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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恶念付水 白衣亡魂

盟主的权力也太大了!生杀欲夺,谁敢保证盟主不会滥用这权力伤害无辜呢?谁又保证这不是危及武林的大阴谋呢?众人都有这样一种感觉,一旦加人联盟,便是往自己的脖子上套上了枷锁,随时都有被吊死的可能。

清惠道站开异言之先河,清朗地说:“刁教主,我们峨嵋拳派与世无争,是没有什么人会找到我们头上来的,我不愿加入联盟。”

她这么一说,立即有许多人同声响应。

青城派掌门程尚武说:“江湖武侠存在于世间,是为了个人自愿的行侠仗义,不是有组织地去对付什么,否则,吃粮当兵岂不更省事些?我们青城派弟子一向与江湖其他派别没有什么宿怨,更不会去找什么人的麻烦,我们想安安静静地活着,不愿加入联盟。”

“对。”华山派掌门人龙相生说:“我们华山派弟子都是忠信仁义之辈,既不去杀人,也不想被人杀,只想做个安居乐业的良民。我们不入联盟。”

刁鹏气恼道:“如果歹人找到你们头上呢?”

龙相生说:“不会有找我们麻烦的,纵然有,我们亦自信能对付,也不需什么人帮助。”

武当派掌门人五元道长说:“本门弟子,深居武当山,远离乡镇只一心向道,无有外心。白日饮朝阳,夜晚采星辰,没人无事生非,也不怕别人挑衅,一切事皆能自了,用不着加入联盟、求得外援。”

无济样师双掌合十,说:“阿弥陀佛,我寺千百年来置身江湖争斗事外,也不许寺内的弟子生有异心,虔诚向佛,四大皆空,不愿多缠尘念,加入联盟。”

胡玉飞道:“积善堂本是自愿除霸安良的组织,既然有了自己的宗旨,也用不着床上架床,多此一举了,联盟我们不准备加入。”

众人各陈理由,没有一个派自愿加入的。

刁鹏大为恼火,把目光盯到丐帮帮主史云天脸上。无奈何,史云天说:“既然加入联盟有许多好处,我们丐帮子弟愿意加入,和官府一道把江湖中的邪恶势力剪灭。

在丐帮帮主史云天的鼓动下,又有两个无足轻重的小门派愿意加入联盟。

刁鹏哈哈大笑,说:“本教主并不强求你们加入,不过,联盟是正大光明的组织你们都不愿结盟,又何以言行侠仗一义呢?”

龙相生说:“刁教主所言乃一面之辞,联盟尚未成立,何以能证明它是让人信赖的组织呢?”

刁鹏指着他身旁几个人说:“这几位是在林泉隐居多年的前辈高人,他们对组合联盟都表示了极大的热情,侠心可鉴,难道我们身在江湖的人能无动于衷吗?”

胡玉飞道:“侠在心中,强人所难非大使之行径,刁教主张口侠、闭口仗义,在结联盟的问题上,就没表现出侠者的风范吧?”

刁鹏一时语塞了,同时也被激怒了。

罗奇斥责道:“你小子故意刁难教主,可见不是善良之辈,破坏缔结联盟,是何居心?”

胡玉飞道:“你说话要自重,不要把坏‘帽子’扣到别人头上,自己打份成圣徒。”

龙相生说:“是啊,把别人说得一塌糊涂,自己也就显得不那么容人了。”

“飘缥黄云”沙争丈道:“老丈行走江湖多年,深感江湖需要一个强大的正义联盟,你们拒绝加入,正是不仁不义,对天下漠不关心的表现,或者说,你们害怕正义的力量强大,约束了你们的不规行为。我劝你们。还是早点放弃邪念,回到正道上来,免得害人害己。”

“白衣亡魂”冷丁说:“你们不愿加入联盟,是怕联盟将不利于你们,这说明你们心中有鬼。有道是,要防微杜渐,护清教有责任把邪恶消灭在萌芽状态。”

“白发仙翁”钱明笑道:“我老汉活了这么大年纪,什么样的事没见过?是鬼是人,我一眼便能分出,你们不愿加入联盟,是害怕将受到盟规裁处,你们心怀鬼脸,这个不言自白了吗?”

“白云剑仙”柳玉龙笑道:“识时务为俊杰,加入联盟,你们一样有充分的自由,何必把自己置于被动的地位呢?”

笑媚娘于一旁笑吟吟地说:“是啊,大家做事要痛快些,别那么不知好歹,错过机会,后悔莫及。”

“广寒宫主”姬春花轻盈地说:“各位都是成名英侠,还是顺应时势为好。”

“混元八极功”云先生笑着说:“老夫深知你们的忧虑,可那是多余的担心,盟主权力虽大,却不会滥用权力。”

胡玉飞哈哈大笑起来:“我们不是三岁的顽童,你说几句话,我们就相信不疑。联盟既然是正义组织,就该自愿加入才是,不该强迫入盟。”

刁鹏说:“联盟不强迫任何人入盟,但也不会放过破坏缔结联盟的人,为武者要恩怨分明。”

龙相生说:“不愿加入者便是破坏者,这不是变相强迫吗?”

罗奇说:“世上没有绝对的自愿。你有病就要吃药,可药苦你不想吃,我们就要强迫你吃下去,这可是为你好,所以,有时候强迫是必要的,甚至是必须的,被强迫者是幸福的。”

程尚武哈哈大笑:“你真会混淆黑白。如此说来,我打你一掌,再让你钻我裤裆,也是爱护你了?”

