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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一串红”

白玉仑心情紧张,他实在不知道杜天婵为什么会找到客栈里来?而且还能找到他住宿的上房。

想到昨夜在她家庄外,原本是躲她,她偏偏由身后撞上来,而且撞了个满怀,如果她就以这个理由前来纠缠,那可就惨了。

因为,师父临终时的遗言:在没有找到失踪多年的小师妹前,绝对不准与任何女子发生瓜葛情感。

尤其杜天婵,不但性子野,行为也泼辣,这种女孩子更是招惹不得!

心念间,发觉里面已没有了声音。

心中一动,决定看看里面的动静,如果杜天婵已到了外间去,正好趁机进去将披风拿出来,先到别家客栈寺院里避了避。

于是,悄悄将眼睛凑近窗纸裂缝向内一看,心中更是叫苦不迭!

因为,杜天婵已将他的银缎羚羊披风挽挂在她的左臂上,小嘴咬着右手拇指,正在炕前低头徘徊。

根据她的目光直盯着地面,显然在想心事,当然是他白玉仑到底去了什么地方?他知道杜天婵不是个傻子,稍身细加研判,很可能会推开后窗看一看。

游目一看,发现由房屋的左边绕过去,可以直达前店。

正待屏息离去,里面房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冷冷的少女声音问:“里面有人吗?”

白玉仑听得心头一震,急忙刹住了迈出的步子。

因为,他听出问话少女的嗓音有些熟悉,好像在哪儿听过,只是心绪不宁,无法想起来是谁?

只听杜天婵既吃惊又迷惑的问:“你?……你是干什么的?”

先发话的少女似乎也吃了一惊,也以惊疑的声音问:“这话应该由我来问,你待在他屋里是干什么的?”

白玉仑大吃了一惊,恍然想起,发话的少女正是三个红衣背剑女子中的一人,想到她们是冤家对头,她们三人很可能会在此地杀了杜天婵。

惊急间,急忙将眼睛凑近窗纸裂缝前一看,只见杜天婵站在室门口,一手叉腰,一手扶着门框,羚毛大披风仍挂在她的小臂上。

而外间站着的只有一个红衣背剑女子,而且已戴上了朱漆大竹笠和一圈红纱,根据她的身段体形看,正是昨天在酒楼上坐在桌左边时那一个。

由于只来了一个,白玉仑放心不少,因为红衣女子一个人要想杀杜天婵,成功的希望就小多了!

只见杜天婵傲慢的淡然道:“要我回答你问题,当然可以,但必须先说出你是什么身份,现在是什么地位?”

红衣背剑女子“噢”了一声,问:“这么说,你已经有了身份地位了?”

杜天婵微一颔首道:“也可以这么说,你没看到我待在他屋里,还代他拿着衣服?”

红衣背剑女子显然一愣,但仍沉声问:“你到底是他的什么人?”

杜天婵斜望着红衣背剑女子,哼声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红衣背剑女子略微一顿才漫声道:“噢!……我想起来了,你是他老婆!”

白玉仑听得大吃一惊,不由在心里怒斥道:“胡说,怎么可以这样吗?但他心里也明白,红衣女子很可能故意揶揄杜天婵的!

岂知,杜天婵毫不生气,竟有些得意的说:“现在说还赚早了些!”

白玉仑一听,顿时愣了!心里更多的是焦急!

“那就是未过门的妻子喽?”

杜天婵有些得意的“晤!”了一声道:“已经差不多了!”

红衣背剑女子冷冷一笑道:“闹丁半天,八字还没有一撇……”

杜天婵趁机漫声问:“那你已经有了几撇了呢?”

红衣背剑女子似乎被问得一愣,道:“我为什么要回答你?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痴心追求他的侠女可以由这儿排到城门口,个个比你武功高,也都比你长得美……”

杜天婵哂然含笑,毫不生气,反而讥声问:“那你是排在第儿位?”

红衣背剑女子再度愣了,突然怒声道:“我还有我的正经事,没有闲工夫跟你在这儿嚼舌头,请你告诉白玉仑……”

“白玉仑?你说他叫白玉仑?”

红衣背剑女子一听,不由极轻蔑的“格格”笑了,同时也嘲道:“连人家姓啥叫啥都不知道,还厚着脸皮说是人家的老婆?告诉你,我不但知道他叫白玉仑,还知道他是关东锦州人,我和他的关系是不是比你深?比你亲?”

只见娇躯有些颤抖的杜天婵,突然大声厉叱问:“你到底是他的什么人?”

红衣背剑女子冷冷一笑,有些得意的说:“告诉你也没关系,我迟早是他身边的人,至于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那就要看我的造化和运气了!”

说此一顿,特地又以轻蔑的口吻,继续说:“虽然得到他极不容易,但我也绝不会穿着睡衣,故意撞进他怀里让他亲一亲……”

白玉仑听得大吃一惊,心知要槽!

果然,只见杜天婵娇躯一颤,花容大变,脱口一声怒叱飞身疾扑,玉掌一翻,迳向红衣背剑女子的鲜红纱抓去,同时怒声道:“原来你是那些女贼一伙的!”

红衣背剑女子早已有备,一声轻哼,贴足疾退,疾退中在右手玉腕一绕,迳点杜天婵的脉门。

杜天婵咬牙切齿,怒目剔眉,飞扑的身形不变,疾抓的右掌一扬,继续扯向红衣背剑女子的面纱,白玉仑看得目光一亮,瞪大了眼睛要看个仔细,看看这个红衣女子的面貌到底长得什么样子。

因为,他已看出来,杜天婵的武功要比红衣背剑女子高多了,只怕红衣女子很难躲过这一击。

果然,只见红衣背剑女子上身疾仰,失身娇呼,惊急间左掌闪电推出……

一声轻响,两掌相触,红衣背剑女子闷哼一声,趁势飞身退出房门。

杜天婵哪肯就此罢手,“哪里走”,飞身追了出去。

白玉仑没有看到杜天婵扯下红衣背剑女子的面纱,心中当然有些失望,但更懊恼的是,杜天婵仍将他的羚毛大披风挂在她的左小臂上。

也正因为她的左小臂上挂着他的大披风,所以才没能揭开红衣背剑女子的面纱!

杜天婵虽然追了出去,但自知不敌的红衣背剑女子已先一步腾身飞上了房间。

也就在这时,前店方向突然传来瘦小老人的招呼道:“嗨?白玉仑,你小子躲在这儿干啥?”

白玉仑听得一愣,但看到准备追上房面的杜天婵突然循声向前店奔去,这才恍然大悟,瘦小老人的招呼显然是要把杜天婵引走!

