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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石洞获绝艺 惊天一剑苏

大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冷笑道:“不用去强求,我给你介绍一位,一身兼佳人烈士的奇人吧!”

随着话声,一位神态威猛的驼背老人和四个劲装佩刀,彪形大汉,已缓步而入。

后面还跟着一个神态猥琐的短装汉子,指着青衫文士向驼士文背老人讪笑道:“老爷子,就是这位。”

驼背老人一双精目,凝注青衫文士,一只手却向短装汉子一挥道:“退过一旁。”

青衫文士目注驼背老人,淡然一笑道:“这位老人家好大口气,须知佳人难得,烈士更难求,而老丈却说有一人而兼具烈士、佳人双重身份人。”驼背老人一笑道:“老朽话一点也不算夸张。”

青衫文士“哦”道:“那么,老丈何妨先将那位奇人的姓名来历,说给我听听?”

驼背老人淡然一笑道:“姓名来历不必先说,你老弟见了面,自然会认得。”

青衫文士脸色微微一变道:“老丈认识区区?”

驼背老人接道:“俗语说得好:四海之内,皆兄弟也,何必定要事先认识,才能算是朋友哩!”

青衫文士“唔”了一声道:“说得有理,那么,我再问一句,老丈口中那位一身而兼佳人、烈士,双重身份的奇人,究竟是男人还有女人?”

驼背老人神秘地一笑道:“这个,你老弟毋需过问,总而言之一句话,你们二位之间,曾经认识,而且还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青衫文士,目光在驼背老人和一旁的短装汉子脸上来回扫视着,一面微微颔首道:“我有点明白了。”

驼背老人笑道:“明白就好,免得老朽多费唇舌……”

青衫文士注目问道:“老丈是奉命迎宾的专使?”

驼背老人连连颔首道:“完全对,完全对。”

青衫文士呵呵一笑道:“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的确是人生一大快事,不过,区区客居异地,除了这一刀一剑之外,别无长物,所以,我想向老丈借一样东西权充晋见那位老朋友的见面礼。”

驼背老人笑问道:“老弟台想借点甚么东西?莫非看中了我这颗头颅不成?”

青衫文士脸色一沉道:“你够聪明!”

“呛”然一声,已亮出一把形似雁翎,澄如秋水的宝刀来。

驼背老人精目中寒芒一闪,脱口赞道:“好一把宝刀!”

不等对方接腔,又呵呵一笑道:“你老弟想借用我的脑袋,我却想要你这把宝刀,且看看究竟是谁的心愿得偿吧?”

扭头一声沉喝道;“胡刚,你去领教领教这位朋友的绝招吧!”

青衫文士冷冷一声道:“何必叫手下人前来送死……”

驼背老人截口接道:“老夫要先行考验你一下,究竟是不是真正的‘夺魂刀’?”

“夺魂刀”三字入耳,杜天行才禁不住心中恍然大悟地忖道:“原来是他,那真是巧极了……”

原来“夺魂刀”就是以沈玉璋为首的,“四君子”中的老四,“夺魂刀”邵家驹,也就是碧云山庄庄主上官珍珠的姊夫,上官宝珠那位生死不明的丈夫。

邵家驹这位生死不明的神秘人物,上官珍珠正在找他,而且,上官珍珠不惜劫持自己的胞姊,其主要目的,也是为了逼使他出面。

至于群侠方面,由于目前的道消魔长,深感人力不足,自然也希望他能早点出面,也增强己方的实力。

象这么一位正邪双方都必欲使其早日出面的人物,竟然之间,在茶馆中邂逅了,杜天行心中这一喜,可真是非同小可。

青衫文士冷然一哂道:“放心!如假包换。”

有他这一句话,这位青衫文士,已可确实就是“夺魂刀”邵家驹了。

“老夫要看事实证明,”驼背老者向一旁的劲装大汉喝道:“胡刚,你还等什么。”

“是!”

随着这一声暴喝,但见寒芒一闪,那劲装大汉已挥刀向邵家驹扑了过来。

那身法之快速,与刀法的奇诡,一旁的杜天行,一眼就能断定,那是碧云山庄中的高手,使的也正是碧云山庄中的独门绝艺“修罗刀法。”

“呛”地一串金铁交鸣,紧接着,却是一声“砰”然大震,和“唏哩哗啦”的桌椅杯子被砸碎的响声。

那劲装大汉一个照面不到,已被摔得四仰八叉地,连右耳也不翼而飞。

邵家驹神态安详地,冷然说道:“邵某人不杀无名之辈,所以只割去一耳,以示薄惩。”

接着,目注驼背老人冷然问道:“这一场考验,是否已算通过?”

驼背老人皮笑肉不笑地接道:“通过了,通过了,真是见面更胜闻名。”

邵家驹冷然接道:“但对对你们碧云山庄的‘修罗刀法’,却有浪得虚名之感。”

驼背老人接道:“朋友,评语别下得太早,可能你还没有遇上本庄中真正的高手。”

“你自认是贵庄的真正高手?”

“老朽不妄自菲薄,本庄中,功力高出老夫的人,已不太多了。”

邵家驹注目问道:“那你的地位,也一定不低?”

“不错,”驼背老人颔首接道:“老朽在本庄八大护法中,名列第二。”

邵家驹沉声接道:“报名领死吧!”

驼背老人淡然一笑道:“没这么严重,邵老弟,咱们之间,无怨无仇!何况,谈到你和敝上的渊源来,咱们还该算是一家人哩……”

“住口!”邵家驹厉叱一声后,才冷然接道:“既然提起渊源来,我却不能不问你几句话……”

驼背老人截口笑道:“没问题,老朽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实,老弟尽管问吧……”

这时,一旁的杜天行,禁不住暗中叹息着。

“这个驼背老人不愧是一只老狐狸,也许他已于对方的刀法中看出,凭他的力量收拾不了,才不得不改用配搭的了……”

邵家驹目光深注地问道:“我问你,拙荆是否被囚于东方曙的家中?”

驼背老人笑道:“尊夫人是在东方曙家中,但不是被囚,而是东方曙家中的特别贵宾……”

邵家驹截口接道:“我没工夫和你咬文嚼字,再告诉我,东方曙家在哪儿?”

驼背老人讶问道:“这就怪了?邵老弟对尊夫人被招待在东方曙家中,这等绝对机密的消息都知道了,却不知道东方曙住在何处?”

邵家驹冷然接道:“因为我刚到夏口,还没工夫向人打听。”

驼背老人“哦”了一声道:“那就怪不得啦!”

接着,又注目问道:“邵老弟是由哪儿来?”

“西湖。”

“啊!那是说,邵老弟所获消息,也是由西湖本庄中人口得来?”

“不错。”

“那很抱歉,本庄高级人员,都已外出,邵老弟侠驾光临,必然没有好好接待……”

邵家驹截口接道:“少废话,我问你,上官珍珠,是否也在东方曙家中。”

驼背老人歉笑道:“很抱歉,这问题,老朽没法回答。”

邵家驹目光深沉地问道:“是不知道,还是不敢说?”

驼背老人苦笑了一下道:“两者都是……”

邵家驹忽然厉叱一声:“站住!谁敢妄动一步,我先砍断他的狗腿。”

原来另一个劲装大汉,在驼背老人的暗示之下,正准备悄然离去。

这情形,已不言而喻,那是驼背老人自知没法应付邵家驹,才不得不暗中派手下人回去,邀请援兵来。

经过邵家驹这一喝破,那劲装大汉,僵在那儿不敢动弹,驼背老人也是一脸苦笑。

邵家驹却是淡然一笑道:“我不再难为你,并且与你建一次奇功,带路吧!”

驼背老人目光一亮道:“邵老弟是要去东方曙家中?”

邵家驹冷然颔首道:“不错一—”

驼背老人笑道:“那真好极了……”

这当口,杜天行却以真气传音向邵家驹促声说道:“邵大侠,使不得!这几个人,也不能留下活口。”

邵家驹断定以真气传音向他示警的人,就是那位尚不知其来厉的杜天行。

他闻言之后,仅仅似有若无地,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向驼背老人问道:“有什么好?”

驼背老人讪然一笑道:“能化干戈为玉帛!那自然是一件好事,何况,尊夫人也正很想念……”

邵家驹截口接道:“少废话,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驼背老人一怔道:“邵老弟不去东方曙家中了?”

邵家驹冷然接道:“去是要去的,但不要你们带路,而且,你们六个,一个也休想活着回去!”

驼背老人呵呵一笑道:“邵家驹,听说‘四君子’中,以你的武功最高,但我绝不相瞒,你会比其余三人,高明到……”

邵家驹截口道:“少废话!你们六个,一起上吧!”

