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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原璧归赵

“小丫头,你该放聪明点。”绿衣女冷笑:“难道你真想带着这几辆空车到六盘山去?”

“我……”

“你鬼迷心窍。”

蜜儿皱起眉头,一声不响。

“那六盘山飞少黄土,一片荒凉”绿衣女道:“你无亲无故,去喝西北风?”

蜜儿呆住。

“我是想……”绿衣女说。

“别想啦。”黄衫客目光一闪,转过头来扬声道;“咱们要雇下这七辆篷车,立刻回头赶路,有不服气的站出来说话。”

蜜儿不响,坐在她右侧的那个赶车汉子也不响。

但第一辆篷车车帘—掀,却霍地跳出—个人来,响起了破锣般的嗓门。

“老子不服。”

原来是他,九百力士龙破缸,别人见风转舵,他却看不准风色。

“是你?”黄衫客道:“你为何不服?” “老子不服就是不服。”

“哈哈,嘿嘿。”黄衫客冷冷地盯着龙破缸:“你老子想要怎么样?”

“老子要去六盘山。”

“去做什么?”

“这个………”龙破缸顿了一顿,一张又又丑的怪脸上,居然有忸怩之色:“老子不说。”

“不说?”

“对,老子不说就是不说。”

“我知道,绿衣女忽然道:“准是要去六盘山娶个新娘子。”

绿衣女心细如发,居然从这浑人的神色之间,猜出了这样一宗奇闻妙事。

到六盘山去娶人新娘子,这真滑稽。

“怎么?你从小订过亲?”黄衫客睁目道:“你岳家住在六盘山?

“订亲?订什么鬼亲?”龙破缸叫道:“老子的事你最好少问,别惹烦了老子……”

“他一口一声老子,鲁莽粗俗,瞪着一又怪眼。

“问问你有什么打紧?”

“你敢再问,老子这就翻脸。”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绿衣女灵机一闪:“是白娘子替你位的红线,对不对?”

“红线,什么叫做红线?”

“就是找个新娘子啊厂绿衣女道:“准是白娘子说,到了六盘山替你娶个漂亮老婆。”

“不是白娘子,是白夫人。”

“哈哈,嘿嘿,原来如此,”黄衫客大笑:“你这浑球,可知白夫人替你找个什么新娘?”

“女的?”

“不,应该说是母的,一只大猩猩。”

“你胡说。”龙破缸道:“白夫人说是人女巨人,是六盘山的仙女。”

“仙女?”黄衫客掀髯大笑:“她还说那仙女明年替你生个破缸。”

“这倒没有。”这浑人毕竟很诚实。

“好,浑球,别作梦了。”黄衫客忽然脸色一沉:“要到六盘山自己走路。”

“你说什么?”龙破缸叫道:“要老子走?”

“爬也可以。”

“去他妈的。”龙破缸勃然大叫:“你惹火了老子就有得瞧的。”他双拳一握,两臂格格作响。

“瞧什么?”

“老子要干掉你。”

