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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蓝世玉虽然不谙骑术,但在一年前逃出“苇林堡”时,曾在鄱阳湖畔,有过一次惊险经验。

这时看了黑衣妩媚少妇“毒娘子”的精湛骑术,不由暗暗喝采,但当他看到街上行人四窜,马嘶啼乱的情形,心中又大为不满。

在这样繁华人多的街道上,放马飞驰,肆无忌惮,可见“白河寨”的人平素是如何的飞扬跋扈了。

但,他不愿多事,以免打草惊蛇,给“独腿铁拐”魏北璋应变的机会。

心念之间,只见黑衣妩媚少妇在白马昂首竖鬃,怒嘶声中,纤手一按鞍头。娇躯业已腾空而起。

披在肩上的那一件黑绒披风,迎风飞舞,恰似一朵乌云,直向酒楼门前飘来。

其余五个彪形劲装大汉,慌得飞身落马,抢先扑向楼前。

蓝世玉剑眉一蹙,颇为不解,回头一看,楼上聚赌的人,顿时大乱,一边收牌九藏骰子,一边纷纷抓钱,惊的面色大变。

一阵蹬蹬楼梯声响,楼口已飞身纵上两个大汉,满面怒容,飞眉瞪眼。

紧接着黑影一闪,黑衣妩媚少妇“毒娘子”和另外三个大汉,已快步走上楼来。

“轰”的一声,楼上百名聚赌喝酒的人,无不恭声起立,屏息静气,紧张的望着媚眼儿轻抛,樱唇绽笑的“毒娘子”。

只有蓝世玉恰好在这时坐了下去。因为他正在打量走上楼来的“毒娘子”,是以对那些吃惊站起来的人,并未注意。

他已经接触过几个绝美少女,第一个闯进他生命中的,是温柔恬静的倩姐姐,第二个是活泼秀丽的彩霞师妹,第三个是冶艳狐媚的胡丽珠。

但,立在楼口的“毒娘子”,虽然已是个二十六七岁的少妇,但与冶艳泼辣的胡丽珠相比,简直像一对亲姐妹。

如云的秀发,鹅蛋形粉脸,细长弯曲的柳眉,水汪汪的媚眼儿,琼鼻樱口,唇角下弯,是一个十足的迷人尤物。

蓝世玉刚刚坐下,仅仅看了“毒娘子”一眼,首先上来的那个锦衣大汉环眼一瞪,暴声喝道:“小辈无礼,见我家夫人胆敢不恭身站起来!”

大喝声中,飞身前扑,右掌一举,直向蓝世玉劈去。

蓝世玉原本无意生事,而对方却偏偏的找碴儿,不由剑眉一轩,怒火倏起。

蓦地

“毒娘子”一声惶急的娇喝道:“页棋回来!”

但是已经迟了一步,页棋的右掌业已劈至依然端坐的蓝世玉面前。

蓝世玉冷冷一笑,反腕上举,疾演“一柱惊天”,也未见他如何作势,业已扣住那个大汉疾劈而下的手腕,顺势一抖,直向身后抛去。

就听“轰隆”一声巨响,烟尘飞扬,窗木横飞,那个大汉一声嗥叫,人已破窗飞出楼外。

蓝世玉心中一惊,这才想起身后是街道,再想收手,已是不及。

一阵惊呼狂喊,立由窗外街上传来。

蓝世玉探首一看,只见楼下围满了看热闹的人,你推我撞,乱成一片。

而页棋的强壮身躯,结结实实跌在地上,直疼的他龇牙裂嘴冒冷汗。

就在蓝世玉探首下看的同时,身后再度暴起两声大喝道:“夫人在此,小辈胆敢还手?”

“手”字方落,掌风已至脑后。

蓝世玉听了这句狂妄自大的话,顿时勾起他心中的怒火。

于是,身形一往,震耳一声大喝:“鼠辈我死!”

“死”字甫落,双手疾出,立将两个扑来的大汉小臂抓住,又顺势一抖,嗥叫声中,两个大汉亦由窗口掼出!

街上虽然在惊呼尖叫,但是楼上退至墙角的上百人,却瞪着惊煌的眼睛,连大气儿都不敢出。

“毒娘子”原本惊奇于蓝世玉的丰神俊美,始故意上楼藉故盘问,但一看蓝世玉年纪轻轻的,居然隆冬身着绸衫,顿时警觉这个美少年大有来历。

又偏偏遇上骄横无知的页棋不长眼睛,不但自取其辱,被摔的生死未卜,而“毒娘子”

自己也被弄的无法下台。

但是“毒娘子”身怀六种暗器,集天下剧毒之大成,江湖上黑白两道,无不闻名丧胆,退避三舍。

一看五个大汉已被蓝世玉掼出去三个,剩下的两个早吓傻了、惊呆了。

“毒娘子”纵横武林,无人敢轻撄其锋,想不到今天居然栽在自家门口儿,因而早已气得粉面铁青,娇躯直颤!

