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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大静神功竣 凤凰展翅飞

这是群侠们在武昌神秘失踪的三个月之后,时序已进入隆冬。地点是湖南省境,岳麓山山麓的一幢新建巨宅。

这幢新建巨宅,背倚崇山,面临大江,不论风景与形势,都算得上是一处世外桃源。

时间虽已薄暮,但由于整整下了一天半的大雪,整个大地,一片银白,因而看起来,却仍然与大白天一样的一目了然。

在粉妆玉琢似的白雪装点之下,这幢巨宅,似乎更加别具一番撩人的风韵。

尤其是那几枝早开的红梅,在四周一片银白之下,更显得多彩多姿,特别醒目。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真是好一幅隆冬雪景!不!说是万径人踪灭,至少在目前是不对的。

因为,就在这不远处,沿着湘江江滨的小径上,正有一个黑衣人,踏雪疾奔而来。

由于那人的速度很快,不消半刻,已到达那幢巨宅前。

那是一个全身黑色劲装的中年壮汉,他,举手在朱漆大门上,象擂鼓地擂得“砰砰”作响,一面促声喝道:“开门!开门!”

大门内传出一个苍劲语声道:“谁呀?”

那劲装大汉道:“我是王二,有紧急大事,向分舵主传禀。”

“呀”地一声,大门开启,王二象一阵风似地,一闪而入,也不跟开门的老头打一个招呼,立即向内宅飞奔而去。

那老头摇首苦笑道:“这小子,好象是发了神精病……”

王二已到达一间重门紧闭着的起居室前,向室内扬声说道:“启禀分舵主,王二告进。”

室内传出一个威严的语声道:“什么事?”

王二恭声答道:“属下有紧急大事奉禀。”

“自己推门进来。”

“是!”

王二恭应着,整理了一下衣衫,才小心地推开房门,缓步走了进去。

室内,赫然就是四海盟湖南分舵的分舵主中行煜。

由于室内炉火熊熊,温暖如春,因而此刻的中行煜,身上只穿一身单薄的便衣,臂弯中还搂着一个颇为妖娆的年轻少女。

他,目注满脸焦急的王二,沉声说道:“什么事?快说呀!”

王二这才咽下一口口水,讷讷地说道:“启禀分舵主,沈小凤已到了长沙……”

王二的话声未落,中行煜那红润的脸色,一下子就变成一片死灰色。

半晌之后,才强定心神,注目问道:“谁看到了?”

王二苦笑道:“是悦来客栈的宋掌柜,沈小凤已知道悦来客栈是本盟所开设,所以径行找上宋她掌柜,要他捎个口信给您。”

中行煜注目问道:“那口信怎么说?”

王二尴尬地笑道:“小……小的不敢说。”

中行煜哼了一声道:“俗语说得好,杀人偿命,欠债还钱,那丫头顶多也不能要我的命,照实说吧!本座不怪我就是。”

王二这才讷讷地道:“那丫头说,今晚要来……算算帐,请您准……准备后事。”

中行煜苦笑了一下道:“我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却没想到,她第一个找的就是我。”

“这是你的光荣。“

语气比外面的北风还要冷,而且,话音未落,微风飒然,室内已出现一位艳如桃李,冷若冰霜的白衣女郎。

这就是沈小凤,神功大成以后的沈小凤。

此刻,她穿一身白绫劲装,外罩白绫披风,足登白色小蛮靴,全身上下,就象是外面的大地一样的银白。

不!一片银白中,也有一小部分特别令人醒目的红色,那是她左胸和披风的前后,所精工绣上的,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

凤凰作振翅飞翔状,全身一片血红,就象是用鲜血绘成的一样。

她的目光,脸色,也是一片冷漠。

尤其是那冷峻的目光,令人一触之下,会由心底里满生一股刺骨的寒意。

中行煜脸色再度一变之下,强作镇定地笑道:“没想到沈姑娘来得这么早。”

沈小凤接道:“早点了断,不是更好么!如果你后事没有安排好,我可以特别通融,宽限你一些时间。”

中行煜不自然地笑道:“那我先谢了……”

