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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林湘湘银铃般的长笑久久未歇。

这充满挑逗性的笑声,虽是令洞庭湖上的群雄心驰神荡,但却并无丝毫使人产生意马心猿邪秽之歪念。

她的笑声,只仿佛把群豪带进了一个美丽的天堂,万花争艳,百鸟鸣春,高山流水,快乐无穷,而这笑声已能控制他人心神,总归不假。

秦剑飞心中也自是吃惊不已,他可当真未曾想到林仙子不但生得美丽过人,而这身武功也是高得吓人。

这种慑心的大法,若非秦剑飞习过“忘我禅定”佛家上乘的心法,又有几个人能够全凭修为抵挡!

秦剑飞凝目群豪,无不带有醉意,心中立即暗生警兆,他忽然觉得林湘湘倘若此刻暴向群豪狠心下手,只怕这洞庭湖的湖水,将要成为这千百位武林大豪们的葬身之所了。

一念及此,他不禁立即功凝双臂,全神戒备,只要发现青灵宫中诸女,一有不轨行动,便可随时解救。

实则,这只是秦剑飞过分小心了些。

林湘湘这声慑心长笑,并未再延续下去,就在少林掌门大善大师和昆仑伏虎禅师也已微现不支之状,她也就不为己甚的刹住了笑声,敛去神功。

她对两位掌门人正色道:“少林寺的‘碧玉禅杖’武当的‘龙虎剑令’,并非我青灵宫所取的,请两位掌门人另行查探!”

她笑声一敛,群豪即已清醒,显见林湘湘并未存有伤人之念,否则,至少有半数以上之人,早已非死即伤。

大善大师和上清道长当然明白这等道理,也由此可以看出,这位青灵宫主,并非是个恶人。

但是他们又不能就凭此女的一句话就予相信。

上清道长清瘦的脸上,像是罩着一层雾,两眼直瞪林湘湘,久久不能说话。

大善大师也极感为难……

峨嵋“金顶神姥”扬着一头白发,忽然越众而前道:“少林,武当两派所失之物,是不是你青灵宫所盗,岂能凭你这丫头的一句话就算?”

她为人极为冷酷,所以说出话来,也是既硬又冷漠。

上清道长这时接口道:“姥姥说得对,凭姑娘的一句话怎能令贫道等相信?”

林湘湘笑道:“依道长之见呢?”

上清道长此时心中并无主见,只自觉得自己一派镇山之物,不能如此轻易的放过可疑之人而已。

因此,林湘湘这反口相问,倒是问得他一怔,道:“这个……这个……”

上清道长依然无法作答。

“金顶神姥”再度喝道:“留下你们,等到察明之后再放人。”

此言出口,大善大师不禁白眉倏皱,“金顶神姥”的这等找事的口气委实有失一派掌门的风范。

林湘湘闻言,先是眉梢微现怒意,继而娇声一笑道:“谷姥姥说得好轻松,青灵宫中的男女老幼,可比不上你那峨嵋弟子,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啊!”

“金顶神姥”嘿嘿一笑,道:“老身留定你们了!”

林湘湘粉面一寒,冷哼道:“凭你么?”

她回头向身侧二女之一喝道:“珍珠,劳驾你出手教训教训这老虔婆吧!”

左侧红衣少女应声:“遵命!”

她移步至船首,望着那面罩寒霜,听到林湘湘那句“教训”而气得毛发直立的“金顶神姥”灿然一笑,说道:“老虔婆,我家宫主的话儿你听见了吗?”

“听到了,不像人话!”

“金顶神姥”的脸更寒了。

红衣少女倒是毫不为意的一笑道:“老虔婆,你说的话更不像人话了!”

“金顶神姥”白发倏颤,双目如电,射出两道冷光,盯向红衣少女,脸上的皱纹一阵的跃动着,脱口骂道:“放屁!”

台上的另五位掌门人不禁听得眉头倏锁。

红衣少女似也被她这句话儿激怒,娥眉一扬,娇声喝道:“堂堂一派之尊,原来只是个意气之徒!”

玉腕轻舒,肩头长剑,业已出手,冷冷一笑,又道:“我家宫主有事待办,懒得跟你噜苏,姑娘要凭这支长剑,试试你这老不要脸的掌门,能不能留得了我们!”

一句“老不要脸”的话,听得“金顶神姥”暴跳如雷。

“臭妮子,看看老身留得下你们不……”左臂忽扬,五指一张,一式“苍龙吸水”,以绝顶的内家功力发出,凌空直抓红衣少女。

“金顶神姥”身为一派掌门,武功自是了得,休看红衣少女先前极为恃大,等到对方出手,她可就不敢轻视了。

长剑空挥,晶光电转。

红衣少女的身形,顿时被一片无形剑气所化成的剑网罩住,任那“金顶神姥”空有重达百斤的奇绝“凌空摄物”真力,也无法穿透这广达丈许的剑影,挪动红衣少女分毫。

抓摄神功无效,“金顶神姥”老脸大感无光,只听她嘿嘿连声冷笑,双目之中,突现出狠毒的凶焰。

秦剑飞在远处看得心中一凛,总是猜不透“金顶神姥”身为正派掌门之尊,怎会目光之中,竟然藏有这等恶毒的凶焰。

“云中遁客”低低一叹道:“秦少侠不必奇怪,她的为人十分乖僻,心胸更是狭窄无比,一件微小的事情,她都要以牙还牙!”

秦剑飞低叹道:“这老婆婆身为一派的掌门,怎可这般没风度!”

话音一止,一阵阵“哗啦!”之声,忽告传来。

秦剑飞惊骇的举目望去——

那“金顶神姥”一见自己神抓无功,脸色倏变之下,竟是右臂微挫,改抓为拍,全力击出一掌。

一吸一推的两种截然不同的功力,居然在霎那之间就可以替换,若非功力练到运用随心之境的话,何能至此?

红衣少女剑上功夫固是了得,而碰到像“金顶神姥”这等全以内力出击的真力之争,终究是限于年龄和修为,能够挡得住对方一抓之力,却无法抵得住重逾千斤的撞击。

“砰——”一声巨响,红衣少女连人带剑被“金顶神姥”的掌力,击得连退四尺,方始站稳住。

掌力余势却把画舫的两盏高吊的彩灯击碎,这才响起了一阵“哗啦……哗啦……”之声。

“珍珠,你没事么?”林湘湘趋前了一步,扶住了红衣少女。

红衣少女身形一稳,长剑立即入鞘,她虽然被“金顶神姥”一掌击退,却是丝毫未曾受过半点伤。

林湘湘含笑点头道:“这老婆婆的掌力虽是不弱,但要想在‘枯竹三剑’的剑势展开之际伤人,那还差得很远!”