但是,杜天婵把他的羚毛大披风也带走了,却不知如何才能把它要回来!

想到两女的尖锐对话,彼此都不知道羞耻害臊,不由感慨的摇了摇头,心想:难道女人们彼此说话,就要随心所欲了吗?

也就在他摇头的同时,身后蓦然响起了一个少女的声音,淡然问:“苦于应付了是不是?”

白玉仑心中一惊,倏然回身!

只见就在邻房窗后不远的一株树下,赫然站着一个身穿紫绒金边劲衣,肩披紫绒剑氅,背后露出一截紫穗剑的少女。

紫衣少女看来已二十出头,不算太白细的皮肤,但生了一副甜甜可爱的面容,右腮有一个酒窝,正斜倚着枣树,紧抿着小嘴,似笑非笑的望着他!

尤其,她的两眼不大,却有两道长而密的睫毛,由于她似在含笑,因而已看不见她的眼睛。

白玉仑急定心神,只得不好意思的解释道:“我根本不认识她俩……”

紫衣少女淡然含笑道:“你把我当成三岁娃娃了吧?我今年已经二十二岁了呢!”

白玉仑知道她不信,只得正色辩白道:“真的!在下的确不认识她俩,更谈不上有什么瓜葛纠纷……”

紫衣少女“噢”了一声问:“那她俩怎样知道你叫白玉仑,还知道你是关东锦州人?”

白玉仑知道她也是刚听红衣背剑女子向杜天婵炫耀时说的,因而不答反问道:“你又是怎样知道我叫白玉仑,是关东锦州人呢?”

紫衣少女绽唇一笑,露出一排编贝皓齿,道:“我是听我师叔祖告诉我的……”

白玉仑剑眉一蹙问:“你的师叔祖是?……”

紫衣少女含笑道:“就是昨晚在酒楼上陪你喝酒的‘三寸丁’老前辈……”

白玉仑神色一惊,不由失声问:“你说那位黑袍小老人,就是当年嫉恶如仇,黑道闻名丧胆的‘三寸丁’老头辈?”

紫衣少女微一颔首道:“不错!正是他老人家,也是我师门硕果仅存的一位长辈……”

白玉仑不自觉的问:“不是说他老人家早已仙逝了吗?”

紫衣少女一听,粉面倏沉,不由嗔声道:“你怎么咒他老人家?”

白玉仑悚然一惊,赶紧歉声道:“对不起,我也是听外界这么说的!”

为了改变不愉快的气氛,只得拱手谦声问:“姑娘的芳名是……”

一问“芳名”,紫衣少女笑了,同时有些羞意的说:“我叫袁玉琼,河北燕州……”

白玉仑急忙拱手道:“原来是袁姑娘,失敬,失敬!”

紫衣少女袁玉琼微一欠身,含笑问:“你不问问我为什么站在这儿吗?”

白玉仑先看了一眼邻房半掩的后窗,含笑摇头笑道:“袁姑娘不说,在下怎会知道?”

紫衣少女袁玉琼立即道:“我是奉我师叔祖之命前来帮你的,我就住在你隔壁房里,有什么事要我代你效劳的?”

白玉仑一听,立时想起了被杜天婵拿走的羚毛银缎大披风,只得有些懊恼的说:“杜姑娘把我的披风拿走了……”

袁玉琼立即宽慰道:“你放心,我负责把你的披风要回来!”

说着,迳向前面走去。

白玉仑见袁玉琼说的如此有把握,不由兴奋的问:“真的?”

走到面前的袁玉琼竟笃定的说:“你在这儿等着,她一回来就会把披风交给我!”

说话之间已到窗前,伸手将窗门推开了。

白玉仑神色一惊问:“你要做什么?”

袁玉琼依然笃定的说:“她马上就会回来,我先到你屋里去等她!”

她字出口,贴足已纵进了窗内。

白玉仑却蹙眉问:“你怎的知道她马上回来?”

袁玉琼却一面拉着窗门一面诡秘的说:“你白玉仑根本不在那儿,我师叔祖也绝不会笨的等着她前去追问!”

问字出口,“蓬”的一声已将窗门关上。

白玉仑心想:是呀!“三寸丁”前辈的目的只是将杜天婵引开,够得她和红衣背剑女子打起来,呼喝自然就离开了。

根据这一点判断,“三寸丁”老前辈可能也宿在这家客栈里头?也就是他师侄女袁玉琼的隔壁一间。

心念及此,决定先过去看一看,也许“三寸丁”前辈已经回来了。

正待举步,屋前蓦然传来一阵衣袂带风声。

白玉仑心中一动,断定是杜天婵回来了。

凑近窗纸裂缝向内一看,果然是满面怒容的杜天婵。

只见她既懊恼又怨愤,业已快步奔到了房门前,看神情,似乎已知道中计受骗,显然连“三寸丁”老前辈也没看见。

再看室内的袁玉琼,娇靥含笑,神态悠闲,正好整似暇的坐在炕沿上。

纤影一闪,室内一暗,杜天婵已飞步奔到了内室门口前,同时,她也呆住了内室门口前。

她微张着小嘴,瞪大了两眼,既震惊又意外的望着袁玉琼。

她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就她出去这么一会儿的工夫,白玉仑的房里又多了一个长相甜甜的紫衣少女?

袁玉琼自然含笑,由炕缘上缓缓站起来,礼貌的谦声问:“你可是杜姑娘?”

杜天婵急定心神,剔眉怒声问:“你是谁?你怎的知道我姓杜?”

袁玉琼含笑“哦”了一声道:“我叫袁玉琼,是玉仑叫我来的……”

杜天娟听得脑际“轰”的一声,娇躯一晃,急忙伸手扶住门框!

这声“玉仑”叫得多亲热,连姓都删掉了,袁玉琼的关系较之红衣背剑女子,不知又亲密了多少倍。

而她呢?昨天夜里虽然扑进了他怀里,却连他的姓名都不知道,要不是方才那个红衣背剑女子说出来,只怕直到现在还不知道他叫白玉仑呢!

一想到红衣背剑女子,立时想起了她说的话……痴心追求他的侠女,只怕由这儿可以排到城门口。

心念及此,不由指着袁玉琼,怒目颤声问:“你?……你是排在第几位?”

袁玉琼当然知道杜天婵问话的意思,但她却佯装不知,略微一蹙黛眉,道:“我们姊妹六人,今生誓死生活在一起,决心共同伺候玉仑一辈子,彼此都是好姊妹,还分什么大小?排什么顺序?”

杜天婵一听“姊妹六人”,突然有如万箭穿心,一双美目中,立时涌满了泪水,恼怒交织,不由恨声怒叫道:“不要脸!怎么可以六个女人共一个丈夫?”