这浑人自恃蛮力,一向好恶随心,是非不辨,有时凶性一发,难免作出许多极端残忍的事。

此刻,他又跃跃试。

照说,蜜儿可以一言化解,但蜜儿高踞在车辕上,却故意一声不响。

甚至她这希望这浑人发傻劲,取代萧震,若是能给骊山八骏一点颜色,便可立刻扭转形势。

虽然这希望甚为渺茫,至少她有这种想法。

“浑球,莫非你想动手?”黄衫客目闪寒芒,紧了紧手中的长刀。

“不错。”龙破缸迈开了大步。

他身材高大,一步迈出没有七尺至少五尺,两三个大步,便已接近黄衫客的马首。

骏马一声长嘶,忽然腾空跃起。

黄衫客大喝一声,半空里长刀一挥,青光暴闪,一刀背打在龙破缸的左肩之上。

不用刀锋面用刀背,显见他无心杀人。

骊山八骏虽然四处作案,要的是白花花的银子,要命的事还不多见。

黄衫客当然也不想要一条浑命。

岂料龙破缸一身肌肉虬结,坚实如铁,虽然挨了重重一击,居然连哼都没哼一声。

他身子一晃,反手抓住了一只马蹄。

黄衫客大吃一惊,只听骏马一声悲嘶,忽然一翻,已被斜斜的抛了起来。

这浑人力大如牛,果然不可小觑。

黄衫客半空里甩镫离鞍,身形一个翻滚,稳稳的落下了地。

扭头一看,不禁哑然变声。

只见那匹黄骠骏马,竟被抛落在两丈以外,高高抛起,重重跌下,一条马腿已被扭断,一阵痉挛,抽搐了几下,便已一动不动。

显然,那马业已气绝。

八骏折一,对骊山八骏来说,这是一宗无与伦比的大事,尤其这折损的又是八骏之首。

虽然只是一匹马,这马却是大宛名驹,千金难求。

黄衫客虎盈泪,不禁悲愤已极。

“哈哈哈,嘿嘿嘿。”龙破缸得意洋洋,张口大笑,呼彻四时:“龟孙子,狗娘养的,王八蛋……”他口没遮拦,漫话一齐出笼。

最后挥拳大叫:“还敢惹上老子吗?”

就在他叫未落,绿衣女蓦地一声娇叱:“你笑,你死定了。”

倏见白虹一闪,飘带疾飞而出。

显然,骊山八骏个个已杀机,绿衣女只不过人在近处,抢先出手。

但见带头一飘一卷,电光石火一瞬之间,已在龙破缸粗壮的腰上绕了三匝。

突然而来,一晃而至,龙破缸呆一呆。

他能力搏狮虎,这样一条轻柔飘逸的绫带,他当然毫不在意。

“这是什么玩意?”他奋力一挣。

他蛮力惊人,自以为莫说这样一条绫带,纵然是一条千锤的钢炼,一条八股的生牛筋,只要用力一震,必然寸寸而裂。

那知他奈何不了这条绫带。

绫带似有弹性,能伸能缩,他挣扎了好几下,居然像越挣越紧。

“哼,老子把你拖下马来。”

绫带的一端,当然是在绿衣女手中,龙破缸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他探手抓住绫带,拼力—拉。

用力极猛,连小时候吃奶的劲都出来了。

怎知那绫带忽然一松。

龙破缸啊呀一声,登时重心不稳,踉跄轰然倒下,跌了个仰首朝天。

“妈的……”他张口叫骂。

就在这时,黄衫客忽然一声怒叱,凌空下击,一溜青光就进了龙破缸的胸膛。

长恨直贯而入,深透背后。

振腕拢刀,喷起老高一条血柱。

坐在车辕上的蜜儿花容失色,打了个冷颇,呆立一旁的萧震却木无表情。

他早已看出端倪,这浑人必死无疑。

而他已抱定主意,严守中立,置身事外。

另外骊山六骏,仍然排列在五丈以外,对付这个傻大个子没发一式。

绿衣女皓腕一抖,收回了绫带。

“还有那个不服?”她面纱飘动了一下,转过脸来;“快说。”

萧震服了,龙破缸死了,远远的六支强弩张弓待发,没有人再敢张嘴。

“这七辆篷车咱们已经雇下。”黄衫管沉声道:“除了车夫之外,其余人立刻下车。”

“你雇下?”蜜儿嗫嗫的问。

“对,咱家雇下了。”黄衫客道:“先兜一个圈,然后去到洛阳。”

“兜个圈,干什么?”

搬银子。”

“银子?”蜜儿一怔:“这是七辆大车,你有这么多银子”

“不多不少,刚好十万两。”

“你……”蜜儿讶然失惊:“那哪里去搬?”

“你想知道?”

“这……”

“其实你已经知道。”黄衫客冷冷的道:“这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就在乌龙峡中。”

乌龙峡?是谁的银子?这不消说,当然是白娘子的藏银。

骊山八骏倒也奇怪,既然已知藏银所在,居然不绕个弯儿,跑到这里来凑热闹。

“你……你们……”蜜儿半信半疑。

“怎么?”黄衫客双目如刀,笔直盯了过来:“难道咱家说的地方不对?”