于是,眉梢一挑,冷冷一笑,沉声说:“小小年纪,不知轻重,胆敢出手伤人……”

边说边又打量了蓝世玉一眼,略微放缓声音说:“看你身手不凡,必是系师出名门,还不快将你师父名讳,属何宗派说出来,如果与本寨稍有渊源,本夫人看在彼此过去的交情上,网开一面,格外施恩,今生的事,也就算了,否则,哼哼……”

蓝世玉见她滔滔不绝,早已不耐,不由轻蔑的问:“否则你想怎么样?”

“毒娘子”存心让步,希望蓝世玉自找台阶下,没想到他居然胆敢冷言反问,不由怒火倏起,柳眉一竖,厉声说:“要你知道我‘毒娘子’的厉害!”

蓝世玉一听,仰面哈哈笑了,接着又不屑的说:“在下年纪虽轻,且尚未见过你这样自大自狂,自以为了不起的人……”

“毒娘子”一听,顿时大怒,脱口一声厉叱:“好一个不识抬举的娃娃,若不给你一些颜色看看,谅你也不知道天高地厚。”

“厚”字出口,玉腕疾扬,一团绿火闪闪的小火球,挟着“嘶嘶”响声,冒着黑烟红火,直向蓝世玉奔来。

蓝世玉心中一惊,知道这是“毒磷弹”之类,但是他看得清楚,“毒磷弹”并非对正他面门飞来,因而依然未动。

“毒娘子”一见,不禁花容失色,反而脱口警告他道:“还不快些躲开!”

话声未落,磷弹已掠过蓝世玉身边,直奔破窗之上。

“蓬”的一声,硝烟滚滚,磷火横飞,直向蓝世玉身上飞溅过来。

蓝世玉大吃一惊,身形飘然而退,同时举袖遮住俊面,即使这样,数十点磷火,依旧溅在他的蓝衫上!

然而

奇迹出现,落在蓝衫上的点点磷火,宛如雨点打在荷叶上似的,顺着蓝衫籁簌滚落,衣面毫无伤损!

蓝世玉心里明白,惊怒中掺杂着欣喜,正待出手惩治“毒娘子”,楼上近百酒客,突然惊呼嗥叫,顿时大乱。

转首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原来破窗上浓烟滚滚,火苗熊熊,已被磷火燃着了。

于是心念一动,立运“佛光神功”,大喝一声,衣袖对着窗口挥出。

就在蓝世玉挥袖的同时,“轰隆”一声大响,浓烟族飞,火木四射,整个酒楼颤巍欲倒,火势全部熄灭。

这时,街上楼上,惊呼峰叫,夹杂着马嘶蹄奔,业巳乱成一片。

“毒娘子”粉面苍白,花容失色,完全惊呆了,余下的那两个大汉,也早吓傻了。

由于心情慌急,蓝世玉对自己轻易施展“铁袖遥空”,非常后悔,因而亦无心再惩治“毒娘子”。

只是瞅着她沉声说:“今天在下念你身为妇女,不为己甚,给你一个反省悔过的机会,不过你必需赔偿酒楼损失,速回白河寨转告独腿铁拐魏北璋,就说在下有事特来向他请教!”

“毒娘子”一听,神色再度一变,想不到面前这个武功高绝的俊美少年,竟然是专程前来白河寨找碴儿的,看来魏北璋多年创下的一点基业,是保不住了。

但,她久历江湖,见过大风大浪,于是略一定神,立即冷冷回答说:“少侠吩咐,小女子自当照办,既然少侠稍时将要前去敝寨,小女子就先走一步了。”

边说边转身,沿着楼梯匆匆而下。

那两个锦衣大汉早已掏出一个足有四两重的银元宝,慌忙往桌上一丢,紧随在“毒娘子”

身后,低头走下楼去。

蓝世玉见“毒娘子”等人一走,立即感到不安,心想如果让他们先回白河寨,魏北璋万一避不见面,对他追查真凶一定有极大阻碍。

于是决定即刻前去,而且还要先行到达,盯住魏北璋才行。

心念未毕。

酒保、掌柜的和一些聚赌的人,已一齐涌了过来,纷纷向蓝世玉低声称谢。

蓝世玉无心和他们周旋,立即谦和的问:“请问白河寨距此多远,如何走法?”

大家见问,纷纷争着说:“白河寨由此地直奔正西,大约八九里地,寨前一座广大松林,左右和后方,三面依着白河堤。里面情形如何,外界极少有人知道!”