说话之间,已移步船头,向那位用了全力一掌,又只将红衣少女震退,却未击伤而大感惊讶的“金顶神姥”一笑道:“谷姥姥好深厚的掌力,妾身大为敬佩,只是这两盏高悬船头的彩灯,乃是无知之物,姥姥怎么也迁怒将之击碎……”

“金顶神姥”本已羞怒难当,无法下台,林湘湘的讥讽言语,正好是火上加油,助其凶焰。

她白发根根倒竖,皱痕也根根突起,一脸比哭还要难看的神态,夹着几声比哭还要难听的怪笑,使得各船群豪为之耸然。

“姓林的贱人,老身就试试你是不是比彩灯还要结实!”

“金顶神姥”想必是怒极,连说话也都发抖了,但话声虽是发抖,而她的那只右掌却是再度拍出,适才那掌是无声无息的将红衣少女击退,而这一掌却与先前大为不同,威势之强,令人胆战心惊。

但听得锐啸低空,狂风扫地,湖上宛如起了暴风,木台附近的船只,全都起伏波动不已。

就在群豪全为林湘湘捏着一把冷汗,担心“金顶神姥”伤了这绝代佳人之际,林湘湘已卓然含笑道:“谷姥姥,林湘湘敬你是位掌门,实受了你一掌之赐!”

“金顶神姥”震天憾地的掌风及体间,居然连“黄衫仙子”林湘湘黄衫罗带也未牵动分毫。

林湘湘垂手静立,既不运气戒备,也不抬手还击。

“她练成了‘金刚不坏’的禅功了!”

菁儿终于忍不住惊呼,她自从发觉秦剑飞说出了今晚约他之人,就是林湘湘之后,已是好久未再说话了。

高良摇头道:“菁儿,这不是‘金刚不坏’的禅功,此女并非佛门弟子,而且,她这等年纪不可能有此等上乘的功力!”

秦剑飞应声笑道:“前辈说得对,这确非‘金刚不坏’的身法!”

菁儿回头白了他一眼,道:“你对她什么都晓得?”

秦剑飞皱眉笑道:“在下虽不能确定她这是何等功力,但林仙子一身武功之高,在下倒是佩服的很!”

他话音一顿,又道:“似此立于狂风不动,受千斤重力之击而若无其事的功夫,大概是她那冠绝武林的‘归元神功’的妙用!”

“云中遁客”吃了一惊,道:“是‘归元神功’吗?秦少侠,此女是枯竹仙翁的……”

话音忽然一顿,一拍秦剑飞肩头,哈哈笑道:“老夫真是越老越糊涂了,她这手‘悄立狂飚,身承万斛’的功夫,不正是枯竹老人‘枯竹劲不动神罡’吗?”

秦剑飞对于林湘湘的身世所知不多,所以高良说她乃是枯竹仙翁后人一节,他根本无从置喙了。

至于枯竹仙翁是谁,秦剑飞茫然不知所对了。

高良语音一顿,接口道:“武林之中,只有‘枯竹’一派是练‘归元神功’,看来此女定是‘玉竹神剑’林长虹的女儿了……”

高良越说,秦剑飞越糊涂,不禁笑道:“前辈,‘玉竹神剑’就是‘枯竹仙翁’么?”

高良摇头道:“不是,那‘枯竹仙翁’乃是‘玉竹神剑’的尊人,此老不现神踪业有一甲子了,想必是归道山了!”

话音一顿,突然含有深意的向秦剑飞笑道:“秦少侠,这位林姑娘是枯竹后人,那青灵宫主人只怕就是枯竹老人……”

他话未说完,突然被那木台上传来的一声暴喝声所打断,秦剑飞,高良,菁儿等三人不禁举目望去。

就在他们说话之间,木台上已形势大变。

那位峨嵋掌门人“金顶神姥”已被林湘湘以独特的手法,震伤内腑,跌坐台上。

少林掌门大善大师和武当上清道长,一个正以全力在帮助“金顶神姥”行功运气,一个则持剑伺立,为之护法。

林湘湘单人卓立木台之上,与华山掌门人“铁剑金刀”褚元寒及黑衣蒙面的“恨天教主”答话。

褚元寒虽是满脸怒意,但说话之间,尚有分寸,冷冷道:“江湖中传闻‘青灵宫’武功诡异毒辣,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林姑娘一掌震伤一派掌门人,委实令人敬佩得很!”

林湘湘嫣然笑道:“承蒙褚大侠过奖,妾身愧不敢当!”

褚元寒目光微转,又是冷冷一笑道:“恃技骄人,武林不取,林姑娘身怀绝世武功,自是知道谷姥姥难当一击,而姑娘这等做法褚某认为不当!”

林湘湘似是被他说得一怔,笑道:“依褚大侠之见呢?”

褚元寒忽地仰天发出一阵长笑。

林湘湘娥眉微蹙,道:“褚大侠何故发笑?”

褚元寒笑声顿敛,目中精光暴射,应声道:“褚某愿意凭手中三尺青锋,领教一下‘青灵宫’的旷世绝学!”

林湘湘笑道:“原来如此……”

她话中虽无轻视之意,但这轻描淡写的四个字,听入华山掌门“铁剑金刀”耳中,比轻视他还要难受。

褚元寒右手一抬,肋下一阵龙吟,长剑倏然在手,“寒光幻影剑法”在五大门派之中,称为一绝,连那素以剑术列为正宗的武当“太乙通玄剑法”,在奇诡快速上,也要逊它一筹,故而,褚元寒一旦拔剑,四下里的群众,莫不引领相待,急于一睹华山绝技,开开眼界。

当然,他也想知道,这自称“青灵宫”宫主的黄衫仙子,在剑术上是否比得华山一派。

褚元寒长剑入手,立即凝神抱一,缓缓发话道:“林姑娘,请亮剑!”

林湘湘一笑,回头向那位红衣少女一招手,那柄插在红衣少女肩头的长剑,顿时凌空飞向她手中。

这一手两丈之外,虚空摄剑的功夫,把四外群雄震住了,霎那间这洞庭湖再度静得呼吸可闻了。

剑入纤手,林湘湘这才低声道:“请!”

褚元寒深知自己所面对的少女,是位高不可测的人物,哪里还敢丝毫大意,闻言一笑,道:“姑娘小心了……”

掌中长剑电旋而起,化成一片剑网,迎面攻出,林湘湘妙目一闪,笑道:“好剑法!”