袁玉琼毫不生气,反而两手一摊,振振有词道:“这有什么不要脸的?一个男人娶七个妻子多的是,只要她们甘心愿意,还不是生活的甜甜蜜蜜?”

杜天婵早已气得娇躯颤抖,泪珠直落,指着袁玉琼,怒目颤声道:“告诉我……白玉仑他现在在哪里?”

袁玉琼一脸无奈的说:“何苦呢?他要是愿意见你,也不会叫我前来了!”

杜天婵怒声问:“他叫你来作什么?”

袁玉琼一指杜天婵左小臂上的银缎大披风,道:“叫我来拿他的披风……”

杜天婵怒声道:“他自己为什么不来拿?”

袁玉琼无奈的耸肩摊手道:“他现在正和我那几位好姊妹在一起喝早酒呢!”

和那么多女人混在一起,那还不是左拥右抱?

一想到这幅景象的杜天婵,简直恨透了白玉仑,不由脱口怒骂道:“不要脸!一窝子狐狸精。拿去!”

怒骂声中,咬牙切齿,将手中的大披风,狠狠的掷给袁玉琼,口中却继续恨声怒叫道:“回去告诉白玉仑,下次再让我碰见了,不狠狠咬他几口,我就不姓杜!”

杜字出口,倏然转身,飞身纵出了房门。

袁玉琼冷冷一笑,道:“下次见了他,只怕你就舍不得了!”

但是,飞身纵出房去的杜天婵业已失去了踪影。

袁玉琼把话说完,立即望着后窗门,淡然道:“人都走啦,还呆在外面干啥?”

白玉仑一听,只得满心懊恼的将窗门推开,贴足纵进了室内。

袁玉琼一看白玉仑的神情,不由讥声道:“怎么?心疼啦?”

白玉仑只得有些懊恼的说:“我总觉得这样作太过份了些!”

袁玉琼立即瞪起眯眯眼,嗔声道:“你知道什么?我们女人最怕的就是遇上这种事情,一碰上了感情纠纷,不但理性丧失,甚至会发疯,不这么气她,她会把你的披风给我……”

白玉仑依然蹙眉懊恼的说:“披风是拿回来了,可是也为我惹下了麻烦.她下次碰见我,说不定真的会咬我两口。”

袁玉琼“噗哧”笑道:“告诉你,下次真的碰上了她,只要向她赔个小心就没事了!”

白玉仑沉声道:“你说的容易,她走时你没看到?粉面铁青,目露寒芒,如果我当时现身,她真的会拨出剑来杀了我……”

袁玉琼依然极有把握的说:“你放心,我说不会就不会……”

白玉仑听得一愣,不由迷惑的问:“你怎的知道?”

袁玉琼含笑正色道:“你别忘了,我也是女人,尤其她还和你亲了亲……”

白玉仑神色一惊,不由急声问:“昨晚你都看到了?”

袁玉琼却答非所问的说:“我现在想起来都脸红,拿去吧,总算不辱所命。”

说着,将手中的大披风向前一送。

白玉仑一面伸手去接,一面感激的说:“真是谢谢你,袁姑娘!”岂知,就在白玉仑的手将要接住大披风的同时,袁玉琼竟又娇躯一闪,忽然说:“不过,我可是有条件的哟?”

白玉仑一窒,不禁升起一股怒火,但仍捺着性子沉声问:“有什么条件?你说!”

袁玉琼一见白玉仑的俊面沉下来,急忙含笑宽慰道:“你放心,我已经有了心上人,绝不会藉这个机会纠缠你……”

白玉仑一听袁玉琼已有了心上人,当然放心不少,倏然升起的怒火也刹那没有了,立即和颜爽快的说:“有什么条件你尽管说,只要我白玉仑能力所及,我一定答应你!”

袁玉琼欣然赞好,道:“你必须帮我找到‘玉麒麟’……”

白玉仑浑身一颤,俊面立变,顿时呆了!

袁玉琼看得一愣,不由蹙眉迷惑的问:“你怎么啦?白少侠!”

白玉仑急定心神,“噢!”了一声,蹙眉道:“这种扑风捉影的人物,往哪里去找他?”

袁玉琼娇靥一沉,立即嗔声道:“你不要想耍赖推拖……”

白玉仑不由蹙眉为难的说:“真的嘛!大家都是绘声绘形的这么传说。”

袁玉琼极为生气的说:“他的侠盗事迹传遍了大江南北,轰动了整个武林,有些事还都是由一方领袖或武林前辈亲口说出来的,这还假的了?”

白玉仑依然为难的说:“话是不错,可是,谁又亲眼见过‘玉麒麟’长得是什么样子呢?”

袁玉琼立即断然道:“我认为一定有人见过!”

白玉仑心头一震,不由“噢”了一声问:“他长得是什么样子?”

袁玉琼倔强的说:“我确信一定有人见过,只是那人为了他的安危和日后顺利工作,不对外宣布罢了!”

说此一顿,探手紫绒锦囊内,接着将玉手向前一送道:“喏!你看这是什么?”

白玉仑低头一看,心头猛的一震,顿时呆了!

只见袁玉琼的手掌心上,正托着一个汉玉精雕的麒麟。

这只玉麒麟长约一寸,高逾八分,雕刻是十分精美,栩栩如生,尤其那对眼睛,晶莹鲜红,闪闪生辉,显然是一对宝石。

白玉仑看罢,又抬起头来凝视着袁玉琼的面容。

袁玉琼见白玉仑熠熠生辉的目光直射在她的娇靥上,令她不由得心跳“蓬蓬”,香腮飞红,心中也生起了种从未有过的奇异感情,觉得又害怕又欢喜!

白玉仑指着袁玉琼掌心上的玉雕麒麟,惊异的问:“这可是外界传说‘玉麒麟’留下的标记?”

“是呀!你为什么这么激动……”

白玉仑依然惊异的说:“我一直相信江湖上这么一回事,原来真的有人进入赃官恶霸家里……”

袁玉琼立即沉声辩白道:“我家里既不做官,也不是恶霸……”

白玉仑听得一愣问:“那你哪来的这个玉麒麟?”

袁玉琼见问,娇靥上立时露出了幸福希冀之情,道:“这是他进入我的房间后,走时留下的……”

白玉仑神色一惊,脱口急声道:“原来他去偷过你的东西?”

袁玉琼立即瞪起眯眯眼斥声道:“你不要说的这么难听好不好?”