罗奇大怒,见以此为导火索正好,便大喝一声,扑将过去,骂道:“你个工八蛋想占我便宜,我绝饶不了你!”

程尚武身为一派掌门人,自然有足够的敏捷,身子一缩,翻到一旁,罗奇一个抢步,掌劈过去,程尚武腾身而起,飞射两三丈外,一扭身,出了大棚子。众人也纷纷跟着奔出来。

整个大院围上了一层人,都是年轻力壮的刀客、斧手。他们一个个冷眉横对,不可一世。

程尚武并没有逃跑,他只站在院中等待罗奇。他外表虽然略带笑容,内心,却有些恐慌,对方的实力太雄厚了。罗奇冲到程尚武近旁,一个“跟步打捶”,捣向程尚武太阳穴,程尚武扭头一闪,使出“北腿”的绊脚一勾,左掌拍向对方后背。罗奇一拧身,向外转了一圈,随后一式“穿阳掌”插向程尚武小腹。他这一招极为怪异,可能是刚学的,不太熟练,显得有些生硬,那也令程尚武大吃一惊,他料不到对方会欺身如此快,无奈何,只好后仰倒地,紧接着一式兔滚,翻到一旁,虽然躲过一诏,可免不得有些狼狈。护清教的人哄然大笑。

程尚武在生命存亡之际,顾不上害臊,唰地抽出长剑,凝神待敌。

青城派是以剑术见长的门派,世有“青城十三剑,出手对方只有看”之说,可见不同凡俗。

罗奇见程尚武拿着剑,心里有些迟疑,不知自己是否也用兵刃,若以掌对敌取胜,岂不更好看?程尚武能什么呢?罗奇觉得程尚武不过如此尔,最后决定空拳对敌,当着群雄的面,胜了程尚武,那是多么美妙的享受呀!程尚武见事难两全,心一横,便全力以赴。罗奇身形一晃,走偏门掌切程尚武左肋,程尚武长剑一摆,身微斜,使出“流云十二剑”的首式“青光分絮”轻飘地划向罗奇的脖子。

青城派的“流云十三剑”看似轻柔,实则内藏奇刚,它的首式“育光分絮”正是这种特点的体现。他的剑上似乎有水银流动,一般寒气使罗奇大惊,他想急跃,晚了。程尚武的长剑乍然变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到了罗奇身上,他大叫一声,血光迸溅。程尚武不敢再击,只好到此为止。

罗奇负伤,击怒了护清教众人。

沙争丈身子一挪,飘然进前,冷笑道:“青城剑果然名不虚传,老夫领教几招。”

他一言未了人已展功,只见他人如云朵,飘忽不定。比罗奇的身法要高明,程尚武抱元守一,长剑从脖前出击,顿时青光闪耀,流影旋转。沙争丈冷“哼”一声,身子往后一退,顺手向程尚武斜掌切下。程尚武贴身回剑来削,沙争丈大喝一声:“滚吧!”“嘭”地一声,程尚武被击出有一丈开外,口吐鲜血。

无济禅师口宣佛号:“阿弥陀佛,刁教主,两下意难相合,我们只有告辞了。”

刁鹏笑道:“请便,我一向希望各位不要对护清教有成见,苦留难各位,岂不言而无信吗?”

他话音刚落,黄眉佛无垢蹿了出来,说:“教主,此间公事已了,我要找姓胡的小子了结私怨。”

她身如巨鸟,扑击胡玉飞。刚才无垢没在议事棚里,现在突然出来,胡玉飞有些惊讶,他身子向后退了一步,举掌相迎“嘭”地一声,两人竟然平分秋色。

无垢狞笑道:“小子,你若能逃出佛爷的手心,我从此退出江湖。”

她两手向里一并,突然双掌齐击,胡玉飞不敢去按,黄龙剑立时出手,光雾凝重,杀气顿生。无垢身形微缩,向外一转,右手突地击向胡玉飞“日月穴”。“日月穴”是人身死穴之一,若被重手法打中,片刻毙命。电光石火之间,胡玉飞倏地腾身而起,使出“鸳鸯腿”

倒踢无垢的头颅。两人的招法都极精奇,以快伴快,十分激烈。无垢似乎料不到胡玉飞这么难缠,不由惊“咦”了一声。他身体一矮,向右急闪,同时一转,面向胡玉飞,一掌击他裆部,胡玉飞身在半空,无法避开,只好双掌齐劈,希望借反弹之力飞射。但为时已晚,无垢身为前辈高人,自有其过人之处。“啪”地一声,无垢掌击胡玉飞的肋骨上,胡玉飞闷“哼”一声,飞出两丈外。他就地一滚,以剑拄地,站了起来。虽然他受了伤,可还是没有显出一点怯懦。

无垢哈哈大笑:“小子,今天就是你大限之期,接掌!”