“就算对了也是白忙。”

“白忙?”黄衫客道:“为什么?”

“这本来不想多说。”蜜儿眼珠一转,道:“因为有个人不放过那十万两银子。”

不想多说,还是说了,显然是在作怪。

“谁?” “丁开。”

“是他?”

绿衣女接口道:“他得了一对翡翠玉马、五百颗明珠,价值远超过这十万两银子之上,难道还不心满意足?”

“他说过要照单全收。”

“照单全收?”绿衣女道:“照什么单?”

“就是连这十万两银子。”

“哼,人心不足蛇吞象。”绿衣女道:“不过,小丫头,你怎么知道?”

“是他亲口说的。”

“哼,这个浪子没有三头六臂,竟敢口出大言,”

绿衣女忿然道:“等他找上门来,骊山八骏非整他一整,煞煞他的气焰!”

“你们可以去找他呀!”

“找他?“那对翡翠玉马晶莹剔透,那五百颗明珠粒粒圆润,难道你们不想……”

“好啦,小丫头,”绿衣女忽然一声冷笑:“你不觉得说得太多了吗?”

“我……”

“在我前别卖弄小聪明,存心挑拔。”绿衣女道:“丁开得到的就是他的,我们弄到的就归我们,彼此河水不犯井水。”

“哦,江湖规矩。”

“也不见得,譬如白娘子得到我就要。”绿衣女冷冷道:“你这小丫头今天算是走远,要是我们不知道藏银所在,你今天准会脱掉一层皮。”

蜜儿心头一寒,不敢再说。

她已看出绿衣女的厉害,也知道她说的不错,若不是知道藏银所在,一定会抓住自己严加拷问。

这样看来,果然还算走运。

“车上的伙计听道”,黄衫喀忽又扬声道:“雇车三天,每人白银子五十两。”

这车辆篷车,原来就是雇来的。

三天车发白银五十两不算很多,也不算太少,黄衫客显然极为内行。

车伙计一齐点头。

“还有,躲在车厢里的一齐滚出来,”

黄衫客长刀一挥,向后排六骑打了个招呼,沉声道;“兄弟们,凡是车帘未掀飞的立刻赏的他一排弩箭。”

话声未落,所有的车帘一齐掀了开来。

几辆车厢里有的三个,有的两张,有的手握钢刀,有的,倒提利斧,总共十七八条青衣大汉,一个个没精打采的跳的下了篷车。

真灵,每个人都害怕弩箭。

红日西照,一览无余,除了这批青衣大汉之外,车厢里果然一无所有,辆辆都是空的。

“临风,临风呢?”萧震忽然叫了起来:“老夫的儿子哪里却了?”

车厢里不见白夫人,也不见萧临风。

原来萧震一直盯着这几辆篷车,此刻车帘全已掀开,竟然没有有萧临风的影子。

他一路上忍气吞声,为的什么?“小丫头。”萧震忽然抡剑一指,直指着车辕上的蜜儿,厉声叱道:“快滚下来。”

他此刻发俱张,样子极是怕人。

“你……你……箫老爷子……”蜜儿吓了一跳:“我……

我……”

萧城双目怒睁,充满了血丝,刚才他还是噤若寒蝉,骤然间变得如疯如狂,长剑嗡嗡作响。

“老夫要把你活劈两半。”

“你……你……”蜜儿浑身—颤。”

江湖真是风云莫测,难以预料,刚刚不久,这位江南大侠还在听她的摆布,此刻形势一变,居然掉过头来要活劈了她。

她知道,抵不住这支剑。

何况此刻这支剑变成怒剑,一个愤怒的人,一支愤怒的剑,任何人都低不住。

因为这个愤怒的人已把性命置之度外。

蜜儿不敢下车,但又不敢不下车,她脸色灰败,惊恐已极。

“萧老头。”绿衣女忽然道:“你劈了她干嘛?只要她能交出你的儿子……”

“这……”萧震一怔。

显然绿衣女提醒了他,他双目一闪,仿佛两支了喂了毒的箭,紧紧盯住蜜儿。

蜜ㄦ倒抽了一口凉气,掉过脸去,望了绿衣女,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绿衣女问。

“我…”

“别打歪主意。”绿衣女道:“快领他去。”

“领他去?”