白玉仑被斥得一愣,正色道:“本来嘛!深更半夜进入一个美丽少女的闺房里……”

袁玉琼一听,立即指着白玉仑俊面,郑重的说:“我先警告你,你可别把他的事想歪了哟?”

白玉仑迷惑的问:“你是说………?”

袁玉琼加重语气哼声道:“告诉你,他只查看了一下我的首饰就走了……”

白玉仑朱唇哂笑了,似乎有些得意,又似乎有些不屑,那表情实在令人难以捉摸。

袁玉琼看了心里有气,不由嗔声问:“你是什么意思?阴阳怪气的,讨厌!”

说着,狠狠瞪了白玉仑一眼。

白玉仑只得无可奈何的说:“好了好了,我负责替你找,告诉我,‘玉麒麟’长得什么样子,大约多少年纪……”

话未说完,袁玉琼已愤声道:“你这人是怎么搞的?我要知道他长得什么样子,穿什么衣服,用什么兵器,我还拜讬你?”

白玉仑听得一愣,不由懊恼的说:“闹了半天,你还是没见过‘玉麒麟’呀?我还以为那天晚上你俩两个……”

袁玉琼娇靥一红,立即叱声道:“不准胡说!告诉你,他连我的绣帐都没摸一摸……”

白玉仑轻蔑的哼声道:“何必动手去摸,隔着帐子也看得见呀!”

袁玉琼一听,顿时大怒,但她刚一剔眉,突然又惊“咦”一声问:“你怎的知道我的帐子是透明的?”

白玉仑神色一惊,急忙解释道:“帐子都是纱织的嘛!难道你的不是?”

袁玉琼不答,侧着螓首冷冷的斜望着他,似乎要看透他的心。

白玉仑神情紧张,内心焦急,不知道袁玉琼为什么要这样子望着他?

恰在这时,他的肚里“咕噜”响了一下,心中一动,道:“噢!饿了一早上,该去吃东西了……”

袁玉琼立即道:“早饭我也没吃,我陪你去!”

白玉仑本待趁机走出房去,这时一听,只得道:“我早上都是在房里吃……”

袁玉琼欣然正色道:“好呀!就叫店伙送两份来!”

白玉仑蹙着眉为难的说:“这样不大好吧?”

袁玉琼娇靥一沉,问:“有什么不好?”

白玉仑只得道:“你是已有了‘心上人’的人,万一被‘玉麟麟’看到了,他的名声又响,武功又高,他即使不要我的命,也会打我个鼻青脸肿……”

话未说完,袁玉琼已冷冷一笑道:“你想趁机摆脱我?”

白玉仑佯装一愣,道:“我为什么要摆脱你?只是我怕被你的心上人‘玉麒麟’撞见了,自己惹祸上身,当着你的面被他打个头破血出,满地乱滚,那么丢人?”

袁玉琼依然冷着粉面哼声道:“你也用不着冷讽热嘲拿我开心,告诉你,别想离开我的视线范围,规规矩矩的替我去找玉麒麟!”

白玉仑无可奈何的连声赞好,但却又正色问:“万一‘玉麒麟’是个糟老头子呢?”

袁玉琼听得花容大变,娇躯一颤,但口里仍断然道:“绝对不会!我想,他不会超过三十岁!”

白玉仑似乎另有想法,摇着头道:“可能不止哟?”

袁玉琼的娇靥上已有了愁云,不由忧虑的问:“依你的看法他会是怎样一个人?”

白玉仑立即以判断的口吻说:“首先,他的武功高,三十岁以前不可能练达如此惊人的境地……”

袁玉琼正色分析道:“那也未必,说不定他天生异秉,又智慧奇遇,加之是武林异人的徒弟……”

白玉仑惊异的看了袁玉琼一眼,急忙附和道:“这么说当然也有可能,不过,我仍认为他可能是个糟老头子……”

袁玉琼有些不自然的“噢”了一声问:“你根据什么这么断定?”

白玉仑毫不迟疑的说:“当然是根据我自己……”

袁玉琼黛眉一蹙问:“根据你自己怎样?”

白玉仑一整脸色,郑重地说:“首先,我是个男人,而且是个血气方刚地年轻男人,如果我看到银纱罗帐里睡着像你这样的艳丽美人……?

袁玉琼的目光一直盯着白玉仑的俊面上,她不但有些激动,也有些颤抖,不自觉的颤问:“你会怎样?”

白玉仑有些不好意思的一笑道:“我先把话说在前头,我白玉仑可不是神仙圣人……”

袁玉琼不禁有些忧急气愤的问:“你是说你会向我动手?”

白玉仑尴尬的一笑道:“至少我会在你的香腮上亲一下……”

亲字方出口,袁玉琼已咬着贝齿恨声道:“不要脸!算我瞎了眼……”

恨罢声中,急步向前,玉掌一翻,猛掴白玉仑的俊面。

白玉仑佯装一惊,尖叫一声,贴足纵上了炕前小桌子上,同时急声解释道:“我只是对你袁姑娘打个比喻,你何必生这么大的气?说实在的,只有‘玉麒麟’是个糟老头子,看了你睡在帐里才不动心,我白玉仑是个凡人,是个有血有肉的男人,我看了漂亮的女人,当然……”

本来准备继续攻击的袁玉琼一听,急忙举手将耳朵掩住,向着白玉仑“呸呸呸”一连啐了三口,切齿恨声道:“你白生了一副像样儿的面孔,却有一副丑陋邪恶心肠,我袁玉琼发誓,永远不再看见你!”

说到最后几个字,声嘶音哑,几乎使尽了全身的力气,猛的一个回身,如飞奔出了房门。

白玉仑愣愣的望着袁玉琼的身影消失在房门口,感慨的摇了摇头,缓缓坐在了桌面上,这是他下山来看最多不愉快的一个早晨。

根据他的估计预感,像今天这样的麻烦,今后会愈来愈多,而且层出不穷!

他仰望着房顶梁椽,轻轻吁出一口长气,并在心中懊恼的说:“师妹,你到底流落在什么地方?你如果再不出现,我只好回山跪在师父的坟前去请罪了!”

一连五天过去了!