沈小凤截口接道:“那可不必,你曾经算是帮过我的忙,也曾经由伍维屏手中救过我一次,应该算是我的恩人,但你不该乘人之危,乘机污辱我,所以,那些恩情,已经由我的身体抵消了,虽然,我当时的身体,已不是清白的,但我曾经在心中立下誓愿,有朝一日,我能快意恩仇时,凡是在我身体上占过便宜的人,我都不会放过他,而且,我必须以最残忍的手段报复。”

一顿话锋,又娓娓地接道:“对于你,由于过去那些难以解说的恩怨,我可以特别优待,让你死得痛快点。”

话锋再度一顿,才沉声接道:“现在以最快的速度,去处理你未了的后事,我等你盏茶的工夫。”

中行煜淡然一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要准备的,不过,在下却有一个小情之请,希望沈姑娘能够恩准。”

沈小凤“唔”了一声道:“说说看,只要不太过份,我可以考虑的。”

“那我先谢了,”中行煜含笑接道:“其实,我的要求简单得很,第一,在下一人作事一人当,要杀要死,悉听尊便,但请放过我的手下之人。”

沈小凤点点头道:“这个,我可以答应。”

中行煜接着苦笑道:“至于我的后事,也很简单……”

忽然顿住话锋,向一旁的王二沉声说道:“王二,火盆中的火势弱了,快到隔壁去取点木炭来添上去。”

“是。”

目送王二匆匆走向隔壁房间,沈小凤却冷笑一声道:“我不怕你玩什么花枪!”

中行煜苦笑道:“在你这位齐天大圣面前,我这魔小丑,还敢玩什么花枪。”

沈小凤冷笑道。“谅你也不敢!说吧!”

“是!”中行煜正容接道:“在下这个分舵,也有七八个人,在下一死,他们难免会危害地方,所以,在下想在未死之前,召集他们,告诚一番,并将现有财物,分给他们让他们能好好作一个安份良民。沈姑娘该不至认为我这第二个要求,是别有用心吧?”

沈小凤接道:“既使你别有用心,我也不怕,去将你的手下人召来吧!”

“多谢沈姑娘!”

这时,王二已捧着一些木炭,正在向火盆上添加着,中行煜话锋一转道:“王二,立即去通知本舵的全体弟兄,在广场上集合,本座有话吩咐,同时,叫帐房将全部钱财,也搬到广场上去。”

“遵命。”

王二恭应着,匆匆离去。

沈小凤冷然问道:“还有没有第三个要求?”

“有,”中行煜讪然一笑道:“这也是我最后一个要求,我虽然明知不是你的敌手,但却希望能死得壮烈一点,请给我公平一搏的机会。”

沈小凤慨然颔首道:“好,我都答应了。”

中行煜起身抱拳一拱道:“在下一并谢了!沈姑娘请宽坐一会儿,在下还得给盟主办最后一件事情。”

“是通知那厮,我已经出山了?”

“正是。”

“对那老贼,你倒是很忠心的!”

中行煜苦笑道:“有道是,食人之禄,忠人之事,这也算是全始全终呀!”

说完,他一面安排文房四宝,一面向一旁那妖娆女郎笑道:“媚娘,咱们的缘份也尽了,待会,我多给你一点银子,好好找一个老实的庄稼人,别再跟江湖人物混在一起了。”

他虽然是在笑着,但却比哭还要难看。

那妖娆女郎眼角微润,嘴唇触动了一下,但却是欲言又止。

中行煜又苦笑了一下道:“媚娘,别难过了,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如果有缘,咱们来世再结为夫妇吧!”

沈小凤哼了一声道:“别肉麻当有趣了,快点给皇甫老贼写信吧!”

中行煜接道:“是,在下写好信,立即交给媚娘,以飞鸽送出,然后去广场遣散部下……”

沈小凤忽然一蹙眉峰,厉声喝道:“匹夫!你……”

厉叱声中,她已一掌向中行煜击出,娇躯也打了一个踉跄。

但她连身形都站不稳,这一掌自然失了准头。

只听“砰”然大震声中,灯火全熄,一片漆黑中,传出中行煜的呵呵狂笑道:“丫头,你上当啦!咱们孽缘未尽,今宵还得好好缱绻一番。”

火光一闪,室内灯火复明。

方才沈小凤掌风所击处的墙上,穿了一个径达五尺的大窟。

沈小凤则爬伏地面,显然已昏了过去。

中行煜目注昏迷不醒的沈小凤,得意地笑道:“一个人运气来了,真是推也推不掉,你丫头自己送上门来,不但使我可以重温鸳梦,好好地逍遥一番,而且也算是建了一宗不世的奇功。”

接着,满脸邪笑地,俯身伸手,即待将沈小凤爬伏着的娇躯拨正过来,并咽下一口口水道:“先让我仔细地瞧瞧你这张迷人的脸蛋儿……”

他的话声未落,一道幽灵似的人影,已悄没声地,穿窗而入。

寒芒一闪,一支森寒长剑,已抵住中行煜的胸口,冷然叱道:“退过一旁!”