他身体突然欺进,要把胡玉飞劈死于掌下。无垢如黄云一般飘向他,其快异常,他却浑然不觉,待无垢到了近前,他身子突然仰倒,甩手掷出黄龙剑,一道黄光射向无垢。

这一变化,不但出了无垢的意外,其他人也想不到胡玉飞会有破斧沉舟的勇气。胡玉飞却心里很清楚,今日如不签名,那是绝难生还,客气和胆怯没有用了,故而下了狠心。无垢的身手再高出一倍也避不开长剑,“噗”地一声,黄龙剑透体而过,血溅如泉,无垢瞪大惊疑恐惧的眼睛,至此他还不想认为是真的。他摇晃几下,几欲栽倒,狰狞地扑向胡玉飞,非要把他掐死不可。

胡玉飞向左一滚,右腿跪地而起。无垢挣扎了几下,倒地而死。

胡玉飞杀了无垢虽说下了必死的决心,可还是有几分后怕,无济掸师默念了声“阿弥陀佛”,知道大事不妙。

无垢一死,沙争仗大叫:“无垢兄,亡魂慢走,待我替你报仇雪恨。”

沙争丈身形欺到胡玉飞身旁,举掌欲击。龙相生身子一晃,一招“双龙推山”拍向沙争丈。龙相生与沙争丈的武功差不多,不分高低,龙相生双掌攻出,沙争丈只好抽身迎战他。

“白云亡魂”冷丁嘿嘿笑道:“就由我超度这小子吧。”

五元道人见事已不可收拾,只好迎住冷丁笑道:“胡堂主已经受伤,你又何必赶尽杀绝呢?”

冷丁嘿嘿一笑说:“我就专打你这出头椽子。”

他右手一摆,白影一闪,抓向五元道人的太阳穴,冷丁上来就下辣手,五元道人的功夫出神入化,右手轻轻向外一拨,化拿兼备。冷丁向后微退,腰一拧,使出他的绝学“穿心掌”,电闪般插向五元道人的胸膛。老道双掌向下一按,正好搭在冷丁的掌上,发打齐用,把冷丁推出文外,冷丁睑色铁青,思忖对策,老杂毛果然了得,人称“五元”他确是达到“五气朝元”的境界。他身子向上一纵,斜向下飞扑五元道人,冷丁这一招叫“孤掌难鸣”,意指出手伤人,没有对手,他一般不用这招,遇上劲敌才不得使出,不过,如果对手太强,使出它也往往弄巧成拙。冷丁射向五元道人,速度极快,老道急忙使出“九宫步”身法一转,想绕到一旁,谁知冷丁的这招绝学实在不同一般,他是身走弧形,半旋着击打的,五元道人想再游走,已经来不及了,“啪”地一声,被冷丁击中肩头,痛入肺腑。

五元道人大怒,人无害虎意,虎有伤人心,他双臂一抱,运起“太极球”神功。

这“太极球”功,是练“沾粘”劲的,只要“太极球”神功内劲沾上你,就别想逃掉,不过这功夫不易练成。开始练泥球,十斤左右,走太极拳架,单手棒球。待功夫熟练了,再加大泥球的重量。三年后换石球或铁球,直至球增大到一百二十斤,单掌托起,行走拳架如无球一般,大功告成。当然,也有毅力更强者,把球练到三百六十斤重的,此时双掌软柔如胶,两臂暗生神劲,任意搭在身上哪个部位,你都无法逃脱。

冷丁也是了不起的人物,一见五元道人运起太极术,便小心翼翼起来,他们再次相斗,冷丁便施展小巧功夫,闪展腾挪,就是不让五元道人靠上身。

“白发仙翁”钱明见一时难见分晓,便也走上去,说:“让老夫打发他吧。”

他走到胡玉飞身边,忽地发功,无济禅师只好用“般若掌”接下。

两个人都是绝代高手,这一斗,气势非常可观。内劲如潮涌,杀气动风云。

“白云剑仙”柳玉龙说:“看来只有我要他的小命了。”他又靠近几步,一掌击出。华山派掌门人龙相生本想接下柳玉龙的这掌,怎奈反应迟钝了点,胡玉飞的身子被一股大劲卷起,向西甩出去……

沸腾的狗肉锅冒着香气,那大汉却在向方永下手。他一刀扎下去,明明刀子陷下去了,他把刀子抽回,陷下的肉又复回原来样子。大汉惊呆了,以为撞上鬼,扔刀便逃。

过了一会儿,来了几个丐帮的人,为首的正是化青。这小子很神气,穿蓝戴绿,也有点少爷公子哥儿的派头。

他来到方永的近前,看了一眼,对他大汉说:“快把他弄醒,我有要事问他。”

那大汉慌乱给方永灌下解药。

立时,方永睁开眼睛,看了一下四周的人,说:“刚才总有人摇我的眼睛,你们看见了吗?”

化青笑道:“没有人捂你眼睛。是你胡想的。”

方永摇头说:“没人捂我眼睛,我为何要想呢?”

化青说:“我想起来了,是个小美人干的。”

方永哈哈笑了。

化青道:“你偷走我的秘发,该还我了吧?”

方永笑道:“堂主,我一个字儿不认识,没交情,这你知道,我偷秘笈何用?”

化青说:“你可以给小美人呀!”

方永笑道:“可我就一个人呀!”

化青道:“别装了,还是老实一点儿好,若惹恼了我,有你受的。”

方永一指刚才用药迷倒他的汉子说:“八成让这小子给藏起来了吧,我放在怀里的,现在怎没有了?”

化青朝那大汉一瞪,顺手一掌,把他打了一个跟头,喝问:“你个王八蛋,见秘笈了没有?”

那汉子吓傻了,语无伦次地说:“没……没见……什么秘……笈,什么……也没看见。”

方永看了笑道:“堂主,这小子也梦想有一天想超过你呢,不可不防啊!”