剑在肘后未出,左手倏然一伸,五指尖尖,竟是迎着褚元寒那片威势惊人的剑海,抢攻一招直去。

她这一招发出,不但各群豪几乎失声叫“糟!”,连褚元寒也觉林湘湘太以托大,藐视华山剑法过甚,心中暗想,任你武功再高,要得以白手点我长剑,岂非自讨苦吃!

褚元寒心念及此,长剑之上又加注了三成真力,林湘湘笑脸未歇,那纤纤的玉手,竟然不知用的何种手法,在穿入对方剑影之中,触及褚元寒长剑未及三分之一时,倏地一弹,褚元寒猛觉右手虎口一震,长剑几乎脱手飞去。

这一惊,直惊得褚元寒连忙撤招退后。

林湘湘适时格格一笑,肘后长剑,闪电攻出,喝道:“褚大侠,你也接我一招!”

万缕金光,千条剑气,夹着无比的重力,兜头压下。

褚元寒目光一凛,知道先机已失,若不尽出全力,恐怕就连对方这出手一招,已难应付了。

心念一转,褚元寒不退反进,不理“黄衫仙子”那足可对自己剑劈当场的攻势,长剑一扬,竟是直刺对方左肋。

他知道,如果以寒光幻影剑法封锁对方攻势,自己或可能够见效,但是,他仅仅只能化解对方一招而已,业已失去了先机,决非三招五招能夺得回来。

此刻,他这种不顾生死的亡命抢攻,也正如林湘湘伸手弹剑一般,逼得对方只能救其必救。

否则,自己虽要丧生林湘湘剑下,而林湘湘也绝逃不出自己的下一招的攻势。

果然,林湘湘不肯冒这身受一剑之危,而去劈死褚元寒。

何况,她根本就没有致褚元寒于死地之心。

攻势如电,退势依然如电。

“褚大侠,你不嫌这招有些无赖么?”

林湘湘身形一退,立即冷笑发话。

褚元寒为人最是机智,明知林湘湘这句话中不但充满了讽刺,而且还充满了鄙视之意,但他却不肯回答。

他宁可拼命,目的就是为了抢回先机,是以,林湘湘话声一止,他嘿嘿一笑,立即身形电掠般,振剑狂攻,眨眼发出五招之多。

林湘湘倒是相当从容,轻举手中长剑,在褚元寒那片疾似飘风,猛如骤雨的剑影之中穿来穿去。

一晃眼,褚元寒已抢攻了二十多招!

“寒光幻影”的快捷招式,确是看得群豪极为过瘾。

连身具奇绝剑法的秦剑飞也不禁点头称好。

单就剑势快捷而言,在盏茶不到的时间内,褚元寒已全力向林湘湘连连挥剑攻出了不下五十招。

可是,褚元寒心中极为明白,林湘湘在这五十多招中,根本没有还过手,否则,他早已落败了。

就在褚元寒越战越感心寒而无从住手之际,突然眼前黄影乱翻,手中长剑再度被一股极大的潜力震歪。

“褚大侠果然好剑法,承教了!”林湘湘已在电光火石般击歪褚元寒长剑时,退出了丈外。

褚元寒长剑歪斜,一脸愧色,饶他城府再深,心机再多,而在目光触及自己执剑的右臂青衫袖口那个小小裂口时,也不禁无言可说了。

林湘湘目光扫过那伤势已愈的“金顶神姥”一眼,回头将长剑抛还红衣少女,这才沉声喝道:“青灵宫除了向各位取得当年‘七巧公主’花玉娇前辈的兵器以外,绝未曾动过五派一教的一草一木,如果你们真的失去了其他重物,本宫倒真愿意帮助各位寻找!”

话音一顿,抬头看了看月色,又道:“妾身今晚确是另约有佳宾,在这洞庭湖泛舟清谈,故而……”

昆仑伏虎禅师突地插口道:“女施主是否急于离去?”

林湘湘嫣然一笑道:“妾身正想告辞!”

她人既美艳绝伦,这一言一笑,自是无比动人。

伏虎禅师也不禁被她笑得呆了一呆,未能立即答话。

突然,恨天教主脆声喝道:“不许动!”

林湘湘的笑容已敛尽了,那如花的娇靥,虽是笼罩着一层寒霜,却又圣洁凌人,看着恨天教主道:“妾身爱走就走,凭谁也阻我不了!”

举手微掠鬓边柔发,又掩口笑道:“我不过是因为看在你们身为一派掌门人之尊,而且年纪也比我大得多,才一再以礼相待啊!”

恨天教主冷冰冰的接口道:“不以礼相待又能如何?凭武林五大门派的掌门和本教主联手之下,谅你这丫头也走不了!”

这黑纱蒙面的恨天教主一直很少说话,这时说出话来,却是句句惊人,也句句狠毒至极。

以五位名门正派掌门和一教的教主之尊,竟然要联手来对付一位双十年华的少女,若非亲耳听到,真是无人肯信。

恨天教主的狠,也就狠在此处。

换了大善大师、上清道长、伏虎禅师任何一位,乃至褚元寒,恐怕都说不出这等有辱令名的话来。

林湘湘此时也倒真是暗暗吃了一惊。

她知道倘若他们果真联手对付自己,自己当然毫无所惧,只是这画舫中诸女难免不易脱身。

她心中不停地转动念头,口中却笑向大善大师道:“掌门人,这话是真的吗?你们不怕天下人耻笑?”

大善大师双掌合十,口中高宣佛号……

恨天教主抢着喝道:“对付你这鸡鸣狗盗而又武功绝异的丫头,自然少不得要用霹雳手段,为了五派一教的尊严,放手一搏,有何可耻之处?”

她这几句话听来,真是理由十足,林湘湘还是被她说得呆立木台,半晌想不出一个两全之策来。

恨天教主嘿嘿一笑道:“丫头,束手就缚吧,少自找难堪了!”

她这句话几乎对林湘湘激得要不顾一切后果,出手教训,教训这位不敢以真面目向人的恨天教主。

粉面寒霜倏浓,柳眉斜挑,那两只亮晶晶的大眼,宛如两只利箭,直向面罩黑纱的恨天教的教主心头刺去。

由于隔着一层面纱,看不出恨天教主的脸上神色,但那微微耸动的双肩,已显示出林湘湘的目光正令她震抖。

当然,林湘湘的被激怒,又正是她迫切期待的……

半晌,林湘湘低低的叹了一口气道:“你们阻止不了我的!”