来人是石中英。

闭关期满,神功大成的石中英,比以前更为英挺而飘逸了。

此刻,他穿的是一身黑色劲装,与全身白的沈小凤,显得黑白相映,成强烈的对比。

目前这情形,对色迷心的中行煜而言,算得上是色星未退,杀星临头。

中行煜自己很明白,如果石中英有意要他的命,纵然他有十条命也完了。

此人不愧是阅历丰富的老江湖。

尽管目前变出意外而使得他脸色为之大变,但他的反应很快,镇定功夫也高人一等。

当他了解对方有力量杀他,而偏偏不杀他,必然是另有原因时,立即注目问道:“你是谁?”

石中英冷然接道:“你不配问。”

紧接着,却沉声喝道:“退后五步!”

话声中,长剑略一用劲,已透衣而入,刺穿了中行煜胸前的表面。

性命交关的情况之下,中行煜不得不退后,但他退后五步之后,又注目问道:“你为什么不杀我呀?”

石中英笑了,笑得有点残酷:“我要留着你的狗命,让沈姑娘亲手宰你。”

一顿话锋,又注目问道:“说!你在沈姑娘身上,作了什么手脚?”

中行煜不答反问道:“你是同沈小凤一起来的?”

石中英“唔”了一声道:“算得上是前后脚之差。”

中行煜忽然“哦”了一声道:“我明白了,你是酒仙柏大侠的徒弟石中英?”

“不错。”

“石少侠既然早已到达这儿,那么,这儿的一切,你也都看到听到了?”

“唔……”

“既然已经看到听到了,那么,就该不用我另加解释啦!”

石中英注目问道:“你是在派人添加火盆上的木炭时,作的手脚?”

“不错,”中行煜颔首笑道:“石少侠绝顶聪明,一点就透……”

石中英截口叱道:“少废话,交出解药来!”

中行煜阴阴地一笑道:“石少侠这话,就不够聪明啦!试想,如果你我易地而处,你会那么轻易交出解药来么?”

接着,又得意地笑道:“交出解药,仍然免不了一死,那我又何必交出来,也好找个垫背的,黄泉路上,更不致太寂寞。”

石中英剑眉紧蹙,注目问道:“有什么条件?说吧!”

中行煜接道:“我的条件很薄单,只要你石少侠保证我能安全离去就行了。”

石中英问道:“你那么相信我的保证?”

中行煜呵呵地笑道:“对于酒仙柏大侠的高足,所说的话,如果都不能相信,我还能相信谁的话哩……”

这同时,两个劲装汉子,已悄然由门口掩入。

由于石中英是背向门口,以长剑抵着中行煜的前胸,而中行煜又故意以狂笑和大声说话来干扰对方的听觉,因此,目前石中英的处境,可说是非常危险。

那两个劲装汉子,似乎知道这位年轻人不好惹,不敢再行欺近。

他们两人,互相一使眼色,各自以手中的匕首,脱手向石中英的背后,疾射而来。

但石中英却好像是背后长了眼似的。

当那两个劲装汉子的匕首,脱手射出的同时,但见人影一闪,“叮叮”两声,两把雪亮的匕首,已被格落地面。

出手点住中行煜的穴道,以及回剑将匕首格飞,快得只见人影一晃,而根本看不出任何动作。

这一份高绝身手,可吓得那两个劲装大汉,呆立门口,只有瑟瑟发抖的份儿。

石中英一步步地,逼近那两个大汉身前,冷笑一声道:“杀了你们,徒污吾剑,给我滚!”