化青眼里射出两道凌厉的寒光,那大汉几乎吓瘫:“堂主,没有的事,我有天大的胆,也不敢对您老人家不敬。”

化青一脚踢翻他。

方永觉得好玩,又故意胡说了一通。

化青道:“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若不交出,你知道我会怎么对付你?”

方永笑道:“至少要请我吃几次狗肉。”

化青嘿嘿笑起来:“几日不见,你果然长进了。”

方永说:“你是重复几年前的话吧?”

化青盯了一会儿方永,道:“对付你,我看烧红的铁条最起作用。”

方永摇头道:“不对,正义和小美人才使我怜悯呢。”

化青说:“那小美人呢?”

“我也同情,并打算帮助他们,不过,我喜欢帮助小美人,天真可爱的孩子,还有……”

化青笑了起来:“真想不到你会行侠仗义,更想不到你会行起侠来比谁都认真。”

方永说:“化堂主,你还没傻到底,孺子可教也。”

化青“嘿嘿”奸笑道:“你敢戏弄我?”

方永大笑:“皇上都是我的裆底下的,你算什么东西?”

化青脸色顿变,目光里有了血一样的东西,仿佛在酝酿什么。

方永说:“化堂主,我在你手下受尽了冤枉气,说你几句难听的,你也大够其本,你说是不是?”

化青慢慢走到方永面前说:“很好。”话还没说完,突然闪电般一指点中方永的“气海穴”。

方永毫不在意地说:“你又在我身上练习什么,没学会回家练,别像以前一样没规矩。”

化青见自己的“阴血指”没起作用,心头大骇,他不知方永修成了什么神功。

方永站了起来,说:“狗肉还没吃足呢。”

他走到肉桌前,又慢慢吃起来。

化青见方永不好对付,便有了退意,趁方永自己切肉的机会,悄悄溜走了。

方永微微一笑,没有追赶,独自一人痛饮起来,两番狂吃,不下五六斤狗肉,哺哺自语道:“这下可一辈子不用吃狗肉了。”

他摸了一下肚皮,弹身而去。

他行踪无着,任意飘流,走到一个山口前,遇上华山派掌门龙子兵,方永道:“老哥,你急急慌慌干什么去?”

龙子兵看了他一眼说:“护清教让我们去议什么江湖大事,多半没安什么好心。”

方永点头说:“那你们不去好了。”

龙子兵叹了一声说:“我们若不去,便给了他们口实,华山派将何以立足呢?”

方永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也看看去,护清教到底有多么厉害。”

龙子兵瞥了他一眼说:“小哥趁早别引火烧身。”

方永笑起来:“身为一代大侠,只会灭火,不会被火烧的。”

龙子兵心里暗笑,这年轻人真会往脸上贴金,竟自我标榜为一代大侠,不知为使者之难啊!他淡淡地说:“你若愿去,我们一块走吧。”

他们到护清教所在的大镇,方永见一些人在一座高大的馆子前进进出出,便知是个赌馆。他说:“朋友,我到馆子里溜一圈,你先去吧,若打不过护清教的人,快来请我。”

方永甩开大步去了,龙子兵只有苦笑。

方永在丐帮时,是经常出入赌馆的,有时竞呆在里面一天也不出来,当然这样的情况极少。可他只看热闹,谁大把大把地赢钱,谁汗流浃背地输钱,还有号啕大哭说要自杀的,却一点门道也没瞧出来。所以,他现在仍不会赌。

他走进去,见馆子里乌烟瘴气,便皱了下眉,走到东首的桌子。这里人围得多,叫得也响亮,旁边还站着两个浓妆艳抹的女人。

方永凑上去,见一个老头正如兽一样在旁边哀鸣。一个极为彪悍的大汉坐在他身边说:“你欠了五百两银子,就把你女儿给我吧,这已是我开了宏思,你女儿虽有几分姿色,还不值五百两银子的。若不识相,可别怪我不客气。”

那老头子哭道:“大爷,我就这么一个女儿,相依为命,怎能让她到这个地方来呢?我也没欠你什么银子,都是你骗我来赌才输的。求求你,放过我吧!”

那大汉“哼”了一声,骂道:“老乌龟,敢赖大爷的账,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他举手欲打老者,方永在人群中向空中一抓,“无影暗劲”袭向大汉,那小子还没明白过来,便被扔出丈外,方永趁机藏在围观的人中。

那大汉站起来欲骂,方永在远处用“无影隔山打牛掌”打了他一个嘴巴,那小子又栽倒在地。如此几次反复,大汉学乖了,不敢再想骂。

方永仔细留意了一会儿他们的赌法,便说:“我赌大的,谁敢赌?”

一个留小胡子的中年人扫了方永一眼说:“你赌多少?”

方永道:“一次十万两黄金,我输了,当场付给你们金子,你们输了,这馆子就归我了,你们滚蛋。”

那人“嘿嘿”一笑:“好硬气的主,不知你身上是否有货?”