“小丫头,要我明说吗?”绿衣女冷冷道:“那里有三株古松,古松下面有座山神庙……”

“好,好。”蜜儿吃了一惊,立刻道:“我领,我领,我这就领……”

“山神庙里有什么?当然是个被囚禁的萧临风。

“小丫头,你好刁猾。”绿衣女冷冷一哼:“小心送掉了小命。”

蜜儿不响,缓缓攀下车来。

“萧老头,驾起你的车,带她走的吧!”绿衣女道:“不过我不有一言奉告。”

“什么事?萧震转过头来。”

“若是你儿子无恙,最好不要滥杀造孽,放了这个小丫头一马。”

萧震沉吟了一下。

“怎么?”

“好,”萧震道:“老夫听你的。”江湖上一言驷马,他答应了大概不会食言。

于是萧震上了那辆豪华的车辕,蜜儿可怜兮兮的进入了车厢。

车头一掉,驷马惊嘶,黄尘滚滚而去。

那些手执钢刀利斧的青衣大汉,和那个身手不凡的赶车汉子不理会,一个个悄悄溜走。

排列在远处的六骑,也取下了弦上的箭。

黄衫客吆喝兄弟,把那匹死了的黄骠马抬上篷车,他说要到乌龙峡隆重下葬。千金收马骨,表现人畜之间的情谊。

一切弄妥之后,七辆篷车浩荡荡,重又折转向东,黄衫客失去了马,登坐在第一辆车辕上。

他显然极有把握,直奔乌龙峡。

丁开很烦躁,因为他没找到白夫人有踪迹。

是千里传香失灵了吗?这绝不会,因为这利香气经久不散,一向灵验得很。

“莫非白夫人识破了机关,用什么奇物特的药物,解去了发髻上的异香。

这也只是猜想,白夫人绝难自己发觉。

若是她能发觉,这算什么异香?还有什么可贵?最可能的倒是白夫人根本不管蜜儿等那批人的死活,自己走了自己的路。

她不像丁开所想的在这附近打转,也就不会留下丝毫余香。

若是如此,只好照原路追了回去。

然后从那夜发生事件的峡口起,每走几步,就翕动一下鼻子,看她是从哪里离开车队。

但这是多么麻烦的事,而且浪费时日。

“小丁。”娄大钊也行很着急,但他总不忘宏论:“咱看还是去追赶逢车吧!”

“为什么?”

“先揪住那小丫头再说,”

“再说?”丁开沉声道:“我要的是那对翡翠玉马、五百颗明珠,她有吗?”

“也许……也许……”

“也许什么?”丁开道:“她有?”

“不是不是。”娄大钊道:“咱是说那婆娘也许还躲在篷车里。”

“躲在篷车里?她躲什么?你以为白夫人会么笨吗?”

丁开睨了他—眼,跨步几前走去。

此刻离开大路已远,走的尽是山陵小径。

两个人都尖起鼻子,但却嗅不出沿途草木山石之上留有任何余香。

忽然,丁开停下了脚步,紧紧盯着一株大可合围的树干出神。

娄大钊却没留意。

“快走,快走,”丁开似是大有所获,蓦地叫了起来,肩头一晃,迳向左侧一条不径掠去。

他身法灵快,一起一落已在五丈以外。

娄大钊一呆,腾身追了上去,他猛翕着鼻子,却什么都嗅不出来。

丁开发现了什么,为何如此兴奋?两人一前一后,刹那间已有四五里之路。

每逢到了岔道,丁开立刻刹住身形,四击打量一番,选择一条小径,重又起身。

山间道路纵横,片刻又到了几条小径交错之处。

“小丁,你到底在瞧什么?”娄大钊气喘吁吁的赶了上来。

“这个。”丁开指的却是一座耸立的山石。

山石上有朵石粉纷成的白梅,虽是寥寥几笔,但却生动有致,花蒂向南。

南面就是一条小径。

“小丁。”娄大钊讶然道:“这是谁留下来的?”

