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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两败俱伤

光锐骤亮,隐身矮丛之后的曲玉枫,急忙瞬望去,见状心里不由一楞,暗暗想道:“原秋是两只白鼠……”

他向铁笼中的两只白鼠,注视有顷,也没看出什么特异之处,心里不免对少女的话,发生了莫大的怀疑?

他真不敢相信,凭这两只小鼠,就能使机智绝伦,功力深厚的孤心毕陀就范,目光在疑虑中,向左慢慢移去。

狐心华陀邢吾非在惨白光耀眼的光焰照射下,已现出其真面目。

只见其年约六旬左右,霜发白鬓,鹰鼻鹞眼,双目深陷眼合之间精光暴射,肩背敬向上拱。满面阴惊之像。

一看就知他是一个,工于心计,城府极深之辈。

就在那团惨白耀眼的光焰,乍明之际,狐心华陀邢吾非的面部神情,微微一怔,接着立时惊容,变颜变色。

曲玉枫见状,对少女所说的话,有了几成相信,不过,他实想不出,那两只白鼠,究竟有什么利害之处,而能令一代枭雄狐心华陀邢吾非之色变。

那个少女目光如电,一瞬不瞬的盯视着邢吾非,又冷冷地说道:“邢吾非你可识得笼中之物……”

邢吾非的精神在一变之后,瞬又恢复原状,目光一扫少女冷哼一声,道:“就凭两只玉羽飞貂,能奈何得了老夫,你不放出玉羽飞豹便罢,否则……”

冷哼一声继道:“管教他们有来地去……”

语声甫落,呱的厉叫一声乌鸦大小,周身金光闪闪利爪如钩顶生一目的怪鸟。随着邢吾非袍袖猛抖之势,飞了出来翱翔一匝,轻轻的落在邢吾非的肩上,独目光之内碧光闪闪,望着笼中的两只白鼠,作势欲扑。

笼中的白鼠,自那只怪鸟,出现之后,神态之间显得紧张而怯惧,“吱吱”之声,不绝于耳。

邢吾非望望少女,又望望铁笼中的两只雪白小鼠,面露得意之色,又阴森森的说道:“丫头,你可识得老夫肩头之物……”

“你若知难而退,老夫绝不为难于你,放你一条生路。”

少女目光突然转厉,盯注着邢吾非,冷冷的说道:“邢吾非,闻听人言,你机智绝伦,今日一见才知你是一个自满无能,徒负虚名之辈,你也不想—想姑娘如无制胜之策,岂肯白白送掉两只,万金难求的珍兽玉羽飞豹。”

你已深中穿肠毒焰,至多盏茶后即腹肠寸断,无药可救,如果,你能即时承诺交出蟾肝,蟒胆的话,我就将解药给你。

不然,后果如何?你当会比我知道的更清楚……”

邢吾非,闻言,脸上的神情,一变再变他对少女所说的话还不敢十分相信。

暗中运气—试之下,脸上的神色登时遽变并且汗落如雨急忙由怀中取出一粒丹九,吞了下去。

脸色才渐渐恢复过来,嘴角又挂上—丝狠狠的冷笑心里暗暗想道:“好险,若非这贱人,及时提醒于我,若再多迟延片刻,恐怕吞食千粒,善解百毒的丹丸,亦将无效。

少女好像看透了邢吾非的心意,又冷哼—声道:“穿肠百毒焰的加火矾,你纵然服下万年灵芝,千载何首,难凑万—之效……”

邢吾非已冷静下来的面部神心,再度骤然巨变,双目怒突,几有夺眶而出之势,雪白长发,无风自动。

忿愤,激动之情,尽露言表。

两道目光寒刃一般,向发直射过去,嘴里沉声喝道:“你父何人。”

少女的语声依然冷如玄冰,缓缓答道:“不便奉告……”

你立取蟾肝,蟒胆,欲做何用。

合药炼丹,一世行善。

邢吾非,蹙眉沉思之下,突然又道:“你有何所惧而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少女没防到,邢吾非突有此间,神态之间,微微一怔,接着轻哼一声,徐徐说道:“为免心烦,毫无所惧。”

邢吾非的面部神情,在这瞬息之间,又冷静千来,对少女的为免心烦一语,好像感到茫然不解,脱口又问道:“烦之何有……”

少女微一沉忖道:“非言语所能形容……”