方永道:“货就在附近。”

几个开赌场的人一商量,决定与方永决一胜负。

方永坐在椅子上看他们玩了一会儿花样,赌开始了。

方永一上来没弄清他们怎么搞的鬼,头一局输了。

一群人哈哈大笑起来。

方永说:“再来,这次赌二十万两黄金。”

那留着胡子的中年人说:“我们可不是好骗的,你若没有金子,那可吃不了兜着。”

方永笑道:“我没有金子敢来吗?我发现了一座金库,里面的金子无穷无尽。”

赌徒们的眼睛闪着金子一样的光。他们虽然怀疑方永骗他们,可又希望是真的,赌到天黑,两方竟然扯平,没有输赢。

方永说:“你们把那老头放了,明天我带你们上山。”

这些人见方永说得极真,便不再怀疑了。

他们把方永看成了财神,好吃好喝,好睡好玩在赌场里过了一夜。

第二天,吃过早饭,方永便领着财迷们拿着镢头、铁锨上山挖宝。

来到镇东头,在一家十分气派的大院前,听到里边有拼斗之声,方永知道这里可能是护清教教址,便对财迷说:“快,洞口在这家大院里,那些抢宝的在里面打起来。”

几个开赌场的小子,本是护清教的爪牙,自然不相信方永的话,可金子的力量是巨大的,他们一见方永往里面跑,护清教的威严在他们的脑子里被金光冲淡了,唯恐晚一步金子被人抢走。

方永第一个冲进大院,外层的守备卫士刚要阻拦,方永向空中一个“空搂”,几个欲阻他的人被掷出去几丈外,他身后的财迷们也冲了进来。

这时,胡玉飞正被柳玉龙击飞,方永向空中一招手,发出一股极大柔劲,胡玉飞的身体便飘向他。方永手一摆,胡玉飞安然落地。

胡玉飞虽然被方永接下,可刚才被柳玉龙内家掌力震起,脏腑还是受了伤的。

方永的突然出现,使所有人都为之一惊,虽然他们没有听说过他,可方永刚才的那一手如此从容,不能不使他们震撼。

龙子兵几乎不相信眼前的事实,对方的功力竟比自己还高,不知他如何练的?

刁鹏似乎知道了方永是救走单文生一家的人,他淡淡地笑道:“年轻人,好功夫。”

方永笑道:“你年轻的时候大概没有这么厉害吧。”

刁鹏脸一红,心中恼极,这小子倒挺会往脸上贴金。

其他相斗之人,这时也停了下来。

刁鹏问:“你们入院来何为?”

方永笑着说:“我领几个想发财的伙计来挖金子。”

刁鹏冷冷地说:“金子在哪?”

方永说:“藏金子的洞口,就在你们的那间大殿下面。”

刁鹏斥道:“胡说,这里哪有什么藏金子的洞口?!”

方永朝财迷们一摆手:“决,跟我来,金子马上就到手。”

方永一往里跑,果然不要命的跟着向里奔去。

刁鹏大声说:“青天白日,竟有盗匪入内,格杀勿论!”

护请教的卫士们一涌齐上,要把方永等人剁成肉泥,方永抡起拳头,一拳击去,那大殿便倾塌下来。轰!尘土飞溅。那几个财迷这时吓破了胆,趁房屋倒塌,人慌马乱之际,四下逃窜。

方永绕过追捕的人,又转了回来,对刁鹏说:“那大殿下确有一个藏金子的洞口,你不信挖一下便知。”

刁鹏几乎肺都气炸,两眼放射出吃人的凶光。大殿被毁,对成立联盟可是一个致命的打击。刁鹏的血都燃烧起来,但头脑却是清醒的,一教之主是不能轻易与人动手的,若胜过这小子好说,如果输个一招半式,那威严便被一扫而光。

他朝“西昆仑毒神”丁加尺看了一眼,示意他把方永碎尸万段。

丁加尺心中暗喜,教主头一个叫我,那是以为我老丁神功无敌也。他如黑云般飘过去,大掌门晃数下,轻轻按过去。方永立感有针刺般的疼痛,右腿一抬,滑步闪跃。丁加尺的动作不快,方永的挪移速度也不惊人,所以看不出两人有多大能耐。可丁加尺心里有数,自己所布毒气不能伤敌,那说明对方已修成金刚不坏神功。他迟疑了一下,思忖该如何下手。

方永受到毒气的侵袭,身体不适,这才想起昨天曾被迷药所迷之事,自己既然有些怕药,还怎么能大意呢?该死。他呆呆发楞,忘记了周围的大敌,回忆起以前的许多事。

他记得有时是不怕毒药的,那是十六岁时,误吃剧毒,竟连痛苦也没有。方永周身一颤,终于想通了为什么了。

方永哈哈大笑起来。

别人也都愣了,两军对阵,危在旦夕,他却傻笑,这是何为?

丁加尺见机会到来,身如箭射,骄指射出两股“内劲真毒”点向他的双目。

方永大恼,想起左眼失去光明时的伤痛,身体顿化一股柔云向外一飘,右手以十层劲力劈出。方永的含慢而发的一掌,可使风云变化、鬼泣神惊,仿佛如有无数冰剑刺向丁加尺,又似要吞并一切的雪崩。

丁加尺魂飞天外,知道不能抗争,急忙收功护体,提气轻身,顺着方永如潮涌的内劲飞射十丈外。

丁加尺虽然没有受到致命的打击,也受伤不轻,他拿桩站住,不让人看出他步子不稳。

刁鹏见方永神功如此厉害,一咬牙,光影一闪,幻化出一个黄色海螺般的模糊雾状,似乎被风一吹,飘向方永。

众高手都是一惊,这种功夫正是道家至高无上的“离绕返还不散心法”中的“虚极迎刚”式。这小子已练到这种境界,骇人。

方永陡觉一个影子射来,身子急忙斜移,忽觉有股极强的柔劲缠绕他。就像污油倒进水里,再倒水时形成的一股暗流。油如劲,那么水就好比是空气。方永双臂一振,手成阴阳,如流水般向外猛甩,“嘭”地一声,刁鹏被扔出数丈外。

