念,武功一日千里,不但玄冰老人赖以成名的“天明正气”在十余岁即练成,并且一手“灵蛇鞭法”使得出神入化,直冰老人眼看上官清进境神速,心中也欣慰自己绝艺有传。

在上官清十七岁那年,去冰老人自知坐化在即,有一天将上官清唤至室内,说道:“清儿,为师教育汝十四年,汝可知为师称谓?”

上官清摇摇头表示不知。因为她从未想到师父的姓名为何?玄冰老人笑道7真正知我名字者,世上人可说寥寥无几。为师自知限期将至,趁此告诉你的身世,及我派这渊源。”

“汝出身于山下沙泉地方,三岁时忽逢洪水,据我所查你父母俱葬身水中,而汝为忠驴阿黑所救。”

上官清获救时年尚三岁,父母、阿黑等早不复记忆,闻言只略表诧异,并无悲伤表情。

玄冰老人又接着说道:“为师救汝后,十四年来所传授当以‘天阴正气’为主,而‘天阴正气’的渊源汝可知?”

上官清仍然摇摇头。

玄冰老人这时面容肃然,详细地将‘天明正气’的来源,和一个充满传奇性的事迹叙述给上官清听。

“五百年前江湖上出现了一个空前奇人,此人一身功夫已至飞行绝迹陆地神仙之境界,整个武林中竟无人知其出身何门何派,平日行事见首不见尾,自称为去机子。玄机子不但精于武功,而且学究天人,尤其难得的是像江湖中的三教九流的伎俩也无所不精。”

“在他四十余岁时收了两位徒弟,一为‘只手伏魔周辉龙’,另个就是‘神行无踪庄欣达’也即是我派师祖。”

“玄机子天资绝世,武功内刀兼修,刚柔互济绝非常人所能学全其绝世。因此将其至刚之‘开天神功’,‘伏魔二十四剑’及江湖杂技传给了周辉龙,而将至柔之‘天阴正气’和‘灵蛇鞭法’传给了师祖‘神行无踪’。

“周辉龙和在欣达祖师虽也是盖世之材,却都只能学成玄机子一半绝艺。玄机子去世前将手著之一本‘阴阳秘发’和天池黑、白宝衫理在巫山一处隐秘地方等待有缘人去发现。遗命两徒,各人自立宗派,寻觅传人。”

“周辉龙立于四川峨嵋,以便利接近巫山,而庄欣达因本身修练的条件,须借大自然阴寒之气,于是隐居天山之上。两人授徒素来单传,这也是根据玄机子遗命。”

“五百年来‘神行无踪’这一脉经过十余年相传,而至我交冰老人江国毅。”

上官清现在才知,师父名叫江国毅。

“‘只手伏魔’与‘神行无踪’两脉,一在大江之南,一在长城之外,相去数千里,百年早已失去联系,为师仅知现在彼脉之传人为‘千面人倪继英’,但是索未与其会过面。”

“为师中年也曾浪迹江湖,为求‘阴阳秘友’,十数年而无所得,只赢得一个‘天外飞驾’名号,最后为师也堪破因果,放弃觅宝奢望潜迹天山,专修‘天阴正气’一心光大我这一脉。最近为师曾运算一番,不过最重要的是注意峨嵋传人,不可与之冲突,因为祖师祖分传统绝艺时早已推算好,两者相互克制,得其中之一实不足称雄天下,所以如果吾徒得遇峨嵋一脉传人,则最好能与之合作共同寻求此天下奇书。”

上官清听完兹冰老人叙述后,心中萌发奇想,不但要寻得此“阴阳秘文”还要去会会这峨嵋一脉传人,看看到底谁高谁低。

山中无甲子,如此又过了半年,玄冰老人大限已到,在一个初春的夜晚,溢然长逝,上官清哀痛欲绝,因为玄冰老人与她相依为命,亲情更胜于父母。最后上官清抑止住眼泪,郑重地埋葬了恩师玄冰老人,提起师门世代相传“灵蛇金鞭”北下天山。从此争霸武林,掀起无数风波,而这本传奇故事才能展开。

在新春,西域地方仍寒冷异常,地上雪积盈尺,只有联络交通的马道上才看得见一些泥黄的土地。

这一日清晨,迪化市上出现了一位美丽窈窕骑马姑娘,肩披一袭雪白锦缎披风,身穿密扣紧身服,这大寒天仍着此单薄衣服,难怪行人都投以惊异一瞥。而且觉得此姑娘恁地美丽,只可借风目含悲,好似有重大心事,一些青年人不竟看得呆了,目光随着她的倩影不忍离开。

姑娘被看得羞愤莫名,目中威凌陡现,一挥金鞭,“劈拍”从路上围观之人头上扫过,吓得那些惊艳者直往后退。姑娘高做一笑,这些凡俗子那在她眼里,举起金鞭又示威地一挥,才放组纵马绝尘而去。围观者目送摇曳倩影,飘飘若仙地消逝在道尽头,各自心中泛起无限钦羡,还是各走自己的路。

这单身姑娘当然就是甫离天山,恩师刚亡的上官清,本来她曾随玄冰老人下过数次山,所以还依稀记得路途,这次初入江湖,首先买了匹健马代步,沿着通往陇西大道南入中原。

上官清单独走江湖可还是第一次,虽然玄冰老人早就详详细细地告诉过她各种江湖规矩,门别派系,可总内心仍不免有些胆怯。渐渐已出了市镇,路上行人越来越稀少,最后竟到了四顾无人的地步,曲折幽长古道上只有上官清单独南行,崇高洁白的天山,永远是那么令人喜爱,连绵不断的伸延于道旁,上官清向它投了依恋一瞥,不知何日何月才能重人此山,陪伴恩师灵骨。

且说她傍晚已至哈密附近,上官清午间吃了些干粮,口中觉得干渴异常正想找一个人要点食水解渴,突然远远道旁摆着一席摊子,前面插了一粗木杆,上头招展着一幅杏黄旗子,摊上陈设着许多水果,上官清一见大喜,连忙纵马前去。

哈密以盛产水果出名,尤其瓜类更为全国核位者,平时道上常能见一些水果摊,陈列道旁,水果种种,玲琅满目。

这时已近黄昏,薄幕沉沉,年老的维人正打算收摊子回家团聚,突然一阵马蹄声停在摊前,老维人知道生意上门,立刻堆起笑脸往上瞧,嘿!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悄生生地骑在马上,两目神光湛湛,微笑道:“老丈!水果可是卖的?选几个好哈密瓜给我。”

老线人心中暗暗惊叹,自己活了一大把年纪,还未曾看过这样标致的姑娘,唯唯答道:“好!好!老夫卖的瓜果,以哈密瓜最甜最可口。”立刻选出十来个哈密瓜捧至上官清马前。

“老文!太多了,您为我选三、四个好的扎起来,我好带走上路。”上官清看那维人拿出这许多,骑马可有点不好带。

上官清见老线人诚实可靠,正好顺便打听一下情势,说道:“喂!老丈贵庚啊?这附近可有什么投宿旅店没有?”

老线人正在包扎水果,闻言抬头;二:“再过去三、四里就到哈密,倒是个大市集,可是要找投宿旅店恐不太易,老夫今年六十有四了,姑娘如不嫌弃,我喀利方愿招待姑娘想宿。”

上官清闻言大喜,帮助老维人喀利方收拾了摊子,架子小驴车驰驰地向路北坡上而去。

喀利方本属维族中一支游牧民族,维人天性尚勤,虽年老仍不肯依人为生,因此喀利方不能再放牧,就在道旁摆设一水果摊,自食其力。

上官清随着喀利方漫步归程,沿途上和他谈得十分投机,喀利方年青时游牧四方,所见所闻千奇百怪,这时说得兴起,直听得上官清津津有味,喀利方告诉上官清,他有两个儿子铁伦汉与霍乃伊,经常在外放牧,难得回家一叙,家中两个媳妇阿拉、伊凡贤慧娴淑,大媳妇阿拉生有一子托力,已有十四岁,二媳妇生有二子一女都未满十岁。

上官清听他一直未提起过发妻,预料其必已亡故,虽心中好奇,也不忍问此问题,翻过了一个山坡,在坡下一块平原上疏疏落落架了数十个幕帐。

喀利方说道:“到了!姑娘今夕在此将就一晚吧!”

坡下正有十个小孩围聚一块搏戏,内中二个男孩,瞥见喀利方归来,高叫:“妈!爷爷回来了。”立刻奔至喀利方怀中,喀利方高兴万分,轻抚着两小孩头顶笑道:“快来见见这位姑姑”,两个小孩真听话,双手向上官清一合什,此刻上官清才微微感到求一丝天伦之乐的舒适,而有点怀念已逝的父母。

上官清在喀利方处宿了一宵,次日又轻骑南下,她孤独惯了已不感到寂寞,一个人自得其乐中正幻想着称霸武林,居天下第一之座,寻获“阴阳秘发”,练成师父也未曾达到的奇功。

上官清一个女子,单骑独行,何况人又生得美丽非凡,难免引起黑道非人垂涎。这一日已行经玉门,进入长城之内,沿途市集到处,人行繁杂,上官清从未来过关内,虽这些小镇,也觉新鲜好奇,四面测览,欣喜异常,然而当他行至酒泉,上官清已被陇西五霸掇上了。

陇西五霸虽不能算顶尖儿,平时在江湖上也可称为一流身手,尤因其与人动手过招向来使用群殴群攻,以多为胜之策,并且其师“南天一鹤时杰华”,轻功高妙,性情最护短,因此陇西五霸,横行甘肃,倒是无人敢任意招惹。

且说上官清游兴方索,拣了路旁一家饭馆登楼而上,店小二见财神上门,又是一姑娘家,知道不好惹,连忙堆起笑脸将上官清迎至楼上一雅座。

上官清十余年来,仅是亲烹自煮,如何知道莱肴,只好叫店小二随便拣几样拿手好菜上来,店小二应声而去。

正在此时,楼下一阵马蹄声,停在店外,跟着楼梯“冬、冬”作响,冒上几个横眉大眼邪气的粗汉,十余只眼睛,色迷迷地看着上官清,连座位也懒得寻了,店小二在旁瞧着可为上官清担心了,心想陇西五霸看来是有为而来,上官清一个亭亭弱质怎是对手。

上官清眉头微皱,别过脸去,向店小二轻声喝道:“喂!快拿饭菜来,姑娘吃了还要上路呢!”