曲玉枫对两人的答对有一大半感到莫名其妙。

其中使他感到最惊奇的是,从少女的对答中,已承认她非真实面目。

邢吾非好似神力交疲,双日轻轻一闭,而其脸上就在这闭目的瞬息间,无限杀机一闪而逝。

如不仔细注意,很难看出,其双目轻闭复启,神光尽闪泯慢右移向少女,接着低声说道:“姑娘,老朽天生淳薄,通仇轻义,我今坦白诚相告,若容我脱出今日之险,日后必有尽心机,杀你以泄今逐。”

微顿,继道:“我之用意,是提醒于我,对慨赠解药之举,要慎虑而为之,免得以后,后悔莫及……”

少女冷笑连,沉声不语。

隐身在一旁的曲玉枫,却悚然动容,而内心里则对邢吾非的为人,却生出一丝好感。

认为他的行动,还算是光明磊落。

少女沉忖有顷,才冷哼一声,道:“邢吾非你不要用话激我,姑娘既敢赠你解药,就不怕会日后寻仇。”

邢吾非听罢,突然仰首—阵哈哈狂笑,曲玉枫被他这阵大笑,从沉思中惊醒过来。

神情一怔之下,目光本能的循声注视过去。

只见少女神情依旧,肃立不动,因是侧立无法看出她的面部神情。

他这个时候,已意识到邢吾非,这种反常的狂笑,绝非因而为,心里已生警惕……

果不出其所料,邢吾非笑着笑着,身形倏然暴长,快如飒驰电,直奔少女疾扑近去。

他见状心里陡然一惊,本待出声提醒少女直加戒备。

但少女,—再叮吃嘱之语。认为其定有制胜之策,遂将到了唇边的话,又忍了回去,暗中畜劲待发,决定必要时,将不顾一切的挺身而出。

少女与邢吾非两人相距,不过两丈左右,以邢吾非的深厚功力,那还不是瞬息而至。

少女好像未曾料到,邢吾非于中毒之后,竟存下以死相拼之意,再加上其行动又快。

等她警觉,邢吾非已到了身侧,她也许是由于紧张,忙急过度之故,身形一动,不向左右横移,反扭身后掠。

就在身形一动,尚未掠出之际。

邢吾非的右掌,已挟着十成真力,在她的肩背上,结结实实的拍了—掌,只听少女发出一声闷哼,身形向前踉跄了好几步,才稳止下来。

而邢吾非竟于一掌柏实之后,不知何故,脸色突然巨变,并张口发出一声,厉人的惨吼。

身形在惨吼声中,飞快的向后掠退过去。

曲玉枫若不是记着少女的谆谆叮嘱之语的话,早于邢吾非骤起发难之时,业已拍身而出了。

当少女被邢吾非击得向后踉跄过去时,他心里陡然一震,悔恨自己未能及时出手,以致少女身遭不测。

然而,当他一望之下,心里登时感到惊异万分。

因为在他的想象中,少女定然伤势不轻。

孰料,事实大出其意料之依,少女好像没事一般。

神情依如,目光冷峻肃立无语,冷冷的向邢吾非盯视着。

而邢吾非的情形,却与少女恰恰相反。

只见他脸色苍白,汗落如雨,深陷的双目之内,充满无限怨毒,怒愤之情,怒突如出,向少女望着。

而最令曲玉枫感到惊异莫解的是,邢吾非的整只右掌,竟然鲜血淋漓,尽成赤红,一串串血珠,顺着五指向下淌流不息。

按照常情忖度,受伤的应该是少女,而跟前的情势,却恰恰相反,这就令他苦思不解。

这时,少女突然低声冷冷的说道:“邢吾非,我早就料到,你会有这一手,若不给你吃点苦头,你是不知姑娘的厉害,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其语声低沉嘶哑,显然是中气不足,真力难继,内腑定震受重伤,若不及时调息,后时难测。

他思绪未已,倏见邢吾非已厉声喝道:“贼人,住嘴……”

“嘴”字出口,身形一晃,已欺至少女面前数尺左右处,目光一瞬不瞬的向少女盯视着,咬牙切齿的恨声说道:“臭贱人,你也欺人太甚,今日若让你生离此谷,老夫死不瞑目。”