蓝世玉急欲前去,说声谢谢,随即掏出一块银子,顺手放在桌上。

蓝世玉为了怕“毒娘子”等发现他已离去,因而匆匆穿窗而出。

浮云掩月,寒星隐现,大地一片漆黑。

蓝世玉认准方向,展开轻功,直奔正西。

回头一看,发现“毒娘子”等,仍没有出现,想是在寻找惊走的马匹,和安置受伤的人。

飞驰数里,已可以看到前面点点灯火,同时,隐约听到如诉松涛,和河水的流动声。

蓝世玉知道,前面那片灯火,很可能就是白河寨了。

八九里地,片刻已到,蓝世玉举目一看。

松林内寂静如死,一片漆黑,如诉松涛,夹杂着绕过白河寨的河水呜咽声,闻之令人惶惶不安。

蓝世玉凝目搜索,仔细观察,确定地面和树本俱无可疑之处后,才纵身飞入,直向深处驰去。

松林足有百丈,林的尽头竟是一座丘岗,一道宽大石道徐徐上升,直达数十丈外,建筑在高岗上的巨大寨门前。

寨墙高约数丈,是用合抱巨柏树身建成,轻功火候不够,休想越墙入寨。

由于寨墙高大,又雄峙在高岗上,因而看不见白河寨房屋,除了深处一蓬直透夜空的灯光之处,其他各处,一片黑暗。

蓝世玉为了避免塞上警卫过早发现,离开宽大石道,直向右前方寨墙扑去。

就在他电掣前扑的同时,“嗖”的一声,一支羽箭,已划空射来。

蓝世玉心中一惊,想不到他的行踪早被寨丁发现,于是衣袖微拂,身形骤然加快,羽箭掠顶飞过,直落在身后数支以外。

紧接着“嗖嗖”连响,羽箭纷纷由寨墙上向蓝世玉射来。

蓝世玉宛如一缕轻烟,羽箭尚未到达,他已扑至寨墙下,轻一纵身,人已腾空而起,直向墙上射去。

双脚刚一踏上寨墙边缘,一名持弓壮汉,大喝声中,横弓打来。

蓝世玉旨在尽快找到“独腿铁拐”,因而无心与他们相缠,于是脚尖轻一点,人又冲天而起。

持弓大汉顿时扫空,由于用力过猛,险些冲出寨墙。

寨内暴喝连声,纷纷疾扑而至,但却不见敌踪,顿时大乱。

蓝世玉身在空中,双袖一拂,一式“龙游苍穹”,直向数大上的房脊落去,脚尖一触,又向深处扑去。

游目一看,房屋众多,各成院落,多是灰瓦砖房,青石铺地,修筑的异常整齐,显得井然有序。

数十丈外灯火明亮处,似是一座大厅。

打量之间。

人已越过数座院落,虽然警卫闻声纵上房面查看,可是蓝世玉身形如电,尚未看清,已至十数丈外。

蓝世玉来至灯火明亮处一看,果然是一座大厅,里面灯火辉煌,如同白昼,许多人正齐集阶前,仰脸向上察看,想是已听到寨墙上传来的惊呼喊叫声。

蓝世玉凝目一看,其中一个须发灰白,浓眉环眼、身穿土布裤褂,助下撑着一柄沉重的铁拐的人。

正是魏北璋。

其余的人尚未看清楚,他已直落院中。

除了“独腿铁拐”魏北璋和一个青袍老人以及一个白发灰衣老婆婆以外,所有人俱都面色一变。

蓝世玉卓立院中,星目一闪,迅速看了一眼,原来厅阶上竟有二三十人之多。

“独腿铁拐”魏北璋见闯进内寨的竟然是一个丰神如玉,身着蓝衫的俊美少年,似乎并未放在心上。

青袍老人霜须黄面,八字眉,死鱼眼,立在魏北璋身边,目光冷冷的望着蓝世玉,显示出他内心的阴沉凶险。

灰衣婆婆满头白发。三角脸,长眉毛,斗鸡眼内精光闪烁,手里握着一根鸠头杖,一望而知是个难惹人物。

立在厅阶上的“独腿铁拐”魏北璋面色铁青,强自含笑说:“小兄弟尊姓大名,仙乡何处,深夜迳入内寨,不知有何见教……”

蓝世玉一见魏北璋的铁拐,立刻想到在古墓中被他周身乱捣一阵的痛苦,又见他倚老卖老,心中愈加有气。

但,为了从他口中探听出那一天深夜,他们“五独”前往古墓的真正原因,谁又是杀害他父亲的真正凶手。

只好强捺心头怒火,沉声说道。“在下蓝世玉,为向寨主打探听一件极端重要的事情,深恐传报费时,冒昧闯入寨内,失礼之处,尚望老寨主不要见怪!”