驼背老人冷笑一声道:“用不着!”

紧接着,沉喝一声道:“你们五个,先行离去……”

邵家驹又截口接道:“那我先送他们回老家……”

话声中,身形疾闪,向驼背老人那五个手下身边,挥刀扑了过去。

那五个,站在驼背老人的背后。

邵家驹要想杀那五个,必须越过驼背老人的身旁,而驼背老人也自然不会坐视不管。

因此,当邵家驹扑过驼背老人身旁时,驼背老人挥刀横扫,并冷笑一声:“作梦!”

“呛”地一串震耳金铁交鸣声中,邵家驹的身形银加速前扑。

一声惨号,那最先指认他的猥琐汉子,已身首异地。

当然,那四个劲装大汉也不会坐以待毙,一阵叱声中,一齐挥刀格拒。

那四个劲装大汉的身手,也相当高明,尽管其中一人方才已受了震伤,但在四人联手之下,也还是显得非常凌厉。

但他所遇上的对手太高明了。

一个照面之下,四个中已有两人惨死当场。

而这当口,驼背老人也挥刀由侧面夹攻。

由于驼背老人的攻势太以凌厉,邵家驹不得不回身应战,而顾不得再去追杀那仅剩的两个劲装大汉。

驼背老人却乘机喝道:“你们两个,还不快走!”

“是……”

那两个劲装大汉暴喏声中,人影一闪,杜天行已射落大门口,并淡然一笑,说道:“何必那么急哩……”

那两个劲装大汉,微微一怔之下,不等杜天行说完,已双双厉吼一声:“狂徒找死!”

“呛”然巨震声中,两个劲装大汉的身形扑进一半,即被震回原地。

杜天行立即扬声说道:“邵大侠,请恕在下越俎代庖,这两个鼠辈,由在下代为收拾可好?”

那驼背老人的攻势,越来越凌厉,以邵家驹的身手之高,居然只能打成平手。

因此,邵家驹一面与驼背老人奋战,一面扬声答道:“阁下就不必客气,尽管下手收拾……”

这同时,驼背老人也扬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杜天行呵呵一笑道:“待会向阎王驾去问吧……”

紧接着,却向那两个劲装大汉,冷笑一声说道:“你们两个,作得象个男子汉一点,上吧!”

那两个劲装大汉,方才一招硬挤之下,已吓破了苦胆,此刻竟刻呆立当场,作声不得。

这,本来也难怪。

方才,邵家驹已夸下海口,说他们六个人都不能活着回去的。

而杜天行也显然是为了邵家驹的面子,才不得不留下他们的生命向邵家驹发问。

目前这情况,向前走,是准死无疑。

观望下去哩!却还有一线希望。

因为,驼背老人不但已和邵家驹打成平手,而且,还隐然占了上风。

只要驼背老人能将邵家驹杀死,他们这两条命,就算是捡回来了。

杜天行冷笑道:“装孙子也不行,别以为你们不动手,我就不好意思杀你们。”

那两位,仍然没有行动,也不答话。

驼背老人厉声喝道:“别理那匹夫,回过身来,帮我收拾这个姓邵的……”

不等他说完,两个劲装大汉已暴应一声,回身向邵家驹扑了上来。

但他们身形虽快,却快不过杜天行的长剑。

两个劲装大汉身形一起,杜天行却已后发先至,并怒叱声:“躺下!”

两声凄厉惨号,同时传出,那两个劲装大汉已同时惨死当场。

杜天行所显示的高明身手,不再使得驼背老人心中惊凛,而暗萌退意,连邵家驹也禁不住精目中异彩连闪地,脱口赞道;“阁下好快的剑法!”

杜天行谦笑道:“邵大侠夸奖了……”

驼背老人厉声喝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成了斧底了游鱼,还问这些干吗?”杜天行冷然一哂之后,又扬声问道:“邵大侠,能否让在下帮忙一下?”

原来驼背老人看出目前情况不对,已打算脚底揩油。

也因这原因,他的攻势也越见凌厉,居然将邵家驹迫得连连后退,因而杜天行才有这一问。

但邵家驹却扬声笑道:“暂时还不必……”

驼背老人厉叱一声:“撒手!”

“当”地一声,邵家驹的宝刀果然脱地向屋梁上射去。

一旁的杜天行心头一惊之下,连忙飞射接应。

但杜天行身形才起,驼背老人忽然发出一声凄厉惨号,一条右臂,已被邵家驹一剑齐肩削掉。

而且,邵家驹得理不饶人,飞起一脚,将驼背老人踢飞丈外,立告了账。

这转化,太意外,也太快速了。快速得使身手高如杜天行,也禁不住疾泻身形,怔立当场。

原来,邵家驹于宝刀脱手的瞬间,一只左手,却已同时拔出长剑,连当事人的驼背老人,也没看清,一条右臂,已被削掉。

邵家驹乘势一脚将驼背老人踢毙之后,立即纳剑入鞘并飞身将钉在屋梁上的宝刀取下,才向杜天行笑道:“阁下,咱们另外找一个地方谈谈。”

这时,吓得面无人色的店家,才浑身颤抖着,哀求道:“二位大爷,这……这几条命,可……可怎么得了?”

不错,对一个生意人来说,在自己店里,一下子出了六条人命,可的确是一件天大的祸事。

杜天行首先哑然失笑道:“不要紧,所有损失,我负责赔偿,至于官府方面,我也会给你疏通,保证你没有责任,只管放心前往报案就是。”

说完,并探怀取出两张两重的金锭子,递给店家手中,笑问道:“这些,作为赔偿损失之用,该够了吧!”

店家一见黄澄澄的金子,那本来哭丧着的脸,立即绽出笑容,连连颔首道:“够了,够了,太多吧!”

以当时的物价来说,的确是太多了,二两黄金,足够盖一间规模不大的新店面啦!

杜天行没再理会店家,只向邵家驹呶呶嘴,低声说道:“邵大侠,咱们走。”

说完,两人相偕扬长而去。

盏茶工夫过后,杜天行,邵家驹二人已相偕回到那家背江临街的客栈中。

白云飞,沈小凤,与柏长青,石中英师徒都还没有回来。

同时,由于这一带地处偏僻,又是午后,客栈中住客不多,又大都外出未归,因而整个客栈显得一片寂静。

两人进房间之后,邵家驹立即迫不及待地,说道:“阁下,现在该说明你的来历了吧?”

杜天行笑道:“不忙,你我身上,都溅有少许血渍,方才在街上走得快,没人注意,如果给店小二发现了,准会大惊小怪的。”

说话间,已于行囊中取出两件长衫,递过一件给邵家驹道:“将就一点,先换上吗!”

刚刚将衣衫换下,店小二已送上茶水来了。

杜天行挥手道:“小二哥,忙你的去吧!没听到呼唤不必前来。”

“是!”

店小二哈腰退走之后,杜天行才向邵家驹笑问道:“邵大侠,方才在茶馆中,我和我那位朋友的谈话,你都听到了?”

邵家驹当即点头道:“不错,但因二位的语意含糊,我除了知道阁下是道上人之外,却拿不准究竟是哪一方面的人。”

杜天行苦笑道:“我自信已经是老江湖了,但在你这位不露相的高人面前,几乎栽了筋斗,如非你阁下是自己人,这后果可就严重了。”

接着,又轻轻一叹道:“有道是:江湖处处险,可真是随时随地,都大意不得。”

一顿话锋,才压低语声,娓娓地说出他自己的来历,并将与四君子中,有关人员的结识,以及目前正邪双方情况,和此行目的,都详细地说了一遍。

邵家驹一直静静地听完之后,才禁不住热泪盈眶,喃喃自语着:“天可见怜……总算让我误打误闯的闯对了。”

杜天行却正容说道:“邵兄,本该立刻让你们盟兄弟见见面,但现在时间不早,今宵又必须采取行动,救助尊夫人和沈夫人……”

邵家驹截口苦笑道:“这些,我知道,多年的漫长岁月都挨过了,急也不在这一时半刻的。”

杜天行沉思着接道:“那么,等大伙儿会齐,详细磋商之后,咱们立即采取行动。”

邵家驹连连点头道:“对,对……”

杜天行话锋一转,含笑接道:“对了,邵兄,我这方面的已经说完,现在,该说说你的了。”

邵家驹又点点头道:“好的,只是说来话长,一时之间,可不知该由何处说起才好。”

“那么,”杜天行笑道:“就由最近的说起吧!”

“最近的?”