贱人,语声中左手变形,鬓发倒竖,一步—步的向少女走去。

嘴里的两排牙齿,咬的吱吱声响。

愤恨之情尽露无遗,他在急怒之余,已存下定为玉碎,镇静,她边退边冷冷的道:“邢吾非,我看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你若不依计行事,那就休怪姑娘手下无情。”

邢吾非充耳不闻,身形依然一步—步的,向她进逼过去,切齿之声,较适才格依声响。

少女此时,已止步不退,右手缓缓提起,与胸相齐,默默的注视着,邢吾非缓缓进逼的身形。

两入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蓦地。

邢吾非倏发一声惨厉的狞笑,右手疾伸,直奔少女当胸抓来。少女冷哼—声,矫躯轻晃,向左横移,右手戟立,随势猛点邢吾非胸前的玄机要穴。

邢吾非连番受挫,中毒,伤掌,神智已不太清醒,再加上心已存下两败俱伤。

所以他对少女当胸点来的一指,不闪不避。

左手原式不变,平空右移,仍向少女胸前抓来。

少女见状,心中一凛,急忙沉臂收势,身形藉势向后滑出一步有余。

邢吾非双日赤红,鬓发根根倒竖,喉头发出犹如夜枭悲嗥般的惨厉低吼,如影附形般,跨步晃身直奔少女进逼过去。不仅如此,他连只已经受了重伤的右手,亦抡了起来,奔少女没头没脸的扑抓过去,是拼命的做法。

他这付厉嗥狰的形像,令人顿泛恐悚之感。

曲玉枫隐身一旁,只把他看的心惊胆赤,暗暗替少女担心,无限忧虑。

少女的功力,本来就较邢吾非为逊,那堪邢吾非的这种,不避不拒,只顾尽力相遇的拼命做法。

所以,四五个会合下来,她已险象环生,芳心深入不由焦愁万分,这时她才憬悟自己估计错误。

原来她认为,邢吾非机智绝伦,城府又深,两次受挫中毒,伤掌之后,定然为了保全性命,而委屈求合,献出自己所需之物,孰料,事无顾违。

邢吾非在重伤之后,竟然以死相拼。

这时,她才知道情势严重,心里感到焦灼不安,微忖之下,不露声色的又冷冷地说道:“邢吾非,你中毒受伤之身,再要如此运力拼斗,那疑是鸠止食混淆,听我言相劝,赶快收势自保,以蟾胆蟒胆,换取解药,大丈夫能屈能伸何患无复仇之日,而急于一时呢?”

邢吾非纵声狞笑,道:“贱人,以你说的天花乱坠亦不能稍移老夫杀你之心,同时,我坦言相告,老夫已服下两粒自炼的解毒灵丹,此丹虽不能解穿肠毒焰之毒。

但有毒缓行之功效,可使老夫苛延半天的时光,在此数个时辰之内,老夫定能完成杀你雪心恨之愿望……”

语声阴森低沉,令人闻后不寒自栗。

少女闻言,径寸芳心顿时泛起阵阵不安。

她对于邢吾非的所讲,可多苟延半天时光一语,令她疑信半真伪难辨,心里不由暗暗思忖道:“爹爹临危之时,曾再三叮嘱自己,谓这无形穿肠毒焰,绝毒无伦,身中其毒之人,除及时服用自家制的解药,方保无虑外,否则,盏茶之后,即毒发肠碎而亡,普天之下无药可救,她对父亲的遗言,是深信不疑。”

可是她默计时光,邢吾非中毒至此,已快有盏茶的功夫了,而其神情动作,除面部神色惨淡铁青之外,再无丝毫异状。

这就难怪她疑虑重重……

对父亲的话,发生怀疑。

面对邢吾非的言语,则是疑信参半。

邢吾非在语声甫落,倏又发出一阵,阴森森,冷冰冰的狞笑,身形一晃,又奔少女扑袭过去。

少女在一个时辰之前,因一时不慎,而误中鼠耳草之毒,虽经她立时服药坐息,将毒逼出,真气亦因之损耗不少,尚未完全复原。

适才她又硬接邢吾非一掌,虽然事先地已妥有准备,但亦被震得气血翻腾,凝滞不畅,再者功力,本就较邢吾非逊之不少。

其以受创未愈之身,以及心里陡然泛上的惶悚不安,神智已不像适才那么镇静沉着,功力无形中又打了一个折扣。

在此种种对她不利的情形下,那堪邢吾非再依全力相逼,此刻,她已是娇喘叶吁,下盘不稳。

邢吾非虽也是重伤之余,但他抱定以死换死的决心,脑际除闪现着杀少女一念之外,再无其他顾虑。

因而,越打越勇,如厉鬼附身,望着少女森森冷笑,道:“贱人,我看你还有什么办法,能逃出老夫的手掌。”