“独腿铁拐”魏北璋见蓝世玉既不抱拳,也未施礼,心中愈加不悦,但因对方年纪轻轻儿的,屠铭轻而易举的进入白河寨,足见他是个颇有来历的人物。

于是,眉头一皱,呵呵一阵干笑说:“既然有重要事,就请入厅详谈吧!”

说罢,略微移动了一下身躯,其余的人,立即让开一条道路。

蓝世玉举目一看,只见厅上正摆着一桌丰盛酒席,但尚未食用,看来正在等候“毒娘子”。

于是谦逊的轻一摇头,缓缓说过:“只有几句话,不必进厅了。”

俗话说站在难打发。

“独腿铁拐”魏北璋这才感觉到这个蓝衫少年来意不善。

灰在老婆婆斗鸡眼一翻,对魏北璋说过:“北璋,就叫他在此地说吧!屠奢是远客,等候‘毒娘子”太久了,何必再让屠奢听他罗嗦哪!”

蓝世玉一听,不禁冷冷一笑,从她那一声亲切的称呼,这个灰衣老太婆十之八九是拔北璋的大老婆,而她所说的远客屠奢。必是指那个身穿青袍的老者。

只见魏北璋同意的一领首,即对蓝世玉有些不时的说:“既然是几句话,就请快点儿说罢!”

蓝世玉剑眉微微一轩道:“先父蓝康泰,究竟死在你们‘五独’中的何人之手,特请老寨主见告……”

话未说完。

只见魏北璋和青袍老人屠奢俱都浑身一颤,面色同时一变,魏北璋一怔,青袍老人却仰面哈哈大笑起来!

蓝世玉心中一动,知道青袍老人和他父亲,很可能也有一段仇嫌。

果然不错。

青袍老人敛笑,怨毒的说:“想我‘朱砂掌’屠奢,昔日一锥之恨,含羞忍辱十有余载,一直无法宣此奇耻,今夜苍天有眼,让我望空一拜,以谢苍天!”

说罢,双手过顶,深深一揖到地!

蓝世玉冷冷一笑,觉得“朱砂掌”屠奢装腔作势,兼有自恃自傲之嫌,似乎他昔年的奇大耻辱,今夜已经“雪”定了,

这时,“朱砂掌”屠奢已纵身落在阶前,怨毒的望着蓝世玉,唯恐他听得不够清楚,又怒声问了句:“你果然是‘金锥银弹’蓝康泰的儿了吗?”

蓝世玉怕“朱砂掌”屠奢误了他的大事,剑眉一轩,立即斥责的说:“我现在无暇和你多说,如果你想清算昔年与先父的过节儿,等在下问出杀父仇人之后,阁下尽管划出边儿来……”

“朱砂掌”屠奢未待蓝世玉说完,立即又狂傲的仰天哈哈一笑,接着不屑的说:“问出杀父之仇人有个屁用,难过今夜你还想活着离开白河寨?”

说话之间。

暗运功力,两掌顿时通红。

蓝世玉一听,勃然大怒,正待说什么,魏北璋已沉声说:“杀鸡焉用牛刀,兄弟派人将这小子拿下,任凭屠兄发落也就是了。”

“朱砂掌”屠奢,因为自己是客,不便去违拗魏北璋的意思。立即傲然一笑,退了回去。

蓝世玉剑眉如飞,俊面铁青,瞪着“独腿铁拐”厉声喝道:“魏北璋,你敢不说出杀害先父的凶手是谁?”

“独腿铁拐”魏北璋理也不理蓝世玉,转首对身后一个矮小精干,面黄肌瘦的锦衣青年大声说道:“快将这小子拿下!”

锦衣青年恭声称是,飞身扑下厅来,一言不发,左手疾幌,右拳猛的打出,直捣向蓝世玉的前心。

蓝世玉怒哼一声,飘然一闪,青年右拳顿时打空,矮小的身躯一直向前冲去。

接着,蓝世玉身形一旋,已至锦衣青年身后,大喝声中,飞起一腿,直踢向青年的后股。

“蓬”的一声大震,接着又暴起一声杀猪般的嗥叫,一个矮小身影,直向大厅对过房面上飞去。

魏北璋、老婆子和屠奢看得神色一变,惧都呆了。

“哗啦”一声巨响,对面房顶上青烟飞扬,锦衣青年已摔在瓦面上,两腿一蹬,人已晕了过去。

蓝世玉知道今夜之事,绝难善了,索性向着“朱砂掌”屠着一招手,沉声说:“你也下来吧,今夜我若不能活着离开此地,即使问出杀父仇人,也是白搭,倒不如先让阁下了清过节吧。”

“朱砂掌”屠奢自恃内力雄厚,又怎么会把蓝世玉放在心上,一听之下,连声说好,纵身扑下厅来。

灰衣老太婆已迫不及待的抢着说:“屠兄请先退下,让我来打断这小子的狗腿!”

