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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泣鬼惊神

吴飞、柳如跟着白田、方辰等人走了十几里地,来到一片荒坟前。

白田说:“这里听说是‘白日撞鬼地’,我们不如在此碰碰运气,看看鬼是什么样的。”

程依道:“大哥,我们又不是出来闲逛,何必意事生非呢?”

白田不以为然地说:“我们路过此处,属于天缘巧合,又不是专门为此来,惹点闲事也很有趣。何况,我们身边不是有个‘巨人’吗?”

方辰一旁插嘴:“是呀,是呀,我们有他在,还怕什么呢?见识见识鬼魂也不枉过此处。”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只毛茸茸瘆人的手伸进脖子里,方辰一声惊叫,脸色蜡黄。虽然他是成名的前辈异人,也没体会过刚才那种麻透全身的不舒服感。

白田等人也被他的叫声吓了一跳,四下打量,什么也没看见。

程依说:“你刚才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发作?”

方辰道:“老夫还会故弄玄虚?”

又是一声大叫,盖九州的后腚被火烧了一下,众人急忙转过脸来,地上只有一根还冒烟的木棒,其它一切皆无。这种出没无常的行为,实在让人毛骨悚然,大白天发生这样的事,太不可思议。

段圣说:“座使,我们还是快些离开吧。”

白田说:“不用怕,自古道,鬼怕恶人,你看我们的怪人怎么没事呢。”

程依说:“我们与鬼耗精神,实在太蠢,他在暗处,我们在明处,岂不等于让人宰割。”

白田道:“话不能那么说。自古福祸相邻,受点戏弄,说不定会有好处。”’

段圣突地向前一冲,用手一摸腚,被人划了一个口子,血流了出来,腚也露了出来。

吴飞在暗处差一点笑出来。这些鬼们也太会寻人开心,但他也没看清鬼是什么样,只是发现他们几个人周围有闪闪躲躲的影子,身法极快,柳如也被对方的神奇难测的轻功惊呆了。她这才知道,东海派的武学还算不上神妙,想到以往的自信,不由惭愧。只有一点可以肯定,东海派武学确有独到之处。

白田被弄得啼笑皆非,若就此逃匿,实在脸上无光;不走,又找不到对手,看来天下还有与范氏兄弟相仿的轻功绝技。

他屏息凝神,谛听周围的声音,忽地,他一个急转身,看见黄草丛里站着一个身穿土黄色衣服的人,他站在草中,衣眼与密草的颜色几乎可混在一起,难以分辨。

可令人不解地是,若往草里藏该有声音才对?何以听不到一点响声呢?那人的脸上涂了黄的、白的粉面似的东西,花里胡哨,难以分别出是什么模样。

白田笑道:“阁下想必就是这里的鬼了?”

那人阴森森地说:“我是鬼,你也是鬼。人未落地,与神为伴,出宫入世,与鬼为伍。我外表如鬼,却是人心,你外表像人,却是鬼心。”

白田并没有生气,反而笑意更浓了,他知道生气只会带来晦气,不会有任何好处。他说:“若是人面人心不更好吗?”

那人说:“现在天下皆暗,哪还有做人的快乐,不如为鬼自在。我们虽然称鬼,却不做鬼事,不像你们终日以伤天害理为乐。”

程依道:“阁下与我们从未谋面,何以知我们干鬼事?”

那人嘿嘿笑道:“你们七分阴气,三分阳气,大白天走路也要打着灯笼,这不说明你们是人面鬼心吗?”

程依冷笑道:“男子汉大丈夫,黑夜尚不打灯笼,岂有白天打之理?简直信口雌黄!”

那人并不恼,“嘿嘿”笑起来,一指高大的皮怪人说:“他不是你们的‘灯笼’吗?你们既然自称堂堂大丈夫,又何必弄这么一个心魂迷失的人给你们撑腰?一切不言自明,何须别人多说!”

白田笑起来:“朋友知道得真不少,若能与我们一起干大事,将来定能耀祖光宗,流芳后世。”

那人哈哈大笑起来:“想收买我吗?你们找错人了。名誉对死人来说,已无足轻重。”

白田摇摇头说:“天下没有不爱出名的人,你们自称鬼,又弄了这么些坟头,夜来阴森森,白天荒凄凄,不是为了出名吗?”

那人淡淡地说:“世上有许多事是不期而中的,我们有名与无名任其自然,从没有去争取过。”

白田道:“争一下岂不更好?”

那人有些不耐烦了,冷笑道:“你们愿意陪伴我,是吗?”

“我们还没有看够太阳,不愿到阴世里去受冷风的吹打。”

“嘿嘿,这由不得你们,这要看我是否愿意留下你们。”

白田向方辰瞟了一眼,方辰会意,一指皮怪人:“快把鬼捉住。”

怪人领命,慢腾腾走过去。那鬼不慌不忙,似乎没有看见皮怪人一样,冷笑而立。怪人到了近前,一掌劈去,那鬼仿佛像一张纸似地被风吹来,轻飘飘而动。怪人的身法也立时大变,一改平常慢而沉重有力的作风,如树影般摇曳起来。

这下子,那鬼慌了手脚。天下有人能造就出这样的怪物,实在匪夷所思。他急忙向左一闪,走弧形,想绕到怪人身后。怪人的速度如旋风,向前一靠,展开长臂伸了过去。那鬼这次没躲,伸出右掌迎了上去。

噗地一声,那鬼被击飞三丈外。怪人如影随形,鬼魂一般,又一掌击向其腰部。

这一招可谓力重千钧,那鬼想御风飞射来不及了,被怪人打成重伤,口吐血箭,在地上一滚,不见了。

白田哈哈大笑:“小鬼小贼能有什么丰领,不过三招五招迷人的鬼把戏,实在不堪一击。”

方辰也满面红光,才两三天功夫,怪小子又长进不少,再过三五天,他完全成熟后,那就不可思议了。

吴飞、柳如在一旁看了发呆,有些心惊。这怪东西的功力一天长一层,再过些时日,那还不成神了?这可是高手们的天敌。

程依这时凑起趣来:“想不到我们的朋友真争气,以后还怕谁来?”