少女强提—口真气,尽量屏除思虑,不与邢吾非正面交手,闪挪腾跃,以逸待劳。

因为她心里还存着万一之望,认定邢吾非是虚言恫吓,绝不会像他所讲还能支持数个时辰。

一个是全力而为,急求建功。

一个是不求有功,但求有过,以逸待劳。

邢吾非好像看出少女的用意,又森森冷笑道:“贱人,你认了吧,老夫在毒发之前,就算不能将你毙于掌下,也要活活将你儆死……”

语声中身形亦缓慢下来,默运真力尽贯双掌,真力透指而出,“嘶嘶”之声,不绝于耳。

向少女虚抓猛推。

少女只感一股股逼体生痛的劲力,飞绕在身形四周,行动就格外谨慎,不敢稍有大意。

身行随着邢吾非的双掌,抓推之势,忽快忽慢。

现在她已由主动,而变成了被动,情势对她越发不妙。

邢吾非见状,嘴角极其自然的挂上—丝,阴狠,森然,得意的冷笑!

少女处于这种,迎拒两难的情势下,真是苦不堪言,娇喘之声,亦越发越频促加剧。

蓦地。

邢吾非的身形,突然凌空而起。

双掌十指,在一声桀桀狂笑中,箕张下扑,将少女完全笼罩在,掌风劲力之下。

少女见状,惊叫一声,欲避已迟。

邢吾非的身形,来得太快,已不容她有所闪避,只见她银牙紧咬,暗道:“一不做二不休……”

思忖中螓首一低,以背向天,准备再次以背硬接邢吾非一掌。

邢吾非面露杀机,嘴噙狞笑,见状心里憬然生赐,然而他因求功心切,全力扑下,要想及时收势,已是不及。

双掌挟着十成真力,呼呼生风。

他这双掌如果拍实了的话,少女纵然不死。身受重伤在所难免,而他自己也好不了多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倏见一条人影,如出尘之鼻,由左侧一片矮树丛中,飞跃而出,此人身形凌空,目射精光觑定邢吾非与少女。双掌高提,径奔邢吾非虚空推去。

邢吾非骤不及防,只感一股绵软而浑厚绝伦潜力,源源袭至,疾如陨星下泻的身形,被这股大力一阻之下,向后飞飘过去。

他心里不由一惊,知道来了高手,身形藉势,轻飘飘的落回地面,目光循势望去,心里则暗暗想道:“此人功力之高,只在自己之上,而不在自己之下……”

目光到处,他简直不相信这是事实。

只见一个衣着朴素,年约十六七岁的英俊少年,悄立在那个面貌丑陋的少女身侧,正低声慰问。

看情形两人似旧友,而非新识。

原来这现身的少年,正是曲玉枫。

他早就看出少女绝非邢吾非的对手,不过他谨记少女再三叮嘱之言,才没敢冒然现身出手。

他—直相信,少女有出奇制胜之策,才不许自己现身相助,未免对她的计划有所防碍,才隐忍不出。

直到少女身陷绝境,被迫以背硬接邢吾非的双掌,此时,他才看出事态严重,知道若邢吾非双掌按实,少女纵然不当场喷血而亡的话,身受极重的内家掌伤,是在所难免。

所以,就在千钩一发之际。

他摒除一切顾虑,身形陡然凌空而起,双掌连足了真力,直奔邢吾非,遥遥虚推过去,身形借势飘落在少女的身侧。

少女缓缓举起螓首,两道充满了多种幽,怨,喜等情意的目光,向曲玉枫观观不瞬,嘴里轻声说道:“你……”

“你”字出口,并未继续说下去,意思之间,好像要埋怨曲玉枫不听她的话,不知何因,话到嘴边又忍而未发。

曲玉枫无限关注的低声问道:“姑娘,你不要紧吧……”少女将头轻点,道:“没什么,只是……”

目光一扫曲玉枫,纤手指着酥胸,赧然低声继道:“只是胸腹徽受震动,略事调息却可复原……”