说话声中。

人已纵身扑下厅来。

“朱砂掌”屠奢心中一动,恶念陡生,立即沉声说:“嫂夫人小心了。

“了”字则一出口,已旋身绕向蓝世玉身后,而灰老太婆已舞起一片杖影,向着蓝世玉当头罩下。

蓝世玉见灰衣老太婆年高无德,顿时大怒,正待出手,房面上蓦地响起一声惶急的娇呼:“蓝少侠请住手!”

蓝世玉微微一楞,正待循声回头,脑后风声已至,同时,灰衣老太婆已舞起一片杖影,向着蓝世玉当头罩下。

前后夹击、形势万分惊险,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蓝世玉一声暴喝,疾演“龙虎七式”

中的“倦龙升天”,俯首、斜肩,脚尖一点,人已闪电腾空,上了房檐。

厅前喀嚓一响,接着暴起一声凄厉惊心的惨叫。

蓝世玉忙低头一看,在身后对他暗下毒手的“朱砂掌”屠奢两腿,恰巧被灰衣老太婆的铁鸠仗打断,魏北璋等一见,顿时大乱,纷纷扑下厅来。

这时,已从房顶上飞身纵下一人,正是刚刚赶回来的“毒娘子”。

怔立当场的灰衣老太婆略一定神,忙丢掉手中的铁鸠杖,惊呼声中,伸手将面色苍白,冷汗如雨,仆在血泊中的“朱砂掌”屠奢扶了起来。

“朱砂掌”屠奢突然双目凶光一闪,震耳一声大喝,血红的右掌已出其不意的劈向灰衣老太婆的“天灵穴”。

变生肘腋,距离又近,魏北璋和“毒娘子”等,想要抢救,已是不及。

就听

“叭”的一声脆响,盖骨横飞,惨叫震天,灰衣老太婆业已倒地身亡。

而“朱砂掌”屠奢奋力一挺,后脑猛撞地面,也随之死去。

魏北璋和“毒娘子”已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惊呆了。

一阵衣袂响声,蓝世玉飘身而下。

魏北璋一见,大声喝道,

“小辈,老夫和你拚了!”

大喝声中,宛如一只疯虎,推开身边的人,举拐就向蓝世玉扑去。

“毒娘子”一见,大吃一惊,脱口阻止他说:“北璋使不得……”

话未说完。

已飞身前扑,伸手将魏北璋的手腕扣住。

魏北璋茫然不解的望着爱妾“毒娘子”,轩眉瞪眼,不知所以。

蓝世玉一看“毒娘子”这种举措,也不禁楞住。

就听“毒娘子”焦急的说:“北璋,镇静一些,你不是蓝少侠的敌手!”

说话之间。

依然紧紧扣着魏北璋的右腕。

魏北璋平素最爱“毒娘子”,言听计从,从不违拗,不由轻轻“噢”了一声,可是惊异的目光,却一直在打量卓立丈外的蓝世玉。

“毒娘子”这才松开魏北璋的手腕,立即嗔声提醒他说:“北璋,亏你还是个老江湖,蓝少侠的武功,已达英华内敛,寒暑不侵,出掌运气,意动身先的境地,你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魏北璋一听,不禁浑身一颤,手中横持的铁拐,不自觉的垂了下来。

“毒娘子”轻轻膘了蓝世玉一眼,继续对魏北璋说:“蓝少侠有要事特来向你请教,还不请蓝少侠厅上坐!”

魏北璋一定神,连连颔首,立即抱拳说:“蓝少侠请厅上坐吧!”

蓝世玉也拱手谦逊说:“寨主的盛情,在下心领了……”

“毒娘子”未待蓝世玉说完,立即插言说:“这等大事,又岂是三言两语所能说清楚的?”