白玉仑每天夜晚都隐身在城中心的“魁星楼”上监视,希望能捉住潜出活动的飞贼“赛灵猴”。

说也奇怪,莫说飞贼“赛灵猴”没有出现,就是一般江湖夜行人也没看见一个。

黑袍瘦小老人“三寸丁”,好像已离开了密云县城,而三个红衣背剑女子,也早已搬出了客栈。

那位决心不放过他白玉仑的杜天婵,再也没有来客栈找他,发誓永不再见他袁玉琼,是真的失去了踪影。

五天来十分安静,因而也令他白玉仑觉得该换个环境碰碰运气了,他不能老是听说“赛灵猴”在什么地方作案,再马上赶去,因而错失了时机。

傍晚时分,白玉仑走出了上房,迳向前店的酒楼走去。

他有两三天没有到酒楼上喝酒了,今天心情烦闷,也希望能在酒楼上听到了一些有关飞贼“赛灵猴”的新近消息。

一到楼门口,即听到楼上传下来的喧嚣议论声。

白玉仑挥手制止了酒保了呼喝,迳向楼上走去。

登上酒楼一看,白玉仑的两道剑眉立时蹙在了一起。

只见耀眼生花的明亮灯光下,人头攒动,目光闪烁,乍然看来不下两百人,而且,几乎全是劲衣疾服,佩刀带剑的武林人物。

这些武林人物,大都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豪客,肯花银子不吝啬,丢起赏钱来也毫不含糊,说来应该是,最受酒楼掌柜酒保们欢迎的酒客。

但是,这些大爷们也不好伺候,一个不小心,不是拳打,就是脚踢,最怕的还是在酒楼上碰到了对头仇家,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摔碎了椅子桌断了腿,酒壶碗盘满楼飞,这都是常有的事,也是让酒楼掌柜最痛心的事。

只见那些武林豪客,个个高谈阔论,有的人竟说得口沫横飞。

白玉仑一看楼上情形,就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准是江湖上又发生了轰动武林或震骇人心的大事情!

尤其令白玉仑不解的是,竟有人在那里拍桌大骂,咬牙切齿,面孔铁青,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

招呼的酒保一看白玉仑是后店的客人,赶紧把他引到楼角唯一的一张空桌上。

白玉仑随意要了些酒菜,立时对这个乱糟糟的场面注意起来。

他的确没想到,几天没上街,县城里竟然涌到了这么多武林人物,但是他敢肯定,这人谈论的绝不是侠盗“玉麒麟”和“一朵红”的事。

就在他游目全楼,不远处“咚”的一声响起一个用拳头捶桌子的声音,只见一个满腮胡子的壮汉,愤声道:“别家的窑姐儿都是站出来让嫖客挑,让嫖客选,他奶奶的,她不是……”

同一桌背刀的大汉立即问:“她?她怎样啊?”

络腮胡子的壮汉愤声道:“她呀!她奶奶的,她叫客人进去让她选……”

另一个壮汉神色一惊,问:“这么说,你老兄也去过‘百花园’啦?”

络腮胡子的壮汉有些神气的一挺胸脯,道:“当然去过……”

神色一惊的壮汉立即迫不及待的问:“后来呢?后来怎样了?”

络腮胡子的壮汉依然愤声道:“后来由王八头儿带着俺去给那个花名叫‘一串红’的窑姐儿看,听说要她看中意了,俺才可以登楼和她见面……”

四周桌的酒客纷纷摇头慨叹道:“竟有这等事!这年头儿真的变了!”

邻桌一个背剑中年人,望着络腮胡壮汉,极关切的问:“请问你老兄被她看上了没有呢?”

络腮胡壮汉见问,再度气得一捶桌子,愤声道:“娘的,你看俺这副样子,比他奶奶的猪八戒好不了多少,你想,她会看上俺吗?”

由于他的嗓门儿高,声音大,全酒楼的人都听到了,立时引起了一阵哈哈大笑!

络腮壮汉一看,也忍不住笑了,反而有些得意的继续说:“听说这婊子要会文会武的小白脸,能诗能词的公子哥儿她才愿意见!”

说着,游目看了一眼全楼酒客,又自觉得意的说:“在座的朋友,想想看,咱们要想见到这位‘百花园’的‘一串红’,只有转世投胎啦!”

全楼酒客一听,又是一阵哈哈大笑和议论声。

白玉仑听得皱了皱眉头,发现方才酒保送酒菜来时已为他满上了酒,顺手端起杯来喝了一口。

哄笑甫落,靠窗一桌上的黄衣青年,嘻笑着说:“老兄,她看不中你怕啥?反正到园子时白逛了一阵,既不要你的金子,也不要你的银子……”

话未说完,络腮壮汉已懊恼的说:“要哟!花红十两,少一分也不行……”

全楼酒客一听,顿时大哗,纷纷愤声道:“岂有此理,真是太不像话了嘛,姑娘都没看到,就要十两银子,要是我,不见姑娘不拿……”

但是,络腮胡壮汉却余悸犹存的正色道:“不拿怎成?她身边的几个丫头,个个身手惊人,不打你个鼻青脸肿,休想走人……”

人字出口,嘎然而止,想是警觉失言,立即闭嘴不说了。

全楼酒客一看,知道他在“百花园”没有占到便宜,不少人又哈哈笑了。

白玉仑这时已完完全全明白了,原来是名栏名妓“一串红”,为打知名度,故意耍噱头!

但是,他对句栏院中的丫头们胆敢出手打客人,觉得这其中一定另有原因。

端起酒杯来正待喝酒,桌旁边底下,缓缓伸出一颗蓬首来。

定睛一看,正是五六天未照面的黑袍瘦小老人。

白玉仑见是“三寸丁”赶紧起身恭声道:“原来是老前辈……”

瘦小老人故意哼声问:“小伙子,什么大新闻听得如此入神,连我老人家到了你身边都没有警觉。”

白玉仑只得含笑恭声道:“你老人家是几十年前的武林异人,早巳修成了半仙之体,你前来晚辈当然无法察觉……”

已经坐在桌侧圆凳上的瘦小老人,立即低斥道:“少给我老人家戴高帽子!我老人家可不喜欢油嘴滑舌的小伙子……”

白玉仑听是一愣,不自觉的说:“你老人家不是当年的顶尖高手‘三寸丁’前辈吗?”

话声甫落,瘦小老人已身着地上“呸呸”啐了两口道:“那老小子早已死了多少年了,你怎么把我当成了‘三寸丁’?你希望我老人家也练武功走火入魔去见阎王呀!”

白玉仑一听,简直傻了,不由惊迷惑的说:“晚辈是听你老人家的徒孙女说的呀!”

瘦小老人立即沉声道:“我老人家连个徒弟都没有,哪里来的徒孙女?”

白玉仑极感迷惑,不由自语道:“奇怪呀?她为什么说是你老人家的孙侄女呢?”

瘦小老人小眼一瞪问:“你小子说的她是谁?”

白玉仑毫未思索的说:“燕州‘古梅山庄’的袁玉琼嘛?”

瘦小老人立即问:“你怎的知道她是‘古梅山庄’的人?”