曲玉枫轻噢一声,右手慢慢的握住少女的—只柔荑,暗中运力,又替少女隔体疗伤。

少女那明如秋水的一双大眼之内,满含感激,赧羞之情向曲玉枫觑视一眼,嘴角蠕动,欲言又止,螓首慢慢的低垂下来。

曲玉枫将嘴附在少女的耳畔,轻轻—笑,道:“借力运气,贯加百穴,心无旁贷,灵台自明。”

少女和适才—样,欲言又止,只轻轻的应了一声,目光又偷偷地向曲玉枫睨视过去。

千言万语……

无限深情……

都在这一视中,表露无遗。

曲玉枫俊目轻闭,似若不觉。

一旁的邢吾非,经过片刻,静息之后,神智已渐渐冷静下来,目睹两人的亲呢神情,心里一阵暗道:“此子功力之高,为自己平生所罕见,—个丑丫头,尚且应付不下,若两人联手对付自己,其后果就更不堪设想。”

再者,视两人的亲呢神情,不是新识,其目的亦不言而同,但是两人的称呼,却不甚亲昵,莫非……

他思忖至此,厉目微转,—时袭上心头,他暗暗决定要先将两人的关系,及曲玉枫此行的目的,出身来历,弄清之后,再决定一下对策,目光—扫二人,轻咳一声,道:“小友高姓大名,夜临寒居,未悉有何见教?”

少女经过曲玉枫度力疗伤,原先那种气血翻腾运不畅,真力不继之势,已较前为之锐减。

曲玉枫于此时,剑目缓缓睁启,望着少女露齿一笑,启唇欲语,邢吾非恰于此时发话相询。

他遂将到了唇边的话,又忍未发,急将双手衡着邢吾非—拱,道:“晚辈姓曲名玉枫,因急于求见前辈,才斗胆夜闯仙居,失礼之处,祈老前辈大量海涵……”

曲玉枫天性深厚,因见邢吾非话语之间,不像传说中的那样,倨傲,刻薄,尚不失隐侠风范,还以为是传说有诈,逐对他产生一份好感。

故而,应答之间,也就谦恭有礼,他略顿之后,继续说道:“晚辈此番夜闯仙居,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只因晚辈的—位父执前辈,身中三叶铁柳巨毒……”

邢吾非—听,神色倏变,不等曲玉枫把话说完,即急急的插嘴问道:“此人中毒已有多久?”

曲玉枫仰首微思,道:“已有六个时辰左……”

“你怎么知道,你那位父执前辈,所中之毒为三叶铁柳。”“这……”

邢吾非垂目声说道:“三叶铁柳乃罕世巨毒,中者无救,老夫花费了数十年的心血,尚未能找到出,善解此毒之物……。你找到老夫,也是枉然,我劝你还是赶快回去,替你那父执前辈,准备后事吧……”

曲玉枫一听,脸色登时大变,急出一身冷汗,惶声问道:“老前辈,此言当真……”

邢吾非冷哼—声,道:“我骗你则甚……”

曲玉枫一听,心里一震,极端绝望急骇之下,俊目内立泪热盈眶,怔怔的望着邢吾非,心里突然一动,暗道:“如果真是没救的话,瞽目神医万老前辈,定然实言相告绝不会命自己远来半阳谷求取无目铁蟒之胆的,看来邢吾非定是异常珍惜无目铁蟒之胆,而不愿以实话相告。”,思忖中俊目微转,又暗暗想道:“我若诚言相求,诸其指点一条明路,如果他说出无目铁之蟒之胆,可解三叶铁柳之毒时,我就将计就计,顺竿而上问他明讨无目铁蟒之胆,视其反应,再来决定下步一骤。”

总而之言,为了达到目的,要不择手段……

他思忖至此,尽装出惶恐的样子,急声问道:“老前辈难道说真的就再没有办法可思,……万望您老人家指一明路晚辈如同身受,将永生感铭不尽……”

前文已经提到,邢吾非不仅功力深厚,并且机智绝伦,他察言观色,已看出曲玉枫,求取能解三叶铁柳之毒的药物心情,异常孔争,在这种情形下,让他花出任何代价,是在所不惜。

—条阴狠辣毒之计,又闪过他的脑际,故意轻声—叹,道:“据老朽所知,普天之下,只是一物,可解三叶铁柳之毒,而此物则是万金难救,罕世观见……”