他们正乐,忽地在面前出现几个牛头马面、身材高大、使人见之丧魂的怪物。

怪人似乎没有什么怕意,一言不发,举掌就打。鬼们有备而来,见怪人动手,顿时走马穿梭,荒坟地里鬼影闪闪,大白天也让人见之后背生寒。

吴飞、柳如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喘,唯恐被发现了。

鬼们虽然身法奇幻,但他们犯了一个错误,以为摸清了怪人的路数,再下绝手为好,谁知这正给怪人提供了提高功力与技巧的机会。

怪人虽然钢筋铁骨,受药物滋润而成,但身法与功力不能协调,就是说他有力使不出。u

和鬼们一动手,他的功力便又开始增大,与此同时,身法、手法也渐臻天衣无缝,越打动作越神妙,挥洒自如,任其为之。

这时,鬼们感到不妙,再下绝招为时已晚。怪人像个三头六臂的金甲天神,威武异常。

牛头马面们鬼哭狼嚎,又一个回合,望风而逃,眨眼不见了。

白田笑道:“怎么样,这回总算知道我的用意了吧?”

其他人连忙称赞他神机妙算。

白田点点头道:“有他与我们在一起,将立于不败之地。”

他们又是一阵大笑,扬长而去。

吴飞再也没勇气跟下去,等他们走远了,才和柳如匆忙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吴飞有些虚脱,失望的寂寞几乎吞噬了他。柳如一旁劝道:“别灰心,那怪人虽然历害,也不一定无人能制,我们不如先找仇戈,再想办法,人多办法总会有的。”

吴飞点点头,两人向东走了四五十里,来到一个大镇,谨慎小心地住进客栈,吃完饭便躺在床上。

吴飞连遇惊世骇俗的高手,自忖与之相比,差之甚远,故此失去了江湖争斗的信心,他不愿出力,免得再遇上麻烦。

夜深了,静悄悄的。

忽地,从旁边传来低低说话声:“公子,那小妞实在美。我已找到了他的住处,这就领你去吧。”

“好!”

吴飞猛然警觉起来,刚才说话的人定是采花贼。他翻身坐起,又有些迟疑。

忽然,他觉得这声音好熟,下了床就往外走。柳如忙说:“等等我呀,连妻子也扔下吗?”

吴飞笑道:“我怕吓着你。”

柳如嫣然一笑说:“夫去妻随,这才能互相照顾,你一个人去,我怎么能放心呢?”

吴飞握住了她的手,摇晃了几下,点点头,两人追了出来。

他们尾随在后,顺着街走了一段路,向南一拐,见前面一家高门大院。吴飞见前面的身影消失了,知道人已进去,便和柳如快步靠近,等他们入了院,便听到两个人的淫笑声:“这东西真美,嘿嘿……”

吴飞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正要出手,忽听一个女子的抽泣声,小声骂着:“好不要脸,人面兽心!”

吴飞连忙向旁边一闪,一个人影冲向那有笑声的屋子。突听一个恶狠狠的声音:“你来干什么?我玩个小妞有什么要紧?”

那人无言,举剑便刺,啪地一声,她的剑被打落在地,接着一个粗野的声音:“滚!”

一个人被从屋里抛出来。吴飞弹身向前伸手接住那女人,仔细一看,他差点气晕过去,这正是他妹妹吴凤纹。不用说,刚才说话的是文天刚。

吴飞怒火胸中燃,他放下妹子,纵身跃去,身子在门口,“大宝真灵功”随手劈去。

文天刚极为狡猾,就地一滚,一剑刺向吴飞的小腹。他来剑极快,吴飞向左一避,左掌劈过去。

吴飞恨极了文天刚,擒住他生吃了也不解恨。他光想杀了文天刚以解心头仇恨,却忘了屋中还有一个人。

他使出“大宝真灵功”的“夜战八方”一招,想把文天刚碎了。谁知在这关键时刻,另一个人突然出手了。吴飞想躲来不及了,日月穴被对方点中,人立时不能动弹了。文天刚笑嘻嘻地说:“大舅子,男人玩几个女人有什么要紧?你妹妹不够味我才这么做的。”

吴飞身子一震,气晕过去。文天刚一弹他的人中穴,吴飞又转醒过来。

文天刚道:“你气什么?你妹妹的肉我吃腻了,寻点新鲜的,有什么错?男人嘛,就该这样。”

吴飞眼前一黑鲜血从嘴里喷出,声嘶力竭地骂道:“无耻卑鄙的禽兽,我吴飞能活下去绝不放过你。”

文天刚道:“你怎么还会何机会呢?对你来说,死是最痛快的事,早闭眼,早心净。”

吴飞的心沉进深渊。

文天刚举起手掌,正要击毙吴飞,柳如疯了似地冲进来,玉掌一晃,直取文天刚的咽喉。

在这同时,文天刚头一摇,一式“劈波斩浪”刺向她的乳峰。

柳如身子一侧,退了半步,她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闪电般点中她的命门穴,她顿时推动自由,再也难以活动了。

文天刚笑道:“‘三变先生’果然名不虚传。”

“好说,嘿嘿……”徐怀笑道。

突然一枚暗器射向他,文天刚手急眼快,长剑一闪,把暗器拨向一边。

徐怀喝问道:“什么人如此大胆,敢暗算老夫?”