蓝世玉虽然不知道“毒娘子”是否别有阴谋,但是为了父仇,这也就顾不得这许多了,于是向“毒娘子”感激的说:“夫人说的是,只是太打扰贤伉俪了。”

魏北璋和“毒娘子”同声谦逊了几句,即引蓝世玉走进大厅。

而那七八名侍女,早日吓得躲进大厅里去,二十几名壮汉俱都密集站立,有意的将“朱砂掌”屠奢,和灰衣老太婆的尸体挡住。

大厅仍灯火辉煌,一桌丰盛的酒筵,为了等候“毒娘子”,尚未开席。

“毒娘子”坚持请蓝世玉上座,魏北璋由于心情欠佳,一直没有吭声儿。

侍女们立即移来一架大屏风,置在席前,院中情形立被逮住。

“毒娘子”又派人请来六个面貌不一,衣着各不同的壮汉来做陪,一经介绍,始知俱是香主。

酒过三巡,蓝世玉已迫不及待的说:“现在就请老寨主将那夜杀死先父的真正凶手告诉在下,以便早日手刃亲仇,以慰先父在天之灵。”

他虽然强抑悲忿,但星目中已涌上一泡泪水。

“独腿铁拐”魏北璋目光呆滞,满腹心事的黯然一叹说:“老朽虽然也是参与追踪令尊的五独之一,但令尊究竟死在何人之手,老朽也不能确定,不过老可以对天发誓,杀死令尊的绝对不是老朽!”

蓝世玉暗察魏北璋的神色,再和自己事先的判断加以对照,立即颔首说:“在下也知道老寨主不是杀害先父的凶手,所以才来向老寨主请教,因为那夜老寨主用铁拐捣遍在下全身,已经是第二个人了。”

魏北璋一听,面色立即大变,突然抬起头来,惊讶的望着蓝世玉,不解的问:“死在地上的那个孩子是你……”

蓝世玉立即回答说:“不错!”

魏北璋立显不安的说:“老朽当时不知道少侠尚未死去,是以在焦急忿怒之下,仍希望能有奇迹发现,现在想来,自觉愚蠢可笑,尚望少侠原谅老朽过去的罪过。”

蓝世玉见魏北璋一脸愧色,因而久存在心中的那一丝不满,顿时全消。

于是,他谦和的说道:“杀父之仇,锥心疾首,自身皮肉之苦,远不及丧父恸痛于万一,如蒙老寨主指出真凶,不但先父感激于九泉之下,就是在下,亦将终身不忘老寨主的深情厚意。”

魏北璋双眉一蹙,立即不解的问:“少侠当时不也是在场吗?为何不知道凶手是谁呢?”

蓝世玉立即黯然解释说:“在下外出刚刚回来,一见先父惨状,顿时晕了过去,是以不知道真凶是谁,在下此番前来,还请老寨主据实相告、如能手刃亲仇,在下终身感激。”

“毒娘子”一见,立即插嘴说。

“北璋,这件事既然你没有置身事外,就该尽你所知道的告诉蓝少侠,以免令人猜疑,自陷其中!”

蓝世玉觉得“毒娘子”虽然长的狐媚,绰号不雅,但是她却通情达理,因而不由感激的看了她一眼。

魏北璋略一沉思说:“老朽为守信诺,有许多话不便自动说出来,蓝少侠若有什么疑难之处,不妨尽量发问,老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蓝世玉深知江湖中人一诺千金,终生信守不渝,即使血溅尸横,亦坚不吐实,魏北璋如此迁就,亦算难得了。

于是立即颔首说:“如此甚好。现在请老寨主见告,何以五独各据一方,而那夜却同时出现在鄱阳湖畔,是否事先已探出先父隐居在灵王墓中?”

魏北璋仰脸干了一杯酒,目光凝视着酒杯说:“湖海五独,为了要追回他们得而复失的东西,四出寻找令尊和‘芙蓉仙子’的下落,约定每年聚会两次,报告各人追踪结果,十年来从未间断,但也从未探听到一丝线索。”

边说边又干了杯酒,似乎想藉酒抑制内心的激动,继续说道:“就在第九个年头上,有人看到‘芙蓉仙子’在距鄱阳湖以西二十里处的茂林间出现。”

说着接着目光突然一扫“毒娘子”和蓝世玉,始郑重的说:“‘芙蓉仙子’武功之高绝,遇事之机警,就像她的美丽一样闻名天下,莫说看到她的是个眼线弟兄,就是足智多谋的‘独角无常’,也无法在‘芙蓉仙子’身后跟踪,暗踩她的居处。”

“毒娘子”一听老头子如此赞美“芙蓉仙子”,不禁有些妒意的问:“既然‘芙蓉仙子’艳绝天下,贱妾为何一直不知?”

魏北璋立即呵呵一笑说:“翠萍,为夫的说句你不喜欢听的话,‘芙蓉仙子’誉满武林时,你还是个不懂事的黄毛丫头呢!”

蓝世玉一听,心中暗吃一惊,以他自己看,媛姑姑最多不会超过三十多,照魏北璋的说法,媛姑姑岂不是个近四十岁的半老徐娘了?

心念之间。

只见“毒娘子”微红着粉面问:“照你这样说,‘芙蓉仙子’现在岂不是已经两鬓灰花了吗?”