话落,手势一挥,一股潜劲,将那两个劲装大汉,震得翻翻滚滚,有如滚元宝似的,直向天井中滚去。

石中英头也不回地,又走向中行煜身前,沉重说道:“中行煜,交出解药,免得皮肉受苦。”

中行煜笑道:“生死都早已置之度外,区区皮肉之苦,又算得了什么!”

接着,又苦笑了一下道:“石少侠,我早就料到会有今天,所以,我一切都准备得很周到,要不然,方才怎么会那么巧,一下子就将沈丫头制倒哩!”

话锋一顿,又长叹一声道:“只是,我的计划中,没想到你会半途杀出来,这是天亡我,非战之罪也!”

石中英又以长剑抵着对方的喉头,沉声喝道:“交不交解药?”

中行煜一挫钢牙道:“除非你接受我的条件,否则,休想!”

石中英微微一沉思,才苦笑一下道:“好,我答应你,待会向沈姑娘求情,暂时免你一死……”

沈小凤忽娇声喝道:“不!我不答应!”

话声中,人已挺身站了起来。

这一意外,不但使石中英为之一怔,中行煜更是一下子变得面如死灰地,骇然问道:“你……你并未中毒?”

沈小凤冷然接道:“你很失望,是么?”

接着,向石中英沉声说道:“石公子,请解开这厮的穴道。”

石中英也没问什么,只是微微颔首道:“好的!”

扬指连点,解了中行煜被制的穴道。

沈小凤目注中行煜,冷笑一声道:“方才,你自己说过,要死得壮烈一点。走!咱们到面广场上去,放手一搏。”

中行煜一面活动着筋骨,一面苦笑道:“多谢沈姑娘的仁慈,在下前头带路……”

说完,飞身越窗而出——

但他却在身形业已穿越窗户,只剩足尖还在窗内的瞬间利用足尖在窗槛上一勾之力,整个身形,电疾地倒射而回,反手一剑,向沈小凤当胸刺来。

他这行动,固然是大出意外,而他的这种突击法,更是别开生面。

尤其是,他使的剑招,又是“惊天一剑”中的精妙绝招。

象这情形,如果换一个功力略次一点的对手,可还真会吃上大亏。

但不幸的是,他所遇上的对手,实在太高明了。

电光石火间,但听沈小凤冷笑一声:“匹夫找死!”

同时,一声凄厉惨号,也划破这沉寂的夜空。

中行煜直挺挺地,躺在沈小凤面前,胸前插着的,居然还是他自己的长剑。

沈小凤目注中行煜的尸体,俏脸上掠过一丝残酷的笑意,默然无语。

半晌,石中英才苦笑道:“沈姑娘,方才,可真把我吓了一跳。”

沈小凤歉笑道:“对了,我还没向你道谢,方才,我实在太大意了。”

接着,却是意味深长地一叹道:“江湖鬼蜮,可真是防不胜防。”

“以后多加小心就是,”石中英显得非常关切地,注目问道:“所中的毒,是否已全部逼出?”

沈小凤点点头道:“是的,那是一种无色无臭的剧毒,幸亏我发觉得早,中毒不深,同时,我又断定那厮不会杀我,而必然会将我送去总舵邀功,所以才故装昏倒,得以及时将中毒质逼出,当然,这也是大静神功的特殊效用。”

石中英笑道:“这也算是吉人天相。”

他那柔和的目光中,含着无限深情,痴痴地凝注着她。

他,尽管一直对她一往情深,也尽管他们的长辈们,一直在暗中促成他们的接近,并特别安排他们在一起闭关潜修。

但由于在闭关期中,为恐影响进境,而不敢分心,而繁忙的功课,也使他无暇顾及儿女私情。

所以,他一直不曾向她表露过自己的情意。

至于沈小凤,以她的冰雪聪明,自然明白他的情意,也非常明白他们那些长辈们的用心,同时,对他也有着相当的好感。

但由于她命途多舛,迭经横逆,在伤心人别有怀抱的情况之下,她却有意迴避他。

即以此行前来找中行煜寻仇而言,她本来是一个人悄然而来,不要人帮忙的,但事实上,石中英却也悄然跟上来了。

此刻,他那满含情意的柔和目光,使得她芳心中感到一阵震颤。

因此,她连忙将目光避开,并故意将俏脸表现得一片冷漠地道:“你先走吧!”