几乎在同时,姬春花、申灵、云先生、吴不恭如四道鬼影,各展绝世神功,向方永击去。以四打一,又都是空前的身手,这气势凌古铄今,闻所未闻。方永在瞬间内已不及抽身飞升,只好把神功提足,双掌划了个圆形,一振手,拍出四掌。轰!四个偷袭方永的人全被击飞,口吐鲜血。而方永也摇摇晃晃,身子不稳,从嘴角里流出殷红。

他苦笑了一下,说:“你们此时不走,等待何时?”

无济禅师双掌一合,道:“阿弥陀佛,多谢施主相救。”

方永不耐烦地说:“少罗嗦,快点迷命去吧。”

众人见状,只好结伴而逃。

柳玉龙等急忙欲截,方永一掌劈出,他们惊叫闪射。

刁鹏也受了伤,他己没有精力对付方永,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逃离。

方永如喝醉了一般,轻飘飘向东而行。脚下发软。他脑中仿佛升起一朵白云,风儿慢慢吹着它。

走了有二十几里路,他实在有些累,难受,便找了个僻静处躺下。可拼斗的形象在他脑中久久不散,反而越发清晰了。四个老东西的功力实在太高,酸、甜、苦、辣四种味道的劲压向他,如山一般向内挤,仿佛不挤死他不甘心。慢慢地,他的脑中一片空白。

方永因为不识字,很难借鉴别人的东西。像他偷了化青的秘笈,也不知上面是些什么,许多有益的东西他都无法吸收,虽然单仁永曾念过,但他都忘记了,纵有一两句记住的,也不知所云,故而,他要成为高手,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凭借自己所达到的境界,脑中所呈现的“内景”感受出来大胆地独出心裁,当然,这是有危险的,但是,生活的规律告诉他,在死亡中有他所寻找的微笑,怕死是不行的。只有靠自己去“异想天开”。

迷迷糊糊,不知过了多久,方永才站起来,这时,太阳刚从东方升起。

他活动了一下,发觉自己的伤已经痊愈,心中一喜,脚用力一拧,身子在空中旋转起来。他忽儿发觉,在旋转中,他有极为宁静的感觉,便不停地旋转。折腾了一阵子,他又腻了,便又想创新招。可从哪儿入手呢?

他毫无头绪,逛逛荡荡地走了一会儿,突听前面有叱咤之声。方永弹身而起,一溜烟来到一棵树下,见一个老者正和老太婆拼斗,两人的功夫都高到了极点,游动起来,只见身影,不见拳脚。

方永这时认出了老太婆就是他和单仁蕙在石洞里遇上的那位。

方永笑了起来:“真好玩也,在这里又碰上她,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老太婆拧身外跳,飘到方永的身边,冷冷地问:“你来做什么?”

方永笑嘻嘻地说:“我想成为举世无双的高人,前来学习学习。”

老太婆差点把鼻子气歪,“嘿嘿”冷笑了一阵,说:“单凭你这句话,你永远也别想举世无双。”

方永笑道:“我的左眼叫我练‘灭’了,这不是成了‘无双’了吗?”

老太婆哈哈大笑:“亏你还知道瞎了一只眼,就是再瞎了另一只,也休想达到你的目的。”

方永看了她一会,慢慢地问:“为什么?”

“你不配”。老太婆说。

方永淡淡地问:“为何不配?”

老太婆说:“就你这副榆木脑袋,还指望出什么好点子?”

方永不服气地说:“你怎知我的脑袋不是枣木的呢?”

“石头的也没用。”老太婆笑起来。

方永有点沮丧。

那个老头子在一旁笑起来,说:“小子,为人要谦和,像你这样不知天高地厚,又目空一切的顽劣之人,是难达上层境界的。”

方永大怒,斥责道:“老东西满口胡说,大爷走南闯北,吃千家饭,什么人没见过,什么奇事没听说过。还用你来教训我?我闭上眼睛都比你聪明。”

老头子轻蔑地说:“是的,你不是闭上一只眼了吗?”

方永脸色焦黄,说不出话。

这只瞎了的眼睛实在是他一块心病,它象一座冰山压在他火热的心头。他渴望完美,可瞎了一只眼,还完美个屁?那个金色的梦永远不能实现了。

他长叹了一声,刚才高涨的情绪消失殆尽,心中只有孤独与寂寞,仿佛满眼秋色。

方永欲走,那老头子说:“小子,你以为顶撞完我老人家就没事了吗?”

方永停下,问:“你要怎样?”

“向我下跪求饶,我老人家若心情好,也许会开思的。”

方永说:“你先教我一遍吧。”

老者大怒,恶笑道:“你小子以为我‘九幽圣主’的话是说着玩的?”

方永说:“那要看你两三岁的时候有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老者见方永戏弄他,怒发冲冠,大喝一声:“我劈了你!”