其中一个满头乱发,颚下一条刀疤,由下延伸至耳边,似乎是领袖人物,闻官轻怫笑:“小鸟儿可还想飞呢!被我陇西五霸看中的还飞得了?”

其余人随声附和,也瞅着上官清色迷迷直笑。

上官清看得心中着呕,以她高傲性情,马上就要变脸动手,不是因她以初入江湖,不愿因小事结仇才隐忍不发。

陇西五霸随来的有“丧门神阂路”,“夜鹰李文然”,一行七人,看清上官清娇滇薄怒模样儿,心中大乐,竟恬不知耻将上官清合转困住,口里还不干不净调笑着。

上官清再心地纯洁,也知道来人并非善类,将对自己对不利,立刻脸罩寒霜,柳眉倒坚,将手一拍喝道:“你们这些人是干什么的?再不走远点,可别怪姑娘无情!”

仍是那个脸有刀疤的说道:“姑娘啊!可别太无情,咱家兄弟们还要同姑娘乐一阵呢!”

上官清双颊飞红,谁也没看清楚,那刀疤汉子面上已挨了一鞭,只听得他“哎哟”一声,捧着脸,汩汩鲜血从手逢中流出,其余人不禁一惊,眼看着上官清手中一条光华闪闪金鞭,怔怔出了神。

上官清冷冷说道:“快滚,免得姑娘兴起,抽你们每人二鞭。”那挨鞭的刀疤汉正五霸之首“双头狮子周宏”,此时在众兄弟面前丢人出丑,心中愤恨异常,想不到毫不起眼的一个小姑娘,出手竟恁般快,自己连她使用什么兵器还未看清,即挨了一下子,暴怒喝道:“那里出来的烂货,竟敢在爷们面前撒野,报上名来好让大爷教训你。”

上官清一听,双头狮子周宏挨了鞭子还敢公然叫阵,不觉大奇,心中反为他的勇敢有点佩服他,其实她那知道这正是武林中人打肿脸充胖子死要面子的一贯作风。闻言微微一笑:“你家姑娘复姓上官单字清,好小子你也报上名来。”

旁边的第五霸“粉金刚常太雄”听出便宜来,嘿嘿好笑道:“大哥!你这鞭族得值得,一鞭换一姑娘,这生意倒划得来。”

上官清刚平息的怒气又被他一顿轻薄挑起,右手微抖,粉金刚常大雄只觉优馆鞭影向自己当头打倒,简直不知要向那方躲闪,“劈拍!”紧随着又一声“哎哟”,粉金刚左颊上也泛起条殷红血痕。

陇西五霸何曾吃着这大亏,立刻拔出兵刃要当场动武,双头狮子不愧五霸之首,还识得大体,眼见对方出手神奇,自己见所未见,恐不是对手,连忙使个眼色,唱比余下立刻动手,抱拳向上官清一捐道:“姑娘果是人中风,既敢搅事生非,当不会畏首畏尾,在下今夜准二更,于西郊万花坪,敬候芳驾,领教姑娘绝学。”

随后一挥手,一行七人又“冬、冬”下楼,只听得粉金刚口中还在唠唠叨叨似在埋怨老大,而双头狮也轻声辨驳,才归诸寂然。

店小二松了口大气,幸好未当场打起来,不然又得赔老本,心中着实也惊叹上官清一个姑娘家竟将凶狠狠的陇西五霸,制服得服服贴贴而去,忙借着饭食的机会向姑娘搭讪道:“姑娘真好本事,替我们安份良民出了口怨气,只是姑娘要留心些,陇西五霸向来是眼瞅皆必报,何况其身后大靠山‘南天一鹤’也正在此地。”

上官清正想打听陇西五霸,连忙问道:“刚才那些人是陇西五霸吗?还有两人是谁?”

店小二根声说道:“陇西五霸是此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魔头,老大双头狮子周宏,老五‘粉金刚常太雄’也即是挨姑娘鞭抽的两人,老二‘流星糙马文满’手中一对流星糙是用条赤牛筋互相连在一起,使起来收编自如,令人防不胜防,相上满是金发刺,多少武林豪杰丧于此相上,五霸中也似他功夫最精。老三独角犀王石森人最粗暴,力大如牛,用的是开山巨斧,老四金面猿魏奎,全身暗器,全部经过烈性毒物淬炼而成,歹毒无比,其余两人大概是五霸朋友,我也不识。”

“以姑娘刚才身手,五霸当不是敌手,可是其师‘南天一鹤’轻功绝世,倒是不能轻视。”

上官清对五霸有了个大概认识,心中自有打算,也奇怪店小二居然知晓这许多武林中事。接着她又问明去西郊万花评之路径。

上官清用过饭后,就在附近不远处一间客栈定房住宿。将近二更,上官清在房中运功完毕,只觉气神合一,全身舒泰不已,提起金鞭抚摸一下,心中雄心奋起,在这首次比斗定要一举成名,成全夙愿称霸武林。

谁知她心中一念竟使陇西五霸全军俱没,而“南天一鹤”也负伤逃遁。

上官清悄悄推开窗子,一弯新月高挂天空,万籁俱寂,她微喟叹一声,从此以后江湖争雄,何日可了,只见她单足轻点,肩不晃,上身不动,一条纤细黑影,电射而出,急如飘风鬼破向西郊逸去。

万花坪在酒泉镇外三、四里郊,以上官清之轻功,不消半个时辰即已行到。万花坪方圆十数丈,名将其实地遍地野花,坪周围都是萧森树林,黑压压地一大片,在株大树下,丧门神,夜鹰和五霸正等得焦急不可耐烦,老三独角犀王石森口中哺哺骂道:“这臭丫头放情胆怯,背地溜了。”接着又诅咒不已。

粉金刚接腔道:“我想也是,是这烂货一定是抱着汉子……。”下面“开溜”两字还未出口,“拍达”一条断树枝打在粉金刚回内,立刻打掉两颗大门牙,粉金刚咦咦晤晤叫着,两手向口中直捣,原来断技还深插在肉里。

双头狮子正开口喝道:“是何方高人?”

一条黑影从树上腾而下,惊得众人齐退后一步。只见来人直如三两棉花,落地无声。

上官清目中神光凌凌,注视着粉金刚厉声说道:“狗才!日间一鞭还不够,居然敢背后骂人。”

原来她在粉金刚骂人时,已来至七人头顶,只是因为她轻功太高,内中没有一人察觉。

上官清一到就听得粉金刚背地口出秽言,不禁大怒,心想先请他吃点苦头,给他们一个下马威,于是轻折了段干校,打得粉金满嘴鲜血直流出。

粉金刚被骂得敢怒不敢言,瞪着一双斗鸡眼,狠狠盯着上官清,心想背后还有位大靠山,一鼓勇气叫道:“臭货,别得意看爷儿要你………”

双头狮连忙喝道:“五弟!别莽撞。”又对姑娘道:“姑娘可还约了什么朋友没有?请一齐出来,我陇西五霸动手过招无论对方人多人少向来五人齐上,如姑娘有帮手则请一同上,免得江湖上来讥笑咱陇西五霸以多欺少。”

双头狮老谋深算知道对方武功高得出奇,己方任何一人,与之单斗绝出不了三招即要败下阵来,先拿话将她匡住,免得她要求单打独斗。

上官清略一沉思,对方七人看来都似成名之士,自己想称霸武林,正好拿他们开市,索兴爽快点,说道:“你们五个人仍不是对手,还是七个统上罢!”