“小柔。”丁开说。

“是赵姑娘?”娄大钊睁大了眼睛:“她……她……这白梅是什么意思?”

“花蒂指的是方位。”丁开道:“看来她必有发现,快赶快赶……”

于是两人折转向南。

四周山色,一抹残照。

得得得,一匹青驴沿着河谷中一条鹅蛋石小径踽踽而行,清脆的蹄声,划破了空山的寂静。

驴背上是满面皱纹,双发灰白的老妇人。

这老妇青色包头,佝偻着背,像把弓肌跨在驴背上,随身别无长物,只有两个小包裹。

青驴倒很健壮,一路竖起两只尖尖的耳朵,口腔里喷着白沫。

群山纠结,河谷也随着山势蜿蜓一出现了许多分支溪谷,老妇人本是沿着一条大的河床而行,此刻忽然一抖缰丝,折人一条斜谷。

到得转角之处,她扭头望了望,神色有点惊惶。

这副模样,显然是想躲避什么。

但她并未躲过,远远正有一条纤瘦的人影,步履轻快,一路跟踪而来。

青驴不比骏马,只能四蹄交替疾走,不善飞奔。

夕阳将下,群山中莫霭四起,山路旁出现了一麻小小的六角凉亭。

老妇人忽然变计,勒住了缰丝。

她缓缓滑下驴背,将缰丝系在亭外的栏杆上,取下两个小包裹,蹒跚的踱入亭里。

亭里有几个石凳,她刚坐下来,忽然不停咳嗽起来。

山中风寒露重,也许得了急病。

刚才还是好好的,这病儿未免来得太快,但她确是一副衰老多病的样子。

步履沙沙,那条纤细的人影已到了亭外。

这个人是谁?

她是个少女,她就是赵小柔。

她没有进来,她站在凉亭外,斜倚亭柱,目光一瞬不瞬,盯着这个老妇人。

“你装得很像啊!”她嘴角一晒。

老妇人只当不知,又是一阵急咳,忽后蓦地抬起头来,像是忽然发现了一个人。 然后她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聋子?”赵小柔笑了,笑得很温婉。

聋子当然听不到,但这老妇人也很和善,她又指了指对面一张木凳,意思是请坐。

赵小柔没有坐,她也用手指了指,指的却悬那两个小包裹。

老妇人只当没有看到。

她本来只是聋子,此刻又装成瞎子。

“白娘子,”赵小柔忽然开门见山,冷冷道:“别装啦,你烧成灰我也认得。”

老妇人一怔,昏花的老眼忽然闪起了两道精芒,佝偻的腰也挺直了起来。

行藏已露,她知道瞒不过了。

“赵家丫头。”她冷冷道:“你跟踪了我两天,好像就是一个人吧?”

“不错,”

赵小柔承认。“哼?”赵小柔笑笑:“我并不想踉你斗狠,只想劝劝你,”“劝我?”

“对。”赵小柔道:“劝你把两上小包裹留下。”

“说得好。”老发人鼻孔一哼:“小丫头,我也想劝你。”

“别学你爹的样儿,只想打劫。”

此事不提还摆,一提起五霸刀赵九尊,赵小柔顿时脸色一为,羞惭中有股悲愤。

她知道,她爹是错了,但至少对白夫人没有亏欠,说不定那夜孟津渡口之事,还是受了这女人的怂恿,才弄的身败名裂。

更可恨的是还几乎死在这个女人的手里。

好,你说得很好。”赵小柔秀眉一耸,唰的一声,掣出了那柄弯刀。

“怎么?又想斗狠了?”老妇人掏出一方手绢,在脸上抹了几抹,顿时满脸皱纹全消。

然后又解下了包头青布,略—挥挥,飞白的双发登进乌黑可鉴,丰润如三十许人,果然是白夫人。

她显然并没有把赵小柔放在眼里,不但端坐如故,居然还掏一个小圆镜,揽镜自照。

赵小柔盯着她,冷冷道:“你表面上帮作悠闲,好像暗里正在……”