他说至此处,故意沉吟不语。

曲玉枫趁机插嘴又急声问遭:“老前辈,何物可救三叶铁柳之毒,祈前辈尽速示知,并祈指示此物,何处可以找到……”

至此语气突变坚毅的道:“哪怕是龙潭虎穴,刀山油锅,晚辈也要闯上一闯,不将此物寻得,誓不罢手……”

那邢吾非见状,阴鸷的面容上,闪过—丝极不易为人察觉的得意狞笑,目光故意向远处遥视过去,接着沉声说道:“玉羽飞貂的全付肝脏,可解三叶铁柳之毒。”

曲玉枫—听,竞发出啊的一声惊叫,双目楞楞的朝邢吾非注视着,—言不发,心里感到—筹莫展。

至此,他满腹计划,尽成泡影。

一直冷言旁观的少女,突然冷哼一声,道:“一石二鸟,绝佳妙计,果如你邢吾非所说,玉羽飞貂之全付肝腑可解三叶铁柳之毒的话,我定忍痛牺牲将两只玉羽飞貂毫无条件的奉献出来,不过……”

冷冷一笑,继道:“不过,据晚辈所知,普天之下,只有你那邢吾非饲养的那条无目铁蟒之胆,才是唯一可解三叶铁柳巨毒之物,如今你我各执一词,孰是孰非,无佐证可稽考。

依晚辈之言,不如将两者,均交给这位朋友带去,以备万一,未悉邢吾非尊意如何……”

曲玉枫等少女的语声甫落,即喜意盎然的说道:“这位姑娘的话很对,晚辈在此谢谢两位的盛情。”

说完,将双手一拱,冲着两人恭施—礼!

邢吾非—条绝毒之计,被少女轻轻的几句话,就化为无有,并且使他弄巧成拙,心里又气又恨,冷哼—声道:“老夫一生行事,只知自己,不知有人,从来擅发仁心,‘无目铁蟒’乃老夫珍兽这一,爱逾性命,岂肯凭白送人,除非有人肯以比‘无目铁蟒’,犹珍贵数倍之物相易,老夫也许勉强允之。”

曲玉枫一听.急忙伸手从腰间,解下那条柔指奇形长剑用手托着,送至邢吾非的面前,道:“晚辈想以此剑,交换‘瓦目铁蟒’之胆,请邢前辈大发善心,慨然允诺,晚辈则永生感激……”

少女见状,突然上前一拉,悄立在曲玉枫的身侧低声道:“你……”

曲玉枫将头轻摇,苦笑一声。

邢吾非目光一望.曲玉枫用双手托着的那柄长剑,一时之间并未能认出这柄长剑的来历。

但他心里,则暗暗感到,那柄长剑,定非凡品,缓伸右手握住剑柄,用力向外一抖。剑身笔直而出,临空摇曳颤动,并无任何特异之状。

他又仔细的审视一遍,亦未能看出任何异处,罩眉微思道:“此剑虽好,但并无什么出奇珍贵之处,难与老夫之‘无目帙蟒’相提并沦,老夫不换。”

曲玉枫手托长剑,木立良久,睑色一连数变,有顷才轻叹—声,低低说道:“老前辈,此剑大有来历,是……”

邢吾非不等曲玉枫把话说完,即插嘴冷冷的说道:“干将莫邪并称盖世奇器,老夫已具其一‘莫邪’剑,试问此剑能与‘莫邪’相提并论吗?”

曲玉枫依然吵呐的说道:“依老前辈之见,如何才肯慨赐‘无目铁蟒’之胆?”

邢吾非冷冷的答道:“除非能找到,比‘无目铁蟒,更珍贵倍之物不可,否则,老夫绝不会轻易答应。”

曲玉枫轻轻的吁了—口气,将剑围回腰间,目光凝重的望着寒星闪烁的夜空,沉思良久,突然对邢吾非说道:“老前辈,晚辈以想,师门独步江湖的三式绝世剑法,求换取无目铁蟒之胆,不过……”

他不等邢吾非有所表示,又加重语气的继续说道:“不过,此三式剑法,为师门不传之秘,据家师言道此三式剑法即是前辈奇人昆仑老人,集毕生心血精研而成,好像是叫断云三式,详情如何我也不太清楚。”

邢吾非脸上顿现喜之容,目光紧紧盯视着曲玉枫,不等他说出此三式剑法易取之言,就急急的说道:“可以,可以……”

激动狂喜之情,尽溢言表。

要知这“断云三式”,乃武林绝传已久的剑法,相传,当年昆仑老人以此三式剑法,威镇武林未遇敌手。

能学得此种剑法,是武林中任何—个人,梦寐以求之事,试想,邢吾非焉能例外吗?