说着将环腰金鞭抖,立时金光闪闪,恍如金蛇乱窜,点点星光摇摇不定。

双头狮一听心中大喜暗思:“我陇西霸虽单打不能胜你,五人至少可以挡你一阵,你还敢要七人同上。”于是喝道:“姑娘既如此说,咱们兄弟敢不从命。”接着将各人都向上官清介绍一番。

七人等双狮话一说完,马上将上官清团团围住,各击出其兵器,上官清微微一笑,手中始在头上一圈,夹着锐啸声,鞭首轻晃,虚飘飘地点向双头狮。

双头狮只见一点金星,如鬼触般在面前晃动,立刻手中刀向面门一迎,大喝一声:“并肩子上,今晚非把臭丫头废在此地。”六人也立刻展开身手,将上官清包得密不透风。

七人中以流星相马文清武功最高,双头狮次之,然而一把鬼刀也使得出神火化。招招狠猛,再次为丧门神闽路,用的是一把冷气森森丧门剑,闽路出师于辽北一蓝家河沟”吴令桂门派,六十四招“鬼引魂牵”划法,虽属左道旁门,也能脐身于江湖一流,再次为夜鹰、金面猿武功无甚出奇,然而一身歹毒暗器,是遭黑白道忌惮。

不知多少成名侠土,丧在其手中,夜庭用的是一根狼牙棒,森森白牙,锋利无比,金面猿手用三节棍,使起来“哗刺”连响,扰人心神,防不胜防。

顷刻,七般兵刃,棒、剑、斧、棍,交织成一片厚幕,围住上官清。

流星相马文满,双担主攻,上下交击快逾闪电,独角犀王石森之巨斧如双头狮长剑,硬碰硬,专向金鞭正面碰撞,晃眼间,似乎陇西五霸占尽优势。

粉金刚一见上官清忙于招架,一把长剑专向便宜处撩拨,口中胡说乱语:“小美人儿,看来今天可要被咱哥儿活累死了。”

“嘿!老四,这妞儿可得先让我,上次可是先由你的。”

老四金面猿也是个色中饿鬼,平时与粉金刚共同为恶,霸占民女,鱼肉乡民,恶性最大。闻言不但不脸红,反而哈哈笑道:“老五,咱们兄弟还说客气话,人让给你,金鞭我金面猿可还要。”

其实以上官清目前武功,要胜此七人可真是易如反掌,只因她从未与人打斗过,而初次上阵又逢这多人围殴,不禁有些心慌意乱,又听得众人胡语睛说,气得无名火冒三千丈。

上官清先机一失,早忘了以静制动,各个击破的原则,一条金鞭左支右格,险险敌住对方狂风般攻势。

夜鹰也不甘寂寞,淫声笑道:“老四、老五,可别忘了还有我夜鹰一份,还是让这妞儿自己选我们其中任何一个,免得说咱们兄弟不解风情。”

粉金刚大笑道:“妙!妙!好主意,小娘子可听清了,咱兄弟特别开恩,由你任选一个,我看你还是选我吧!我粉金刚入最年青潇洒,决不会辜负你呢!”

上官清经过一阵拚斗已能按捺住心神悟出许多应对方法,不为外物所动,一只鞭渐渐活跃起来,有守有攻了。嘉然一式“横起灵蛇”,鞭由左而挥右,荡开马文满流星枪和丧门剑,左手一圈,一股柔和劲气。将七人逼退一步,突然施出迷踪步法,只见她双袖飘飘,直如仙子凌空,洛神履水,洒脱绝世的身法,看得陇西五霸等眼花缭乱。

双头狮老好巨滑,立时觉出情势不妙,对方一改变身法以快打快、己方阵容立刻大乱,大喝一声:“伙伴注意,丫头真功夫使出来了,各人紧守自己方位,将丫头困住。”

上官清刚一上手,内心还有一些惴惴不安,数十招过后,摸清对方路数,打来轻松异常,声东击西在七人中穿花蝴蝶般来回飞动,这还是她想趁机磨练一番,不然陇西五霸等早就落败。

七人中以丧门神剑闭路,双头狮周宏,流星糙马文满武功较高,知道遭逢平生劲敌,各使出看家本领闷声不响地狠斗,一时还未露败象。

粉金刚可最惨,上官清恨极了他口齿轻薄,鞭鞭不离其身左右,抽得粉金刚断袂片片,狼狈不堪,一把青铜剑上下挥舞,使尽吃奶力气也挡不住上官清神出鬼没的招式,口中直哇哇大叫,每次要骂人的话还未出口就被上官清一鞭打回去。

酣战将近三百招,膜俄月光中只见七条黑影围着一个快逾闪电身影团团转,马文满的流星相,被缩此伸,彼短此长,褪上金发刺犀利寒心,连使两招绝学“双星贯日”“南北交驰”,将上官清身形一圈圈住,立时另六件兵刃齐袭向上官清,王石森开山巨斧当头压下,口中大喝道:“咄那臭娘儿,看你往那里逃。”

粉金刚也看得有机可乘,一缕青光竟向上官清小腹刺去,丧门神闽路冷森丧门剑和双头狮沉沉利刀左右砍至上官清胸部。

最阴险还是金面猿魏奎和夜鹰李文然,不进反退,一抖手金面犯三丝极细乌光,无声无息袭至上官清脑部,夜鹰一柄蓝汪汪柳叶飞刀也跟踪而上。

上官清变生肘下,镇定如常,娇叱一声,“天阴正气”已布满周身,手中鞭向外一圈,“呼刺”五件兵刃连同四件暗器,受着鞭稍而出之正气撞得进发四方。

七人呼哨一声同时撤出圈外,除夜鹰李文然与金面猿外其余五人之兵刃都彼此无形劲气震得飞出三丈外。

独角犀捧着鲜血滴滴震裂虎口之右手,大嘴一歪说道:“这娘儿好大劲儿,大哥还是请师父出来吧……”

双头狮忙道:“胡说,这娘儿只凭她一点正气,兄弟们并肩子再上,小心不要碰撞这丫头金鞭,就不会被震飞兵刃了。”

他可误认上官清的“天阴正气”为道家正气,一抢地上刀又当先进击。

此番七人更斗得小心谨慎,各自占好方位,合力进击,比刚才凌厉多了。上官清一时间竟又被迫得只守不攻。

粉金刚又看出便宜,嘻嘻笑道:“小娘儿啊!别打了,还是跟大爷回去,有你乐子。”

上官清正在注意着攻来招式,回想自己十余年所学,研究到底应用何招才能发挥最大威力,对粉金刚冷言热讥根本不闻不问,手中鞭儿见招破招,见式破式,偶尔攻出一鞭,即将七人逼退一步。

粉金刚更以为上官清技不过如此,放心大胆说道:“小娘儿、刚才威风到那里去了呀?

我粉金刚最怜香惜玉,还是跟大爷走,包你玩乐无穷。”

上官清仍不声不响,一招“灵蛇点首”,鞭化五条点至对方五人,左手骄指向后一弹,两股劲风直射身后粉金刚和夜鹰。

粉金刚正被欢喜冲昏了头,左手五爪金龙竟探向了上官清臀部,夜鹰也一着机会难得,闷声发出一只飞刀,直等刀已出手才喊声“打”。

粉金刚暗自得意已极,那会注意到袭来指风,只觉“笑腰穴”上一麻,口中还未喊出“不好”,立刻倒在地上大笑不止。

夜鹰李文然更惨,飞刀掷出后,正静观变化,突然一缕微风袭上面门,还未分辨清楚是什么东西,太阳穴已被点中,惨嗥一声,就这样不明不白死去。

上官恨透了陇西五霸轻薄和阴险,因此下手已绝不容情,又因知道对方还有一个厉害高手,隐身在旁,于是打算先下手为强,保留点精力,好与之再决斗一番。

一反手点倒了粉金刚和夜鹰两人,接着手一挥,电射而来的飞力,受到“天阴正气”吸引,微偏左方,反向“流星校马文满”急射而去。

其余五人眼看上官清反手一弹就点倒两位同伴,吓得心惊胆寒,都想开溜,马文满正使出“流星追月”两个铁相一前一后碰向上官清,五人都同一心念,只要上官清一顿身就要开跑。

霎眼之间,夜鹰明晃晃飞刀竟穿过两相直射到马文满胸部,“流星相马文满”被流星捷遮住视线,还来不及撤身变招,狂吼一声,伏尸就地,汩汩黑血从伤口中流出,腥臭四溢,想不到夜鹰李文然绝毒飞刀党害了同伴一命。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双头狮、狮角犀、金面猿、丧门神齐都攻出一招,往后便退。上官清早已杀得眼红,那容四人全身而退。

抖起漫天鞭形“灵蛇翔空”,每人但觉鞭鞭指向自己无论如何也躲不开,双头狮被点中玄机穴也当场死亡,王石森因上官清念他性尚不恶被点中曲池穴,两柄开山巨斧飞上半天。

金面猿、丧门神一个被点中天残重穴全身武功俱废,一个被点上中极穴也武功全废。三人怔怔站在场中,金面猿与丧门神,眼泪像泉水般流出,心痛其一身功夫毁于一旦,独角犀王石森,目不转瞬地看着上官清,想不到这么个文弱姑娘,武功已至超人人圣地步。

上官清下手太辛辣,暗怪为何自己一动手即克制不住理智,而作出这赶尽杀绝的事情。

突然一个冷峻声音从林中传来:“好心狠的丫头,居然敢把我老人家徒儿全废了,报上名来,我南天一鹤可要为我徒儿们报仇。”

上官清忙将金鞭一举,先护住全身,抬头一看,只见树旁走出个清瘦老者,眼眶深陷,鼻如鹰钩,一看便觉其性阴沉泥整,不问而知这人就是陇西五霸之师了。

上官清心中也有些愧惭,呐呐答不上口,南天一鹤时杰华眼见上官清使出“灵蛇翔空”

绝招时始知不好,还来不及出手相救,连续惨爆使得他心一沉,像掉落至千丈悬崖,知道自己一番培植心血都完了。

虽然南天一鹤眼看其爱徒:死的死,伤的伤早已悲愤填膺,然而他阴诡生性,外表仍静如常,只双目冒出熊熊怒焰,注视着上官清道:“好丫头,快将师承报出,我南天一鹤好向汝师报丧。”

上官清性情高傲已极,闻言大怒道:“时老儿,要报仇冲着姑娘来,我上官清虽师出无名,可仍不把你南天一鹤放在眼里。”

上官清这话也不假,玄冰老人的名号,江湖中真是无人知晓,不过如果上官清说出她是属于“神行无踪”门下,包你南天一鹤立刻就要转身逃跑。因为武林第一奇人玄机子的事迹,虽已逾五百年仍流传于江湖,任何人都景仰敬畏万分,尤其南派之千面人蜇居峨嵋,也有时伸手管管人间不平,许多魔头都受过他惩戒。