平常也颇以口才自负的石中英,但意中人面前,却变得笨嘴拙舌起来。

他,察言观色之下,禁不住心头一凉,连连颔首道:“好,我先走,我先走……”

他的话没说完,室外,已传来白如玉的娇唤道:“凤儿。”

人影一闪,香风拂处,白如玉,沈玉璋夫妇俩已飘落室内。

石中英连忙躬身施礼,沈小凤却蹙眉问道:“爹,娘,怎么两位老人家也来了?”

“我们怎能放心你一个人前来。”

白如玉漫应着,一双美目,却尽在爱女和石中英二人的脸上,来回扫视着。一面却向沈玉璋笑道:“玉璋,那些小喽罗都逃掉了,这藏污纳垢之所,干脆给他一把火烧掉,怎么样?”

沈玉璋含笑颔首道:“我赞成!”

白如玉娇笑道:“那么,这份差事,由你和中英贤侄去完成,我和凤儿先走了。”

说着,并向沈玉璋使了一个颇为神秘的眼色。

也许是他们夫妻之间,早有默契,也可能是他们多年夫妻,心意相通,有些事,只要用目光示意,就可以沟通了。

因此,沈玉璋毫不迟疑地,欣然颔首道:“夫人阃令,敢不遵从。”

白如玉白了乃夫一眼道:“瞧你这德性,在晚辈们面前,也不怕笑话。”

沈玉璋呵呵大笑道:“玉娘,咱们是老夫老妻,也是劫后重逢的患难夫妻,尤其是我,已经等于两世为人了,在小儿女面前,还有什么害臊的,何况,咱们也正该在年轻人面前,作一点示范的工作呀!”

“去你的!”白如玉又给了他一个妩媚的白眼,才拉起沈小凤的手道:“凤儿,咱们走……”

目送白如玉,沈小凤二人的身形,消失于沉沉夜色之中后,沈玉璋才向石中英正容说道:“孩子,别灰心,拿出勇气来,再接再厉。”

石中英苦笑道,轻轻叹了一声。

沈玉璋也轻轻一声叹道:“孩子,你要明白,小凤是身心两方面,都受过严重创伤的人,我是她的父亲,当最能了解她的心境,她决不是讨厌你,才对你那么冷漠,严格地说来,那是一种自卑心理在作怪,她觉得她自己是配不上你……”

石中英截口苦笑道:“沈伯伯,我只担心我配不上她。”

沈玉璋改以轻松的语气道:“娃儿,你们两个,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要是配不上她,凤丫头就只好去当尼姑了。”

接着,又故作神秘地一笑道:“我这个未来的岳父,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一个秘诀,追女人,除了要具有诚心和耐心之外,还必须不要怕难为情,我知道,对于诚心和耐心,你是够格了,但不怕难为情这一点,你却还差得太远,如果动不动就面红耳赤,讷讷不知所对,那你这一辈子,就别想讨老婆了。”

石中英只有唯唯诺诺,连连点头的份儿。

沈玉璋又轻轻一叹道:“当然,对于迭经横逆的凤丫头,你还得以加倍超越常人的柔情和爱心去感动她才行。”

石中英这才歉然一笑道:“多谢老伯指点!我会的。”

沈玉璋苦笑接道:“我的压箱底的本事,都教给你了,现在,咱们执行你丈母娘所交代的任务去吧……”

湘江中,一叶扁舟,正顺流而下。

舟中,一灯如豆,白如玉,沈小凤母女俩,默然对坐,两人的俏脸上,都有着晶莹的泪珠。

良久,良久,白如玉才轻轻一叹道:“凤儿,娘的舌头都说干了,你就不能体谅娘的苦心……”

沈小凤凄然一笑道:“娘,你别逼我,好么?”白如玉苦笑道:“好!我不说了,但愿你能早点忘去过去的一切。”

沈小凤幽幽地一叹道:“这……太难了……”