她混迹江湖,一向藏锋不露,别人只知她以美色为铒,攀了结许多武林名人,却不知她武功造诣,并不在第一流高手下,尤其是暗器方面,更是奇巧辛辣。

赵小柔虽然并不全然了解她的底细,却是兢兢业业,步步留意,倚柱而立,就是早有所备。

凉亭共有六根石柱?每根直径盈尺,就在寒芒一闪这际,赵小柔身了一旋,隐入了柱后。

她身材纤巧,身子一侧,除了飘动的衣衫之外,已难见到人影。

崩崩崩,三枚暗器正中亭柱,弹了一下落在地上。

其余四枚分向亭柱两侧斜飞而过,带着破空的轻啸,直奔亭外而去。

猝然出手,距离又近,原以为总有一两枚中的,想不到全数落空,白夫人方自一怔,眼前红光陡现。

赵小柔闪的快,来得更快,人如轻烟,刀发如风,人和刀凝而为一,化成了一道彩虹。

比的一响,截下一片衣角,白夫人已翻出拦外。

足见身手不凡,居然躲过了一刀。

凉亭外野草没胫,左侧是片荒林,白夫人将两个小包裹束在腰间,伸手拢了拢发边的乱发。“小丫头,好快的刀。”

“别夸奖。”赵小柔冷冷道:“至少你想溜掉,只怕不很容易。”

“溜?”白夫人森森一笑:“老的侥幸没死,我会放过你吗?”

“老的?当然是指的赵九尊。

“好,只要你不怕。”赵小柔双足一点,轻飘飘的纵出了栏外。

白夫人身子一转,直向荒林外走去。

“哼,你不是说不溜吗?”赵小柔紧了紧手中的弯刀,叫道:“如今……”

“你可以追呀!”白夫人扭头—声冷笑。

她溜的并不快,看来并非真的想溜,而是存心诱敌,诱入荒林之中。

兵凶战危,她一向不喜欢硬打硬拼,而是要用最少的代价,获得极大的效果。

她不但对村敌人如此,以往二十的对付一些纠缠不清的男人也是如此,对付敌人用诈,对付男人用媚、用柔。

她并不是怕了赵小柔这把弯刀,而是不愿冒万一失手的风险,只要得到荒林之中。七成把握就有了十成。

“哼,你想用诡计,先占地得是不是?”赵小柔冰雪聪明一语道破,同时双足—登,人已飞纵而起。

白夫人一声不响,忽然也加快了速度,身形二闪,已到了林边。

“啊,白夫人,真巧。”林子里忽然钻出两个人来,其中一人扬声大笑:“简直无巧不成书。

笑的人赫然正是丁开。 娄大钊一言不发,却猛的照面一拳。

白夫人心里一沉,像是突然沉到了深渊,登时脸色大变,腰肢一拧,打算斜刺里掠了开去。

哪知刚刚双足方起,脑后刀风已到。

她骇然大震,肩头向左一偏,但听娇叱声中刀光一闪而落,飞起一条断臂。

白夫人倒在血泊中,人已昏迷。

丁开走了过来,解下两个包裹,拎在手中掂了掂,然后转向赵小柔:“有金创药吗?”

“有。”赵小柔伸手掏出只绿玉小瓶。

“怎么?”娄大钊双目一抡:“你还想救她?”