“是的,就是方才在茶馆中所发生的事说起。”

邵家驹微微一怔间,杜天行又含笑接道:“比方说,你邵老四是以‘夺魂刀’名震江湖的,但你方才却以剑法取胜,使的又是左手剑,而且,剑招之奇,之快,实为我生平见所未见。”

邵家驹“哦”了一声道:“好!就由这儿说起也好。”

接着,又笑问道:“杜兄认为我方才的剑招,已经是够奇够快了?”

杜天行正容说道:“我说的是由衷之言。”

邵家驹长叹一声道:“可惜我却糟蹋了那招空前绝后的剑法,要不然,方才一剑就可以砍下那驼鬼的脑袋,用不着再补上一脚了。”

杜天行不禁讶问道:“这是说,你方才还没发挥那剑招的全部威力?”

邵家驹点点头道:“不错,由于天资和真力所限,加上我又是用左手,所以,最多只能发挥它应有的六成真力。”

“啊!”杜天行不胜惊讶地问道:“那么,邵兄为何不用右手呢?”

邵家驹苦笑道:“右手也使过的,可能是我的右手使刀成了习惯,也可能是天意,用右手使起来,反而不如左手的灵活。”

杜天行也苦笑了一下,又“哦”了一声道:“邵兄方才说的这只是一招剑法?”

邵家驹点点头道:“是的,虽然只有一招,但其中却蕴含着二十七个变化,单是这一招剑法,就费了我三年的功力。”

杜天行注目问道:“邵兄这剑法,叫什么名称?”

“惊天一剑。”

“惊天一剑?”

“是的。”

“你也会惊天一剑?”

杜天行那充满惊讶的神色,一下子感染给邵家驹了。

沉寂了少顷,邵家驹才若有所悟地,“哦”了一声道:“我明白了。”

杜天行又是一愣道:“邵兄明白了甚么?”

邵家驹意味深长地一笑道:“我想杜兄一定见到过,已经有人施展过那招残缺不全的剑法了?”

杜天行正容说道:“见过倒是没见过,不过,我却听说过,而且也不知道那是否残缺不全……”

邵家驹讶问道:“那是什么回事呢?”

杜天行接道:“事情是这样的……”

于是,接着将就他所知的,由白云飞口中所获悉的,有关那楼船上的四位无名镖师的一切,娓娓的说了一遍。

邵家驹“唔”了一声道:“这就不错了,那个甚么班大娘,可永远别想由他们四位身上,获得那招完整的剑法。”

杜天行注目问道:“邵兄,此中一定另有蹊跷,是也不是?”

“是的,”邵家驹点点头道:“这就得说到当我获得这招剑法时的经过了。”

接着,却注目反问道:“杜兄,对于首创这一招剑法的一代鬼才皇甫丹的事迹,已经听说过?”

杜天行点点头道:“是的,大致是知道的。”

邵家驹轻轻一叹道:“这位鬼才剑客,尽管在当时的江湖上,不过是昙花一现,但他留给武林人物的印象,却是非常深刻的,而其作风之怪,也令人不可思议,就以这招剑法来说吧……”

一整话锋,才苦笑着接道:“他在括苍山一个隐密的天然石洞中,刻下全部剑式的图解,但却将其中四式又削掉了,而另以羊皮纸绘就整招剑法,藏于铁匣中,留待有缘……”

杜天行截口一“哦”道:“我明白了。邵兄所获得的,就是羊皮纸上的整招剑法,所以才断定别人所获的,是那招残缺不全的剑法?”

“是的,”邵家驹点点头道:“他在那铁匣中,说留有份遗柬,说明那招残缺不全的剑法,尽管少了四式,却还算是一招无敌剑法,如果那获得剑招的人,天资好,悟性高,能别出心裁,另创奇式,将那残陷加以弥缝,则我所获的完整剑法,也未必能加以克制。”

杜天行轻轻一叹道:“但愿班大娘没有这份天才才好。”

邵家驹正容接道:“我们不能将希望寄托在‘但愿’上,如今之计,我们必须争取时间,趁他们还没将那招残缺剑法练成之前,先行训练我们自己的剑手,因为,既然不能斧底抽薪,就只好在扬汤止沸上,多下功夫了。”

接着,又是长叹一声道:“说来,这也算是我自己惹来的麻烦,因为,那遗柬上说得很明白,那天石洞固然不易发现,而铁匣的藏处,却更为隐密。所以,能获得铁匣的人,才真的是福缘深厚,因而他搜取获得铁匣的人,对那石壁上不完全的图解,可以便宜处理,但我当时却并未将那石壁上的图解削去,否则,今天就不会有这麻烦了。”

杜天行正容说道:“其实,就我个人的感受来说,我已经很知足了,如非你邵兄适时出现,这一场杀劫,可真够瞧的哩!”

邵家驹苦笑道:“听到你杜兄所说的对方实力之强,我这点成就,可无济于事,现在,只有将希望寄托在我那小凤侄女和中英贤侄身上了。”

紧接着,又注目问道:“听杜兄方才说,我那小凤侄女和中英贤侄的天份都很高?”

杜天行点点头道:“是的,这两个娃儿,不但天份高,资质秉赋之佳,也是我生平所仅见。”

邵家驹慰然一笑道:“有这些条件,就行了。”

杜天行又正容接道:“尤其是小凤,条件更优于中英,只是天妒红颜,命途多舛,她的横逆之多可实在令人一想到就难过……”

门外,有杂沓的脚步声传来,并传来沈小凤的娇嗔语声,说道:“杜大叔,您又在背后说我的坏话了……”

杜天行连忙含笑说道:“我的贤侄女,杜天行有天大的胆子,也不会在背后说你的坏话呀……”

话声未落,沈小凤已当先推门而入。

紧接着,白云飞,柏长青,石中英等人也鱼贯地走了进来。

杜天行话锋一转道:“小凤,你猜猜看,这位是么甚人?”

说话间,已与邵家驹同时含笑站了起来。

沈小凤当然猜不到,其余的人,也没人认识邵家驹,而不得不由杜天行一一为之引见。

这一来,群侠方面,自然感到无比的兴奋,也免不了一番热闹。

当杜天行将邵家驹所说的一切,又择要地重述一遍之后,自然也更引起新来四位的无限感慨和兴奋。

然后,沈小凤向邵家驹注目问道:“邵叔叔,您又是怎么发现那天然石洞的?”

“这个,”邵家驹苦笑了一下道:“就得由我与你婶婶分手的经过说起才行了。”

接着,又轻轻一叹道:“诸位都知道:由于上官珍珠心愿未遂,因而对我们四君子中人,恨之入骨,必欲杀而甘心,这也就是我们四兄弟不得不被迫而高飞远走的原因。

“当然,我们高飞远走之后,也并没闲着,一个个都在痛下功夫,以充实自己……”

沈小凤截口问道:“您与婶婶,又是怎么分手的?”

邵家驹接道:“我们分手,是为了采集灵药,作为充实功力之用,你婶婶是在黄山被她妹妹劫走的,当时,我也不过是片刻之差,没有赶上,由于我自知力量单薄,没法将你婶婶救出来,而上官珍珠志在全部消灭我们四君子中人,在我未被擒之前,她不会对你婶婶下杀手。”

“也因这原因,我只好不加闻问,而全力充实自己,并没有与三位盟兄联络。”

“但由于三位盟兄可能遭到上官珍珠的偷袭,都被迫迁走,原先的联络方法,也失了效用,因而我一个人落了单,到处流浪。”

“不过,也幸亏这一流浪,却误打误闯,而获得这一招旷代绝学的剑法……”

杜天行这才插口问道:“于是,练成这招剑法之后,才径赴碧云山庄营救尊夫人,并追踪到夏口来。”

邵家驹颔首道:“是的,我是在今天早晨才到达夏口,但却想不到咱们在茶馆中首先邂逅。”

“这也算是天意,”杜天行笑了笑后,才向新来的四人笑问道:“诸位,此行是否有什么好消息呀?”