“你仇戈大爷要杀你这龟儿子。”一个声音冷冰冰地说。

徐怀一怔,旋即哈哈笑起来:“仇戈小儿,你有什么能耐在老夫面前吹大话,上次若不是老夫手下留情,你早成了掌下之魂。”

仇戈冷冷地说:‘徐怀,那种侥幸你再也遇不上了,现在我要杀你,如跺死上蚂蚁那样容易。”

仇戈的话忽远忽近,让人辨不清他在何处。

徐怀大骇,才相距几天,这小子的武功何以有了巨大的变化?

他又一想,也许是这小子故弄玄虚,我别上了他的当。

徐怀稳定了一下心神,满不在乎地说:“小子,你装神斧鬼,有本事就快露。”

“仇大爷不是早在你身边了吗?”

声音在徐怀面前响起,人赫然出现在屋子里,离得那么近,伸手可及,徐怀的头嗡地一声,大了许多。

他实在不明白,仇戈从何处钻出来,难道他也和范氏兄弟一样,有神鬼不测之术吗?这太令人难以置信了,他后退了几步。

仇戈道:“怕什么,你不是号称三变吗?我今晚就叫你变成死人。”

徐怀毕竟经过大阵势,知道躲是无益的,他嘿嘿笑了两声,硬气地说:“你能把老夫如何?”

仇戈道:“我希望你立即变成猪、狗、驴。”

徐怀老脸胀红,恼羞成怒,大喝一声,一掌劈向仇戈,仇戈身子稍微一侧,伸手便点向徐怀的膻中穴。正在这时,文天刚的剑也向仇戈的左肋刺去。

仇戈冷冷一笑,抽回手刺向文天刚。仇戈的身法妙到毫巅,快到极限。文天刚来不及抽剑,一下子刺进徐怀的胸膛,与此同时仇戈又轻而易举地点中文天刚的膻中穴。他又随之挥手,解了吴飞、柳如的穴道。

徐怀被文天刚刺透胸膛,摇摇晃晃,不愿倒地。仇戈说:“你若愿给我跪一下再死,我也满足你的要求。”

徐怀恨极,眼一瞪,血猛喷,一头栽倒,呜乎哀哉。吴飞把文天刚扔出屋,一脚踏在他的胸膛上,拿过一把宝剑,削去他的两个耳朵、鼻子。疼得文天刚大叫连声。

吴飞骂道:“文天刚你这个人面兽心的混帐东西,我家与你何仇何冤,害得我们家破人亡。”

文天刚知道难以活命了,恶狠狠地骂道:“你杀了小爷,也会有人找你算帐的。”

吴飞又一剑削去他的左臂。文天刚惨嚎一声,差点疼晕过去

吴凤纹见此,身子一颤,仿佛遭了雷击一般,疯子似地冲向吴飞,一把夺过长剑,刺透自己的胸膛。

吴飞惊呆了,半晌没有反应。

仇戈抢一步来到吴凤纹身边。吴凤纹的脸上露出凄楚的笑,淡淡地对仇戈说:“我对不起你,但愿来生……”

她留下最后一笑,印在仇戈的心中。

吴飞落下哀伤的眼泪,仇戈没有言语,想不出该怎样表达自己的哀思,两眼发直。

为了打破这沉闷空气,柳如对吴飞说:“妹妹已经去了,走完了她的路,我们该给她料理后事了。”

吴飞回过神来,抱起妹妹的尸体向外走去。

权波儿忽道:“把文天刚也埋了吧,他们毕竟夫妻一场。”

吴飞停下来,似想了一会说:“不!纹妹是恨文天刚的,绝不能让她的灵魂再受那小子的侵扰!”

仇戈长叹了一声,自语道:“但愿来世……”

权波儿爱目流情,注视着仇戈。

他们到了郊外,找到一块风景秀美之地,把吴凤纹安葬了。众人一夜都没有合眼,谁也没有困意。

东方的霞光披在他们身上,柳如才说:“夫君,我们离开这里吧。大家守了一夜,妹妹该安息了。”

仇香芹心头微颤,有种异样的感受。她暗自看了一眼吴飞,见他双眉紧皱,冷若冰块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华桑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握住仇香芹的手,似在安慰她又仿佛在宣告他的爱。

权波儿走上前,握住仇戈的左手一下,仇戈对她淡淡一笑。

三对情人看了一眼孤独的坟头,慢慢离去。

他们谁也无话,心头各自想着心事。仇戈回首往事,愈嚼愈苦,还能说什么呢?一切灰飞烟灭,飘然无着,她要成了天上那朵白云,还是化作秋风的呜咽!人生白云苍狗,多么地灰暗啊!转眼之间,成了永诀。

前几天见她我还有恨,这一切多么令我忏悔,她一个羸弱的身体,孤独的心不知被那邪恶蒙上了多少尘污,她是不幸的,仇戈对吴凤纹的怀念之深,原有的恨化作不尽的爱,他的眼睛有些湿了。

山沉默,路也沉默,只有脚步声在安抚着悲恸的心。

他们顺着一条小路走了二十多里地,见前面有几匹马向他们奔来,骄马扬蹄,轻快如龙。

到了近前,仇戈认出两个人就是曾打过他们的小梅、小桃,蒙面人自然是她们的“主人”上官云芝。

小桃勒住马说:“小姐,前面的这几个人就足我们要剪除的乱贼。”

上官云芝嘿了一声,较描淡写地说:“那就把他们拿下吧。”

小桃应声,飞身下马,她还记得仇戈的模样,这次一动手就找上了他。

仇戈记起挨打的耻辱,正想还她一下,忽地想起对吴凤纹的歉意,心软了下来,何必跟她一般见识呢?