曲玉枫视邢吾非一眼,继续低声说道;“晚辈下山之时家师曾再三严嘱,任何功夫都可传授于人,唯有此三式剑法非身列本门者,不得轻易传授。

眼下晚辈为了救人,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有违背师门之戒,加罪于身破例而为。

不过,晚辈斗胆敢违背师门之戒,却不敢稍违昆仑老人当初所订定的—条戒律,凡是授学此剑者,均以三次为准领悟与否,全在个人。

所以,晚辈亦只能,将每招剑法,演练三次,老前辈可紧审慎视,能否贯通领悟,那与在下无关。”

邢吾非凝眸微思,暗暗想道:“只要别人能做到的事情,凭我邢吾非亦能做到……”

心意一定,遂对曲玉枫说道:“好,一言为定,不过,老朽亦有—不情之请,望小友涵海……老朽饲养无目铁蟒已告有二十余载,实不忍习,亲手剖其腹取其胆,老朽只指告无目铁蟒栖居之所,—切但凭阁下为之,能否将胆取出与老朽无关。”

一旁的少女,突然插嘴冷冷的说道:“这难不倒人,我有办法……”

曲玉枫将头轻点,伸手取出那柄长剑,对邢吾非说道:“老前辈注意了,我现在就开始练第一式。”

语声中右手紧握闪烁的剑影,临空排成—道剑幕。

曲玉枫沉肘收势,接连又施展两次。

就这瞬息之间,邢吾非已是冒出—头汗水,双目大睁如铃一瞬不瞬的向曲玉枫盯视着,而他心里则暗暗叫苦。

因为,曲玉枫第三次练完,他不要说领会贯通,甚而连十分之一也没看懂,试想他心里如何不急。

曲玉枫低声又说道:“前辈请注意,第二式开始了。”

语声甫落,暗中力贯长剑,缓缓推出,在胸前划起一弧形,然后突将手腕一翻,吞吐而出。

猛然一看,就像是无数条乌黑的灵蛇,临空飞舞。

至此沉臂收势,一连又重复两次。

邢吾非的双目,较前睁的更大,头上的汗水较前落的更多,脸色亦苍白铁青,并抽搐不已。

而这第二式,他又没看清,心里又悔恨,又着急。

曲玉枫又将第三式施展出来。

—柄长剑,划出两条,—二尺方圆的剑幕,相映并存,停空不坠。

就在曲玉枫第三式剑法,连着施展二次之后。

邢吾非突然闷哼—声,身形噗通一声,扑跌尘埃,一动不动。

少女见状,急叫一声。

“不好……”

娇躯一晃,疾扑过去。

月黯星疏,大地沉寂。

只有强劲的风声,划破这阴沉死寂的山野。

那圈惨白的光焰,迎风闪烁不定,发出低微的剥剥……之声,忽明忽暗,格外刺目耀眼。

铁笼里一对“玉羽飞轺”,仍然朱睛圆睁,神态紧张向十数丈外的一株杨树上,盯视不瞬。

嘴里亦不时的发出,充满了惊恐不安之情的“吱,吱……”低呜,曲玉枫剑眉深锁,默然无语,目光灼灼不安的向那个面貌丑陋的少女及邢吾非,注视不瞬。

只见那个少女,蹲在邢吾非的身侧,神态之间,亦显得有点紧张慌急,纤手戟立,轻挥之下,已将邢吾非胸前的几处要穴悉数封闭。

接着又取出一粒,色呈淡黄的丸药,两指用力,捏开邢吾非的下额,将丸药喂其服下。

这一连中动作,少女完成于瞬息间,使得曲玉枫暗暗赞佩不已,此时,少女已缓缓直起身腰。

曲玉枫不等少女开口,即跨前—步,低声问道:“姑娘,邢老前辈,不会发生意外吧……”

少女微忖之下,语声凝重的说道:“很难说,其中顾聚精学剑,而漠视了本身所中的无形穿肠毒焰之毒,巨毒循脉进逼灵枢。”