石中英抢先说道:“我们都没什么发现,东方曙那巨宅周围,也没什么可疑人物出现。”

沈小凤立即也接肴:“看情形,我娘和邵婶婶,应该都还在那凌云阁中。”

杜天行点点头道:“方才,我由帅复伦口中,也没获得什么特别消息,不过,他曾说过黄昏时分再和我联络一次的。”

白云飞正容说道:“目前,我们原则上,决定今晚采取行动,除非临时有什么特别消息,决不改期。”

柏长青也点头道:“对,对,现在诸位都请各自回房歇息,养足精神,以应付晚间的厮杀……”

黄昏时分,杜天行在与帅复伦约定地点所会晤到的,却是东方曙府中,那位特别宾馆中的侍女琴儿。

据琴儿说,帅复伦没法分身,所以才托她借故前来。

由于琴儿是借口出来购买胭脂水粉之类的物品,未便之留,因此,她只匆匆地说明,凌云阁上一切如常的消息之后,又匆匆的走了。

杜天行回到客栈后,立即与其余群侠,分两路向东方曙那幢别墅疾奔而去。

所谓分兵两路,也就是定的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办法。

明的一路,由白云飞,沈小凤二人担任,正式按江湖规矩,以白云飞名义投帖拜庄,指名索人。

暗的一路,则由柏长青为首,辅以杜天行,邵家驹,石中英等三人。

由于沈小凤已对东方曙那巨宅中奇门阵式了如指掌。

因此,她已事先绘好一张详图,并亲自将凌云阁的关系位置,以及进出通路详加解说,使得暗渡陈仓的这一路,也有恃无恐。

同时,杜天行也已通知琴儿转告帅复伦,在暗中接应,成功与否,这二位都没有再呆在东方曙那儿的必要了。

群侠方面,对这次救人的行动,算是志在必得,他们人数虽少,都是一时的精英,个个都有独当一面的能力。

尤其是计划周详,这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妙计,足以使东方曙那批人,首尾没法兼顾而分散实力。

所以,群侠们对此行任务,算得上是个个都充满了信心。

夜幕已深垂。

东方曙那巨宅大门外,两盏硕大无比的灯笼,发出暗黄的灯光,在夜风中晃荡着。

两扇朱漆大门紧闭着,里外一片寂静。

一阵急骤蹄声,和鸾铃声,由远而近。

只见两骑长程健马,风驰电掣地,止于大门口,赫然就是本来面目的白云飞,沈小凤二人。

白云飞鹤发童颜,飘飘然有出尘之概。

沈小凤着玄色劲装,肩背长剑,妩媚中却隐含首一股慑人的英气。

这祖孙二人,飘身下马之后,双双拾级而登,止于大门外。

一声轻响,大门上开了一个小洞,露出一张满脸懔悍神色的面孔,并沉声喝问道:“找谁?”

语气很不好听,但沈小凤的语气也很恼:“我爷爷要找东方曙。”

门内语声道:“你爷爷是什么人?”

沈小凤傲然接道:“我爷爷人称‘半帖圣手’,姓白,上云下飞。”

门内语声一“哦”道:“原来是白老前辈,二位请稍待,在下马上往内通报。”

真是人的名,树的影,听到白云飞的大名,门内人那冷傲语气,立即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这情形,使得白云飞禁不住轻轻一叹。

沈小凤讶问道:“爷爷,怎么忽然叹起气来?”

白云飞拈须微笑道:“由于方才那厮前倨后恭的态度,使我想起两句古诗……”

沈小凤截口问道:“是哪两句古诗?”

白云飞曼声吟哦道:“人情漫比秋云薄,薄到秋云尚可看。(笔者按:看字在此诗中,应与堪同音。)”

不等沈小凤接腔,又轻轻一叹道:“怪不得芸芸众生中,兢和名利圈中去钻,名和利,这两项玩艺儿,也实在太诱惑人。”

沈小凤也是意味深长地一叹道:“可是,名坛利锁,也有不少人在上面栽了筋斗,至甚身败名裂,丧失生命的……”

约莫半盏热茶工夫过后,一阵快速而杂沓的脚步声,止于门。

接着,大门呀然而启,东方曙当门而立,抱拳长揖,含笑说道:“不知白老侠驾光临,未曾远迎,尚请当面恕过。”

站在东方曙身边的,还有碧山云庄中的伍翠屏,和另一位身着青衫的中年文士。

白云飞一面还礼,一面笑道:“哪里,哪里,老朽冒昧造访,有扰员外清修,那才是罪过哩!”

“白老说笑了,”东方曙讪然一笑之后,才一整神色,注目问道:“白老夤夜光临寒舍,不知有何见教?”这一问,显然并无肃容入内之意。

白云飞淡然一笑道:“俗语说得好:无事不登三宝殿,老朽此行,是专程向员外致谢而来。”

“致谢?”东方曙那张满是病容的脸上,充满一片困惑神色地,接问道:“在下对白老,并无效劳之处,更谈不上有尺寸之功,有何可谢的?”

白云飞含笑道:“小女如玉,被招待在贵府多年,这份云天高谊,还不值得老朽亲自登门致谢么!”

他的话没说完,东方曙的脸色已为之大变。

但他毕竟是老狐狸了,脸色一变后,又立即恢复正常,并蹙眉问道:“白老此话,从何说起?”

白云飞扭头向沈小凤笑问道:“丫头,东方员外不认账,你说该怎么办?”

沈小凤娇笑道:“爷爷,让我先同伍姑娘谈谈吧!”

白云飞点点道:“好,好,爷爷老了,不中用啦!现在,只有看你的了。”

沈小凤目注伍翠屏,笑问道:“翠屏姑娘,别来无恙?”

伍翠屏冷然接道:“我不认识你,你是谁?”

沈小凤“格”地一声娇笑道:“不久之前,我还在这儿承蒙他殷勤接待过,怎么会不认识哩!”

伍翠屏并不会注意到沈小凤,事实上,她还曾特别向沈小凤盯了几眼。

由于沈小凤的姿色,比起她来并不差,而且,沈小凤还别具一种使她无法企及的,高洁而文雅的气质,使她暗生妒意。

因而基于同性相排的原理,她不愿多看,但基于嫉妒的心理,又不能不多看几眼。

一个使她一见倾心,并且还有过密切交往的人,自然应该有深刻的印象。

如今,相隔不久,竟然形同陌路,这,可能么?可能的。

因为伍翠屏心目中的贾舒笙,是一位翩翩浊世的佳公子,也是一位人间罕见的美男子。

但目前的沈小凤,却是位女儿家的本来面目,额前一撇披散着的刘海,几乎遮去三分之一的面部,连那一双亮若晨星的美目,也好像是笼罩在一片轻纱之中。

也由于这些原因,使得伍翠屏对沈小凤,一点印象也想不起来。

此刻,沈小凤的话,更使她莫测高深地,美目凝注着,蹙眉问道:“真的?”

沈小凤淡然一笑道:“当然是真的!”

伍翠屏接问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沈小凤接道:“就是不久之前。”

伍翠屏脸色一沉道:“别胡说八道了,我想不起来。”

沈小凤故意将额前的刘海,向旁边掠开,娇笑一声道:“伍姑娘可真是贵人多忘事,难道说,那位向你专诚请教奇门阵式的学生,也想不起来了么?”

一旁的东方曙,毕竟是老江湖,目光也特别锐利。

加上沈小凤又故意将披散在额前的刘海掠开,使对方有一见庐山真面目的机会。

因此,东方曙目光一触之下,立即瞧出了端倪,而且真气传音向伍翠屏说了句什么。

伍翠屏禁不住俏脸为之一变地,促声问道:“你……你就是贾舒笙?”

沈小凤“格格”地娇笑道:“对了,伍姑娘记性毕竟不赖呀!”

伍翠屏俏脸铁青,娇躯微颤,一时之间,竟然答不上话来。

沈小凤却是神色一整道:“但现在,我姓沈,名小凤……”

“沈小凤”三字,有如一声晴天霹雳,震得伍翠屏娇躯一颤地,疾声问道:“你就是沈小凤?”

“不错,如假包换,”沈小凤冷然接道:“伍姑娘,看在以往的交情上,希望你更卖一次人情,让我将家母和邵婶婶接回去。”

伍翠屏苦笑了一下道:“你我之间,过去确曾有过一段交情,但你的话,我却听不懂,因为,我根本不认识令堂和什么邵婶婶。”

沈小凤接道:“你不懂得,东方员外应该懂得的……”

东方曙连忙接道:“我也不懂。”

沈小凤冷哼一声道:“那我只好自己说明了,我说的就是凌云阁上那两位贵宾。”

东方曙,伍翠屏几乎是同声讶问道:“那两位就是令堂和邵夫人?”

看他们的神情,似乎的确是不知道那两位贵宾的真实身份。

沈小凤目注伍翠屏,点点头道:“不错,我的母亲,也就是你的阿姨,现在,姑且撇开令堂与令兄那一方面的过节不谈,希望看在咱们表姊妹的情份上,别伤和气,让我将家慈和邵婶婶接回去。”

东方曙抢先说道:“沈姑娘,老朽不妨坦白告诉你,对于凌云阁上两位贵宾的来历,也会略有所闻,但详情却不清楚,至于令堂与庄主姊妹之间的结怨经过,更是一无所知,这一点,务请……”

沈小凤截口接道:“你知不知道,毋关紧要……”

东方曙也截口接道:“但老朽却不能不加说明,小翠他可的确是完全不知情的。”

沈小凤目注伍翠屏道:“现在,你已经知道了?”