小桃的身手比前一段又高出许多,她玉指抓来颇有威力。怎奈仇戈已不是吴下阿蒙,身子稍微一侧,便躲了过去。

小桃一愣,又一招“麻姑献桃”攻了卜去,仇戈轻轻伸出手,向下—按,正好搭在小桃的手面上,小桃仿佛如一片树叶,飘出十丈外远。

上官云芝“咦”了一声,自语道:“怎么比龙扬还厉害呢?”

小桃在空中急忙收身,顺劲落下,虽没有被伤着,可吓得不轻。

她觉得仇戈的劲力极为像太极功“人不知我,我独知人”的味道,那力似乎也并不怎么大,可自己的身子却仿佛很轻很轻了,突然如山洪暴发,她成了一叶小舟儿。这种太极拳劲力可谓达到“神明”无上的地步。

其实,仇戈的劲根本不是太极拳劲。太极拳劲有君子温文尔稚的风范,仇史的“七丹金印”则劲力宏大刚绝。所以能使小桃辨不清他的劲道,是仇戈存仁的结果。若是仇戈发出脆劲,冷劲,小桃的命就会被赶离身体,再也别想逞能好胜了。

上官云芝叹息一声,扬鞭催马,绝尘而去,她的随从紧跟后面。

仇戈因不明内情,没有追赶。

仇香芹忽道:“哥哥,这小姐可能是主凶,上次那个丫头称‘主人’的蒙面人跟她很相似。”

吴飞道:“那我们就跟着她们,也许会发现什么秘密。”

仇戈点头同意。

过了一座山,上官云芝等人拐向东北方向,仇戈他们也紧追不舍。

这是一座寺院,从外观看,建筑不算宏伟壮观,院墙也因长年不修,墙皮脱落,墙头上长满了青苔,里面的精舍却令人耳上—新,干净雅静。

上官云芝率众入内,从里面迎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尼姑。上官云芝一愣,心中纳闷,她怎么会是这个打扮,又像尼姑,又像俗人。

老尼姑双掌合十,冲上官云芝施了一礼:“贫尼替师父迎接姑娘驾临。”

上官云芝淡淡地问:“优昙神尼可在?”

白发苍苍的老尼姑道:“家师刚从西昆仑回来。”

上官云芝点点头,跟着老尼向里走去。她们来到后面的禅房,上官云芝见房内的八宝莲花座上盘坐一人,脸色红润,相貌清秀淡丽,皮肤细白,十指纤细。她坐在那里,闭目垂帘,对外界的一切充耳不闻。

老尼姑走到她面前,躬身道:“师傅,上官小姐来访。”

上官云芝没见过优昙神尼,但见她比其徒弟年轻四、五十岁,顿生敬佩之情。看来老尼的功夫已超凡入圣,不然何以越活越年轻?

上官云芝因自珍身份,只对优昙神尼点点头说:“神尼大名满乾坤,我特地赶来有一事相求,还请神尼相助。”

优昙神尼面静如水,目光晶莹,轻声说:“有事请讲。”

上官云芝道:“我想请神尼对付一个目空一切的人,他自称打遍天下无敌手,气焰十分嚣张,我气不过,便来求神尼出手拿他。”

优昙神尼表情没有什么变化,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说:“昔年,你师傅曾求我一事,我拒绝了他。一别九十载,近期我们巧遇,他求我助你一臂之力,我答应他只帮你一次,今天你既来求,我便了结一桩吧。”

上官云芝心中高兴,连忙谢道:“多谢神尼相助之情。”

优昙神尼问:“你要对付的是个什么人?”

上官云芝说:“以前我想对付一个姓龙的青年高手,刚才当碰上—个姓仇的高手时,我改变了主意,姓仇的高手可能比姓龙的还厉害,只要你把他降服,姓龙的高手我就有法料理了。”

优昙神尼笑着点点头道:“那个姓仇的青年人在哪里?”

上官云芝道:“他一直跟在我们身后,现在就在院外。”

优昙神尼点点头,飘然而起,仿佛如一朵五彩祥云从宝座上升起。

上官云芝看出了神,俗话说,一山更比一山高,能人背后生能人,这话一点不假。我师上官钦廷虽号称第一高手,看来比起神尼还是要差老远,不知他的第一高手之誉是怎么得来的?

优昙见上官云芝发愣,拍拍她的肩膀:“别再乱想了,我们出去看看吧。”

上官云芝微微一笑,一起走出院子,在门外的大石块上站定,优昙神尼说:“仇戈,你出来吧,我已发现了你的藏身之处。”

仇戈一惊,原来她们发现了自己。他只好从一块石后站起来,笑道:“神尼莫非修成‘无眼通’,‘无耳通’吗?”

优昙神尼微笑说:“世间功法浩如渊海,不练‘无耳通’也一样能知道你们的藏处。”

仇戈道:“神尼的道法果然不浅。”

优昙神尼注视了一会仇戈,脸色沉静下来,那么庄重,正色道:“你小小年纪,能有这般造化,也是天纵奇才。”

仇戈笑道:“神尼怎知在下功夫高明呢?”