南天一鹤也不再发话,一张两只乌黑发亮干腐腐乌爪,腾步向上官清走来。

上官清现已对本身武功有了极大信心,一看对方两手空空,也将金鞭往腰间一围,双手重叠胸前,气神会一静待南天一鹤发招。

时杰华在上官清与其徒动手时,就看得出她是个刚出道的雏儿,不禁有些轻视,后来上官清越战越猛,招式也愈来愈灵活,才觑出些端儿来,知道自己看走了眼,现在一瞧她在这短暂的打斗经验中,就悟出许多对敌要决,而能够抱元守一,以静制动,也暗叹其心地灵慧聪敏。

南天一鹤受传于苗岭“九头真人”门下,也即是后来苗岭三凶之上两代师叔祖辈,武功自成一脉,南天一鹤精擅轻功提纵术,才博得一鹤雅号,平生并无大恶,只是天性护短,行事不分皂白,全凭意气,不过武功卓绝,不但轻功绝高而且两手练有奇毒“赤鸠掌”。

武林人士不但怕他本身功夫,也顾忌苗岭势力,对他都怀着敬而远之之态度,因此他不免有些自高自大,目中无人。

今天一见上官清不但毁了他全部的徒儿,对他又可说辱谩已极,心中愤怒万分,两手运动,十指由墨黑而变为暗红,满头乱发根根竖立,一步一步向上官清走来。

上官清虽学有绝世奇功,但她从来朱应用过,也不知其本身武功与一般江湖上平常把式高出许多。一看南天一鹤鼓目凸眼怒发冲天,再加上自己废了他四个徒儿心生内疚,不禁有点怯意。连退数步。

南天一鹤撮唇长峰一声,双爪奋起直向上官清抓去,快如闪电,赤红的掌心,尚隔她面门飓尺就感觉一股羊腹之气随掌而来。

上官清连忙腾身跃起,一招“观者指莲”两指并点,一缕劲风直指南天一鹤“顶门穴”。右手轻巧地一拍借空气反震之力,又避开南天一鹤由下而上之“老猿抱树”。

南天一鹤时态华一连两招都被对方轻易避开,老羞成怒,展开二十一式“鬼手抓魂赤鸠掌法”十指曲屈如钩,左圈右拿,腥臭的掌风包着上官清打转。

上官清由他赤掌上,已知其掌风中含有奇毒,早就封闭了气息,手打足踢连演十余年天山绝岭苦学,愈打愈奇,愈打愈快。

南天一鹤本来以轻快见长,一上来就施出其名一九天步法”,左四右五想将对方弄得眼花缘乱,然后不废吹灰之力点倒对方。

谁知上官清轻功冠绝天下,“神行无踪”就是以“凌虚步”驾御武林,无人能出其名。

立刻上官清也展开身手和南天一鹤互相比快。

起初南天一鹤尚能跟着齐进,不到半个时辰,即已气浮心躁,上气不接下气,而上官清却仍精情抖擞,丝毫不露疲态,南天一鹤知道自己轻功方面差人多多,连忙走下身来,双目牢牢盯住上官清梦幻身形,乌爪不停伸缩,见隙便钻,一时也保住不败。

上官清经过两次大战,对招术已融合贯通,使起来得心应手,一招“天女散花”五指微向外张,阴柔的掌力随式而发,迫得南天一鹤连退四步。

两人酣战不休,时杰华临敌经验充分异常,每在险急万分,使出拚命把式,卒能化解危势,上官清更把他当作活耙子,东一掌,西一掌,逼得南天一鹤使尽全部看家本领才能勉强支持。

天也渐明了,东方晨曦微现,半天红霞中响起蹄声阵阵,一群群鸟雀黎明即起,振翼外出觅食,万花坪中万花齐放,迎着朝阳豁地开放,香气四溢,令人精神大爽。

上官情感觉到天已大亮,对猫耍耗子般打法,早已厌倦,轻笑道:“时老头回家再练上三年吧!我上官清随时仍可以接待你。”

时杰华衣襟不整,全身破条烂布早不成样子,如不是上官清手下留情早就负伤倒地,一听上官清出言讥讽,本已苍白的脸上变得乌青,大喝道:“臭丫头别充大话,今天有你无我。”

南天一鹤羞愤难当,自己称雄半生的成名人物,竟败在不见经传的小女孩手中,宣扬出去老脸还往何处放,于是不顾自身性命,完全用同归于尽的招式,拚了命也要将对方打伤。

上官清朗声一笑:“好个老儿不识抬举,你当姑娘怕你不成?”她早摸透洞悉南天一鹤的身法,一变招式,完全硬碰硬撞。

南天一鹤自持数十年性命交修内功,认为对方一个二十来岁娃娃,虽招式奇特,但内功会有多大造诣,他可忘记上官清斗他徒儿时,一拍打飞五件兵刃和暗器的威势。见状大喜,双掌使出十分劲力,迎着上官清单掌,狂飚急推而上,上官清心中不禁暗笑,三掌一抵,她微一缩,左手闪电砍至时态华天灵盖。

南天一鹤时杰华双掌已被吸住,不能躲避,大惊之下连忙收掌往后急退。

上官清大喜其中计,右掌一吸一放,“天阴正气”加上南天一鹤自身内力,一涌而上,只听“克擦”,巍巍巨木被地撞得齐根折断大片。

南天一鹤面如金纸,口中淌着鲜血,手抚着胸口不停喘息,尚喜他内功深厚,虽内脏震动十分严重,如细心调治,还有复原的希望,不过至少也须五年以后才能再行运功练气,而且再也不能超过现在功力境地。

南天一鹤凄然而叹,心知自己报仇无望,怨恨地说道:“上官姑娘好生了得,我时杰华败得心服口服,姑娘可能告知在下师承何派?我南天一鹤也好得晓究竟是何方高人绝艺。”

南天一鹤此时口气柔顺得多了,说起来也有气无力。

天官清冷冷一笑说道:“告诉你也无不可!我姑娘也不怕你怕仇,天山玄冰老人是我恩师,你可能未曾听过,不过祖师爷‘神行无踪’你总有耳闻吧!”

时杰华到此时完全绝望,想不到对头竟是绝迹已久北派‘神行无踪’的传人。目前南派“千面人”虽也久不出世,然而二年前他老人家也常现江湖,傲视环寰无敌手,想这北派姑娘武功定也不同凡响,而自己怎么天大胆子向“神行无踪”传人挑战。跟着连那五个徒儿也恨上了,大喝一声:“森儿,抬我走,咱们师徒今天可全栽到家。”

独角犀王石森将帅你扶起,瞒珊而去,金面猿、丧门神也悄悄跟在身后互相搀扶而去。

上官清目送三人消失在郁郁林木中,抬头一看日已三竿,长啸一声,清音迥迥不绝,而她争雄江湖的信心也随着一啸油然而生。

上官清踏着如茵芳草,心中充满喜悦兴奋,一夜之间大展身手败八位成名多年高手,尤其是南天一鹤,据店小二讲似乎是已能领袖武林的大魔头,居然被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那争霸天下还成什么问题?太阳光普照大地,人们都已起身操作,负梨荷锄涉踱于叶圃田间,这些善良的农民,被上官清超尘姿容吸引,都不自觉停步注目她翩翩起舞,上官清今天特别愉快,也很亲切地向他们打着招呼。

漫步踱回客店。

上官清一夜击败南天一鹤与陇西五霸等的消息,不久扬遍武林,成为谈话间的神奇材料。

酒泉一带居民,对她除去了恶霸,都不禁感激流涕,有些虔诚佛徒竟为她设长生禄位。

官府眼见群众对她的爱戴敬畏,也不敢出状逮捕她一夜四命的案子,只好任意将此罪名安插在一个未曾捕获的江洋大盗头上。

且说上官清自此以后趾高气扬,更形踞傲,她在推时就有极强好胜的心理,这时更加表现出来,尤其是嫉恶如仇,无论黑白道中,只要犯在她手上,轻则残疾重则身亡,从无一人能幸免,因此立时引起公愤。然而上官清武功太高,谁也不敢单独与其作对,有数次大家联合对付她,也被她绝世武功打得七寥八落,死伤天数,从此以后再也无人敢轻持虎须。

上官清本人又孤芳自赏,不善与人交友相处,出道了三年仍不能获得一个知己,而她也不在乎,仍是我行我素,独来独往。

在这三年之中,她图下了响当当名头,在黄河南北成了众所周知的人物,经历无数战仗,从未败过。因她与人动手过招,总是神态飘飘欲仙,游洒从容,一点也不显得匆促勉强,于是一些好事之人敬称她为“武仙”,上官清得到这万人之上名号,也心满意足,达到了她争强好胜的欲望。

然而事情可不会这样简单,因上官清平日对人手段太过毒辣,一般受过地惩戒,伤害的武林人土,恨不得寝其皮食其肉,而武技上又差上官清太远,不得已只好向别处打主意报复。

正在此时南方也出了位旷世奇侠,纵横大江南北,劫富济贫,神出鬼没如神龙儿见首不见尾,从未有人看过其目面何样。

于是谣言传出,说江南新出了个大侠,自称为“武神”有意要较下上官清,并且传述他武功如何如何神奇,如何蔑视北方“武仙”,认为“武仙”不堪一击。

这些话传到上官清耳中,以她如此高傲好胜者,如何受得了,立刻整装南下,打算去会一会传说之中“武神”,看看到底谁胜谁负,顺便也好至蜀中巫山去碰碰自己机运,是否能发现恩师所说的“阴阳秘发”。