伍翠屏苦笑道:“但也只知道现在所说的这些。”

沈小凤飞快地接道;“这就够了,现在,请给我一句话,愿不愿意成全我们的交情?”

伍翠屏正容接道:“我当然愿意成全我们的交情,但事实上,我却无能为力。”

沈小凤注目问道:“为什么?”

“因为,”伍翠屏苦笑着接道:“我无能为力,记得前此你以贾舒笙身份,作客此间时,我也和你说过,凌云阁上的人,是由家慈直接指挥的。”

沈小凤“唔”了一声道:“这一点,我是信得过,那么,现在,我只请你置身事外,不阻挠我的行动就行了。”

东方曙连忙接道:“沈姑娘准备硬闯?”

沈小凤傲然接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东方曙正容接道:“老朽职责所在,可不得不加以阻挠。”

沈小凤冷哼一声道:“你行么?”

东方曙笑道:“谁行谁不行,这要试过才能知道,老朽只知道尽自己的本份……”

沈小凤截口冷笑道:“尽本份?我问你,你是替碧云山庄尽本份?还是替四海盟尽本份?”

东方曙一怔道:“你怎么知道的?”

东方曙这句话,虽然问得很含糊,但听话的沈小凤,却已明白是问她怎么会知道他与四海盟勾结的消息,因此,她立即冷笑一声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伍翠屏插口问道:“四海盟是什么组织?”

沈小凤接道:“就是杜大年师徒搞的那个组织?”

东方曙哑然失笑道:“我倒忘记了,你也是四海盟中的人。”

伍翠屏也“哦”了一声道:“那你跟杜大年已经……已经……”

她这里,纳纳地接不下去,沈小凤却已冷然接道:“四海盟与碧云山庄,都是我的生死仇敌,你明白了么?这两个仇敌组织中,只有你伍翠屏,我还不打算难为你,不过,你自己可也得识相一点才行。”

“还有,东方曙脚踏两边船,早已私自与四海盟勾结……”

东方曙截口沉叱道:“胡说!”

沈小凤披唇一哂道:“我想,立刻就有事实证明。”

扭头向白云飞娇笑一声道:“爷爷,咱们闯!”

“呛”然一声,手中长剑已经出鞘,戟指着伍翠屏正容说道:“伍姑娘,我不知道应该叫你表妹还是表姊,但我却知道你是碧云山庄那个罪恶组织中,唯一的一个清白人,基于这一理由,也基于我们的血缘关系,我郑重忠告你,在目前的行动中,纵然你不跟我站在一起,至少也该暂时置身事外,远走高飞,静观变化才对。”

也不管伍翠屏的反应如何,向着东方曙冷然叱道:“闪开!”东方曙呵呵一笑道:“丫头,老虎不发威,你真把它当成病猫了。”

这一阵狂笑,显然就是他发的暗号了。

笑声一起,只见人影飞闪,大门两侧,立即涌出八个劲装彪形大汉,四个使刀,四个使剑,拦在东方曙的身前。

沈小凤披唇一哂道:“东方曙,你自己不敢动手,你还是只能算一只病猫。”

话声中,寒芒一闪,一剑斜挑,径向东方曙前胸袭去。

一串震耳金铁交鸣声中,传出沈小凤的一声沉叱:“撤手。”

凭沈小凤目前的功力,对付两个普通高手,一招之下,要震脱对方兵刃,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

但事实上,却是大谬不然。

原来接住沈小凤这一招抢攻的,是两个持剑的汉子。由于她根本不把那个人放在眼中,自然临时收敛住不少真力。

不料一招硬拼之下,那两个劲装大汉的长剑,却并未脱手,而只是被震退一大步。

而且,一退之后,立即双双飞身反扑,展开一串凌厉而又快速的抢攻,而使的剑招,居然是四海盟的“伏魔剑法。”

东方曙并纵声狂笑道:“丫头,原来你只有一张犀利的嘴皮子……”

沈小凤一面从容不迫地见招拆招,一面却笑道:“东方曙,方才我说过,马上有事实证明,此刻,你已经露出狐狸尾巴来了。”

东方曙并笑问道:“老夫那一点不对了?”

沈小凤接道:“这四个使剑的,都是四海盟的人,他们使的是四海盟的‘伏魔剑法’……”

伍翠屏这才扬声问道:“真的么?”

沈小凤沉声喝道:“事实摆在眼前,你自己不会瞧……”

东方曙截口笑道:“丫头,你这挑拨离间的手法,未免太似幼稚啦!”

一直不曾开口的白云飞,沉声说道:“东方老弟,老朽只要接回小女和邵夫人,希望你莫教老朽为难。”

东方曙苦笑道:“白老,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在下的立场,方才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一声惨号,打断了你的话,也喷了他一头一脸的鲜血。

原来沈小凤已不愿恋战,杀手骤施,两个对手,立即溅血横尸。

但死了两个,却立即补上四个。

当然,以沈小凤身手之高,对这些二三流角色,四个与两个之间,并无多大差别因此,甫一接触,新上的四个,又倒下一双。

东方曙脸色一变间,白云飞也飞身而上,并淡然一笑道:“东方老弟,老夫得罪了……”

以白云飞身份地位之崇高,对付东方曙这等角色,自然不便再使用兵刃,而只是以徒手相搏。

话声中,轻飘飘地,一掌击向东方曙的前胸。

东方曙闪身避过对方掌力的锐锋,“刷”地一声,挥刀反击,并冷笑一声道:“白大侠,你这是自毁英名……”

紧接着,一连串的精妙绝招,连绵使出,居然使得徒手进击的白云飞,占不了上风。

这情形,使得白云飞哈哈大笑道:“真看不出来,你老弟还真有几下子。”

东方曙连声冷笑道:“你老儿既然知道我的底细,也该知道作强盗头儿,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沈小凤娇嗔地喝道:“爷爷,这是什么时候,您这么还在讲客气。”白云飞笑道:“爷爷并没闲着呀!”

沈小凤道:“可是,您为什么不用兵刃?”

那分别使用刀剑的八个劲装大汉,都已死伤在沈小凤的剑下。

此刻,她全身溅满了敌人的鲜血,正力战对方新增的三个中年文士。

这三个中年文士,显然比方才那八个劲装大汉高明得多。

尽管他们在沈小凤那雷霆万钧的攻势之下,被压而采取守势,但一时之间,沈小凤也没法杀伤他们。

沈小凤话声一落,白云飞却呵呵一笑道:“对了,你丫头不提起,爷爷几乎忘了自己还带着兵刃哩!”

紧接着,“当”地一声,东方曙的长刀被荡了开去,白云飞歉笑道:“东方老弟,你得包涵一点呀……”

原来白云飞的手中,已多出一把连柄长约三尺的药锄。

白云飞是以“半帖圣手”成名的医道高手,而这把药锄,也就是他的成名兵刃,也是武林中很少见的奇门兵刃。

前此,白云飞被四海盟劫持在楼船上时,原有的药锄也被扣留,此刻使用的这一把,还是临时在铁匠店中赶制的。

此刻,他一锄在手,顿时如虎添翼地,“当,当,当,”接连几下子,将东方曙迫得退返了大门之内,一面并扬声说道:“丫头,时间好象还早哩!别急!咱们不妨慢慢来……”

他这些话,别人没法听懂,但沈小凤是明白的。

意思是说,那暗渡陈仓的一路人马,好象还没采取行动,咱们先攻进去也没用啊!

但沈小凤却并不愿被对方纠缠在这大门外,因而扬声说道;“不管了,我要先杀进去再说……”

话声未落,惨号随传,困住她的三个中年文士中,已倒下一个。

三个都阻挡不住她,剩下两个,可就更危险啦!

沈小凤更是得理不饶地,厉叱一声:“挡我者死!”

“刷!刷!刷!”一连三剑,将两个中年文士,逼得险象环生。

东方曙虽然也在节节败退,但白云飞却比较厚道,不像沈小凤这小煞星这么辣手辣脚,因而暂时还不致有什么危险。

也因为如此,使得他入目之下,连忙促声喝道:“小翠,还不上去帮忙!”

原来伍翠屏还在一旁瞧热闹哩!

谁都心中明白,伍翠屏之所以保持中立,是受了沈小凤方才那一番说词的影响。

伍翠屏对东方曙的话,没有一丝反应。

东方曙震声喝道:“小翠,你本来是我的女儿,根本和她谈不上什么表亲关系……”

一声惨号,两个中年文士,又有一人死于沈小凤的剑下。

当剩下的最后一个中年文士,亡魂俱冒之间,却被东方曙的夫人宋娇娇及时赶上,救了下来。

宋娇娇的身手,可高明得多了,居然以一人之力,将沈小凤的攻势,接了下来。

东方曙的话,自然使伍翠屏大感困惑地,扬声问道:“真的?”