由于四海盟湖南分舵的被挑掉,位于夏口郊区的四盟总舵的警戒,也突然更加严密起来。

刁斗森严,如临大敌,不分昼夜,凡是进出总舵的人,都得经过严密的盘查。

但事实上,他们徒然紧张了半个月,群侠方面,却是一直按兵不动,给他们一个莫测高深。

四海盟方面,仍然没有群侠们的消息。

由于最近一个月以来,严防群侠们实行各个击破的突击战术,四海盟方面的人,都深居简出,即使必要外出的,也都是三五成群地结伴同行。

经过一个多月的庸人自扰之后,紧张的心情,逐渐松弛下来,那位贵为少主的杜大年,首先按捺不住,独自悄然进了夏口城。

也不知是群侠们别具灵通消息,还是巧合。杜大年才进入城中,已落入群侠们的暗中监视之中。

有其师,必有其徒。

皇甫承先固然是色中饿鬼,杜大年对于女人的兴趣,却也决不下于乃师。

总舵中,那批燕瘦环肥的侍姬,仍然难以满足他的欲望。

因此,凡是江汉地区,声色场中的尤物,莫不跟他有过一手。

前此不久,夏口城中,新来一位色艺双绝的歌伎一一文姬。杜大年一见之下,惊为天人,立即将文姬包了下来。

当他们两人俨如新婚夫妇,正打得火热之间,却突然因湖南分舵被挑之故,乃师下达特别禁令。

影响所及,杜大年已经是一个多月不曾和文姬亲热了。

因此,一见面,文姬就给了他一个无限幽怨的白眼!

“哟!公子爷,今天是什么风,居然把你的大驾,给吹了来。”

杜大年苦笑道:“文姬,你可曾想到,我比你还要急上一万倍哩!”

文姬娇哼一声道:“鬼才相信,你还有一点儿想念我,又何至于一个多月不到这儿来。”

杜大年一把将她的娇躯搂在怀中,连声邪笑道:“文姬,听我解释……”

文姬截口一哼道:“有什么解释的,还不是给哪个狐狸精迷住了。”

突然,外面小院中,传来一个急促的语声道:“少主,有敌人接近……”

杜大年脸色一变,沉声问道:“是什么人?”

一个冷峻无比的语声接道:“是你家姑奶奶。”

话到人到,香风拂处,沈小凤已悄然飘落小院中。

她,仍然是白服劲装,白色披风,那白底鲜红的血凤凰在杜大年的目光中,似乎特别刺目。

她,向着一旁替杜大年“护法”的一个劲装大汉,淡然一笑道:“对你的少主,你很忠心,现在,你赶快回去报讯派人前来,替你的少主收尸。”

她虽然是含笑说的,但语气却冷漠已极,冷漠得令人不寒而栗。

那劲装汉子色厉内荏地,注目问道:“你是谁?”

室内的杜大年沉色喝道:“朱三,这儿没你的事,快点走吧!”

沈小凤冷笑道:“搬救兵是来不及了,只能带棺材来替你收尸。”

那劲装大汉犹豫了一下,突然长身而起,消失于沉沉夜色之中。

沈小凤目注室内,冷笑道:“杜大年,象个男子汉一点自己滚出来吧!”

杜大年早已熄了室内的灯火,但窗户却已打开。

这时,沈小凤只能看到室内两道森寒的目光一闪,传出杜大年的语声道:“小凤,我待你不薄,你既自命是侠义道人物,就应该恩怨分明,你能有今天的成就,饮水思源,更应该感谢我才对。”

沈小凤娇笑一声道:“也许你说得有道理,但你们师徒不该污辱我的身体,我早已暗中立下重誓,凡是污辱过我身体的人,我决不会放过他!”

杜大年苦笑道:“既然你认为我说得有道理,为计么不能将恩怨互相抵消?”

沈小凤接道:“这是没有法子的事,不过,我可以让你死的痛快一点。”

杜大年呵呵一笑道:“小凤,你可真是说得一厢情愿,你以为我真的怕了你么?”

“不怕就自己滚出来。”

“我不会滚,但我会自己走出来。”

“那你还等什么?”

“小凤,你也不想想我们过去的恩情……”

提及过去,反而使得沈小凤截口一声厉叱:“闭嘴!”

杜大年苦笑道:“好,我不说就是。”

沈小凤冷笑一声道:“杜大年,别拖时间了,远水难救近火,即使有人赶来,也救不了你,你自己也该明白,伸头一刀,缩头也不过是一刀,为什么不表现得象个男人样一点哩!”