于是上官清整理好行装,当天即辔骑南下。沿途风光虽然明媚异常,然而她却无心欣赏,心中只存在着寻找“武神”决斗和如何寻觅到“阴阳秘友”。

这一日上官清已来至蜀“巫山”脚下,将从骑寄在山下民舍,一晃身直向山中驰去。

巫山是我国有数名山之一,秀丽奇绝,其中断崖峭壁,仍高人云间,其中一十二峰,峰峰特立,传说纷云,尤其是襄王神女一事,更流传民间,家喻户晓。

且说上官清深入此山,耳目一新,四处泉水呜咽,猿啼不住,这在北部山陵是没有的,尤其山色青翠欲滴,更非塞北郁郁森森,黯蔽天日般,自是另一番气象。

上官清随着山势越爬越高,也愈来愈陡峭,奇形怪石,如犬牙交错,千丈悬崖比比皆是,上官清游目四处,只见漫山翠谷,那里有埋藏宝物迹象,心中不禁有些颓然,顺着山脉仍直往上行。

且说上官清一日奔波,终于徒劳无功而回,这样一连六日,虽已寻遍整个巫山,然而一点收获也没有,上官清不禁暗忖,听说宝物即将出世之时,埋藏地方夜间一定有光华上升冲霄,不妨在夜间一探巫山,说不定反能发现“阴阳秘发”和“天地黑白二宝衫”所在之地。

于是当夜上官清扎好紧身夜行股,腰盘金光灼灼灵鞭,驰向巫山。

上官清名号“武仙”当然轻功也高绝异常,只见夜茫茫密林山上,兔起抓落一条身影,快逾闪电巡游于巫山林石之间。如不是一个眼力特佳者,恐怕就黑影都看不见。

上官清奔驰一会毫无所得,然而突然觉得周道四处,隐隐包含得有一种肃杀气氛。这种情形在已往,每次她受到武林人士围剿前,就会有此感觉。于是她陡的一惊,连忙隐去身形,游目向山岭望去,神目所过果然发现好些可疑迹象。

上官清幼习神功,目力自不比寻常,虽然夜幕沉沉,在心灵一定间,立时四山如同白昼,一草一木棋清晰地呈现眼前。

首先她发觉在对面山头上,好些黑影窜动,从身法轻快迅捷看来,都是江湖一流身手,继而四周更发现许多,尤其是有数个直如幽谷飞禽,虚幌幌地像不必沾地就翱游于林明间,就是以轻功见长的“武仙”也不得刮目相看,暗惊其功力深厚。

这些人有的三五成群,有的就如她一般独自行动,上官清心中暗思:“这些人该不是也为着“阴阳秘发”而来?难道此秘发的消息已传出江湖。”

立刻她也身影一展,直如冲天巨鹤向绝岭飞去。足下林木岩石往后闪电般移动,上官情报嘴一笑,自信轻功尚较那几位功力高绝者胜一筹,弹指间只见她越过一峰,飘过一涧,滞涵从容的步法恍如临波仙子,恐飞燕也自叹不如。

上官清一口气冲上巫山绝顶,前面已是一片断崖,高有千例,对面也是一壁悬崖,云气涌漫似虚似幻,“武仙”上官清俯视着崖下东流的长江,虽然是如此渺细,然而潺潺冲激声仍矗矗传至崖顶。

上官清从绝壁向下一寸一寸仔细观察,只有一些突出不足三寸的岩石可供落足,像这般险法,她自诩地想,大概也只有她“神行无踪”一脉能够纵落自如了,上官清想至此处满心骄傲,一种优越感使她不禁预备亲身一试这天下出名险峻之地。

正当她紧着衣饰,突然瞥见离足不远处,一条黑影从下面三十丈慢慢揉身上来。两手双足吃力地攀附着,一尺一尺奋力上腾。

上官清只觉自尊心受到严重打击,脸上红得发烧,因为她刚才还自夸天下除了她外再无人能上下此崖,现在马上就被事实打破,于是上官对那黑影起了莫名的反感与憎恨。

黑影已升至离崖顶不足两丈,突地低啸一声,单足一登整个身体似箭般射上来,“武仙”看他折腾半天尚有如此惊人内力,不禁暗吃一惊,悄没声音掩至此人身侧。

那人惊觉异常,飞快地转过身来,冷冷地向上官清道:“何方朋友,我公孙惠龙在此有礼。”

据傲的神情,冷漠的言词,比上官清还有过之。

上官清从未听说过江南有公孙惠龙此人,虽惊于其功力,也甚为轻视之。闻言面色一寒道:“阁下手中拿着何物?从实告来,如得处不当,可别怪我‘武仙’上官出手狠辣。”

公孙惠龙听到上官清名号,脸色陡的一变,随即又回复原样。

原来公孙惠龙手中正捧得个白玉盒子,上官清见他费了如许功力只为了这一白玉盒子?

心中大犯疑心,猜测此人可是已得到“阴阳秋友”。

贪欲之心人皆有之,何况此本秘友对她的关系异常之大,因此上官清心中喷心大起,准备假如此盒内正是“阴阳秘文”的话就要动手抢夺了。

公孙惠龙老于江湖,一眼便察出上官清意欲何为,朗朗一笑道:“原来上官姑娘也是为着‘阴阳秘笈’而来。不错,此盒内正是此秘笈和天地黑白二宝衫,姑娘预备怎样?是动手劫夺?”

上官清虽出道已有三年余,然而再大也不过二十出头,闻对方一言点破私心,不禁赧然呐呐不知何言,还算她人甚机敏,立刻装出一副笑脸说道:“原来公孙大侠已得到此一秘文,可喜可贺,只是公孙大侠海量可能借与小妹一览,让小妹也见识这天下第一奇书,到底如何奇法。”

这公孙惠龙正是传言中的“武神”,早已得知这面前如花似玉美人儿,即是与自己如出一师之神行无踪传人,有心要拿出此本师门秘笈共同分享,然而自私心使他断然弃绝此念头。

立刻他仍冷漠地答道:“姑娘有借,我公孙某敢不从青,然而敝人尚有要事,须即离去,容在下改日再奉上姑娘过目如何?”

上官清一听,这不是故意搪塞,改日!改日不知你躲到那去了。马上又脸罩寒霜道:“公孙大侠是故意小觑我上官清否?要走不难,赢得我双掌一鞭自然放你下去。”原来她也动了小性子。

公孙惠龙暗思,本来在此打斗一番也无甚要紧,然而此“阴阳秘笈”出世的风声不知何时传入江湖,现今四下高手如云,尤其许多海内外隐居已久的魔头也闻风而至,虽然自己未必斗不过他们,然而今后无穷追踪血斗在所难免,心中飞快打个圈说道:“姑娘既有比武夺秘笈之意,俗语日:‘见者有份’,我公孙惠龙,别无他法,说不得只好要领教‘武仙’高招了。”

“然而当今魔踪四处,待机而动,实不宜在此打斗,还是由姑娘另决定地处,作为决胜之场吧!”

上官清见他竟要以比武夺此本科文,不禁大喜,对他所说也点赞同。

她想到,现今武林人士都聚在江南,不如回至北方去决斗,这样神不知鬼不觉,不是更为佳妙。

“公孙大侠既然如此大度,小妹只好奉陪了,那么小妹不客气就决定在狼山挂月峰上。”

于是两人约好日子待期比斗。

狼山涉临瀚海,此地正适盛夏,平地上暑气腾腾,只有山岭,尚有稍微凉爽些。此日在峰顶突然出现了一男一女,当然即是公孙惠龙与上官清了。

真的公孙感惠龙愿意将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得来的秘笈,随就给与别人一半的机会获得吗?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情,然而当时情况又不容许他不如此作,如果他是一个言而无信之小人,那也好办,只要骗走上官清一时,寻个隐僻地方躲起来,就一切都无事故发生。

就因为公孙惠龙是个堂堂大丈夫,所以一言九鼎,虽是不得已说出口之诺言,也要至死守约。

两人来至一块奇险之处,也即是此书开头所叙,忆君目睹黑白二人搏斗地方。

公孙惠龙朗声道:“我公孙某指天发誓,在此期中绝未曾翻阅‘阴阳秘老’一下,如言有虚假,必遭天遣,姑娘信得过否?”

上官清连忙道:“公孙大侠神威震撼大江南北,言行如一,我上官清怎敢对大侠心生怀疑。”

敢情她已得知公孙惠龙即是传言之武神,并已还是与她同属一脉的“只手伏魔”传人。

“如此甚好。”公孙惠龙说着从怀内摸出白玉盒子,小心地捧在手中。

上官清心猛一跳,双眼紧张地瞧着他,看他慢慢将盒盖打开。

“这是两件天池宝衫,既然见者有份姑娘任选一件吧!”公孙惠龙从盒中提出两袭似锦非锦的长衫,握在拳中尚觉得不足盈握。

上官清清看那天地宝衫,晶光浮动,轻柔滑软,不禁喜爱得紧,微笑一声:“不敢当。”手仍伸出选了件白色的。

公孙惠龙自己拿了那件黑色的,又“嗑!”地关上玉盒,步行到场中一巨石旁。

“咱们先将此秘灰埋藏于此石下,胜者能得之,败者须即刻离去,永不再觊觎,姑娘同意否?”