优昙神尼说:“若是贫尼没有点眼光的话,怎么可与你对敌呢?你福大命大,连受奇缘,不然,你绝不可能有今天的罕见成就。”

仇戈摇摇头说:“我不明白你的话。”

优昙道:“你虽聪明,但身有缺陷,属于‘三阴四阳’之人,你身偏重阳,故修习时不能把阴阳调平,就不能有大进步。但你现在的成就确实极高,这就说明你有奇遇,后天的天恩浩荡,弥补了先天的困乏。如果贫尼没有猜错的话,你一定服用过不下七种圣品,并修习成‘七丹金印’。当然,这还不能使你有今天的艺业,你一定盗用了别人的功力,而且是一种极怪的内劲。”

优昙神尼注视了一下仇戈的眉心,脸色顿变,过了半晌,她才道:“原来你杀死了多印,盗用了他的‘天王贝母’。”

仇戈心头巨震,好个厉害的老尼婆,什么都被她猜中了。

优昙神尼见仇戈不语,又道:“在你没有得到‘天王贝母’时,你绝对没有能力杀了多印,普天之下能斗过多印的没有几个人,你是怎么得到的‘天王贝母’?”

仇戈笑道:“我们是对手呀!我没有理由告诉你怎样才能胜我,对吧?”

优昙道:“能杀多印的人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而且你又轻而易举地得到‘天王贝母’的帮助,这说明,帮你的那人定能与贝母谈话,也就是说那人一定能身具五行之气。不然,‘天王贝母’绝不会臣服,他一定会替故主报仇。”

仇戈道:“你知道的不少,不愧是一代神尼。”

优昙道:“惭愧,我竟然算不出帮助你的人。”

小桃看了仇香芹一眼,忽道:“定是那个龙扬帮的他,别人谁会呢?既便会,也没有龙扬的身手。”

上官云芝点点头。

优昙神尼叹息了一声,幽幽地说:“多少人想得到多印的‘天王贝母’都不敢动手,想不到会被他得去,也许是天意。”

仇戈道:“不错,多印劫数到了,他的‘天王贝母,自然要易主。”

优昙长长地吸了一口气道:“你有了‘天王贝母,足以和天下任何高手一争短长,我们不妨较一下神技。”

仇戈哈哈笑道:“人说优昙神尼已超出凡尘,不理世俗,看来言之有虚。要斗,仇戈并不怕你,只是你,若有个闪失,二、三百年的清誉,岂不付与流水?”

优昙神尼说:“神也好,仙也罢,终归是练武之人,多少年甚为孤独,找不到好手一较神功,实在无趣,你既有奇能,我又怎会放过一搏的机会?”

仇戈微微一笑:“神尼既然执意如此,在下只有奉陪。”

优昙神尼轻轻飘然而起,犹如风摆荷叶,又似柔柳扶风,看来并不多快,但有一种灵空气在。

仇戈身子一晃,仿佛一路轻烟,人变稀了,淡了,模糊不清。

优昙神尼伸出玉臂轻轻一抓,犹如在空中亮了一道闪电,正是她的拿手绝技“佛性归西”。

仇戈识得厉害,急忙闪射飞出几丈,同时反手拍出一掌,使出“七丹金印”神功。

优昙神尼忽如一个神人,周身放射出一种桃红与天蓝色混合的光芒,她一点也不避仇戈博大宏正的刚猛内劲,迎锋而上。

仇戈大骇,他实在不明白优昙神尼何以不惧他的掌力呢?他来不及细想,优昙的玉手抓到他的面前,他只好使出“凌波九烟”身法,摇纵飞射。

优昙神尼如影随形,咬住不放,仇戈只好再提功力,极展神通。

两人越战越快,到最后众人只看见影影绰绰的两个影子在寺院门外的山坡闪动,两人大动干戈,斗了好大一会。虽然仇戈处于挨打的地位,但优昙却无法取胜。

仇戈的轻功实在太高,而且他的精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她要追上仇戈,实在难于上青天。

优昙知道再战无益,身子一施,如仙鹤乍归,落到门前的石头上,仇戈也飘到数丈外的平地上。

优昙神尼遗憾地说:“贫尼与人交手,你是第一个不败的人。”

仇戈笑道:“以你刚才的奇技,我不想怀疑你的话,可是你没满足他们的要求呀,从这一点上说,你失败了。”

优昙笑不出来,她沉静地说:“不错,这的确是贫尼第一次满足不了他们。不过,你也永远沾不上便宜。”

仇戈笑了,非常自足地说:“我从来不想沾什么便宜,所以我永远不会在这上面苦恼。”

上官云芝有些失望,苦笑了一下,什么也没说,上马而去,小桃等人慌忙追赶。

优昙神尼迷失了一会儿,转过脸来,对仇戈道:“你的功夫,实是到了武学的高峰,再假以时日,定可为武林添一段佳话,你要好自为之。记住,你不要与范氏兄弟交手,你目前还不是他们的对手。当然,一个对一个他们对你毫无办法,若他们兄弟俩合力斗你,那你必败无疑。”

优昙神尼的话既有苍凉感,又语重心长,似乎刚才的敌对情绪消失得无影无踪。

仇戈甚是感动,笑道:“多谢前辈提醒。”

他们离开优昙神尼,继续追赶上官云芝。

吴飞说:“仇大哥,刚才优昙神尼的提醒固然重要,可他们兄弟俩还不是硬敌,可怕的是白田的身边有一个身穿皮衣的怪人他的武功我以为比‘双死兄弟’更高,他才是可怕的敌人。”

仇戈似有不信,不以为然地说:“不可能吧?”

吴飞说:“确凿无疑,那怪人的本领实在到了完美之境。”

仇戈嘿嘿一笑,没有说话。他实在不相信还有更高的人。

他们追了一阵子,不见了上官云芝等人的影子,顿觉奇怪。

仇戈自语道:“他们没有藏起来呀?”