“为什么定要杀她?”丁开叹息道:“只要给她敷上点金创药,然后死活不管。”

“好,”赵小柔轻声道:“我来。”她扭开瓶塞,伸出左掌倾出一些黄色的粉末,把粉末均匀地洒在白夫人断臂的伤口。

果然好药,汩汩而流的血立刻止住了,然后她从白夫人身上撕下一大片衣角,包扎好伤口手法极熟练。

丁开连连点头,忽然心中一动,快步走到凉外,从栏杆上解下那匹青驴,一路牵了过来。

“将她弄上驴背。”

赵小柔会意,立刻动手,由于白夫人尚在昏迷,只好胸腹向下,横放在驴背上。

“哼,不怕麻烦。”娄大钊两眼一翻。

丁开不理,将缰丝绕在驴顶上,打了个结,然后在青驴的屁股上猛的拍了一掌。

青驴一惊,直向左侧奔去,得得得奔上了小径。

三个人围坐在凉亭里,石桌是放关两个小裹。

丁开用手摸了摸,打开一个包裹,包裹时百只黑色丝绒口袋,满满的后袋明珠。

他伸手掏出几颗,托在掌心里,果然是颗颗圆润,璀烂夺目。

他又打开另外一个包裹。

包裹里是只紫檩木匣子,两只翡翠玉马并放在木匣里;是用上等绿玉琢成,晶莹剔透,雕工精绝,栩栩如生。

“果然是稀世奇珍!”丁开喷喷称赏。

“哼。”娄大钊道:“在咱看来还不如一壶好酒,几只鸭翅膀……”

赵小柔笑笑道:“娄大哥是不是饿了?”

“这……”

娄大钊双目一亮,摸了肚子:“还好,还好……”

上回赵小柔叫他娄壮士,这回居然叫成了娄大哥,他有点受宠若惊。

“我带了点小菜,可惜没有酒。”赵小柔解下人黄布包袱,打开来取出两个油纸包。

里面是些酱牛肉、卤蛋,还有几个大馒头。

由于夜暮已垂,一对翡翠玉马,五百颗夜明珠又已到手丁开心里一宽,提议就在凉亭中暂宿一宵。

大凡练武之人,行走江湖,随遇而安,用不着张罗,背倚石柱,打个肫也就够了。

东方将曙,天际的云朵渐渐镀上了金边。

看来今天又是个晴朗的好日子,片刻间旭日东上,阳光满山。

丁开第三人离开凉亭,走出了斜谷。

赵小柔和丁开并肩而行,忽然转过人来,转声道:“你是不是要去洛阳?”

“还得等那十万两银子。”丁开道:“据我所知,赵小柔道:“那十万两银子好像藏在乌龙峡”

“是的,”丁开点头。

“我不能陪你。”赵小柔幽幽道:“我得赶紧回去,因为……因为我爹……”。

“怎么?”

“你知道了。”赵不柔道:“他还需要照顾。”

“哦。”丁开又点了点头。

“你去了洛阳之后………”赵小柔顿了半天,然后幽幽接道:“不来牧马城看看我吗?”

“这……”

“我爹他说……他说……”赵小柔期期艾艾的道;“只要你来,他会摆酒接风……”

“真的?”丁开突然双目一亮。

多少的来这对儿时旧侣刻骨相思,就因赵九尊作梗,不能携手结伴,如今居然有了这么大的转机。

显然,赵九尊经过一番打击之后,终于想通了。

丁开欣喜若狂,他又盯了赵小柔:“快,快,你再说一遍。”“你喜欢吃烤羊肉是不是?”

赵小柔也笑了:“我爹说我生烤全羊。”

“棒,好棒。”丁开道:“我一定来。”

赵小柔秀眉舒展,香腮带笑,望了望远远走在前面的娄大钊,忽然眨起了一抹红晕。”

出得峡口,两人才叮咛而别。

丁开和娄大钊两人折载向西,这个江湖浪子忽然间显得神采奕奕。

“乌龙峡在哪里?”娄大钊问。

“不远,丁开道。

“小丁。”娄大钊道:“你既然知道那十万两银子藏在乌龙峡,为何只字没提?”

“搬运银子很不容易。”丁开道:“最重要的是这对翡翠玉马、五百颗明珠……”

“现在呢?”

“找车。”

“小丁,咱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娄大钊道:“你好像说过,那夜在孟津渡口还有一个人没死。”

“你记性真好。”

“这个人到底是谁?”