上官清连点头同意,公孙惠龙朗朗一笑,两臂持着巨石一侧,运气行动,“嘿!”一声,万千大石竟被他抬得高高竖起,只见他脚尖轻轻一拨,白色玉盒就滑入石下,公孙惠龙缓缓放下巨石,转过身来,面不红气不喘,仍是一派从容不迫。

上官清此时心中惶惶不安,以公孙惠龙举万千巨石来说,自己内力实在逊其一筹,然而现在势成骑虎,不斗不行,只好要随机应变利用恩师所传奇妙的轻功身法与之周旋了。

且说上官清面上慷容一闪即逝,仍带笑赞道:“公孙大快好深内力,不愧为雄踞大江南北之第一高手,我上官清只能自叹不加了。”

上官清本来极其厌恶公孙惠龙的狂妄态度,但自从得知他是南派传人后,反而对他心生好感,谈话间也减少了许多火药气。

公孙惠龙一听上官清赞他,哈哈一笑道:“姑娘过奖,这点微末技巧在‘武仙’眼中还不是雕虫小技吗?”想是他仍对上官清存着敌机心理,出言甚是不恭。

上官清虽然对他有些愧疚心理,然而高傲个性仍不容别人恶意中伤,闻言也自怒火渐升,冷笑道:“想不到我上官清一片好意,却换来一连串恶言,早知如此我上官清也不会轻易出言夸一个不设格举之人。”

公孙惠龙哈哈狂笑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说完大笑不止。不知他这话是指上官清呢?还是他自己?上官清看他愈来愈狂,大喝一声:“少说废话,看招!”右手一挥当先出手。

清朗的山巅上,两条人影,闪电突击着,这情形不是四十年后凌云跟凤霞的情形一般吗?公孙惠龙胜在内力深厚,招式威猛,举手投足俱如出槛猛虎,锐不可挡。

上官清凭其绝世轻功,合身如蝶影翩翩绕着惠龙轻翩曼舞,挥手蹴足间一股阴柔掌力奇妙地化解了惠龙凌厉的攻势。

两人由拳脚打至兵刃仍不分胜负,上官清八尺金鞭使得出神火化,尽得乃师玄冰老人绝技,再加上自己多年钻研厉练更得心应手,如玄冰老人仍在世,可能已被她青出于蓝了。

公孙惠龙手中创名“青霞”,虽然刻刃连柄尚不足三尺。“青霞”刻是“玄机子”所练,传给了“只手伏魔”,不但剑身锋利,不下“龙泉”,“太阿”,而且尺许剑芒,更会随着用人,本身内力而伸长缩短,寻常兵器,只要捺着芒尾一点边儿,也得折断。

公孙惠龙的“伏魔二十四”与上官清的“灵蛇鞭法”相互克制。两人使出这天下罕见的剑式与鞭法,俱兢兢业业,不敢丝毫大意。

且说他俩剑来始往,飞快地交击着。

惠龙雄浑的内力已由剑身发出,剑芒暴涨两尺,加上原来二尺余,几乎长了一倍,只见他左挥右砍,看似凌乱无章,然而却包含着绝大凶险。每出一招即呼喝一声,附近山石被他如电般剑式,括得碎石籁籁,漫天飞审。

上官清在他凌厉的剑招中,出手丝毫不减先前速度,仍是轻灵快捷,指东打西闪闪金鞭,犹如金蛇乱抖,突破对方严密剑阵,飞晃的鞭梢,时刻不离公孙惠龙身体要穴友近。

两人在挂月峰顶剧战三日三夜,仍分不出胜负,经过长期不眠不休的打斗,就是金刚不坏之身也禁受不了。

上官清与公孙惠龙仅手足酸软相对坐着运气调神,长久的消耗内力使他们在短期内功力全失。

又过了一个时辰公孙惠龙睁开巨目,冷声说道:“姑娘,还要打吗?”

上官清上官清也缓缓睁开竖闭的双目,在她清澈如潭的眼光中露出愤怒,悲伤,还有稍许的赞佩。

因为从没有人敢像公孙惠龙般如此冷言冷语对待她,并且还能跟她战成平手。

只见她慢声说道:“别充大话,你自认还能再斗下吗?”语气中稍微还带点撒娇的意味。

惠龙苦笑道:“那么姑娘准备怎么办呢?一本书总不能分给两人呀!”

上官清精神已回复大半,懒懒地站起道:“以我俩目前功力算来,即使再过二、三十年可能仍辎妹并较,不分上下。这样吧!咱们四十年后,仍在此见面,再决一胜负以定‘阴阳秘笈’谁属。

公孙惠龙一想也是,只好签应下来,于是寥寥交待数句,就各自下山,重归天山与峨嵋苦练师门绝艺而去。

虽是短短几句话,然而却决定了两人的一生。江湖豪客素重信诺,不能与官场中人相提并论,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绝不轻易失信,这正是他们特色。

上官清回至天山,重隐于百冰崖,在这悠长的四十年中,不但“天阳正气”练至极高,并且钻研出更多新招式,针对着破解“伏魔二十四剑”而设,原先“灵蛇鞭法”只有二十六招,现在被她另创出十三招,真是苦思绵绵,到头来仍是不分轩轻。

上官清隐居的四十年中,江湖上也渐渐淡忘这名震武林的“武仙”。而她的秀长黑发,也因终日苦苦思索,变得银也似白。偶尔出山灵游一番,管管世下不平,结果被人改称为“白发婆婆”,竟没有人知晓这白发婆婆老妇就是数十年前,狠辣的“武仙”呢!

上官清自从被人称为“白发婆婆”后,才惊然感觉到自己老了,逝去的青春年华再也不能回来,这不全是公孙惠龙所赐吗?“哼!公孙惠龙啊!这四十年的青春你要如何赔偿我?”上官清暗自呼喊着。她没有把这些责任任杜在自己头上,而全背在惠龙身上,这正表现出她的自私和无可理喻。

虽然上官清再次出山,“白发婆婆”的大名立刻又响澈了整个武林,较之四十年前“武仙”的名头,更宏亮百倍,然而她并不欢喜,常年幽居多少还是使她名利之心磨掉了些,地暗自决定,一待她与惠龙的公案了断后,就从此退出江湖,收一位徒,渡其剩余无几的岁月。

当她再次登临挂月峰,公孙惠龙早在上等待着。游目四顾,景物依稀,场中万千巨石不仍巍巍地压在玉盒上面?笔直山崖上,伤痕犹在,虽经过四十年的风吹雨浸,还依稀辨别得出,这是剑刻,那是鞭斑。

唯一不同的是,公孙惠龙也老了,跟她一般鸡皮鹤发,除了双眼仍神光湛湛犹如往昔外,其余的一切一切都变化太大了。

上官清不敢想像自己面貌如何,从前娇嫩而美艳的花容,不知颠倒许多人?然而红粉骷髅,正是天经地义,永恒不变的。

公孙惠龙一见她奔来,仍是哈哈大笑道:“老冤家,咱们不见不散,来!再大战三千回合。”

上官清微微一笑,像这种话如果在四十年前有人胆敢对她说出,怕不即刻就赏他一掌,而今火气消了许多不复当年性情,更何况是说出自惠龙口中。

上官清默默念道:“老冤家老冤家,如果四十年前我们就是一对冤家该多好。那么‘阴阳秘笈’也不会变成你争我夺的目标。”

上官清思至此陡的脸红不已,想不到自己六十开外人了,还会有这种念头,简直要笑掉大牙,抬头一看公孙惠龙“嘿!”不是正愕愕地看着自己。

其实与其说上官清现在才生出此种造思,不如说她早在四十年前就对公孙惠龙暗生情意,而公孙惠龙又何尝不如此,只因两人平时都是独行独往,不易与别人交友相处,并且两人俱太过高做矜持,再加上利害冲突的关系,以致他俩反而成为敌对形势。

蓦然上官清又忆起消逝的四十年青春,无端地愤怒起来。

“老鬼,想不到四十年还未死,算依命长,让我试试你‘开天神功’长进了多少?”

说着遥遥一掌击去,公孙惠龙哈哈一笑也单掌相迎,各使出内家真力,在空气中荡起大气涡,雄厚悠长的掌力,震得四壁籁籁着响。

上官清因天生体质及不上惠龙,身形被激得一晃,虽是些微的一点点,然而像他们般高手,差这点点可就差了许多啦。

惠龙大喝道:“好个‘白发婆婆’,真是名不虚传,未来来!先比兵刃还是先比拳脚。”

上官清不得不赞叹他耳目灵通,“白发婆婆”的名号刚传入江湖,他就料到是自己。

白发婆婆和笑道:“老鬼别慌,五天五夜可能还打不完呢!先兵刃,先拳脚不是一样。”