目中精光全敛,一派幽怨之色,又看得群豪心头蹙蹙不乐,她的一颦一笑,都直接的感染着群豪。

“他们果是阻止不了这位姑娘!”

舟舶之中,不知是谁突然发出一声吼叫,顿时,与会群豪俱都大声起哄,有的甚至高声喝指五派掌门人不可仗恃人多,威胁孤身少女。

林湘湘甚为感动的向木台四周稽首为礼,她这种致礼方式,不同于一般妇女的万福,更显得卓尔不群。

恨天教主与五派掌门则被群豪吼叫,迫得个个脸含不安之色,手足无措的僵立在那木台之上面。

秦剑飞看得忍俊不住,笑道:“前辈,他们怎么下得了台呢?这些武林中的朋友倒真是坦率得很,居然连五派掌门也不惧。”

高良摇头道:“自取其辱徒唤奈何!”

秦剑飞灿然一笑道:“林仙子恐怕非放手一搏不可了!”

菁儿撇嘴道:“为什么?这么多与会的英雄好汉为她打抱不平,她此时抽身一走,谅那五派的掌门人也不敢阻拦于她!”

高良笑道:“对!五派掌门人终不会冒触今日与会群雄之讳的!”

秦剑飞摇头道:“此等作法固好,但总是因人成事……”

高良听得一震,暗道:“此子实是大器!”

菁儿却心中暗笑他是傻瓜。

秦剑飞此时忽地笑道:“林仙子果不出晚辈所料!”

“云中遁客”祖孙同是一惊,转目望向木台。

只见那林湘湘正在向大善大师笑着说道:“妾身如是趁着这群雄鼓噪间,抽身就走,我相信身为一派掌门人的地位大概也不便阻拦吧?”

大善大师慈眉微扬口宣佛号道:“施主说得甚是。”

林湘湘又道:“妾身如果不想因人成事呢?”

大善大师目光一凛,合十道:“老僧不解施主话中用意!”

林湘湘道:“五位掌门及一教教主,既是要联手以武功留下妾身,妾身如不应战,岂非真要束手就缚了么?”

大善大师道:“这个……”

林湘湘正色道:“大师不必为难,我答应跟你们放手一战!”

大善大师目光一闪,倏地长叹出声。

恨天教主嘿嘿应声道:“谅你也不敢不战……”

林湘湘笑了笑,不理恨天教主仍向大善大师道:“妾身有一事相求,望大师作主!”

大善大师疑虑的注视对方,低声道:“施主请说,老僧能力所及,定当从命!”

林湘湘正色道:“今日之事,均由妾身一人承担,稍时搏斗一起,若是妾身不幸落败,尚望大师能放走妾身带来诸女……”

“放不得,大师不可应允!”林湘湘话未说完,恨天教主已大声阻喝。

大善大师白眉紧皱,道:“施主是否尚有别事要老僧代劳?”

林湘湘摇头道:“别无他事了!”

大善大师不理那“恨天教”教主的连声冷笑,忽地大声道:“少林掌门人大善,向今晚与会武林同道宣布,谁敢向青灵宫画舫及船上诸女稍露不轨行动,就是我五大门派今后不死不休的深仇大敌!”

老和尚声如凤啼,字字惊心,究竟不失一派宗主气势。

林湘湘极有深意的一笑道:“多谢老禅师及四位掌门人的厚意!”

她这句话本是客气之言,但听在褚元寒心中,总是觉得有些什么地方不大对劲,一时却又想它不出。

大善大师合十笑道:“些许小事,女施主何些言谢?”

恨天教主冷哼一声,喝道:“林湘湘,你还等什么?”

林湘湘黄衫一闪,缓缓举步,但却身如电捷的走到六人中间站定,适才淡淡地向恨天教主道:“你们有什么特殊合击之法,这是最好的进攻时刻了!”

她停身之处,仍是六人的中间,如想退走,则四面八方均将有一个高手可以将她阻止。

她一故示大方,越发弄得大善大师心中难过。

“金顶神姥”余恨在心,铁拐一摆,怒喝道:“老身就再试试你这目中无人的丫头!”

拐影如山,兜头劈下。

“金顶神姥”一动手,恨天教主也不肯怠慢,双掌一扬,拍出两股强劲的掌风。

林湘湘举手抚鬓,嫣然一笑,莲步轻移,身如摆柳,一晃之间,已脱出杖影掌风之外。

适时,华山掌门褚元寒的长剑,正一招攻来。

昆仑伏虎大师单掌下拍,加上武当上清道长的金丝拂尘斜斜直缠左腕,林湘湘顿时陷于一片掌风、杖影、拳海、剑幕之中,稍一不慎,就有生命之忧。

但她却丝毫不乱,弹指挥袖,踏步闪身……不时还举手掠一掠那双鬓的软发,似是极为从容的样子。

秦剑飞看得不仅发呆,而且更是提心吊胆。

他设想倘若自己困守于这等劲力高强的六名高手之中,如不暴下杀手杀伤其他数人,只怕难以支持百招。

林仙子武功虽高,但仅凭身法灵巧,也不见得能持久不衰。

高良看得叹息道:“长江后浪推前浪,秦少侠,今后武林之中的天下,只怕不外这位已得枯竹一身真传的青灵宫主和你了!”

秦剑飞摇头道:“晚辈微火萤光,怎敢与林仙子中天皓月相比!”

菁儿突然哼了一声,道:“秦大哥,你真会拍马屁啊!”

秦剑飞不禁俊面一红,半晌说不出话来。

高良笑喝道:“放肆……”

此时,木台上突然传来恨天教主的尖叫:“林湘湘,死到临头,你还逞什么强!”

林湘湘冷笑道:“教主,只怕死的是你!”

“砰——”的一声巨震传来,似是两人第一次硬接了一掌,七条人影仍在翻飞,这一掌并未较出真力高低。

但是——

林湘湘的身形,已没有先前的从容了。

就算林湘湘武功已达通玄,像这等独斗武林五大门派和一教教主之战,时间一久,依然有力不从心之憾。

所以她的身形越来越滞顿,闪避也越来越险。

“金顶神姥”那根寒铁杖,恨天教主的“追魂指”,几度逼得林湘湘拼出险招,方能躲过。

秦剑飞只看得眉头直皱。

“云中遁客”高良的长眉也聚在一处,低声道:“秦少侠,必要时,老朽也想请你能出面相助林姑娘一臂之力,她这种不愿伤人的打法,吃亏终是自己!”