“事过境迁,何必再提。”

“小丁,这就不够朋友了。”娄大钊绷着脸道:“你什么事都想瞒我,咱心里舒服吗?”

“好,我说。”丁开道:“这个人已经死了。”

“死了”

“他就是牧马山庄的总管江天虎。”

“是他?”娄大钊讶然道:“这就怪了,以后那沈天岳不是见过他吗?”

“是的,此人极善易容之术。”

丁开道:“早在一年之前他就混进了振远镖局,充当一名趟子手,以后沈天岳虽然见过,却不敢确定,倒也十分生疑。”

“哦,对了。”娄大钊忽然想起;“难怪那夜在牧马庄对付血手飞鹰时,赵姑娘话中有话,好像对他十分不满,原来……”

“正是如此。”丁开说。

两人一路边走边谈,不觉已上了大路。

忽然车声辚辚,骏马长嘶,后面尘头起处,浩浩荡荡来了一队篷车。

车辕上一个黄衫人气扬声大叫:“前面可是小丁?”

丁开和娄大钊猛的一怔,转过身来。

车停马歇,丁开大笑。

“是骊山八骏,幸会幸会,算起来只怕有一年时光不曾聚首了。”

“咱们正在找你。”黄衫客说。

“找我?”

“对,找你。”衫客目光一闪:“快说,你手里拎的什么东西?”

“小意思,五百颗明珠,一对翡翠玉马。”

“哈哈,小丁,你真走运,发大财啦!”黄衫客耸肩大笑:“不过咱们也不赖,发了点小财,弄到了十万两子……”

“银子在哪里?”

“车上。”

“恭喜,恭喜。”丁开笑道:“这一次你们可以吃喝玩乐享受个三年五载,不再打饥荒啦。”

“不行。”黄衫客道:“咱们是劳碌命,有时候总想活动活动筋骨,待不住的。”

“哦?”

“小丁,咱们这些年一直都没分过胜负。”黄衫客道:“今天不如赌一赌。”

“赌什么?”

“大赌一场。”黄衫客道:“用这车上的十万两银子,赌你手里的两个小包裹。”

“你是说打一架?”

“正是?”

“打架我不干,”丁开笑道:“如果你肯奉送的话,我就接受。”

“哈哈哈,奉送?”黄衫客掀髯大笑:“一送就十万两银子,咱们有这份交情吗?”

丁开也笑了。

忽然一骑骏马冲了过来,马背上正是那个绿衣少女,她叫道:“小丁哥,你不守信用!”

揭开面纱,露出一宜喜宜嗔,秀丽姣好的脸庞。

“我哪里失信?”丁开说。

“你忘啦。”绿衣女道:“去年你走时,说过三月之后一定到访,结果黄牛了。”

“啊,绿凤,对不起,我去了一趟关外。”

“好,这且不说。”黄衫管道:“你几时再到骊山来?咱们小妹准备好一罐女儿红……”

“女儿红?好酒,好酒。”丁开望了望绿衣少女:“一定来,—个月……”

“这是你说的。”绿衣女瞟了一眼;“到时再黄牛了怎么说?”

“罚。”丁开道:“罚两罐女儿红。”

“你想的怪好。”绿衣女笑了。

“也罢,就这么说,一言为定,”黄衫客道:“今在这场架也不用打了,银子奉送。”

“多谢。”丁开大笑。

七辆篷车转向北,直奔洛阳。

丁开高踞在最后一辆的车辕上,挥鞭策马,一路神采飞扬。

他问左边的娄大钊:一共几天了?”

娄大钊掐指一算“九天了。”

“这好,这好,”丁开道:“跟沈天岳订下的十天之期,总算没有失约。”

“这倒是好。”娄大钊扮了个鬼脸道:“不过另外有件事,咱却替你担心。”

“什么事?”

“你想想看。”娄大钊道:“又要去牧马山庄吃生烤羊肉,又要到骊山喝女儿红,这不是太累了吗?”

“哈哈哈哈。”丁开昂首大笑。

一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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