杜大年奸笑道:“小凤,你真的那么绝情……”

沈小凤这些日子来,江湖阅历增进多了。

此刻,她明知对方十九说的是假话,四海盟的两位太上护法之一的金瑶姑,绝不可能这么巧的,适时赶来替杜大年帮忙。但她艺高胆大,却仍然故装中计似地,扭头向后瞧去。

也就在这刹那之间,室内悄没声地,突然射出三道寒芒逼向着她,成品形电射而来。

双方距离不足二丈,杜大年这一陡然出手,而对方又显然是中了计,因此,他心头这一份惊喜,可真是无可名状也。

因为如此,他毫不考虑地,紧接着仗剑飞射而去。

但事实上,他高兴得太早了。

真是说得迟,那时快,杜大年的身形刚刚穿窗而出,沈小凤的冷笑也同时传来:“还给你!”

也不知沈小凤使的是什么手法,杜大年所发射的三点寒星,却已以比他发射时更劲疾之势,向着他迎头电射而来。

杜大年这一惊,可真是非同小可。

匆促中,他只好猛打千斤坠,刹住那向前激射的身形面挥剑挡拒。

“当当”两声,三点寒星,被他格落了两点,但另一点寒星,却险煞人地,擦着他的头顶而过,虽未伤及皮肤,头发也被削去了一大片!

当他周身冷汗直冒,在沈小凤身前丈远处站定时,沈小凤却冷然一哂道:“我早已说过,没人能救得了你。”

“呛”然声,她已亮出了肩头长剑,俏脸一沉道:“匹夫!上吧!”

既然软硬都不行,杜大年也只好一横心,打算豁出去了。

人,只要能将生死置之度外,也就没甚可怕的了。

目前的杜大年,既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一股豪气,也油然而兴,只见他剑眉一扬,呵呵大笑道:“小凤,咱们之间,虽然没有夫妻之名,却已有过夫妻之实……”

他的话声,被一串寒闪和金铁交鸣之声打断了。

在冲霄剑气中,只听沈小凤连声冷笑道:“小贼,只要你能支持二十招,我可以饶你不死!”

杜大年邪笑道:“小凤,你怎么如此健忘,以往,咱们盘肠大战,哪一次不是你先告饶的。”

这两位,一开始,沈小凤使的是家传的无影剑法,杜大年使的是“惊天一剑”中的绝招。

在气势上,“无影剑法”虽然不能与“惊天一剑”相比,但在神功大成的沈小凤手中使来,杜大年的“惊天剑”,却也奈何不了她,因而一时之间,但见寒闪交织,难分高下。

但杜大年这几句下流话,却使得沈小凤怒火中烧之下,剑法也随之一变。

此刻,沈小凤所改使的,是由邵家驹所传投的那套完整的“惊天一剑”。

片刻之前,沈小凤使“无影剑法”,杜大年都占不了便宜,目前,这一改使双方相同,却更为完整的“惊天一剑”立即使得杜大年有形见拙,而被迫得连连后退起来。

由于最初交手的双方难分高下,杜大年那不安的心情,本来已平静下来,这时,却禁不住脸色大变地,骇然问道:“怎么你也会使‘惊天一剑’?”

沈小凤冷笑一声道:“比你所使的‘惊天一剑’如何……”

杜大年“哦”了一声道:“我明白了,邵家驹也好象会使这套剑法……”

他的话声未落,人影连闪,小院中,已捷如飞鸟似地,飘落四个玄色劲装的年轻人来。

那是班大娘所秘密调教出来的年轻剑手,也是擅长“惊天一剑”的高手。

杜大年一见之下,禁不住精神一振地,沉声问道:“是谁带你们来的?”

那剑手中之一答道:“回少主,没人带我们来,我们是奉命巡查,途经这儿,发现少主……”

虽然来的只有四个,使杜大年微感失望,但此情此景之下,总还是大有帮助的,至少他自己会这么想。

何况,这四个,还是四海盟中的精英人物。

因此,他不等对方说完,立即沉声喝道:“你们四个,齐上!”

“是!”

暴喏声中,四道寒闪,一齐以迅电奔雷之势,向沈小凤疾射而来。

这四个,既然都是擅长“惊天一剑”的杀手,使的也自然是“惊天一剑”中的精妙绝招,四人联手之下,其威力也自然是凌厉无比。

而且,当那四人以分进合击之势,向沈小凤疾射面来的刹那之间,杜大年却乘机疾退丈五之外。

在一片人影飞闪中,但听沈小凤娇叱一声:“狂徒找死!”