宋娇娇抢先答道:“当然是真的,孩子,你不觉的你的面孔跟我相像么!”

(有关伍翠屏的面孔,和宋娇娇有六成以上近似的事,本书第三章中,曾提及过。)

伍翠屏接问道:“那您就是我的亲娘?”

宋娇娇道:“不错,要不然,我平常怎会那么关切你?”

伍翠屏蹙眉接道:“那我为什么会姓伍的?”

由于这突然的变化,使得白云飞,沈小凤二人也发生兴趣,因而连那本来是凌厉而快速的攻势,也为之迟缓下来。

宋娇娇轻轻一叹道:“因为你从小就长得活泼可爱,惹人欢喜,上官庄主,才将你情商要了过去的。”

伍翠屏苦笑道:“这情形,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她的话声未落,整个巨宅中,忽然响起一阵警钟与警笛声,灯火也随之次等亮起,凌云阁上,更发出一枝红色信号火箭,冲上半空。

东方曙脸色一变间,一个劲装大汉飞奔而来,促声说道:“启禀员外,敌人已攻上凌云阁。”

东方曙一张病脸变成一片铁青,目注白云飞冷笑道:“白云飞,好一个‘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妙计!”

白云飞呵呵一笑道:“多承老弟夸奖!”

沈小凤促声说道:“爷爷,咱们快点去接应……”

话声中,一剑荡开宋娇娇的单刀,飞身而起。

“当”地一声,沈小凤刚刚纵起的身形,又被迫退回原地,并传来一声冷笑道:“丫头,想不到呀?”

这位及时将沈小凤截住的,是班大娘。

班大娘于此时此地,忽然出现,可的确是谁也不曾想到。

沈小凤一怔之下,怒声道:“谁还怕了你不成……”

白云飞已舍却东方曙,飞射过来,拦在沈小凤身前,淡然一笑道:“班大娘,若大一把年纪了,还好意思跟一个女娃儿动手……”

就这说话之间,两人已迅速地互攻了五招,居然是一个平分秋色的局面。

班大娘一根拐杖运转如飞,虎虎生风,一面却进声冷笑道:“白云飞,在楼船上时,我班大娘待你不错……”

白云飞截口一笑道:“是的,我没有忘记,此恩此德,白云飞没齿难忘。”

班大娘冷哼一声道:“今宵,再被我擒住,可不会有那种待遇了。”

这时,伍翠屏正与乃母宋娇娇在旁低声谈着话,沈小凤却已与东方曙交上了手。

由于沈小凤心急乃母的安全,一上手就全力抢攻,因而尽管东方曙拼命苦撑,却只有节节后退的份儿。

白云飞入目之下,连忙扬声喝道:“小凤,这儿不用你管,赶快冲向凌云阁去接应。”

班大娘也同时大喝道:“东方老弟,你们也别在这儿碍事,快点赶向凌云阁去。”

沈小凤几乎与东方曙同声恭喏着,双双虚晃一招,纵出战圈,向凌云阁方向疾射而去。凌云阁周围,火把通明,明如白昼,人头攒动,刀光耀眼,为数总有二百名上下。

但这些人只是将四周围住,一齐仰首向凌云阁上注视着。

凌云阁上,一片漆黑,只有刀剑相接与叱喝惨号之声,连绵不绝地传出,而且,由声音上判断,楼上的人,正显然是由三楼冲向二楼。

沈小凤一马当先地,冲到凌云阁旁边时,正好听到二楼上发出柏长青的狂笑声道:“哈哈……剩酒残肴,不成敬意……”

沈小凤一面挥剑硬行闯向大门边,一面扬声问道:“柏爷爷,我娘和邵婶婶救出来了没有?”

柏长青接着语她笑道:“已经得手了,令堂和邵夫人,都正在行动调息,丫头快点杀进来吧……咱们里应外合,先将这些鼠辈杀光再说……”

就这说话之间,沈小凤已杀开一条血路,冲到大门口。

沈小凤满怀悲愤,无处发泄,所以,一遇上杀敌的机会,下手可一点也不留情。

像目前围在凌云阁外的普通高手,自然根本没法拦住她。

但一经杀到大门口,情况就不同了。

守在凌云阁大门的,正是杜天行安置在东方曙身边的总管帅复伦。

帅复伦一见沈小凤冲了上来,立即挥刀拦截,并大喝声道:“丫头纳命来!”

紧接着,却是一面交手,一面真气传音说道:“沈姑娘先将我逼退,最好是让我挂点彩……”

东方曙也几乎是与沈小凤同时到达凌云阁下的。

但他却并未拦截沈小凤,而只是向一个劲装大汉查询此间的情形。

当帅复伦向沈小凤传音说话的同时,东方曙也扬声喝道:“帅老弟,别拦她,让这丫头自己进去!……”

帅复伦与沈小凤虽然不知道东方曙居的是什么心,但却来不及多想,于互相递过一个眼色之后,帅复伦立即恭应声:“遵命……”

“遵命”声中,人已虚晃一招,退了开去。

当然,沈小凤已乘这机会,仗剑冲入凌云阁的底层。

但事实上,已无须他再帮什么忙了。

当她进入底层时,柏长青,杜天行,石中英等三人,也正好已将底层的残敌肃清。

沈小凤入目对方三人那全身浴血的情形,不由娇笑道:“好啊!你们倒杀得够痛快。”

柏长青拈须笑道:“难道你丫头杀的人还算少了。”

沈小凤娇笑道:“不算多,今宵总共才不过杀了三十来个……”

接着,却是话锋一转道:“柏爷爷,邵叔叔呢?”

杜天行抢先笑道:“你邵叔叔正在替令堂和他的夫人护法……”

沈小凤心头一喜,连忙截口接道:“我上楼瞧瞧去……”

柏长青沉声喝道:“慢着,你爷爷呢?”

沈小凤那业已踏上旋梯的娇躯,又转了过来,娇笑一声道:“我爷爷正在跟班大娘缠斗着,可能也快要到这儿来了。”

就这当口,白云飞已追在班大娘的背后,同时射落凌云阁边。

柏长青入目之下,又是话锋一转道:“你爷爷已经来了,你快上去吧!”

沈小凤娇应一声,循着旋梯,疾奔而上。

也许是因为即将与她母亲重逢了?

也可能是自她饱尝风残,艺业稍长成就之后,第一次杀得这么痛快?

只见她,脸上是一片欢愉,脚步上更是轻快得有如在飞行,至于沿途所见到的,那些为数不下百数十具,死状奇惨的尸骸,与扑鼻的血腥,似乎对她已毫无所觉。

但当她登上顶屋的楼梯时,却被邵家驹在梯口阻住了。

邵家驹特别压低语声说道:“令堂与你邵婶婶,正在行功紧要关头,不可惊扰她们。”

沈小凤只好停步下来,蹙眉低声问道:“为什么赶在这个时候行功?”

邵家驹正容说道:“小凤,你该明白,令堂与你婶婶,被囚禁多年,一直受对方的禁制,尽管每天都变更被制穴道,但一身真力,却已多年不曾运用所以……”

沈小凤截口苦笑道:“咱们杀出去之后,再行调息也行呀!”

邵家驹接道:“有一点,可能你丫头还没想到。”

沈小凤讶问道:“是什么事啊?”

邵家驹正容接道:“你想想看,咱们一共才有几个人,如果再要分出两人来照顾她们二位,那不是力量更单薄,也更形增加困难么?”

沈小凤颔首一“哦”道:“我明白了,邵婶婶和我娘,都希望调息好真力之后,无须有人照顾她们,并能和我们起杀出去。”

“对了,”邵家驹颔首笑道:“说来,这也是一般练式的人的通病,不愿拖累别人,同时,当他自己有力量可以运用时,也不愿别人帮忙。”

沈小凤皆笑道:“可是,我们都是自己人呀!”

邵家驹笑道:“我所说的别人,是广义的,除了自己之外,所有的人,都是别人。”

沈小凤蹙眉接道:“邵叔叔,别咬文嚼字了,两位老人家还要调息多久?”

邵家驹沉思着接道:“至少还要半个时辰。”

沈小凤的黛眉蹙得更紧了。

“还要这么久,等到他们调集大批援兵,那可就更加麻烦了。”

邵家驹笑道:“别忘了,到时候,我们也可以增加两个有力的帮手。”

沈小凤沉思了一下,才美目一转道:“邵叔叔,我先去瞧瞧两位老人家,总该可以吧?”