此时,与会群雄中,只要是武功较高的,都能看出这“黄衫仙子”在六人围困之中,以是不愿伤及六位掌门,而甚少还手反击。

秦剑飞自是早已看出这一点,闻言点头道:“前辈说得甚是,但只怕有碍仙子令名!”

高良笑道:“秦少侠,事有权宜轻重之分,你何妨三思!”

秦剑飞剑眉双锁,这时刻真叫他难以决定。

助与不助?啊!两难!

他正在沉吟不得要领,而那激斗中的林湘湘已再度遇险。

恨天教主似是别有用心,自挑起这六人联手之战以来,她没有一招不是狠毒辛辣的。

这时她突然以左手一招“赤手屠龙”,并指力攻向林湘湘那闪避褚元寒长剑制穴的左肩,左掌却暗蓄真力,突然拍向林湘湘右肋。

林湘湘躲得开她的右指,则躲不过她的左掌,何况,恰在此时,武当上清道长的金丝拂尘又正从侧面攻来。

林湘湘如果不是存了不肯伤人之心,只要运起神功忍受对方一指之危,定可将恨天教主伤于手下,任她到这种危要之时,依然不愿施展煞手,仅仅是一提真气,飘身飞起。

一缕黄云,冲天直上,林湘湘拔空四丈以后,竟是不曾还攻六人,莲步微蹬,在木台上空盘旋半周,又落回原地。

这手“云回飞燕”身法,看得人人如痴如哑。

然而就在林湘湘身形下落之际,武当上清道长居然发出了一声低沉的闷哼,蹬蹬蹬……连退了七步。

大善大师等人一愣之间,恨天教主已大喝道:“林湘湘,你竟敢暗袭伤人!”

不等林湘湘出口答话,她双手一错,眨眼攻出七八招。

“金顶神姥”,“铁剑金刀”一杖一剑也狂风暴雨般的一左一右,向林湘湘夹攻而上。

昆仑伏虎禅师眉头一皱,向大善大师道:“师兄,你去看看上清道友的伤势!”

一晃双拳,也参加了围攻的行列。

大善大师缓步走向上清道长,目睹上清道长那变得黄若淡金的面色,不禁大大吃了一惊:“道兄伤在伺处?”

大善大师一面发问,一面掏出一颗龙眼大小的丹丸,塞向那位摇摇欲倒的武当掌门上清道长口中。

但上清道长的伤势,重得大大出乎大善大师意料之外,在大善大师的丹丸送入上清道长口中之时,那勉强被上清道长提起的真气,忽然消散,一口鲜血,夹着那颗丹丸,喷得大善大师一头一身。

上清道长的身躯也忽然向后倒去。

大善大师顾不得满身血污,低宣一声佛号,迅快的扶住上清道长,缓缓的将他平放在木台之上。

这时,从右面一艘双桅大船之上,奔来两名灰衣道人。

大善大师重新掏出一颗救命保元金丹,向这两名神情激愤,目射怒焰的武当弟子低声嘱道:“贵掌门人伤重,不可再留于此地,尔等速将他抬回船中,有我的续命金丹护住心灵,一时尚无大碍,今日只怕更有凶险之事发生,尔等留此亦属无益,速速驾船返山才是!”

两名武当弟子,略一恭身为礼,立即抬起掌门人,一言不发的回到大船之中,并且扬帆向岳阳航去。

少林大善大师面色沉重,一步步向斗场走来。

“女施主的手段未免太毒辣……”大善大师重重的高宣一声佛号,长袖倏飞,双掌并力,直袭“黄衫仙子”。

林湘湘对于上清道长突负重伤之事,心里十分明白,因为她根本没有下手,乃是有人故意嫁祸。

而且,她也想出了今晚嫁祸之人是谁!

但是,她此刻却是不想提出,她心中已经证实了这果是一桩极大的阴谋,但这阴谋目的何在呢?

所以,她宁愿默认,正如她诚心引起今夜战端一般。

不过,大善大师“达摩禅功”,她却不敢轻视,就在大善大师含怒缓步行来之时,她已先行凝聚了一口真罡,待机而发。

大善大师“达摩禅功”的真力透体袭来,林湘湘也是双袖齐挥,“归元神功”所化的无形真罡,倒迫而出。

两股真力一遇,木台之上突现奇观。

“轰——”闷雷般的几声暴响,震得四野水波互鸣。

“金顶神姥”,“铁剑金刀”褚元寒,伏虎禅师以及恨天教主同时被两股真力所激发的劲气震得纷纷后退。

巨大的石船搭成的木台,也似乎沉下了数寸,晃动不停。

但那少林掌门大善大师却屹然不动,连衣角也未曾飘起。

林湘湘呢?她跟大善大师倒当得起是势均力敌,难分高下,俏立木台正中,粉面含笑,正在举手掠发。

这一情状入目,顿时又引起四下群雄大为喝彩。

大善大师含怒的作势全力一击竟是未能动得林湘湘分毫,倒真令这位老和尚心头惊凛到达极点。

横目扫退在一旁的四人一眼,突然长啸一声道:“女施主果然未曾欺骗贫僧,纵然我等六人联手,施主如果真要离去,相信无人能够阻挡。”

林湘湘面露感激之色笑道:“大师到底是位明白人,妾身甚为感激,只是……上清道长之事,妾身并未出手……”

大善大师闻言心中一震,喝道:“施主此言当真?”

林湘湘笑道:“妾身不必隐瞒大师!”

大善大师微微点头,叹道:“施主知道是谁人下的毒手了?”

林湘湘摇头道:“这个……妾身未曾看见!”

大善大师诧异的看了看林湘湘一眼道:“施主,你莫非……唉!施主既是有事,请便吧!”

“金顶神姥”忽然怒哼一声叫道:“大和尚,别听这丫头的花言巧言,信口胡言,这木台之上,除了她,还有谁会伤及自己同道?”

恨天教主冷笑接口道:“姥姥说的是,林湘湘,本座先要留下你,是为了查证少林,武当失窃之事,此刻本座却要为武当上清道长向你讨还公道!”

这恨天教主的声音极冷,故而说出话来,也阴森森的带有鬼气。

林湘湘妙目微转,淡淡一笑,向大善大师问道:“今日主事,只怕已不属大师作主了!”

她话音一顿,突地面罩寒霜,转向“金顶神姥”和恨天教主两人,冷哼数声,叱道:“我林湘湘宁可失约于友,现在你们想请我走也不走了,你们有什么诡谋,林湘湘愿意奉陪周旋到底便是!”

恨天教主虽是被林湘湘那双神光四射的眼睛看得心中发毛,但闻得她不走之言,却是格格一笑道:“你想往脸上贴金也不行啦!林湘湘,你是明明知道,在这洞庭湖上,对你早已撒下了天罗地网了!”