掌一立,挥手砍去,老者的身手实在高绝,那掌在外人看来,就如他身体一般大,身掌不分。这正是老者的独门武功“西奇掌”。方永并不惊慌,向上旋纵,人在半空斜下来,顺手一掌拍向老者后背。对方的武功确已到了自化外力的境界,一式“老虎回头”,单掌迎了上去,“啪”地一声,两掌相交,方永倒飞两丈外落地,老者“噔噔噔”后退十几步远。

方永身在空中,没有凭借之物,倒飞顺理成章;老者脚踏实地,往后倒退,自然是技逊一筹了。

方永笑道:“怎么样,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九幽圣主”气得脸色铁青。

老太婆也大吃了一惊,方永的武功之高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她淡淡地说:“你果然有两下子。”

方永又笑了起来,说:“我们打个赌如何?”

老太婆问:“如何打?”

方永说:“你们两人可同时往我身上击一掌,不准打眼睛,我只有一只,再睛一只,我可苦了。如果我受了伤,就算白挨你们的;如果安然无恙,你们就把自己的所学告诉我,怎么样?”

“九幽圣主”哼了一声说:“小子,就依你。”

方永点头,静立不动。

老太婆与方永无什么仇恨,并不想伤他,她知道自己一掌的力量,可方永向她挑战,她若不应,便有损她的名声。

两位绝代高手,一左一右,站在方永的两旁,同时运气发功,身形一展,忽地欺上来。只听“吱吱”几声响,两人的掌打在方永的身上,他们使出毕生之功力,可方永的身体弹性实在太好了,仿佛被两人的掌劲压没了似的,中间没有了障碍物,成了两人的对掌。他们的功力相仿,两人各退半步。

他们二人遇此情况,骇然变色。

方永也倍感奇怪,这是怎么口事?让人捉摸不透,他仔细地想了挨打时的情景,似有所悟。

方永道:“我没有受伤,你们两人该告诉我点什么了吧?”

老头子说:“我们既然赌输了,自然不会食言。我们两个本是师兄妹,同是‘红教’的门徒。后来,我慕‘黑教’的‘遁形’身法,投到‘黑教’,几十年来潜心修练,仍没有学到黑教的真功夫。这不,我师妹嫌我背叛红教,几十年后还来找我的麻烦。”

老太婆“哼”了一声,没有理他。

方永问:“什么是‘遁形’身法?”

老者道:“就是一种突然消失无踪的身法。这是确有实在的功夫,绝非神话传说中的东西,当然,神话中的东西,有许多也是被练功家证实存在的。它本不比红教的‘月娘身法’更高明,怎奈‘月娘身法’极难练成,而‘遁形身法’却有修行捷径。那知我人黑教几十年,仍没入其堂,后悔莫及。”

方永问:“你总得懂点什么吧?”

“九幽圣主”点头说:“修行之理我全懂。各家各派,都有‘理’与‘法’两种秘密。

‘理’在一派中,占重要地位,是万技之源,师长们是要讲明的,这是一般不避其本派弟子的;而‘法’却是师长们手中的珍宝啦。传授规格极严,无上心法很难学到。‘法’就是具体做法,即该怎么做,本是不神秘的,可师傅们就是保守不传。一个人纵是把本门的‘拳理’弄得再通,不知其法,仍是枉然,和什么都不会也没有什么分别。要想据‘理’思,‘法’那就难了。我在黑教就是得其‘理’而没得其‘法’。‘遁形身法’是一种‘阴阳极化’,即没有‘阴阳’的手法,它超出了现实世界的诸多实相,进入了‘空’的境地。当然,黑教是佛教的一种,是不讲什么‘阴阳’的,道家才讲‘阴阳’,我是为了让你听懂才讲了它,……”

方永哪里知什么“阴阳”,他的一切成就都是拼命加机遇换来的。但他还是认真地听他把黑教的功夫讲完。他很失望,他不知道自己听懂了什么,或者没懂什么,只觉恍恍惚惚,仿佛身边有支蜡烛在闪光。

老太婆在一旁又补充了一些,说的什么,他一句也没听进去,似乎一句也没漏掉,他对自己有了陌生感,这还是平生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一点也不像幻觉,而是实实在在的感受。

仿佛他自己要分成两个方永,一个是过去的方永,一个是现在的,或是将来的方永。

他有些恼火,甩胳膊踢脚折腾一阵子,那个陌生的形象或者是体验也没有被扔掉,无奈何,他只好听之任之。

方永向两个老人告谢,劝他们不要再斗,便栽栽晃晃向东走去。

两个老人看着渐渐远去的方永,似有不信天地还存在的思想,呆呆立着……

走了一会儿,方永忽觉那个陌生的“方永”变本加厉起来,竟指责他是个笨蛋,方永大怒,骂道:“你小子逞什么能,没有我挺着,你能产生吗?你对我指手划脚,太不够哥们儿了吧?我们比兄弟都亲,连你都嫌弃我,我还活个什么劲?”那陌生的方永怔了一会儿,点点头,乍然不见,方永顿觉周身舒泰。

转出山坳,重上官道,一阵茫然袭上心来。

何去?

何从?

饥饿加上疲乏,使他举步艰难。

蓦在此刻——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传自身后:“站往!”

方永陡吃一惊,回身望去,只见一个蒙面人站在八尺之外,不由骇然道:“阁下何方高人?”

蒙面人冰冷如水地道:“这个你不必多问了。”

“阁下意欲何为?”

“杀你!”

方永心头大震,退了两了大步,栗声道:“杀我?”

“不错!”

“为什么?”