邵家驹笑道:“去瞧瞧她们二位,自然是可以,但我先要提醒你一声,可别再叫她们老人家。”

沈小凤一怔道:“她们都是我的长辈呀!为什么不能叫老人家?”

邵家驹笑了笑道:“丫头,你现在还太年轻,不会懂得这些,你要知道,一个人,到了将老未老的年龄时,可最怕人家说他老,尤其是女人……”

沈小凤截口一笑道:“邵叔叔,我有点懂了。”

邵家驹一本正经地说道:“有点懂还不行,必须要全部了解才行,邵叔叔教你一个八字诀,包你受用无穷……”

可能是因为白如玉,上官宝珠二人调息的时间还长,不得不找些话说。

也可能是因为隔别多年的盟兄和爱妻,即将重逢欢叙,而显得特别兴奋。

此刻的邵家驹,居然在四周强敌环伺之下,显得很愉快地,和沈小凤闲聊起来。

沈小凤也有点好奇地问道:“什么八字诀啊?”

邵家驹接道:“我这八字诀,叫作‘逢人减岁,遇货增钱’。”

沈小凤重复着那八个宇,摇首苦笑道:“我不懂得啊?”

“好,你听我解释,”邵家驹含笑道:“如果有一位中年人问你,看他有多大年纪了,你明明看她已有四十出头,却偏偏说他最多只能看是三十一二岁,那结果一定是皆大欢喜。”

沈小凤笑问道:“这就叫逢人减岁?”

“不错,”邵家驹笑了笑道:“至于遇货增钱,道理也一样,比方说,你丫头买了一双鞋子,问我可值多少钱,我明明看得出来,这双鞋子最多只值五个铜板,却硬是一本正经地说道:‘这双鞋子嘛!恐怕最少也得八个铜板才能买得到。’你听到之后,会多么开心。”

沈小凤嫣然一笑道:“我最开心的事,还是先去看看我娘。……”

邵家驹接道:“可以,但你千万别叫他们老人家,因为,她们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轻得多,你丫头与令堂要是站在一起,不明内情的人,准会认为是两姊妹哩!”

“真的?”

“邵叔叔还会骗你,你马上就可以自己去证实呀!”

沈小凤娇笑着,由邵家驹身边,轻盈地上了顶楼。

她,孺慕情殷,无暇注意其他的一切,首先注意的,就是分别坐在蒲团上,跌坐行功,显得法像庄严的两位青衣美妇。

白如玉神秘失踪时,沈小凤还是一个根本不懂事的幼儿,所以,对于她这位生身之母,可说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因此,目前这两位青衣美妇,她可不知道,究竟哪一位才是她的母亲。

但母女之间,毕竟有一种无形的心灵感应。

同时,她们母女之间,又有着七成以上的近似,如以方才邵家驹还说过,人家会误认她们是两姊妹的话。

有着这些因素,她略为一定心神,已能断定左边的那位青衣美妇,就是她的母亲了。

不错,白如玉不愧是一位名满武林的美人儿,也不愧她那“天香银凤”的绰号。

坐在她旁边的上官宝珠,姿色也是不错的,但与白如玉比,却有黯然失色之感。

沈小凤绮年玉貌,又有七成酷肖乃母,但与乃母一比却也差了一段距离。

也许是因为囚禁太久,不见天日之故吧?

她那本来是莹白如玉的肤色,在由窗外透入的月光照映之下,显得是那么苍白。

沈小凤虽然是静立门口,但她周身热血沸腾,脑海中波涛起伏,一双美目中,更是热泪盈眶,嘴唇牵动着……

这种形,随后悄然跟上的邵家驹,看得非常清楚,也很了解她内心的激动。

他深恐沈小凤过于冲动之下,会疯狂似地,向乃母扑过去,因此,轻轻一拍她的肩头,并以真气传音说道:“小凤,冷静一点,我们退到楼梯上去。”

沈小凤凄然一笑,随同邵家驹退到楼梯的半腰上。

刚好,白云飞也悄然走了上来,沈小凤抢先低声问道:“爷爷,下面情形如何?”

白云飞苦笑了一下道:“现在,双方暂时僵持着,我……我先上去瞧瞧你娘。”

约莫半盏热茶工夫过后,白云飞才由楼上下来,睫毛上还有着晶莹的泪珠。

沈小凤入目之下,不由低声娇笑道:“爷爷,您也哭了。”

白云飞笑道:“不!爷爷是太高兴了。”

沈小凤神色一整道:“爷爷,他们一直是按兵不动?”

“是啊……”

“看来此中必有阴谋?”

白云飞接道:“这道理很明显,咱们暂时不往外冲,是因为你娘和你邵婶婶正在调息,他们按兵不动,唯一的解释,该是自知力量不够,正在调兵遣将了。”

邵家驹接道:“如果他们在这儿的首脑人物,只有一个班大娘,那是没法和我们抗衡的了。”

白云飞拈须笑道:“目前这局面很微妙,东方曙已倒向四海盟的事,上官珍珠可能是刚刚得到消息。”

“班大娘在这儿,主要作用是保护东方曙的这一股实力,这就是说,班大娘的主要敌手,是碧云山庄的上官珍珠。”

“所以,班大娘对于我方的奇兵突出,劫取人质,并不怎么关心。”

“至于上官珍珠,也可能正在这巨宅中,由于东方曙的倒戈,变生肘腋,暂时没法顾及我们,而可能正在幕后与四海盟折衡谈判之中。”

邵家驹点点头道:“白老这一分析,很有道理,待会,咱们很可能由他们那双雄对峙的夹缝中,并不费事,就可以安全脱困。”

沈小凤一挑秀眉道:“凭我们目前的阵容,纵然他们想拦截,也必然心余力绌。”

白云飞意味深长地一叹道:“孩子,你可千万不能轻敌,江湖上,奇才异能的无名人物,到处都是,咱们这点能耐,又能算得了什么。”

邵家驹也颔首说道:“是的,别的姑且不说,仅仅是他们两方面一经联手起来,就够咱们头痛的了……”

他的语声未落,地面上却传来一声阴恻恻的冷笑道:“沈小凤,站出来和我说话!”

沈小凤闻声之下,禁不住俏脸一片铁青,眉宇之间,泛起浓重的杀机。

白云飞蹙眉问道:“孩子,那是谁?”

沈小凤一挫银牙道:“是伍维屏那小杂种!”

白云飞轻轻一叹道:“孩子,现在,还不是你复仇雪恨的时候,你必须要冷静一点。”

沈小凤强抑着满腔悲愤,点点头道:“我知道……”

白云飞拉着沈小凤的手,显得很慈和地说道:“这才是乖孩子,走,咱们爷儿俩下去瞧瞧,看机行事。”

伍维屏的话声,又传了上来道:“沈小凤,你再不出来,我要以火药将这凌云阁炸毁了。”

沈小凤已偕同白云飞到了楼下,首先向守在大门口的柏长青等人低声说道:“爷爷,柏爷爷,杜大叔,待会咱们冲杀出去,碰上那小杂种时,务请手下留情,留下他一条狗命……”

柏长青截口讶问道:“丫头,这是为什么啊!”

白云飞抢先代答道:“你老儿真是酒喝太多了,丫头此举,自然是为了要留待她神功大成之日,手刃强敌呀!”

柏长青“哦”了一声道:“好的,咱们一定成全你这一心愿。”

白云飞已缓步而出,卓立大门外,目注伍维屏沉声说道:“年轻人,叫令堂前来答话。”

伍维屏冷然问道“你是谁?”

白云飞拈须微笑道:“老夫是小凤的外公白云飞。”

真是人的名,树的影,白云飞一亮名号,伍维屏立即脸色一变地,连退了三大步。

白云飞又淡笑着接道:“年轻人,过去的事,老夫目前不想追究,凭老夫这一大把年纪,也不屑跟你这后生小子为难,还是去请令堂来吧!”

伍维屏一听对方不与自己为难,这才恢复常态,并正容说道:“家慈暂时没法分身,自老有什么话,跟我说也一样。”

白云飞精目四扫,只见围在正面大门前的,除了伍维屏之外,只有一批劲装大汉,不但没看到四海盟中的班大娘,甚至连东方曙夫妇与帅复伦也不见了。

这情形,使得白云飞蹙眉注目问道:“你能作主?”

伍维屏仿然一笑道:“白老既然知道我是碧云山庄的少庄主,就不该有此一问。”

白云飞“唔”了一声道:“既然你能作主,老夫就跟你说吧!”

一顿话锋,又正容接道:“年轻人,你该知道,老夫等此行目的,只为了要救你的阿姨上官宝珠和小女,现在,老夫任务,算是完成了十分之九,剩下的一分,我要你摆句话过来。”

伍维屏蹙眉问道:“白老之意是——?”