“是吗?”

林湘湘忽然笑道:“教主,你早该说呀!”

恨天教主浑身似是一震,变色喝道:“贱婢,本座先替上清道长讨还公道再讲!”

玄影电闪,双掌并出,十缕指风漫天而来。

林湘湘娥眉略扬,黄衫长袖微拂,立将恨天教主的强劲指风化解,口中却低低喝道:“你究竟是谁?胆敢暗算那武当……”

林湘湘话未说完,突然发觉那恨天教主竟是不怕死似的飞身扑来,不禁芳心一凛,停上了说话。

长袖再度同挥,猛击恨天教主。

这时,那位“金顶神姥”却自左面一杖攻来,口中喝道:“丫头,拿命来!”

林湘湘一瞥之下,嘿然冷笑,娇躯一掠,已向右侧闪开五尺,“金顶神姥”的一杖,立告落空。

然而,她做梦也未曾想到,这正是一个恶毒的陷阱,林湘湘闪身右移,尚未站稳,蓦地眼前红光乍现,一片丈许方圆的烟雾,恰将自己罩住。

同时,远处传来一声苍劲的大喝:“快退,那是‘天龙血雾’!”

红光入目,林湘湘就知道不妙,虽是惊骇中立运神功护体,闭住呼吸,但为时已晚,鼻中早已吸进了不少。

霎时神智一昏,人已倒在台上,惊呼、怪叫、叹息之声,随着林湘湘的昏倒,从四面升起而涌来。

连大善大师和伏虎禅师也惊得怔立当地。

此刻,恨天教主的身形,也正好在两丈以外落下地来,她仰天娇笑三声,飞身往林湘湘卧处行去。

她一面走一面向大善大师笑道:“本座已将这丫头擒住,大师准备将她怎生发落?……”说话之间,人已到达林湘湘身侧。

又是一阵娇笑发出,突然伸手抓向林湘湘罗带!

蓦地,一声清啸震天,破空而来……

恨天教主但觉眼前一花,地上已失去了林湘湘的身影。

她骇极暴退,双掌护胸方敢举目查看!

这一看,却又暗暗放心了,暗道:“你跑不了!”

敢情林湘湘并未离开木台之上。

只是在此木台之上,多了一个剑眉星目,神态俊朗,洒脱不群,年约二十左右的青衫少年。

他正是秦剑飞!

而林湘湘正被他横抱在双臂之中。

“放下她!”

恨天教主一声清叱,突地飞身直扑秦剑飞,疾似寒夜流星,五指罩向他双肩十道大穴,双方距离极近,又是暴起发难。

恨天教主心想,任你武功极高,如果不放下林湘湘,就必然难脱穴道受制之危。

她的主意打的是好,但事实上却不如意的很。

恨天教主眼看青衫少年不肯依言放下林湘湘,心中暗喜,十指真力突加,直扣对方“肩井”双穴。

就在恨天教主双手距离秦剑飞肩头不及五寸,真力已发之间,忽地眼前青衫少年的影子一闪之间,又不知去向了。

恨天教主心头狂震,霍地轻身疾退三步。

那青衫少年果是横抱着林湘湘,静静的立在自己身前不远之处。

恨天教主冷冷喝道:“阁下是谁?胆敢插手五大门派之事,本座劝你少管闲事为妙,否则白白赔掉一条小命,未免不太划算!”

秦剑飞神目寒光电射,冷笑的看着那恨天教主,这时,他突然腾出一只手,向恨天教主喝道:“拿来!”

恨天教主一愣道:“拿什么?阁下……”

秦剑飞冷冷道:“解药,‘天龙夺魂血雾’的解药!”

“天龙夺魂血雾”六字,不仅听得各船群豪骇然变色,连木台上的几位掌门人也同时面色大变。

实则,林湘湘突遭暗算之时,“云中遁客”高良就已喝叫注意了,只是大家都未能留心注意而已。

恨天教主嘿嘿一笑道:“你倒晓得不少事嘛!可惜的就是没有解药!”

秦剑飞耳闻“没有解药”四字,脸上神色一变,怒道:“你别惹怒在下……”

他江湖经验极少,应付这等场面,真是大感吃力,故而对方声称没有解药,他除了生气以外,就不知应该怎样才好了!

恨天教主冷冷应声道:“惹怒阁下又将如何?本座不信你能遁离洞庭!”

秦剑飞心知林湘湘身中剧毒,极待调治,最好的方法就是逼出对方的解药,否则,就得大费周章,非穷三日之工,怕都难以见效。

因此,他不管恨天教主还有什么阴谋,当下怒声叫道:“如果你再不将解药送上,休怪在下心狠手辣了!”

这时,大善大师大步行来,沉声向恨天教主道:“尹姑娘,你适才所施展的真是‘天龙血雾’么?”

恨天教主笑道:“正是!”

大善大师白眉忽皱,略一沉吟道:“尹姑娘可否看在贫僧份上,取出一份解药?”

恨天教主格格一笑道:“大师佛谕,本座理当遵从,只是解药确是不在身上,只有委曲林湘湘随本座返回本教一行了!”

说来说去,依然是要将林湘湘带走。

大善大师脸色闻言倏变,怒道:“尹姑娘此话叫贫僧不易相信!”

恨天教主噗嗤一笑,道:“大师不信,本座也无办法……”

她举手一指秦剑飞又道:“如果大师不相信,或是不放心,可叫这位少侠陪同前往!”

大善大师尚未答话,秦剑飞已怒道:“不必,这些许毒物,还难不倒在下!”

他话音一顿,低头看了林湘湘一眼,忽地冷笑道:“在下却也不信你身上未带解药……”

笑声未已,身形已动,休看他怀中抱了个林湘湘,但身法之快,简直没有人能看得出他是怎样移动的,只觉眼前一花,已无踪影。

可是,恨天教主却适时传来一声闷哼!

“教主已被在下用最轻缓的‘三阳截脉手法’所制,对时之间,如不化解,虽不能死,只怕教主这一身功力要付诸东流了!”

秦剑飞一声低喝,震得四位掌门,心懔神驰。

骇然中转头望去,果见那恨天教主已双臂低垂,浑身发抖,他们想不到这少年人身手之高,简直不在林湘湘之下。

何况这“三阳截脉手法”六个字更是令人胆寒。

昆仑伏虎大师向前合十道:“小施主既会‘三阳截脉手法’,可是那东海桃花岛岛主‘矮叟’梅樵前辈的门下?”