“可能从向西的小路逃走了。”权波儿猜道。

华桑说:“那岂不又回去了吗?这种可能性实在太小。”

柳如说:“也许她们接到了什么消息转回去的。”

“那我们何不追下去,纵然找不到,也比在这里胡猜强。”

吴飞的话,得到了大家的赞成。

他们追了二十里,到了一个三岔路口,不知向何方去追。

正在迟疑,忽见有两条人影从西南向这里奔来,仇戈忙叫人藏到一边。

来人仇香芹认识,一个“金猴一抓”骆水天,一个“阴风碎”白无冷。

仇香芹告诉大家:“这两个人说不定是去找她们的,我们不如从后边跟着,也许会有收获。”

仇戈道:“好,跑了鱼,抓住虾也行。”

众人又追了上去。

一气又是几十里,他们来到一个山坡上,仇戈向东山坳里一看,见有一些人围在一起。待靠近,仇戈看清上官云芝不但在这里,龙扬也在其中。

仇戈心中一喜,该是自己露脸的时候了。

他没有看见“双死兄弟”,以为胜利在望。仇戈被优昙神尼一捧,欣欣然起来,以为龙扬也未必如他,因为龙扬也亲口赞过他。

仇戈等人的到来,似乎在上官云芝的意料之中。

仇戈冲龙扬一点头道:“罪魁祸首在此,伸冤有时了。”

仇戈转脸一看,牛金星也在一旁,另一个人他估计可能是奉天玉大和尚了。他细看了奉天玉大和尚一阵,脸上表情变幻不定,没有说什么。

上官云芝也没言语,她似乎在等人。

龙扬仿佛一个局外人,更不说话。

众人的沉默,使气氛愈加紧张,低沉、浓重,慢慢充满了杀机。

忽然,从东、南、西三方奔来许多人,及至近前,大有铺天盖地之势。上官云芝的脸上露出笑容。

仇戈等人却心中骇然,奉天玉大和尚、牛金星似乎也很不安。一面是官府的强悍捕快,手持刀剑戟,一面是“双死兄弟”收掠的江湖好手,另一面是白田等人带领的官军。

本来,白田等人接到“冰龙令”之后想轻装赶来,谁知刚行不远,又接到命令,为了一网打尽江湖“乱贼”,要多带人马,不可掉以轻心。

白田只好再去挑选勇武军士,故而来晚了一些。他以为有“皮怪人”就足够了,用不着兴师动众,可上面有令,他不敢违抗。

这些刚奔到的人一下子把原来的人围个风雨不透。

奉天玉大和尚脸色陡变,牛金星也丧失了冲出去的信心。

白田向上官云芝说明了来晚的原因,上官云芝点点头,幽幽的目光看了龙扬一眼:“冤家,看你怎么办。”

白田向上官云芝问道:“您有什么吩咐?”

上官云芝见当众失言,虽然声音甚低,未必有人听清,她还是觉得心慌意乱,忙说:“你们可以动手了。”

白田领命,高声叫道:“这几个就是反贼,我们绝不能让他们跑了。”

一个精壮的汉子说:“我们一人一泡尿也能把他们淹死,往哪儿跑?”

白田说:“仇戈,你是否以为这样斗有些不公平?”

仇戈冷然道:“对我来说无所谓,对他们却不公平。”

白田哈哈大笑:“今天,我让你们死个心服口眼。”

他说完,瞟了龙扬—眼道:“仇戈,你们哪个先动手?”

华桑说:“我。”

白田笑道:“往后闪一闪,看我们怎么擒住这几条妄想成龙的虫,谁愿与他斗?”白田指了一下华桑。

“我来考考他。”一个威武高大的军士从人群中走出来,看那模样,大有一举手便功成的样子。

白田赞道:“好,有胆量。”

那军士抽出大刀,笑道:“小白脸,小心着,别一下就见你姥姥去,那样就太没劲了。”

华桑并不恼,他明白今天是非常时刻,若连对方的一句话都受不了,那也太无容人之量了。他淡淡地说:“我学艺不精,却还能抵挡你两招。”

那军士大喜:“好小子,你还有自知之明,看刀!”

他左腿前跨一步,一招“清明削柳”,斜肩带臂砍向华桑。他刀重力沉,使起刀呜呜生风,弓马稳实,看来在刀上也浸透了十几年功夫了。

华桑没有兴趣与他耗神,又明知这是死人的战场,手下绝情,一招“玉帝临凤”,剑刺对方咽喉。他的剑快之极,那军士的刀刚到中途,华桑的剑就刺透了他的脖下要害处。

军士一声惨叫,死尸倒地。华桑一招杀了一个武士,不少人受到了震动,再不敢小瞧对方的人了。

华桑轻而易举放倒一个,白田有些恼火,这小子也太熊了,怎连一招也接不住呢?他问:“谁愿继续斗他?”

“不才愿意。”走出一个蓝衣长衫的青瘦中年人,他两眼精光闪烁,看来内劲造诣非凡。

华桑也不搭话,一式“长驱直入”,刺向那人的胸部,同时,脚下滑动,以防不中之灾。

那人本来两手空空,见华桑剑来,身子腾然纵起,两手一振,从袖中飞出七个金环,组成“北斗七星”状射向华桑,这大出华桑的意料,他的剑急,而对方的环快。

来不及细想,他一个兔滚,躲到一边。那人似乎也低估了华桑,以为金环一定能射中对方,当见华桑安然无恙,他不由一愣。

华桑人在地上身子一旋,一招“秋风扫落叶”削向那人的脚,对方轻轻一“哼”,弹身而起。

他们俩人斗了七八招,白田直皱眉头,这种打法实在无趣,他又问:“谁愿接下来?”