“为什么你比我更清楚!”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呢,再说在下与尊驾无怨无仇……”

“废话少说,死后你自会明白。”

话声中,出手如电,扣向方永腕脉,方永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一下被扣个正着,登时肝胆皆炸,目毗欲裂,切齿道:“阁下莫非认错了人?”

蒙面人嘿嘿一阵阴笑道:“错不了!”

“阁下知道在下是谁?”

“是本人奉命要杀的人!”

“什么,奉命?”

“嗯!”

“奉谁之命?”

“我不会告诉你,认命了吧!”

方永疯狂的吼道:“我永不认命,你……”

蒙面人伸指连点,方永砰然栽了下去。

他心中明白,但口不能言,身不能动,他想不通谁会派人要他的命,这些年来,他东飘西荡,希望能习成绝艺,他自认自己还没有到对手林立的地步,何以还有人派人杀他。

蒙面人阴恨地又道:“小子,这只能说是你命该如此,死后别怨我,现在我把你吊在路旁树上,自然有好心人替你收尸,人们会为你惋借,好端端一个青年,何事想不开自缢道旁!”

一面说,一面取出一根麻绳,打了一个活结,套上方永的颈子。

方永神志仍清,苦于开不了口,又无法动弹,眼睁睁地看蒙面人玩这惨绝人寰的把戏,这不是偶然,是子定的毒谋。他有一种死不瞑目之感。

死,在一个真正的男儿汉心中,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不得其所,死,并不如一般想象的痛苦,痛苦的是眼睁睁看着生命被毁灭而无法反抗。

蒙面人抓起方永,朝着道旁的横枝上一挂。

这种杀人手法不但卑鄙而且残酷,任何人都会以为他是自寻短见。

任何一个高手,可以自断心脉,自戮死穴,或自碎天灵以求解脱,但象方永这种虽能武却无数的人,江湖中无藉之名,不会有人怀疑这是谋杀。

方永虽有极好的内功基础,但穴道被制,与普通人并无二致,首先是一种问塞与窒息,继之血脉停滞,胸膨欲裂,那种痛楚,非笔墨所能形容,但更甚的是至死不知死因,这比有形的痛楚更深百倍。

痛楚升到了一个极限,便自然消失,剩下的是一种虚飘的感觉,然后意识由模糊而丧失、百骸齐散。

方永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便结束了生命。

蒙面人伸手摸了摸方永的脉息,证明真的死了,才倏然飘逝。

方永知觉回复,发觉自己躺在一片冷硬的岩石之上,四肢百骸,象是完全不属于自己,睁眼看,一片漆黑,但可看到闪烁的星星。

他第一个意念是:我是死了还是活着?

心念甫动,忽感数处要穴被重手点中,登时逆血返窜,全身虫行蚁咬,宛若被撕裂了似的,惨嗷声中,翻下了岩石,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他再度苏醒,手足方一动弹,气血又开始逆行反窜,极度的痛苦,使他连思索的余地都没有,身躯翻腾扭动,似乎是顺着山坡往下滚,不久,又告昏死过去。

如此周而夏始,死死活活。

这种痛苦,已超越了一个血肉之躯所能承受的极限。

除了剧痛之外,脑海中已没有任何意念存在。

醒过来,又昏过去。

从山顶上一直翻滚到山脚。

衣衬尽碎,体无完肤。

最后,他连翻滚的力量都没有了,穴道被点,只一震便昏死过去。

失去知觉的人,无论多么长的时间,在他只不过是一瞬。

他又醒了,身上全无痛楚之感,明亮照眼,他发觉自己好像躺在一间陈设极其豪华的房间里,急忙睁开眼一看,什么房间,原来是躺在一堆细茸茸的杂草之中,午后的暖阳正端端地照在身上。浑身有说不出的舒畅之感。

他站起身,施展了一下四肢,觉得原来的不适已烟消云散了。但浑身还是有点困乏,“还不再躺一躺,休息休息再走。”他想了想,便又躺在草堆上睡了过去。

当方永再睁开眼的时候全已全黑了。此时他慢慢回忆起蒙面人将他吊死的经过,思来想去也想不出这是为什么。他觉得奇怪,可想不出为什么,只好不去管它。

他漫无目地的,在一望无际的原野上走着,忽听一声凄厉的尖声,把方永吓得差点跳起来。他定了一会儿神,自言自语道:“我的娘,连我都被吓一跳,平常人还不被吓死?”

他放慢脚步,四下观瞧。忽见前面三、五里外有三盏灯笼,摇摇晃晃,忽东忽西,是红、绿、白三种颜色。

方永觉得头皮发紧,身发麻,不由骂道:“奶奶的,怎么连我也害怕,堂堂方大侠,还怕破灯笼吗?”

虽说他不住安慰自己,心跳却没有减慢。当然,他也没有停下脚步,他在向灯笼靠近。

等离灯笼约还有五十丈时,那三盏灯笼忽地加快飞速起来。

方永大惊,弹身便追,大叫道:“哪里走,小子们,还想吓我?”

他在用声音与自己壮胆。

三盏灯笼还是不停地前挪。

方永凝聚目力,仔细察看,不由大叫:“乖乖,是鬼挑着灯笼,怎么没人?”谛听了一阵,也没发觉有脚步声。

方永不由站住了。

挑灯笼的分明是人,可为什么看不见呢?这些小子们好像在引我上当,总不会让我去做新郎吧?又不知安的什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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