惠龙再不答话一伸手“毒龙吐焰”,斗大拳头如山船沉重,像流水般轻灵,向上官清胸膛打来。

上官清冷笑一声,振手如爪,四指尖尖对准惠龙拳上四筋攫来。

这掌如被抓到,惠龙的手就得废了,只见他口中赞道:“好招!再接我这式‘金线锁骨’。

惠陇原手不变,五指陡张,避去上官清尖尖长指,叩向她手腕脉胳。

上官清怎肯让他摆着,纤掌一缩竟从惠龙指隙中滑出。

两人电光火石间交换了两招,各自惊于对方变式神速,而暗自警惕。

惠龙喝道:“再来!”随着又当先动手,变掌连挥,两足连蹴,施出了混身解数。上官清当然也不甘示弱,一拍手也以快打快起来。

两人经过四十年苦练,功力已堪称举世无匹,尤其是一上手就尽力而为,那声势还小得了。只怕如果有人在旁窥视,即刻就得被两人内家真力逼下断崖。

惠龙仍是以前一般打法,龙腾而虎跃,喝叱之声不绝于耳,斗得有声有色,只是‘开天神功’更为精进,已上臻至刚至猛的境界。

上官清见他内力太过凌厉,一时间只能采取守势,一个躯体,直如乱絮飘风,摇荡于层层气浪中,晃眼看似乎也居于劣势,然而内行看来似却大谬不然,这正是她聪明之处。

要知“开天神功”虽威力绝大,可是却最费真力,就连公孙惠龙这高功力,也不能连续使用多久。而“天阴正气”刚巧与之相反,只要适度使出,不但不损真力,反而有助长内力之功。然而此时上官清必须尽力与惠龙周旋,多少也得花费些真力,自然又当别论,不过也比惠龙好得多。

于是两人又黑夜战到天明,天明斗到黑夜,情况较上回更惨烈百倍。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五天也可能六日,公孙惠龙与上官清都战至筋疲力竭,尤其是惠龙更是形容樵伴,两眼深凹,失神而充满血丝的倦眼,盯着上官儿,好久好久才能蓄气攻出一招。

上官清也好不了多少,疲惫不堪地挥动双手,从她黯然失色目光中,可以觉出她已拚出了最后一口真力,如不是“天阴正气”的特殊效用支持着她,早已不支败仗焉。

两人无终止的比斗,大约总不下万招,真是由兵刃换至拳脚,又由拳脚改至兵刃。

此时他们都空手着,因为他们连握兵刃之力也没有了。

在这漫长的打斗中,可以用的天下奇妙招式,都被他俩用瞽,而其本派绝技又因用了好几遍不敢再行使出,生怕对方已悟出破解之法,以他们绝世身手,只须些微缝隙,就能置对方于死地。

只见上官清和公孙惠龙默默相对坐着沉思,凭其高绝智慧,要随时悟出新招随时动手。

这正是最危险之时,因为只要一方稍聪慧些,先悟出一招,那么在对方尚未想出前动手的话则后果不堪设想。

还好连两人天赋资质都不分轩轻,每次不分先后地各自攻守一招。随即又陷入冥冥苦思中。

又经过一大段时间,两人同时攻出一招又回复静坐,然后又同时攻出一招,又回复静坐。

在这段时期中,他们所悟出的招式,可说精妙绝伦,变化万千。因为人们往往在生死关头时机智特别超然,平时想不出的难题,忽然间豁而融会贯通。公孙惠龙与上官清正是此种情形。

可是像这样一时间绞尽脑汁,却最花力心不过,不一会两人俱满头大汗,静坐的时间愈来愈长,出手的把式愈来愈少,就像跑马拉松般越至最后速度越慢。

渐渐地高下分出来,原来公孙惠龙的智力尚较上官清高出一线,出手间,已比上官清快了一步。

上官清心中大急,那知不急还好,一急之下更形不敌,墓然公孙惠龙哑哼一声,双掌扬起巨目陡睁,久已不见的神光又暴射而出。

这招“云龙探爪”可大异江湖上一般招式,两掌一上一下,一抓顶,一捣胸。

上官清闭目一叹,脑中可木讷讷再也想不出任何招式来破解这惠龙尽力而为的攻势。

眼见惠龙手掌濒隔上官清不足一尺,一场决斗就要云消两散,而且“神行无踪”这一脉也要从此断绝了传人,蓦然上官清变掌合胸,本能地使出由“灵蛇鞭法”化出掌法的起手式“玉女分锦。”

这下两人仅使出了全部真力,连护住丹元的一口气,也用上了。只见两人左掌对右掌,右掌对左掌,“拍”一声各自倒地不起人类无边的欲望,往往使一生幸福决定在一些念头上,上官清和惠龙不正是一个绝佳例。赤炎太阳照着他们俯卧躯体,不知是怜惜他们呢?还是谴责他们。

良久良久两人瘫在岭上,世上一切在他们心中仅已不复存在了,那“阴阳秘笈”就是现在能得到又有何用呢!因为他们武功已失,终其身再也不能练功,身体内机构已坏,在以后,就如一柱腐木,受着岁月腐蚀,慢慢毁去,最后长眠地下,一堆黄土……也不过一堆黄土罢了。

惠龙撑起身体,颤抖地坐起来,望着也费力苦撑的上官清凄然笑道:“上官姑娘,还要打吗?”

上官清见他已脱力至如此,仍打趣着自己,对他的豁达也由衷佩服,然而争斗的雄心又被激起。

“老鬼,你我肚里明白,谁也活不过五年,这样吧!你我各自回去,收徒传艺,命他们十年后再至此决一胜负,赢得获得此本‘阴阳秘发’如何!”

公孙惠龙哈哈大笑道:“老婆子贪心仍如此大,也罢!且看十年后到底鹿死谁手。”

两人调息一阵,眼下一些仙丹灵药,总算恢复了不到半成功力,不然连下此控月峰都要困难了。然而以他们现在身手,恐连江湖上普通二流者也不如,怎能再邀游争雄?公孙惠龙下山后,以其易容技俩,化装成一个落魄老丐,飘零江湖,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被他寻得一个极佳弟子。

这个弟子就是……老丐说到这里,叹息一声停顿焉,散涣的目光从遥远处收回,最后又凝注于凌云股上,在这英俊、年青、刚毅的面庞上,他发现了他很久以前的影子,是的久得不能再久了。

“徒儿!你了解我告诉你的故事吗?”

“是的我一切都明白,师父,那‘白发婆婆’后来怎样了?可也收了徒儿?”凌云问道。

“这点为师也没有听过,想来她也一定正在天山痛苦地渡过残生。”

老丐苍老的蟠首上闪过一丝凄凉意味,在他多彩多姿也可说是平淡无奇的生涯中,最亲近的是上官清,最仇恨者仍是上官清,在所有遇见的女子中也只有上官清足以与他匹配。

凌云虽尚不能了解老丐,不!该是当年之“武神”公孙惠龙的心情,然而从他变化万千的表情上,多少仍能获得一些人生经验。

“云儿!为师当年本是个弃婴,被汝师祖‘千面人’救起抚养后,一直幽居在此峨嵋山绝壑,后来思师仙逝,我也有三十余岁,于是我出山行道江湖。”

“起先我抱着雄心壮志,行快仗义总算闯出个‘武神’名号。后来我得知原来这正是那些受了上官清惩戒之匪类嫁祸江东之计,并且我由上官清使用金鞭的线索上,料到那所谓‘武仙’必是‘神行无踪’一脉传人。”

“我也曾听过思师述说师门渊源,知道自己如要胜过‘武仙’必须要得到那本‘阴阳秘笈’才行。”

“于是我连忙赶至巫山勘察地势,经过半年搜索,终于在绝壁一个洞穴中找到这本天下第一奇书……以后的事我已告诉你了,无须多再讲。”

老丐讲完他坎坷往事,说道:“云儿!你仍去练功吧!明日起我就将‘开天神功’与‘伏魔三十六剑式’传你。”

凌云扶着老丐蹒跚步入内室,眼看师父老幕垂垂,还得背着这大段伤痛往事,不由得悯惜万分。

从此后凌云潜心学艺,在他上山的第三年,公孙惠龙即做手西归。凌云没有哭,他亲将师父尸体埋藏在那大石下后,默默祝祷,有朝一日,遇到白发婆婆传人,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为师父出口怨气。

六易寒暑,凌云终于将“开天神功”“伏魔三十六剑式”练成,于是他收拾起行装,挂好“青霞”宝剑,拜别公孙惠龙陵墓,出山寻踪石凤霞去,从此萍踪无定,争雄江湖。

说到这里,似乎该交待一番凤霞的遭遇。

原来那天凤霞坐骑被狼一爪扑在臀部后,立刻负痛狂奔,凤霞死命抓住马缰但是却停不住狂马奔势。

一人一骑追风掣电般跑着,足足有两上时辰,那疯马才口吐白沫安静下来。

刚才凤霞惊慌中根本没有辨清方向,这一下处身大漠如何是好。只见四野茫茫,何处是东?何处是西?凤霞只好任凭坐骑瞎走。

凤霞单骑盲目而行,原先有凌云在旁她还能壮起胆量,如今四顾无人,只有炎炎赤日,浩浩黄沙陪伴着她。如此环境对一个少女来说,实在是太可怕,太残酷了。

凤霞企望着,在无边海上能发现一个或者更多族人们,能带她到凌云身旁,能带她回到乌拉族。

她暗忖道:“云哥不知怎么了?希望那大公狼,还有那该死的母狼不要咬了他才好。”

凤霞骑着骑着,惊惶悲伤的眼泪夺眶而出,娇美颊上带着惊悸之神色。

蓦然地发规模海连天之处出现了十数粒小黑点,在黄色沙陵之中缓缓蠕动,如非她眼力特好,真不易察觉。

凤霞大喜拍马向他们冲去。渐渐地人骑骆驼,显露出来,每个骆驼上都有一位满脸横肉的大汉坐着,浓浓胡须,加上阴沉沉目光,令人见他而生畏。

原来这批驼队正是关外有名的马队,其首领“沙漠之驼”裴杰,武功虽不能出类拔革,然而因他生性狡猾阴险,不但打劫商旅从没失手,并且许多次正道各想剿灭他都被他机警逃脱。

于是“沙漠之驼”大名更是驾御请马贼之上,今日刚巧买卖完毕从南方回归北方老巢。

且说内中有一名叫“鹰眼金白施”的,平时计谋出众,裴杰得到他帮助不少,因此成为裴杰麾下最得力助手。这时一眼看见狂奔而来的石凤霞。

由金白施匪号上可看出他眼力不比寻常,悄悄地对裴杰道:“首领!对面奔来的妞儿真不错,卖给‘万狼山山主白康’,至少能获利千余。”

沙漠之驻裴杰随着金白施所指,注目一看,不禁暗惊,想不到在此地尚能有这样美丽姑娘,好笑道:“真不愧鹰眼,这样好货色差点失之交臂,白施记你第一功。”双手一挥,十余人迎头向凤霞包抄而去。

凤霞一片天真烂漫,丝毫不觉沙漠之驼等来意不善,微笑道:“各位大叔好啊!我是乌拉族凤霞格格,迷失了路,你们能送我回去吗厂“还有云哥被野狼咬伤了,你们快去救他。”声音如黄鹰出促谷,清脆悦耳,就是这些丧心病狂的红胡子,听了也不禁相视而笑。

裴杰一领坐骑挡在凤霞面前,轻喝道:“你从那里来的,怎么一个单独游玩?不怕野狼咬你吗?”