魏北璋立即郑重的说:“武功精绝,修为有素的人,大都驻颜有术,以‘芙蓉仙子’当年成名时,和一代俊彦蓝康泰热恋的时候……”

蓝世玉听得心头一震,星目不由冷电一闪而逝。

魏北璋顿时警觉不该揭人隐私,立即呵呵干笑了两声,微红着老脸,含糊的说:“总之,‘芙蓉仙子’现在至少已经有三十八九岁了……”

“毒娘子”一看蓝世玉那两道令人颤栗的冷电,也不敢再问了。

其余六人仅有端杯饮酒,举箸吃菜的份儿,根本不敢妄自多舌。

蓝世玉由于听到父亲和媛姑姑之间的秘密,因而眼神外露。

至于媛姑姑和父亲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两人最后又何以没有共偕自首,他不敢在这个时候问,因为他怕扯的太远了而误了正事。

因而立即把话题拉回来,不解的问:“那位发现‘芙蓉仙子’的人,不知可曾踩到她的隐居之处?”

魏北璋并不知道蓝世玉和“芙蓉仙子”的关系,因而立即正色说:“要想追上她谈何容易?当时‘芙蓉仙子’似乎也发现有人追踪她,立即展开轻功直奔林中,仅一两个闪身便不见了。

事后我们接获报告,决定集中搜索鄱阳湖畔以西的丘陵茂林地区。第一次,失望了,第二次,又失败了。”

蓝世玉听得剑眉一蹙,立即不解的问:“老寨主是怎么发现先父隐居在灵王墓中呢?”

魏北璋亮毫不迟疑的摇了摇头,感叹的说:“说来太凑巧了,那天起更时分,夜空多云,老朽经过一片丘陵茂林,无意之间发现一道快速人影,时进时停,行踪鬼祟,因而起了疑心。

当时由于距离较远,无法辨认那人是谁,于是心中一动,立即追了过去,之后,眼见那人进入一座巨大松林中,但老朽追至,竟遍寻不见,再向北追,便是灵王墓了。”

蓝世玉见魏北璋已说到紧要之处,因而特别凝神静听。

“毒娘子”似乎对此不感兴趣,但却装出一副聚精会神的样子,一双媚眼儿不时柔和的望着蓝世玉。

魏北璋继续说:“老朽发现灵王墓中仅有一座破残门楼,不可能有人居住,因而继续向北追踪,北进十数里,发现西北荒地间又有一道快速人影,看他飞驰方向,极似前去灵王墓,老朽知有蹊跷,立即停身细察,似乎并不是方才发现的那个人,但是我仍回身追了下去。”

说此一顿。

神色间不但有一丝怨忿,也有一丝懊恼。

片刻

他才继续说:“待老朽追至灵王墓时,那个人也不见了,但是我在进入灵王墓的同时,发现一个大坟的后门竟然开着,老朽当时灵机一动,深怕坟门关上,因而不顾危险,就冒然冲了进去!”

说此戛然住口,歉然望着蓝世玉,惭愧的说:“以后的情形,小侠身亲临其境,老朽也就不再赘述了。”

蓝世玉见“独腿铁拐”魏北璋说了许久,依旧没说出杀父仇人是谁。

他因而不由紧追了一句:“老寨主,‘独臂熊’庞得冲事先隐身在隧道中,经你发现后,可曾追问他是怎样趁机暗向先父下手……”

说至此处,不禁悲忿填胸,星目中闪动着泪光,后面的话再也说不下去了。

魏北璋立即接口说:“最初由于隧道中漆黑一片,是以没有看出是谁,一直到追出墓外,才看清楚是庞得冲……”

蓝世玉听得心头一震,想起什么似的急声问:“老寨主,你们究竟是由何处走出灵王墓?

在下居住灵王墓多年,深知所有巨坟仅有那一个出口,任何人进入坟内,必须经过先父居住的那个空坟,现在我才想起来,那夜你们追出灵王墓,似乎并未经过在下倒身之处?”

魏北璋也感惊异的说:“老朽至今仍在怀疑,那个出口是谁开的?”

蓝世玉不由暗吃一惊,再度急声间:“老寨主是说,有人事先在灵王墓中另外开了一个新的出口?”

魏北璋连连颔首说:“是的,老朽那夜紧紧追在‘独臂熊’之后,发现出口是在另一座大坟的石碑下面新开的。”

蓝世玉听得暗暗心惊,他断定杀害父亲的这个人,可能早已发现父亲的行踪,因而是有计划的在进行阴谋。

“毒娘子”立即肯定的说:“既然庞得冲知道由那里逃走,那个出口当然是他开的无疑!”

魏北璋立即同意的点了点头说:“我也是这样想!”