秦剑飞剑眉一扬,笑道:“不是!”

伏虎禅师怔得一怔,道:“这‘三阳截脉’乃是梅前辈的独门手法啊!”

秦剑飞点头道:“大师说的是,但在下却并非是梅前辈的门下。”

此刻休说大善、伏虎和“金顶神姥”心中骇然不已,就是连“云中遁客”高良也忍不住心中嘀咕了。

“东海桃花岛主”梅樵,五十年前虽非是杀人魔王,但是黑白两道人物,如果是犯在他的手中,那准是惨绝人寰,求生不得,欲死不能的下场。

所以,当时武林中有两句歌谣说“遇上桃花岛,三魂七魄消”,就是指他的“三阳截脉”手法狠毒。

秦剑飞突然施展这等手法,其人出身不禁大有问题。

不过,知道梅樵来历的几位掌门,却没有一人胆敢再问下去。

大善大师合掌当胸,闭目垂帘向秦剑飞道:“小施主尊姓大名,师门出身,能否见告?”

秦剑飞微微笑道:“在下秦剑飞,家师自称‘天台野叟’!”

台上台下的人全都听得一怔,这秦剑飞的姓名,自是初出江湖,不为人知,理属当然,但“天台野叟”却是何许人也?

而且,他能调教出这么高明的弟子。

大善大师等人心中虽是非常焦虑,却是未便追问,改口道:“小施主,贫僧想求教一事!”

秦剑飞笑道:“大师请说!”

大善大师道:“小施主与这位‘青灵宫’的姑娘相识么?”

秦剑飞本待应声说是,但话到口头却变了:“不认识!”

大善大师一怔道:“小施主,你……”

秦剑飞笑道:“在下不喜欢诡计害人的事,所以半路拔刀相助。”

他自以为这等说法,极为堂皇,实则,他忽略了一事,武林中人纵是拔刀相助,也犯不着树敌五大门派的!

大善大师慈祥的笑了笑道:“倘若我取得了‘天龙血雾’的解药,你是否可解开恨天教主那被制的经脉?”

秦剑飞笑道:“大师若作的了主,在下遵便就是!”

大善大师合十笑道:“贫僧先行谢过小施主……”

轻身走到恨天教主身前低声道:“尹姑娘,贫僧之言,你已听见,解药何在?请勿自误了才是!”

恨天教主闻言幽然一叹道:“解药在本座腰际剑柄之内,请大师代取……”

大善大师拔出恨天教主肋下长剑,旋开剑柄,倒出三颗碧绿药丸,返身递给秦剑飞之后,立即退向一旁。

此时,恨天教主有气无力的喝道:“一颗即可解毒,大师何以取去三颗?”

大善大师笑道:“贫僧代教主与这位秦少施主结一善之缘,以至每人赠送一颗,来解今日之仇,教主何乐不为?”

秦剑飞此刻已将那个小绿丸塞入林湘湘樱唇之内,并以左掌贴紧林湘湘后心,行功催化药力散发。

他知道恨天教主身已受制,这药丸定然不是假货。

盏茶不到,林湘湘已轻叹一声,吐出一口大气,霍然醒转。

俏目微睁,突然发现自己被一个大男人紧紧抱在怀中,不禁花容失色,大大的又惊又羞。

皓腕倏举,正待给这男人狠命一掌。

突然,她低垂着头,那举至半空的玉腕,却轻轻的落了下来……

敢情她已发现抱着她的是谁了!

秦剑飞轻轻的将林湘湘放下,微微一笑道:“林姑娘,不妨事了么?”

林湘湘娇羞无限,俯首低答道:“残毒已尽,多蒙兄弟你相救……姊姊我终生难以还报……于……”

秦剑飞笑道:“林姊姊,你怎么客套了!”

林湘湘抬头含羞地看了他一眼,发现秦剑飞双目晶莹清澈,一派正气,心中大是愧疚,笑道:“姊姊总不能不通情理啊!”

大善大师恰好走过来,两人顿时住口。

“小施主,请解开尹姑娘被制经脉如何?”

秦剑飞面色一红,笑道:“在下遵命!”

两丈开外,凌空发指,一连向恨天教主点了三点。

他向恨天教主朗声喝道:“六个时辰之内,请勿妄动真力,否则尚有余害,教主切记为要才是……”

恨天教主冷冷一笑,恨声道:“秦剑飞,此恩此德,尹玉香终将有以相报……”

她一时在怒恨之下,竟是连先前口口声声,目中无人的“本座”惯语也忘了,而叫出了自己的姓名。

秦剑飞却淡淡笑道:“在下相信姑娘之言,随时随地候教!”

尹玉香嘿嘿一笑,冷冷道:“林湘湘连你在内……”

黑影电旋,身形倒地,未等有人答话,一式“龙腾鹤掠”,如飞向木台侧方一只快艇落去。

两名舟子立即运桨推舟,眨眼就消失于湖心烟波中。

大善大师看得眉头一皱,暗想:“这恨天教主驶入湖心而去,难道在洞庭湖中,还立什么水寨不成?”

老和尚未及深思,耳中已传来“金顶神姥”话声:“林丫头,你打伤武当掌门,逼走恨天教主,声势果然吓人,不过,依老身看来,你今宵还是走不了!”

林湘湘闻言反而笑问道:“谷姥姥与妾身有什么仇恨么?”

“金顶神姥”似是未曾思虑及此,被她问得一怔道:“没有!”

林湘湘道:“然则姥姥何故一再从中挑拨,要妾身与少林、武当结成强敌,莫非姥姥心中另有诡谋,不能明言么?”

“金顶神姥”怒叫道:“胡说,老身是要抓住你把那花玉娇贱婢引出来!”

“不可能!”

林湘湘笑道:“七巧公主早已死了!”

“金顶神姥”铁杖一顿怒道:“老身不信!”

林湘湘笑道:“信不信由你,但七巧公主二十年未现江湖总不假吧!何况,当年正邪两道七大高人联手时,就已有必置她于死地之心。”

“金顶神姥”目光一凛,喝道:“你是她的什么人?你怎么知道这些事?”

林湘湘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休管我是她的什么人,我现在奉命收回七巧六剑,当然有人与她有关系!”

“金顶神姥”听得白发倏张,听待要说什么,伏虎大师已大为看不惯的走过来,向林湘湘合十道:“七巧之物,既是姑娘奉命取去,何况又是已合当年言明二十年之期,姑娘本无不对之地方……”

伏虎大师语音一顿,低叹一声道,又道:“只是,姑娘取物之时,如若不故弄玄虚,留下一纸青灵宫的字迹,就决不致引起今日之会了!”