一个矮小老者说:“小老儿愿当众献丑。”

他一个“金猴蹦”蹿出两丈多高,身子在空中一转,双掌直击华桑的头部。小老头来势急,上来就使出两败俱伤的打法,实在令人齿寒。

这老小子以为自己的命不值钱,故而只求杀死对方,不求自身安全。’

华桑若要伤他,只要一招“举火烧天”便可如愿,可那样一来,自己也势必被他的双掌击中,这实不合算。华桑身形急闪,转了个半圆,反手刺向老者。

谁知对方的两招是连在一起的,刚才华桑躲了他,给了他可乘之机,小老头身子没有触他,忽地用头撞向华桑的后背,这一招实在太快,华桑无法再躲,只好提气轻身。

“嘭”地一声,华桑被短小老者碰飞。华桑尽量让自己身轻如羽,随劲而动。纵然如此,还是被老者撞得眼冒金星。他覼身落地后,恼怒万分,正要仗剑拚命,吴飞走出来,笑道:“华兄稍事休息,让我斗一斗他。”

华桑虽恨小老头,可也不敢固执己见,只好退到一边。

小老头嘿嘿笑道:“小子,他不行你来送死?”

吴飞不以为然地说:“不妨试试。”

小老头身如旋风一转,右掌击向吴飞的“命门穴。”吴飞急忙转身,“大宝真灵功”应急使出,“嘭”地一声,两人交了一掌,吴飞退了一步,那老者却岿然不动。然而奇怪的是,吴飞仍然面带微笑,无事一般,那老者却瞬间脸色乌黑,“砰”地一声倒地气绝。

很显然,老者的功力比吴飞稍深,但他却抵不住“大宝真灵功”发出的剧毒。吴飞的毒功又一次惊动了众人。

白田连连变色,好歹毒的掌劲。

奉天玉大和尚在一旁冷眼相观,毫无所动,似乎这一切与他无关。

牛金星却十分关切事态的发展,在一边调兵遣将,指手划脚。

白田不愿这么斗下去,看了范氏兄弟一眼,两人会意,范梦道:“我来领教你的高招。”吴飞知其不可战胜,向后退了一步。

仇戈走上前去,冷然道:“仇某愿讨教。”

范梦嘿嘿一笑:“小子,别说你一只手,三只手也白给。”

仇戈额角青筋凸起,两眼闪动仇恨的光,范梦并不理会,伸手便抓,他的这一招比其刚才他们的招式不知要精采多少倍I这才叫鬼泣神惊,撼山岳,动风云。

仇戈不敢怠慢,拧身一撤,“七丹金印”神功出手,范梦想不到仇戈有了如此之大的进步,几乎被击中,他身形一晃,不见踪影。

仇戈急忙施展“凌波九烟”轻功,转动起来,两个人较起神功,真是亘古未有之奇观。众人之见面前阴风嗖嗖,黑影晃动,看不清面目,分不出前后。两人激战好一会儿,直惊得众人目瞪口呆,仍分不出高下。

白田有些气急败坏,怎么这小子也成了气候呢?奉天玉大和尚表情有了变化,他也被两大绝世高手的惊心动魄的拼斗惊诧了,若非亲眼所见,他实难相信世间会有这样的高手。

其实,如果他的“十地神功”能修到“法云地”的境界,要比这更加可观,只是他没有那种缘份罢了。

龙扬却一直像没有什么表情,说不上冷漠,也不是欣喜,总之,那是十分古怪的让人不可捉摸的神色。

上官云芝内心激动不已,但别人看不清她的容貌,自然就不知其表情了。

范梦见难以取胜,心中焦虑,不知如何是好。仇戈的掌力却愈加沉雄,刚猛。范梦越打心越凉,这样打下去,怕有败无胜。

白田见他们半斤八两,功力悉敌,只好动用王牌杀手。他向方辰示意了一下,“百禽灵妖”方辰咕咕地从口中发出几声怪叫,“皮怪人”听了顿时来了精神,手舞足蹈。方辰又吹出一声尖响,“皮怪人”仿佛见了仇人一般扑向两个激战着的人。

范梦见有人来接他斗仇戈,身子一扭,射向一边。“皮怪人”张牙舞爪欲把仇戈置于死地。仇戈见对方是个药物人,来势又猛,不敢大意,身子稍为一正,“七丹金印”神功出手,皮怪人并不躲,一掌迎上。

“轰”地一声闷响,仇戈被击飞两三丈外,而皮怪人随着赶到,伸手便抓。仇戈做梦也想不到怪物会如此厉害,急忙又一掌拍出,想借反弹之力反射,怪物似乎明白仇戈的意图,身形一闪,掌劈向仇戈肋部,仇戈极力一纵,避开怪人的一击。

仇戈虽然躲过一劫,内心震动很大。按常理,药物人该身形滞顿才是,谁知对方的轻功比“双死兄弟”还高,皮怪人见仇戈逃开,再次扑上。

仇戈急忙施展“凌波九烟”轻功与之周旋。

谁知怪人的身法更加奇诡,每一闪动都阴阳兼备,不偏不倚。

仇戈腾身飞上,怪人也御气升空,仇戈身如疾风无形,怪人也飘然摇摆不定,渐渐地,仇戈听到怪人的喘气声。仇戈大喜,以为怪人力要竭了。他又一掌击向怪人的软肋,怪人闪避不开,正好被击中。谁知,怪人突地闪电般反击,一拳捣在仇戈的胸膛上,仇戈大叫一声,飞出两丈开外,而他击了怪人一掌,人家却无事一般,实在匪夷所思。