白玉仑心头一震,急忙补充道:“是她自己这样介绍的,她说你是她的师叔祖……”

瘦小老人哼声道:“狗屁,我连这丫头长的什么样子都没见过,怎会是她的师叔祖?”

说此一顿,转又蹙眉关切的问:“她怎会好端端的找上了你?”

白玉仑方才说溜了嘴,已不敢再提袁玉琼要求他代找“玉麒麟”的事,只得简略的说:“是她把杜天姑娘打发走的……”

话未说完,瘦小老人已恍然“噢”了一声道:“杜天婵那丫头走时我看到了,粉面铁青,咬牙切齿,我看她一定是恨透了你。”

白玉仑一听,不由懊恼的说:“都是你老人家……”

瘦小老人立即正色道:“那丫头脾气急燥,心眼儿特多,我在左边跑,她在右边截,你这小子嘛偏偏又迎上去,所以才撞进她怀里。”

白玉仑急忙辩白道:“你老人应该看到了,是她撞我……”

瘦小老人立即挥手不耐烦的说:“好了好了,今后小心点儿,最好不要再碰见她!”

说此一顿,转的又压低一些声音问:“你小子对‘百花园’的名妓‘一串红’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白玉仑讥声轻哼道:“还不是耍噱头造名声。”

瘦小老人立即问:“你不觉得事有蹊跷,不合情理?”

白玉仑听得一愣,问:“老前辈可是已摸出了一些底细?”

瘦小老人有些凝重的说:“据我的丐帮那儿得到的消息说,‘一串红’仪态万千,美逾天仙……”

白玉仑哂然一笑道:“身为名妓,总要靠几分打扮!”

瘦小老人竟断然摇头道:“不!她不但人长得美,而且多才多艺,琴、棋、书、画无一不能,无一不精……”

白玉仑依然不屑的说:“这类名妓,大都是自小便聘请名师培植……”

瘦小老人立即道:“你不觉得她身边的丫头们个个身手不俗而疑?”

白玉仑颔首道:“这一点晚辈的确想过!”

瘦小老人更加压低一些声音道:“跑一趟‘百花园’如何?”

白玉仑神色一惊,猛摇两手道:“请老前辈原谅,晚辈从不涉足这种地方……”

瘦小老人脸色一沉问:“你小于已娶了老婆?”

白玉仑赶紧解释道:“晚辈刚刚不久,恩师遗命未竟……”

瘦小老人继续道:“那就是有了心上人了?”

白玉仑依然蹙眉道:“晚辈目前根本无心谈这些。”

瘦小老人小眼一瞪道:“那你怕啥?吃饱了饭去一下,二更天我来听消息!”

说话之间,起身就要离去。

白玉仑心中又急又气,不由得起身沉声道:“老前辈不是已摸透了吗?何必要晚辈再去?”

瘦小老人止步沉声道:“丐帮也是听‘百花园’的老鸨儿说,‘一串红’是临时入班的,说好了四六分帐,这中间不但有问题,也隐伏着杀机,你身为武林新秀,就应随时行侠仗义,如果‘一串红’是个侠女,她如此做必然迫不得己,我们就该适时助她一臂之力,假设是个狐媚妖女,别有图谋,我们就该当机立断,除此武林败类,你明白我老人家的意思吗?”

他们老少两个虽然谈了半天,却没有引起任何酒客的注意,因为,那些酒客的精神,都专注在“一串红”的奇特规矩上。

听了瘦小老人一番话,白玉仑决定去一趟“百花园”。

他认为“一串红”立下种种不合常理的规矩,显然故意造成轰动,藉以引起她的仇家注意。

当然,她忍辱在句栏院里伪装妓女,她的仇家自然是个渔色之徒,果真她的主意正确,诚如瘦小老人所说,自然应该暗中给她一些助力。

下了“致美济酒楼”,街上夜市正盛,也正是章台走马,栏买醉的好时候。

根据他一年来行走江湖的经验,只要跟着那些走路摇晃,秽言嘻戏,歪戴着帽子斜搭着肩的纨跨子弟走,总能找到那些地方。

果然,他跟着一群嘻戏青年前进,终于走进了道花街柳巷两街尽是门下悬灯,墙挂花名牌的留香妓院。

灯光明亮的富丽门楼下,大都站着两三名浓妆艳抹的妙龄女子,不时向着门前的走过纨跨子弟,巧笑招呼,频送秋波。

白玉仑细看这道花街上进出那些院门的嫖客,的确也有些衣着花丽,文质彬彬的公子哥儿,当然也有不少挺胸阔步,携有兵器的武林豪客。

再转首看看那些妓门内,更是三五艳女追逐着嫖客,打情骂俏,嗲声娇笑,更有弹唱笙歌和猜划令声传出院外。

白玉仑虽然年已二十二岁,也闯荡了一年多江湖,来这种地方的确还是第一次。

前进不远,蓦见前面一座灯火辉煌的大门楼下赫然悬着一方结彩巨匾,上面果然写着三个金漆大字……百花园。

白玉仑一看,觉得“百花园”的气派的确与其他妓院不同,不但门楼高大,雕梁画栋,仅悬挂在门楼下的四盏缀花纱灯,就颇费了一番心思。

四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少女,一见白玉仑衣华丽,英挺俊拔,而且一直注视着她们“百花园”的大门楼,立即像花蝴蝶似一齐涌下阶来,樱口里尚不停的嗲声呼着“少侠”。

白玉仑只觉得莺声悦耳,香风扑面,低头一看,八只擦满了香粉的玉手,正伸着纤纤十指向他抓来。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身形一闪躲开了,同时大方的笑着说:

“别拉,别拉!我跟你们进去就是!”

四个花枝招展的妙龄少女一听,立即欢声叫了起来,八只玉手有一种职业上的习惯性,再度一齐向他抓来。

白玉仑知道不能再躲了,再躲就有些娇枉做作了。

是以,任同四个妙龄少女像捉犯人似的,紧紧的抓着他拥紧进了高大门楼内。

由于楼内的两边墙上悬满了花名牌,白玉仑急忙道:“你们先别慌,让我看看都是有哪些姑娘……”

话未说完,四个妙龄少女已像麻雀噪早般“咭咭喳喳”的指着自己的花名牌,急忙介绍道:“这是我的花名,我叫‘十里香’……”

“喏!看,我叫‘小翠花’……”

“喂!你快来看嘛!我叫……”

白玉仑哪里有心听她们自我介绍,目光立即停在门内正中迎壁上的一方红漆金字大牌子上。

因为,那方特别醒目的大牌子就刻着三个金漆大字“一串红”。

“一串红”的花名牌的确够气派,牌子不但大了七八倍,而且中央还特别缀了一个海碗大的红绸丝球,尚有四盏饰花纱灯整齐的悬在牌头的正上方。

白玉仑看罢,立即目光不移的问:“这‘一串红’,可也是位姑娘?”