蓝世玉深觉有理,因为“独眼獠魅”段启典进入空坟时,是由原有的坟门进入,而将“独角无常”史有余带走时,也没有走新开的出口,由此可以证明段启典并不知道新出口的位置。

一念至此。

觉得“独臂熊”十之八九就是杀父仇人了,但是他一想到“独眼獠魅”不搜父亲的尸体,而迳自翻动床褥,这又令他感到非常迷惑。

因而望着魏北璋试探的问:“照这样说。杀害先父的凶手就是‘独臂熊’了。”

“毒娘子”未待魏北璋回答,立即肯定的说:“那应该是毫无置疑的事,根据常理判断,庞得冲暗开通道,进入王坟早有预谋,我认为那夜北璋看到的快速人影,也必是庞得冲无疑。”

魏北璋不停的点着头,似自语又似对蓝世玉和“毒娘子”等说:“照道理,应该是老沙无疑,可是以他的功力,又绝不是蓝大侠的敌手……”

“毒娘子”未待魏北璋说完,立即轻哼了一声说:“你怎么越老越糊涂了,‘独臂熊’悄悄潜入,隐身在暗中,乘蓝大侠不备,暗施杀手,你怎么知道不可能呢?”

魏北璋被她问得无言可对。

蓝世玉本想说出全盘离奇经过,继而一想,又觉得无此必要,说出来彼此乱猜一气,反而乱了自己的方寸,他前来白河寨的目的,就是要由魏北璋口里探出“独臂熊’更多的可疑之处。

虽然

“湖海五独”等都曾参与追踪父亲,但是他相信真正杀害父亲的人,一定另有其人,他不能恃技杀人,让无辜者也一起赔偿父命。

如此做非但馨媛姑姑不悦,恩师震怒,在武林传扬开来,自己受贬事小,而让九泉之下的父亲蒙羞,则影响至巨,是以他必须追查清楚,究竟谁是祸首元凶。

现在他从魏北璋的口中,得知“独臂熊”经由新辟的暗道中逃出,更加重了“独臂熊’的嫌疑,但是“独眼獠魅”迳自翻动床褥的举措,仍不可忽视……

“毒娘子”见蓝世玉蹙眉沉思,狐媚的一笑,柔声的问道:“少侠以为我揣测的可对?”

蓝世玉略一定神,立即正色回答说:“这要看老寨主追上‘独臂熊’时,他当时怎么解释了。”

魏北璋摇了摇头说:“我们俩一见面就打,我不问,他也不说,‘独臂熊’究竟是怎么样得知今尊的隐居之处,又如何暗中开辟通道,老朽是一无所知,而以老朽当时的心情来说,这些事都不是最重要的。”

蓝世玉觉得魏北璋说的不错,那时他一心想要夺取小锦盒,的确没有问这些事情的必要。

说至此处,虽然没问出真凶是谁,但得知“独臂熊”事先曾另辟通道,这趟白河寨总算有些收获。

蓝世玉自觉话已问完,立即起身抱拳说:“在下冒昧前来,复蒙老寨主暨夫人盛筵款待,内心至为感激,现在天色已晚,在下就此告辞。”

“毒娘子”立即起身抢着说:“现在三更已过,少侠为何要离去呢?在此歇息一宵,明天再走不迟……”

魏北璋和其他的人亦纷纷起身,同声挽留。

蓝世玉坚持的说:“在下有要事在身,不敢久留,老寨主和夫人的盛情,在下心领了。”

说罢退自离开。

“毒娘子”见蓝世玉去意坚决,自知挽留不住,立即恳切的说:“少侠既有要事在身,我等不便再留,只是少侠今后行道江湖,四海追寻仇踪,极需一匹好马,少侠如不嫌弃,就将贱妾的‘白龙驹’相赠少侠代步吧……”

蓝世玉一听,甚为感动,但他不愿凭空受人馈赠,因而不待“毒娘子”说完,立即拱手感激说:“在下不谙骑术,且无照顾马匹的经验,夫人美意在下永记不忘!”

说罢,迳自走向厅外。

“毒娘子”见蓝世玉不肯接受,自是不便相强,因而含笑的说:“蓝少侠你太谦逊了。”

边说边与“独腿铁拐”魏北璋等,紧跟在蓝世玉身后相送。

来至厅外,院中“朱砂掌”屠奢和灰衣老太婆的尸体已被移走,地上血渍也被洗刷干净。

蓝世玉心急赶路,不愿再多耽误时间,来至厅外,转身对魏北璋和“毒娘子”拱手说:“贤伉俪请留步,在下就此告辞。”

魏北璋呵呵一笑,和“毒娘子”同声说:“愚夫妇身为主人,至少也该送至寨门才对。”

蓝世玉不便再加推辞,转身拂袖,身形当先腾空而起,直飞向大厅对过的房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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