以仇戈的掌力之强,纵是锅浇铁铸之人也要被击烂,怪人何以无事呢?说起来,怪人并不憨,刚才他故意喘息,露出不支之相,实为诱敌之计,他自忖挨一拳无事,敌手挨一拳却未必安然无恙。

他奸计得逞,仇戈果然受伤,一口血喷出来,眼冒金星。

白田哈哈大笑,转身面向龙扬道:“现在看你了,聪明些,快点投降。”

龙扬淡淡说:“我并不聪明,自然用不着投降了。”

白田一笑,方辰命令怪人进攻。怪人依命而行,做好再次进攻的姿式。

龙扬对怪人说:“我原以为你是个药物人,人性迷失,看来不是那样,还是快把外面的皮扒下来吧,免得我动手。”怪人也不言语,闪身欺上,龙扬身子不退反进,掌劈怪人前胸。怪人仍想如刚才一样,想等龙扬打中他,再反击龙扬一下。

他万料不到龙扬的一击,与仇戈的一掌大不相同,犹如扬子江浪涛泻下,又似祁连山千年雪崩,一下子把他击出四、五丈外,整个身子仿佛解体一般,痛苦不堪。

他刚站稳,龙扬已站在了他对面,伸手在他脸上一抓,皮外套便被撕碎,露出一个迷茫而伤痛的脸来。龙扬不认识他,奉天玉大和尚却大吃一惊,这不是弟子大怨吗?他怎会成了清廷的杀手呢?

白田见龙扬一掌击倒怪人,顿时慌了手脚。

上官云芝却泰然处之,一点也不乱,她没有发布一涌齐上的攻杀令,白田只好稳定情绪。

奉天玉大和尚冲到大怨身边,似有所悟,问道:“是你出卖了为师?”

大怨说:“你太偏心,为什么宝图不让我送给义军,而让无嗔去送?”

大和尚气的脸色煞白,过了一会,他长叹一声,平静下来,一切如此,何必再追究呢?

他淡淡地问:“做杀手也是自愿的?”

白田接过去:“那是由不得他的。他要求富贵,我便给了他这个差事。”

奉天玉大和尚的脸沉静如水,再不说什么。

龙扬向四外看了一眼,对仇戈道:“你们不该来此处,既然来了,就赶快逃吧!”仇戈淡淡一笑,摇了摇头。

龙扬说:“你若有兴趣陪葬,那就与他们一同了结吧!”仇戈心头巨震,权波儿娇美而甜恬的美又映入他的眼帘。

龙扬说:“我对付他们,你们快逃。”

仇戈与吴飞点点头,纵身向外飞掠。

就在此时,上官云芝手臂一扬,发出了攻杀令。顿时,杀声震天,涌向几个要逃的人。

龙扬闪电般发掌,犹如排山倒海的劲力涌向围攻的人

他的这一掌,堵住了百多人的攻势,给仇戈等人的逃脱提供了条件。

奉天玉大和尚牛金星没动,清兵也没有攻他们。几百人如一群恶狼在追杀,山坳里进行着疯狂的肉博。

仇戈他们虽然仍被围着,但毕竟是动围,即跑着围着,杀打着。

龙扬一人截住了白田、范氏兄弟、大怨等人。

上官云芝看了小桃一眼,小桃明白其深意,悄悄地走到龙扬等人身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出三枚“冰龙令”。

顿时,“噗”地一声混杂交响,万道银芒四射,百亿光点浑洒,犹如雪白的烟光,以快得不能再快的速度弥漫了四周。

这一切太突然了,龙扬全无所料,白田做梦也想不到,上官云芝为对付龙扬会孤注一掷,连自己的手下也顾不上了。

龙扬在极短的间隙里身形一摇,乍然不见。而范梦、范幻、大怨、白田、段圣、盖九州等人却无一人幸免,每人身上都被几十冰点射中,他们在惊骇欲绝中慢慢成了僵尸,虽然他们也向上官云芝投以怨毒的一瞥,可她戴着面罩,谁也看不清她的表情……

周围的军士也有不少人遭殃,顿时人们向四下逃散,有的去追杀仇戈他们去了。奉天玉大和尚牛金星却只有几个冰点迸到身上,因没有直接被击伤,所以无大碍。

龙扬安然无恙地站在十几丈外,冷漠地看着上官云芝。

过了一个时辰,山坳里平静下来,满山遍野皆是尸体,鲜血浸染了土地。

仇戈他们成了血人,看不出他们受了伤还是沾的别人的血。

她长叹:“小桃、小梅你们去吧,我也该寻找我的归宿去了。”

小梅、小桃迟疑了一会,转身而去。

奉天玉大和尚、牛金星也飘然离去。

仇戈他们已带着满身的血迹消失在龙扬的视野里。

上官云芝扯下面罩,露出那敢与日月争辉的灿烂娇容。她凄然一笑,走向龙扬,轻轻地说:“完了,这里便是我的归宿。因为我完不成皇上交给我的使命……”

龙扬哈哈大笑,笑声震撼山谷……

康熙六年(1667年),湖南夹山灵泉寺旁出现了一个奉天玉大和尚的坟墓,前来祭奠的有龙扬、仇戈、吴飞、华桑、仇香芹、柳如、权波儿,以及几个真正的义军领袖——他们是昔日李自成的部下……

(全书完,古龙武侠网凌妙颜OCR,2018.12.5—2019.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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