四个妙龄少女见问,知道八成又没希望了,因而个个不高兴的说:“是呀!不过她可是大牌哟!”

白玉仑微一颔首:“我知道,我就选这位‘一串红’姑娘好了!”

四个妙龄少女一听,同时哼了一声,转身迳向门口阶前走去。

白玉仑兀自一笑,举步走向院内。

绕过迎壁一看,正面即是一座敞厅,两厢廊下,厅前院中三三两两艳装女子,正陪着一群嫖客调笑。

厅上已有几桌嫖客正在饮酒,有的女子在弹唱,有的女子在端菜满酒,一些仆妇丫头,穿梭往来,显是十分忙碌。

只见一个身穿灰上衣白短裙,头戴白毡小帽的中年人,一见白玉仑绕过迎壁,立即扯开嗓门高唱道:“姑娘们见客哪!”

立在院中和廊下的艳装女子们一听,立即快步迎过来七八个,纷纷向着白玉仑行礼,同时含笑嗲声道:“欢迎少侠光临!”

白玉仑已有了方才的经验,立即开门见山的说:“在下要选‘一串红’姑娘!”

七八个艳装女子一听,有的转身离去,有的则回头看那个灰衣小帽中年人。

灰衣小帽中年人一看,立即满面谄笑的奔过来,向着白玉仑躬身哈腰,恭声道:“爷!请随小的来!”

说着,尚刻意的看了白玉仑两眼,才转身向深处走去。

白玉仑立即大步跟在他的身后。

那些走回原处的艳装女子,纷纷奔走相告,那些在敞厅上饮筵的嫖客等人,俱都以惊呼的目光向白玉仑望去。

白玉仑一看那些妓女嫖客的惊异神情,好像他白玉仑是去老虎嘴里拔牙似的,不由暗自笑了。

登上回廊,绕过敞厅,又穿过一道月形圆门,眼前视界一广,竟是一座小型花园。

花园的尽头是一座灯光明亮的精舍独院,独院的中央有一座雕梁画栋的二层红漆小楼。

小楼是红漆,窗帘是红纱,连二楼栏台正门上的竹帘子也是用红漆漆成的。

就在白玉仑一面打量一面沿着花径前进之际,悬着两盏艳红纱灯的红漆院门内,突然传来一声娇叱,接着是一声杀猪般的刺耳嘶叫!

只见一个蓝衣大汉的身体,随着那声嘶叫,迳由院门内,翻翻滚滚的横飞出来,“咚”的一声跌在门前石板地上,又一连滚了几滚,才急忙爬起,抱头鼠窜过来。

在前引导的灰衣小帽中年人,立即紧张的回头警告道:“少侠,您可千万要小心哪!”

白玉仑朱唇哂笑,淡然颔首道:“在下晓得!”

说话之间,那个抱头奔来的蓝衣大汉已奔到了近前。

只见蓝衣大汉抬起他数处红肿的脸,狼狈惊异的看了白玉仑一眼,继续抱头向前奔去。

到达精舍独院红门前,灰衣小帽中年人立即扯开嗓门儿向内高唱道:“有客拜访红姑娘哪!”

唱声甫落,院中立时传来一声娇哼恨声道:“竟有这什么多不怕打的猪猡!”

灰衣小帽中年人神色一惊,向着白玉仑肃手道:“爷!您请吧!”

白玉仑知道送到这儿为止了,微一颔首,举步就向院门内走去。

一进院门,即见四角植有花木的小院中央立着一个明媚大眼,身穿红衣裤的俏丽少女,靠近小楼门口,还站着一个身穿锦缎袄,下着黑绫裙,发角插着一朵红花的老妇人。

红衣少女一见飘逸潇洒的白玉仑,目光倏的一亮,神情同时一呆,显然有些大感意外。

老脸上布满惊悸的老妇人,想是对红衣少女方才痛惩蓝衣大汉心中仍有余悸,这时一见白玉仑,也慌慌张张的迎过来急忙一个万福,恭声道:“柳尤氏给爷您见礼!”

白玉仑淡然肃手点了点头,却望着红衣少女,问:“你可就是‘一串红’姑娘?”

粉面上早已没有霜意的红衣少女见问,未曾开口先已红了双颊,急忙含笑施礼,谦声道:“少侠也太抬举小婢了,小婢‘姹红’给您见礼啦!”

白玉仑剑眉微蹙,淡然“噢”了一声问:“那么‘一串红’姑娘呢?”

红衣侍女“姹红”谦然含笑,肃手向楼上一指道:“我家姑娘正在楼上,请少侠在这儿和稍候一会儿……”

白玉仑立即举目向楼上看去,只见楼内两端都有灯光,唯独中央一间一片漆黑,但有四盏细纱红灯悬在栏台外面的红帘上方。

一看这情形,白玉仑认为“一串红”如果站在红帘后,便可以清楚的看到楼下了院中的情形,但楼下的人想看到她就难了。

也就在白玉仑仰首上看的同时,楼下门楣上突然响一阵铜铃拉动声。

白玉仑低头一看,这才发现楼门横楣上,有一个金光澄澄的大铜铃,有在不停的晃动,一条细丝绳,由铜铃直伸到楼上。

他正沿着丝绳向上看,红衣侍女“姹红”已兴奋的说:“少侠请上楼吧!”

站在门旁的老妇人一听铃响,也不由展颜笑着说:“爷!红姑娘已经请您上楼上,您就快请吧!”

岂知,白玉仑竟摇手道:“慢着,先别慌!”

红衣侍女“姹红”和老妇人一听,都愣了。

白玉仑则煞有介事的继续道:“现在她是隔着帘子看中了我,万一到了楼上,灯光明亮,她不满意了又把我给轰下来,仅“姹红”姑娘这一关,只怕在下就很难逃过……”

侍女“姹红”的粉面已经沉下来,但仍捺着性子说:“我们姑娘既然允许你上楼,就不会把你再赶下来……”

白玉仑依然摇头道:“不行,非和‘姹红’姑娘试过招后在下才敢上楼!”

“姹红”紧蹙着柳眉,勉强道:“好吧!只怕小婢不是你少侠的对手……”

白玉仑立即哂然道:“你别客气,方才见你把那么粗壮的大汉都摔到门外去,现在想来我心中仍有余悸……”

话未说完,“姹红”突然剔眉怒声道:“我看你是诚心前来找碴的?!”

白玉仑急忙解释道:“你错了,我只是预留退路罢了!”