林湘湘心中暗笑道:“我就是要引你们来举行这次的盛会啊!”

可是她口中却正色的向伏虎禅师道:“大师既到此刻才相信妾身乃是奉命取回七巧六剑之人,又何必说今宵之会多余呢?”

她看了秦剑飞一眼,转向大善大师道:“掌门人认为妾身所说确否?”

大善大师点头道:“不经此会,确是难以证明女施主是否即是奉命之人,但此刻我等已相信不会有错了!”

林湘湘微微一笑。

大善大师又道:“贫僧想请女施主面答一事!”

“大师请问!”

“身具不世玄功的‘七巧公主’果已物化了么?”

林湘湘正色道:“如果花前辈不会仙逝,妾身怎么代她践约各方门派呢?”

伏虎禅师突然插口道:“施主听从何人所说,又听从何人所命代她贱约呢?”

林湘湘道:“家祖面谕!”

“金顶神姥”笑道:“丫头,你祖父是谁?”

秦剑飞闻言,心想:“他们还没有发现林姊姊的身份呢!”

林湘湘淡淡一笑,道:“青灵宫主人。”

“金顶神姥”嘿嘿冷笑怒道:“老身问他姓名是谁,丫头,你少卖乖捣鬼!”

林湘湘依然含笑道:“家祖名讳,做晚辈的不便说出,但妾身如果取出家祖昔年信物,姥姥应该认得!”

说着自腰间取出一物向“金顶神姥”一扬,笑道:“姥姥,你见过么?”

“金顶神姥”不屑的冷冷一笑,举目向林湘湘手中望去。

突然地面色大变,连退三步。

秦剑飞睹状,心中甚是不解,转头向林仙子的手中望了一眼。

林湘湘的手中握了一编枯黄的细长竹叶。

他想不透这细长竹叶竟是有这等威望。

此时那位一直极为凶狠的“金顶神姥”已颤声道:“枯……竹……仙……翁……他……老还健……在么……”

林湘湘冷冷应道:“不错,姥姥信得过么?”

“金顶神姥”幽幽一叹道:“信得过……当然信得过啊……”

少林掌门大善大师,昆仑掌门伏虎禅师及华山掌门褚元寒同时上前,稽首见礼,由大善大师代表说道:“林姑娘,贫僧等先前不知姑娘乃是枯竹老人孙千金,以致出言无状,盼姑娘包涵一二!”

林湘湘笑道:“大师言重,妾身自知也有甚多不对之处!”

大善大师目光一黯道:“令祖于我五大门派均有恩,贫僧等无时或忘,尚望姑娘回转雪山之时,代我等叩安问好,今后青灵宫若有任何需要五大门派奔走差遣之事,只要姑娘信到,贫僧等愿供驱遣……”

林湘湘还礼道:“大师这等垂爱,妾身愧悔不安!”

话音一顿,看了身侧的秦剑飞一眼又道:“大师与各位掌门人既已相信妾身之言,今日之会也可以结束了,只是上清道长突遭暗算之事,还望各位多多注意,唉,那位恨天教主只怕来路大有问题!”

大善大师点头应道:“姑娘金言,贫僧等深记!”

说着,突向身后三人招手,四位掌门人立即排成一列,仍由大善大师发话道:“贫僧等恭送姑娘及这位秦施主!”

秦剑飞看得眉头一皱,心中老大不快,他觉得武林中人不该这等势利,一派前倨后恭的小人气量。

其实他却不知道枯竹老人昔年游侠江湖中,曾多次解救各大门派辱名之危,故而各派掌门人才这等对待枯竹后人。

林湘湘却是大为不安的涨红粉面,连声道:“折煞妾身了……”

谦谢同时,向四位掌门人略一稽首,转身与秦剑飞双双举步,正待走下木台,蓦地,远处如飞驶来两条快艇。

夜空中更传出鬼般的叫声:“铁堡三煞,老夫今天非把你们抓住不……”

叫声入耳,秦剑飞已听出乃是今日白天在那岳阳楼上,找了“铁堡三煞”算帐的“化外游乞”金白。

听他这等穷追穷叫,想必这“铁堡三煞”真倒给这叫化子咬上了尾巴,缠上一天未曾躲脱掉他。

林湘湘不知其中因由,听得叫声,不免一怔!

就在他们两人脚下一停,举目打量那两艘快艇之际,那两艘快艇已箭似般的一前一后向木台驶来。

一时之间,所有的人都掉头望向湖中……

那领先的小艇,业已靠近外围船群,恰于此时,那后追的小艇之上,飞起一条人影,直向前艇扑去。

前面的小艇之上,倏地站起三人,秦剑飞目力极好,已看出这三人正是那“大漠铁堡”中的三煞星。

这三人一旦长身而起,其中一人,立即扬掌发力,猛击那凌空扑来的“化外游乞”金白。

另外两人也同时扬臂,各向身侧凌空虚击一掌,这两个人的动作极怪,是以看得群雄大为不解。

但秦剑飞却隐隐看出,这两人向侧面的虚击一掌,倒似乎并未发力而是打出一种极为怪异的暗器。

因为在他两掌势一扬之时,秦剑飞已看出已有几缕极淡的白光闪了一闪。

此时“化外游乞”金白扑来的身躯,已被“紫面神魔”周伯超的“金刚掌”力撞得倒退着回来。

“铁堡三煞”的快艇,也乘此时机,斜刺里越过木台,直往岸边划去。

秦剑飞剑眉一皱,正待向林湘湘说出这三人来历,突然他的心头忽生惊兆:“不好!”

他迅快的一拉林湘湘,飞身自木台越落画舫!

林湘湘被他伸手一拉,不但拉得大大一怔,而且也被那强的指力和推力,拉得粉面通红,不过,她此时也察觉出不对。

因为,一丝极为细致的破空之声,正在他们身侧掠过,这时,秦剑飞舌绽春雷的向木台上四位掌门人喝道:“各位掌门人当心暗算……”

大善大师、伏虎禅师、“金顶神姥”及褚元寒都是绝顶聪明的人,秦剑飞拉着林湘湘突然跃落画舫,他们已经吃了一惊,而且,对于两名煞星的凌虚发掌,也早生疑,此刻经秦剑飞一声暴喝,心知上了那极为诡诈的对手大当。

霎时,想都不想,四人立即应声而起,各个飞身避让!

可是,饶令他们身为一派掌门,且有罕世武功,此刻却依然未能躲过此劫,两声闷哼传出,两条人影倏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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