凤霞只好告诉他一切经过,还请求他们赶快去救受伤的凌云。

沙漠之驼本还怕什么凌云跟在后面,这一知道凌云与野狼相博受伤倒地,更是毫无顾忌。像他们这种杀人不眨眼的魔王,怎还会想到别人的死活。

只见他一丢眼色,立刻二个赋予领命而上,一人牵马,另一外一个手中拿了块小药饼往凤霞顶们一贴,立刻她便觉天旅地转,往后倾倒人事不知了。

人世间一切事情都有一定因果,像凤霞被“沙漠之驼”诱拐而去,可说是她福份,因为如此他遇到了旷世明师,学得惊天动地的艺业,然而也可说是她一生的不幸,因为如此她最后竟与凌云双双死亡。

沙漠之驼裴杰在归程中获得了这株千金摇钱树,怎不欣喜万分,整日赶路,至傍晚已来到都兰哈拉岩附近,只要再过两日经过哈尔玛山口即可达“都图龙山”老巢。

裴杰命众人搭营生火,然后将凤霞、弄醒,细细打量了她一番,只见她生得峨眉风目,在这沙漠穷壤中真难得找到如此标志姑娘。

凤霞茫然张开眼睛,见裴杰狰狞地站在面前,四周景物陌生已极,不禁大惊连忙跳起说道:“这是什么地方?你是什么人?”

裴杰阴笑一声道:“别怕,我带你到个好地方去,那里锦衣玉食,玩乐不尽包你快乐无穷。”

凤霞位道:“不要!不要!秋带我回去,不然父亲会派兵打你。”

沙漠之驼连官兵都不怕,怎会受凤霞一言所慑,狂笑道:“好的!好的!来先喝上一杯乳茶。”

凤霞折腾一天,滴水点食未进,早已饥肠辘辘,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突然她觉得喉咙一阵奇痛,好像千计万刺在喉内穿梭,连忙张口想呼喊,可是只能干哼数声,平日悦耳甜蜜的声音,再也不会让人听见了。

原来这茶中正放了沙漠之驼特制迷药,寻常人喝下终生暗哑,任何人也不能医复,就是他自己也无解药,裴杰利用此物不知造了多少孽,现在石凤霞也成为受害人之一。

沙漠之驼一把将扑来与他拚命的凤霞推跌在地,狠声说道:“小家伙,招子放亮点.别自讨苦吃。”随即命令部下将其捆了,扔在帐蓬中。

凤霞在帐内,手足不能动弹,从黑夜一直哭到黎明,天刚一亮,大队就预备开拔。

凤霞被装进一个麻布装,顶门又被贴上药饼,驼在马背上任人摆布。

一行人长途跋涉,至午后申酉时已来至哈玛山口前,通过哈玛山口再行一日就能到达图龙山。

哈玛山口虽不长,然而其中狭径曲折,有些地方仅容一骑穿过,两旁绝壁高耸,险峻异常,平时“沙漠之驼”等经过此处最提心吊胆,害怕里面埋伏敌人,如此则连逃跑都不易。

哈玛山远远看去,一条羊肠小径境蜒地通入其中,崎岖而不平,左右犬牙交错,群群怪石比比皆是,愈至里面,愈形阴暗。裴杰当先进入。后面跟着风霞,再后者是金白施等部众。

只是他东转西弯,轻车熟路,然而脸上仍脱不了紧张神色,不时举头仰望高插入天的峭壁此谷只有在正午时才能得到一会儿阳光照耀,现在太阳偏斜,里面阴森森恐怖得紧,一干人都牢牢把持着缓绳,生怕突然的变故会惊得跌下来。

慢慢行过这一段艰险航程,前面豁谷朗朗。两旁岩壁也不太陡悄,谷径也宽至十余丈,沙漠之驼长呼一口气,转身向金白施摇了摇头,表示终于没有遇到风险,平安渡过这难关。

正在此时,攀然裴杰坐下骆驼低嘶一声陡地连退数步。沙漠之驼大惊连忙向前面一瞧。

“嘿!”这下不得了,遇到天大的一克星!沙漠之驻心悸道,原来就在前不足二丈,盘坐着一个白发婆婆,长长银丝披在肩上,一双威凌的目光像利刃般盯着裴杰等。裴杰心中暗自打鼓,由她头上银丝看来,不正是传说中鼎鼎大名的“白发婆婆”?“裴杰!那马驼的女孩是谁?从实招来,否则立毙尔等于掌下。”

裴杰震于“白发婆婆”威名,呐呐答不上话来,两只鼠目骨碌碌直转,想找机会逃走。

白发婆婆何等老经验,一眼便看出沙漠之驼意欲问为,冷冷说道:“在我面前还敢耍花枪,快将人留下,放尔等过去,下次再遇到你作此伤天害理之事,看我不将尔等碎尸万段。”

鹰眼金白施素来精细,一见白发婆婆竟不似传言般狠辣,并且毫无要动手抢夺迹象,心中一犯疑,悄悄摸出三个喂毒白虎钉。

白发婆婆老江湖,怎会没有想到这一点?正因为她功力已失不足打败这十余人联手攻击,才出此下策。

金白施见白发婆婆只注意着沙漠之驻,于是向旁人一使眼色,呼哨一声三支白虎钉作品字形向白发婆婆射去。

其余也赶忙学样,登时满天金晏乱窜,各式各样的暗器,一逢雨般向上官清罩下。

上官清成竹在胸,仅使出所余一点功力,护住面门,哈哈一笑,所有暗器击在身上仅自动跌落,而她毫发无损。

裴杰、金白施一见白发婆婆竟能手不挥,身不动就将全部暗器边落地下,这份功力简直匪夷所思。连忙掉转马头,呼哨群众争先恐后冲出哈玛山谷。

白发婆婆也不追赶,哈哈笑道:“裴杰听着,今天我‘白发婆婆’特别开恩,放你生路,下次再遇到可没有此松活了。”

说完白发婆婆黯然低声道:“下次,还有下次吗?”

“总算沾宝衣光,吓走这群匪徒,啊!上官清,你当年威风何在!如今居然要靠宝衣,面容来逞雄风。”

且说白发婆婆感慨一阵,轻轻踱至马旁,打开麻布袋,抱出石凤霞。

凤霞昏睡一天,此时陡地醒转,一看周遭景物又变了,凶狠的裴杰,阴险的金白施,都不复存在,一个白发婆婆老妇站在面前,慈祥地看着自己。

凤霞疑心自己是身在梦中连忙一咬舌尖,一阵疼痛,才知这是真实世界,连忙翻身坐起。

上官清见她醒转,微笑道:“好孩子告诉我你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凤霞流泪满襟,摇头螓首张阻哑了数声。

上官清大惊凤霞竟哑了,旋即想起一定是裴杰等的技俩,恨声问道:“可是那些拐你的人使你哑的?”

凤霞点点头,痛失声音的悲哀,使她眼泪不停涌出。

白发婆婆爱怜地抚慰着凤霞,慢慢地凤霞也抑住了饮泣。

然而凤霞不会写字,虽然在幼时杨守德曾令她同凌云一齐学习汉文,然而不久她就无兴趣而放弃了。现在不但她的居处上官清无法得知,就是姓名也无从知晓。

白发婆婆问了半天也问不出一个所心然来,只好带着凤霞,直上天山,在插天峰上,将一身绝技传给了她,也将那未完成的事情命她去完成。

白发婆婆怎正巧赶上凤霞出险呢?这又得另述一番。

原来白发婆婆自从挂月峰一战后,一身功力几乎全失,尤其是身受暗伤,将终身不能再行练武,以一个天之骄子似的她,骤然变成像江湖二、三流般俗人,怎不使她灰心绝望。

然而挂月峰上的约言犹挂在耳际,于是她取道瀚海,直往库伦进发,在她想是顺道蒙疆寻个贤质较佳的徒儿,然后回归天山。

就在她经过“林叨”附近,就发现裴杰一行,看他们鬼鬼祟祟,马上注意上他们。白发婆婆虽功力失去大半,但是仍较裴杰等为高.暗暗侦察问,得知那带头竟是蒙疆有名之“沙漠之驻”,并且发现石凤霞根骨绝佳,于是暗自动了救人收徒之念头。

然而她功力已失,明抢实在斗不过这许多人,于是只好尾随其后,相机而动。果然在前西哈马山口内正是一个极好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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