了字出口,“姹红”已沉喝了声“好”,足尖一点,飞身前扑,一只玉掌迎空一挥,幻起一片掌影,迳向白玉仑的双肩和面门拍去。

白玉仑佯装一惊,急忙侧身退步,双掌一绕,四指捏拿立即捏住了翩翩掌影中的两只小手。

也就在他捏住两只纤手的同时,“姹红”已发出了吃惊娇呼!

白玉仑振腕一抖,“姹红”的娇躯已随着她那声震惊娇呼一连两个翻滚飞向了门楼!

由于白玉仑是顺着“姹红”的飞扑之势藉力甩抖,因而“姹红”的娇躯飞到门楼上方时,也就随着力竭劲的人,轻飘飘的落在瓦面上。

即使如此,粉面苍白的“姹红”,仍忍不住惊悸的去看院中的白玉仑。

白玉仑却一甩头,赞声道:“没想到你的轻功也如此俊,难怪那些人个个被你打的鼻青脸肿!”

说罢转身,对呆立一旁的老妇人看也不看,举步走进了楼门内。

楼厅灯光明亮,但却寂静无人。

白玉仑知道“一串红”在楼上,迳向铺着红毯的楼口走去。

一举步登楼,即见楼上梯口同样的站着一个身穿红衣裤的少女在那里恭迎。

将到楼上,那个红衣少女已施礼恭声道:“小婢‘嫣紫’,恭迎少侠!”

白玉仑听得心中一动,觉得这个侍女“嫣紫”的嗓音余音中,似乎有些熟悉,只是他无暇多想,颔首一笑,加快步子向楼上登去。

登至楼上一看,上面的陈设竟是意外的简单。

中央放着一张矮桌,桌前放着一个锦垫,右间整面悬着一幅大竹帘,帘内漆黑,除此一物没有什么了。

白玉仑看到剑眉微蹙问:“为什么没看见你们姑娘?”

话声甫落,漆黑的竹帘内已响起一个表脆娇滴的少女声音道:“少侠请坐!”

白玉仑先已料到了几分,因而并不感到惊异,他仅看了一眼竹帘,立即循着“嫣紫”的肃客手势走至小矮桌前,坐在锦垫上。

他知道,帘内发话的,就是名妓“一串红”。

“嫣紫”转身捧来一杯香茶,双手放在白玉仑的面前。

白玉仑欠身示谢,并望着竹帘迷惑的问:“姑娘为何还不出来相见?”

帘内的“一串红”却娇声问:“那你也愿意把你的真实身份和来意相告吗?”

白玉仑听得心中一惊,他当然不能说出他的真正身份来,只得支吾道:“在下只是前来一睹姑娘天仙般的容貌,何必一定将真实身份相告……”

帘内“一串红”哂然一笑道:“你只是单纯来看看我的容貌是否如外界所说的那样美好吗?”

白玉仑当然不是,只得道:“对姑娘如此作法,闹得满城风雨,的确也想知道为什么……”

帘内“一串红”黯然一叹道:“你少侠不会知道!”

白玉仑竟以倔强的语气说:“我很想知道!”

帘内一静,才不解的问:“只是为了好奇?”

白玉仑淡然摇头道:“也不尽然。”

换句话说,也有一份关怀!

帘内的“一串红”再度一叹道:“谢谢你的好意,你帮不了我什么,现在为了感谢你的光临,我愿意亲自抚琴唱一首诗歌给你听,也算报答你的关怀热忱了!”

话声甫落,帘内已响起了“叮咚”琴音。

白玉仑知道帘内的“一串红”确有难言之隐,因而也不便强求人家说出来。

本待起身离去,但帘内已传出了悦耳的琴音旋律,只得盘坐不动,耐心的听下去。

琴音一转,接着响起了一阵圆润歌声道:“桃花红绽碧桥边,杨柳丝丝指绿烟,记得少年会取醉,玉人扶人画楼船!”

歌声美妙,直如珠走玉盘,白玉仑倒真的听得有些入神了!

歌声甫落,琴音立止,帘内同时传出“一串红”的谦声娇笑道:“贱妆献丑,倒让你少侠见笑了!”

白玉仑急定心神,起身含笑道:“哪里,姑娘唱得太好了,就是我这不懂音律的人,都听得入神着迷了!”

帘内的“一串红”突然娇声问:“少侠可知这是谁的诗?”

白玉仑谦声含笑道:“我是个粗俗之人,没读过多少书,不过,我倒真希望有一天喝醉了酒,有位玉人儿扶我上船……”

话未说完,帘内的“一串红”已愉快的“格格”笑了,同时笑声道:“你倒是一个非常会说话的人!”

说此一顿,突然又关切的问:“怎么?你就要走了?”

白玉仑风趣的一笑道:“在下虽然无缘一睹你的花容月貌,希望将来总有一天能够看到!”

岂知,帘内的“一串红”竟笑着说:“真有那么一天,只怕满脸的疤麻把你给吓坏了!”

白玉仑听得心头一震,险些脱口惊啊!

因为,他突然想到五天前在酒楼上看到的三个红衣背剑女子,她们都用红纱遮住面容,他就怀疑她们脸上有什么缺陷。

如今,由于他想以三个背剑女子,因而也恍然想起侍女“嫣紫’的身材和说话的余音,正是前几天在客房内砰见杜天婵的那个红衣女子。

方才进门时,院中的侍女“姹红”的那份震惊,显然是没想到他会前来而大感意外。

现在,再加上整座独院和小楼内就她们主仆三人,而且两个侍女一式穿红,不是那三个红衣背剑女子是谁?

心念电转,正待说什么,帘内的“一串红”已歉声道:“少侠慢走,请恕贱妾不送了!”

白玉仑急忙拱手,道了声珍重,竟由楼上栏台掀帘而出,足尖一点楼栏,身形凌空而起,直飞精舍独院的墙外。

他凌空飞纵中,同时听到楼内侍女“嫣紫”的意外惊呼声!

白玉仑双脚一踏实墙外地面,立即踅身向右,一溜烟似的奔向了精舍独院的左端墙后。

一到院左墙外,立即腾身而起,飞身直落在“一串红”左间阳台的栏杆上。

就在他足尖点落在栏杆上的同时,却发现守在院中楼门口的侍女“姹红”,已神情惊异的飞身纵上了院门楼,正急急察看着院前昏黑的花园。

白玉仑一看,赶紧闪身绕后厅窗前,当真是轻如狸猫,捷如雪闪,也就在他在广窗下的同时,却听里面的“嫣紫”惊异的问:“小姐,他为什么不走院门却越房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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