白云飞接道:“老夫之意是,撤除你们一切阻挠,老夫保证不伤你们一草一木。”

伍维屏沉思着接道:“这个……我可以答应,但请白老让小凤和我说几句话。”

白云飞脸色一沉道:“不必多此一举,现在,不是谈条件的时候。”

忽然,后面和右侧,同时发出一声惨号。并传来杜天行的语声道:“白老,别种了这小子的缓兵之计,有人企图将火药搬到塔底来。”

原来目前双方虽然僵持着,显得平静无事,但杜天行,石中英二人,却并未放松对周围的监视。

由于里面灯火全熄,而外面却是火把齐明,因而由暗窥明,对于对方的一切行动,皆能了如指掌,稍有异动,立即被制止了。

白云飞脸色一沉道:“事到如今,你还想玩花枪,你是否认为老夫治不了你!”

伍维屏算得上是识时务的俊杰,闻言之后,连忙苦笑道:“白老,那是我方方才的决定,如今,既然白老出面了,看在白老金面上,一切都好商量。”

白云飞冷然接道:“没什么可商量的,眼前是和战两途,是和,你就撤除所有手下,让我们安然离去;是战,就将令堂请来,咱们好好较量一下。”

白云飞已料定了碧云山庄与四海盟之间,必然为了东方曙突然倒戈一事,正在相持不下,暂时没法顾及他们。

因此,他目前的态度非常坚决,一点也没有还价的余地。

伍维屏突然一挫钢牙,向后面的一个劲装大汉沉声说道:“传令下去,对白老等一行人,不得阻挠。”

“是!”

那劲装大汉恭应声中,伍维屏却向白云飞含笑道:“白老,小可已传令下去,诸位可以请了。”

白云飞心中冷笑着:“且让你这小狗多活几天……”

但他外表上,却颔首“唔”了一声,返身向室内走去。

本来认为须经一场惨烈冲杀,能才出困的,没想到事实发展,却出人意料之外,群侠方面,居然大摇大摆地,走出了这座有如龙潭虎穴的庄院。

群侠们离开东方曙这座别墅之后,自然少不了一番热闹。

尤其是白如玉和沈小凤母女,邵家驹和上官宝珠夫妇,劫后重复,恍如隔世,更是于兴奋中,有着无限的伤感。

但他们于边走边略一商讨之后,决定只留下杜天行在夏口城中,探听消息,其余群侠,则在白云飞的率领之下,赶往沈玉璋疗伤的秘密住所会合。

第二天晚间,杜天行于帅复伦口中获得证实。

当群侠们被困在凌云阁时,正是上官珍珠与班大娘人,因为东方曙的倒戈,而正在秘密谈判之际,因而群侠方面得以安然脱困。

不过,他们谈判的结果,对群侠方面,可非常的不利。

因为,这两股邪恶势力,居然结合在一起了。

原因是班大娘显示了四海盟主的强大潜力。

上官珍珠在班大娘软硬兼施下,权衡利害,不得不软化下来,接受对方的条件。

双方协议,四海盟由皇甫承先与上官珍珠分任盟主,没有正副之分,但却有第一第二之别。

那就是皇甫承先任第一盟主,上官珍珠任第二盟主,当然这不过是为了要利用上官珍珠这一股实力,才不得不在名议上,给她面子。

其实,所谓第二盟主,还不就等于是一位副盟主,至于这位第二盟主,有多少实权,那也就只有她自己明白了。

至于导致这一场巨变的东方曙,自然是功劳最大,同时,由于他掌握着水陆两路的绿林好汉,实力非常可观,因而荣任了副盟主之职。

当班大娘与上官珍珠谈条件时,东方曙也在座。

因此,东方曙也获知班大娘与皇甫承先这对母子的真正来历,及组织四海盟的目的。

由于帅复伦的工作,作得很圆滑,东方曙对他一点也不怀疑,因而帅复伦的地位也随之自然递升。由原先东方曙别墅的总管,升为四海盟总坛的总管了。

也因为这些,帅复伦才由东方曙口中,获知昨天那秘密谈判的一切。

杜天行本想就着昨宵救援白如玉,上官宝珠二人的机会,要潜伏东方曙别墅中的帅复伦,琴儿二人,伺机协助,并索性脱离。

如今,形迹既未败露,留着这二位在那边,可能还可发挥妙用,因此,杜天行又打消原意了。

两人足谈了顿饭工夫,杜天行才沉思着笑问道:“帅兄,你是否还漏了一个很重要的人没有提及?”

帅复伦微微一怔道:“杜兄说的是什么人啊?”

杜天行含笑接道:“我说的是那位第一盟主皇甫承先……”

帅复伦“哦”了一声道:“方才说得太以芜杂,几乎忘了两了两件大事。”

杜天行笑问道:“这两件大事,与皇甫承先有关?”

“当然,”帅复伦正容说道:“不但与皇甫承先有关,与整个武林大局都有关联。”

杜天行“哦”了一声。

帅复伦却正容接道:“皇甫承先与杜大年这一对师徒,昨宵,班大娘并没提及他们的行踪,但很可能是有某种重大阴谋正在暗中进行着。”

杜天行“唔”了一声道:“帅兄这一论断,想必另有根据?”

“是的,这一猜测,还是东方曙所联想出来的。”

杜天行注目问道:“东方曙怎么说?”

帅复伦正容接道:“由于以前惊天一剑,皇甫丹与武当派的恩恩怨怨,班大娘对武当派,可说是恨之入骨,所以,东方曙先将对武当派采取行动。”

杜天行又“哦”了一声,帅复伦却沉思着接道:“所以,昨宵,皇甫承先与杜大年未曾出现,极可能是在暗中部署对武当派的行动去了。”

杜天行截口点点头道:“不错,大有可能。”

帅复伦苦笑了一下道:“这也就是方才我所说的,几乎忘记的两件大事中之一。”

杜天行接道:“还有一件大事,又是哪一方面的?”

帅复伦接道:“另一件大事,就是四海盟将于三天之后,正式向武林宣布,公开活动。”

杜天行笑道:“这倒不能算什么大事,因为,事实上他们早就公开活动,只是没人知道他们的来历而已。”

接着,却是神色一整道:“倒是有关武当派的事,可的确非常严重,目前,道消魔长,咱们使用义道的实力,可实在太嫌单薄了……”

帅复伦注目问道:“杜兄打算去向武当示警?”

杜天行点点头道:“是的,我希望还能来得及。因为援助武当,也就等于是增加我方的实力。”

“对!”帅复伦正容接道:“那么,救兵如救火,杜兄请赶回去采取行动,我也该走了。”

杜天行连夜赶返群侠们的临时落脚处,将所获消息转告,并妥为研商之后,决定了下列的步骤。

群侠们立即迁往于夏口一江之隔的武昌城中,杜天行所预先购置的另一幢巨宅中。

那幢巨宅,庭院深沉,又是位于闹市之中,闹中取静,既可便于沈玉璋疗伤,也便于沈小凤闭关潜修“大静神功”。

同时,由于是在闹市之中,与夏口又近在咫尺,也能大出四海盟的意料之外,而不易察觉。

为了培养两位年轻的无敌高手,同时也希望沈小凤加深对石中英的印象,并进而发生感情,也决定使石中英尽量以各种灵药,增加两位年轻人的功力,以促使其速成。

邵家驹则以其无意中所获得的“惊天一剑”,倾囊相授。

其余的柏长青,静尘师太,白如玉,上官宝珠之人,暂时协同替两位年轻人护法。

至于杜天行,为了争取时间,向武当派报警,他却于群侠们渡江往武昌的同时,偕同胡成彪二人,星夜向武当赶去。

杜天行虽然是剑及履及,马不停蹄地,想及时挽救武当一劫,但比起四海盟的行动来,却仍然是晚了一步。

就当他们两人到达距武当山还有百来里的一个小镇甸时,这两位的心就凉透了。

时为正午,杜天行,胡成彪二人虽然心急武当的安危,而兼程急赶,但却不能不吃饭。

这小镇甸,约莫有二百来户人家。

由于位处交通要道上,市面上倒也颇为热闹。

这两位进入一家馆子,叫来的食物还没吃到一半,一阵急骤马蹄声,给这小镇甸带来数十位劲装佩剑的豪客。

杜天行,胡成彪二人进食的这家馆子,一下子涌进将近十来个,使得他们所占用的座头上,也不得不挤上两个。

这批劲装佩剑的豪客,也就是班大娘所暗中调教出来,专门研练那招残缺不全的“惊天一剑”的年轻杀手。

本来,杜天行,胡成彪二人,都还不知道这批年轻杀手的来历,不过心中有那么一种不详的预悉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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