虽然我及时封其胸前诸穴,喂以解药,无奈其真力损耗过巨,并已呈现涣散之状,能否挽其垂危,尚在两可之间。”

要等药力行开之后,视反应的情形如何,才能决定,不过我将尽力而为,使其化险为夷。

其实,少女只说对下一半。

邢吾非突然昏迷不醒,并不完全由于巨毒发作所致。

而是他跟睁睁的看着曲玉枫将断云三式,重复演练三次之后,他不但未能领悟贯通。

甚至连其中一招的十分之一,也未能学会,他想到千载良机,被自己失之一时,悔恨之余,才才迷昏过去。

而被他吸入体内的巨毒,亦趁着其气痪泄之机,才穿脉行经直奔灵枢要地进逼过去。

若非少女及时对其要穴喂以解药的话,他这条命恐怕就要保不住,落个贪利而亡。

曲玉枫听罢少女的一番话后,只苦笑一声,轻轻的呼了—口气,目光停留在邢吾非的脸上,一瞬不瞬。

他望着邢吾非那随风飘曳的,皑皑的长及极惨的脸色,诧仁心厚的他,触情生感内心深处,陡然间,生出无限同情之感,满心期望邢吾非,能化险为夷。

约有半盏热茶之后,邢吾非才发出—声微弱低沉的呻吟,手脚挣了一挣,复沉寂下来。

少女亦于此时再度俯下身来,手握其腕,凝神把脉,好半天才见她轻吁—声,将手撤回。

曲玉枫已刻不容缓的又急声问道:“姑娘,情形如何,是否已脱离险境……”

少女将头轻轻一点道:“侥天之幸,巨毒攻心之危,已完全解之,精养个三五天,就可完全复原……”

语声中目光向夜空扫视一眼道:“寅时将近,天色依然不早,我看还是,将其先负半阳谷再说,免得遭受晨露侵袭,加重他的伤势。”

曲玉枫将头轻点,俯身将手轻轻的将邢吾非托起来,紧蹑在少女的身后,朝前飞驰过去。

—路上少女担心曲玉枫,托人行走堵多不便,未敢全力施为,只用出了五成左右力量。

然而,每当她回顾之下。

曲玉枫总是从容不迫,气定神闲的随在她身后,不疾不徐,神情之间无丝毫疲惫之象。

这一种情形,令她由衷的赞佩,身形无形之中,较前要快了一成有余,她再次回视之下。

只见曲玉枫,身形气度,依然如初。

她又将身形加快了一成……

又一成……

又一成……

情形依然如旧,曲玉枫的身形仍和前一样不疾不徐的疾走着,未落后半步。

这一来令她即钦佩而惊异,好胜之心油然而生,暗中银牙一咬,全力施为,身形又较前快出一倍有余。

远远望来,就像是—缕轻烟随风飘逝。

她边疾驰如飞,边暗暗寻思:“非把他累得讨饶不可。”

在她的想像中,曲玉枫一定落后好远,好远,并且是气喘吁吁,疲馁不堪,出声告饶。

地为自己的杰作而得意索性埋首疾驰再不回顾,只竖耳向后倾听,只在曲玉枫一出声告饶她就会立即止住身形。

她像这样疾驰如飞有盏茶之久,估计至少也走出去十里之遥,然而她除听到呼呼的风声外没听到曲玉枫一点声息,心里在惊异之余却感到疚愧不安,她本认为曲玉枫和她—样,好胜心强,宁肯落后而不讨饶。

她微忖之下,正待将身形放慢之际。

蓦然。

倏听耳畔传来曲玉枫的低语声,道:“姑娘,你走的真快,我几乎跟不上……”

她一听之下不知时心里竟卜卜的一阵剧跳,娇躯猛然停了下来,一对澄澈明亮的美目,瞪视着曲玉枫。

曲玉枫亦随势顿住身形,讶异的向少女回缴过去,他不明白少女,何时突然停身不走。

少女向曲玉枫望着,望着,倏将莲足用力一跺,娇嗔的说道:“你,你坏……”

一语出口,再无下文,螓首亦紧紧低垂下来,一双玉手不停的揉搓玩弄着一片衣角,羞意甚浓。

曲玉枫神色怔愣,茫然的问遭:“姑娘,我什么地方坏,望赐……”

少女不等他把话说完,即插嘴低声叱道:“你,你敢再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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