寒芒闪处,惨号随传。

那四个采合击之势剑手,就象是紧绷着的琴弦突然中断似地,在沈小凤周围八尺处,戛然而止。

四人中,两个断首,一个被腰斩,只有一个较为幸运的仅被削掉一条右臂。

这刹那之间的变化,太大了。

而沈小凤这一剑的威力,更是凌厉得令人有窒息之感。

杜大年本来是想乘那四个杀手替他们卖命的刹那之间,脚底揩油的。

因此,他疾退丈五之外,毫不怠慢地,立即飞身面起,腾射向东厢房的屋顶上面去。

他的算盘打得很好,有了那四个替死鬼,至少可以给片刻之间的缓冲,只要有这片刻之间的缓冲,他就可以脱此劫了。

但事实上,却是大谬不然。

他的身形才起,后面的惨号也随之传出。

心中“不好”的念头尚未转完,只觉劲风压顶,沈小凤已后发先至地,腾射到他的头顶上,娇叱一声,“下去!”

“呛”然巨震声中,杜大年已被震落地下。

沈小凤一面挥剑进击,一面冷笑道:“要手下人作替死鬼你却乘机逃命,好意思!”

不等对方接腔,又沉声说道:“二十招之数,还是五招我说过的话,仍然有效,只要你能支撑过二十招,我放你逃生。”

就这说说的工夫,又是两招过去,沈小凤话锋一顿之后,又立即接道:“还剩三招。”

杜大年忽然狞笑一声道:“沈小凤,也许我逃不过你的手掌心去,但黄泉路上,咱们必须要结伴同行!”

沈小凤厉喝一声:“二十招已满,纳命来吧……”

那“吧”字的尾音未落,“当”地一声,杜大年手中的长剑,已被震得脱手飞去。

紧接着,寒芒一闪,沈小凤的长剑,已贯穿杜大年的前胸,透背而出。

也几乎是在此同时,一声急促惊呼,划空传来:“小凤快退!”

话到人到,一道快得惊人的人影,疾射而来,一脚将刚刚被沈小凤一剑贯胸的杜大年,踢得飞射三丈之外。

由于杜大年被一脚踢飞时,沈小凤的长剑,已等于是自行脱出。

因此,杜大年被踢飞的瞬间,胸部伤口与口中的鲜血齐激射而出。

尤其是那口中的鲜血,更是既劲且疾。

杜大年被踢飞倒地处,正好面对青石砌成的围墙,因而那围墙的墙脚上,不但被喷上一滩血渍,也发出一串的“叮叮”脆响。

原来杜大年于临死前的刹那,以全部真力,自行将满口牙齿震落,准备与沈小凤同归于尽的。

试想,在当时双方短兵相接,近在咫尺的情况之下,杜大年的这着,可真算是令人防不胜防,即使沈小凤功力再高也势将难以脱此一劫。

这位及时赶来,使沈小凤脱此一劫的,是石中英。

沈小凤惊魂乍定之下,也来不及向石中英道谢,立即飘落杜大年的尸体旁,俯身察看那墙脚下的情形。

由于杜大年于被踢飞的同时,那满口断牙,已激射出大部份。因而他倒地之后,喷射在墙脚上,也不过廖廖七八颗而已。

不过,仅仅这七八颗断牙,也足以令人触目惊心的。

因为,每一颗断牙,均已透石而入,其深不知几许。

试想,如果是在极其意外的情况之下,被喷在人身上,那后果还能堪想么!

沈小凤以底袖抹去额头冷汗,向石中英苦笑道:“石公子,我又欠了你一笔。”

石中英正容说道:“沈姑娘,请千万别这么说,这是我份所当为的事。”

沈小凤一脚将杜大年的尸体,踢得一阵翻滚,切齿恨声说道:“这贼子好狠心!”

她,一句话又将她自己提起的尴尬话题岔开了。

石中英正容如故地接道:“沈姑娘,你,江湖阅历太少了,从现在起,你必须将每一个敢人都当作高强对手,千万不能轻估敌人,而掉以轻心!”

沈小凤苦笑道:“多谢你提醒!我会牢记在心的。”

接着,又“哦”了一声道:“对了,你怎么知道那贼子会暗算我的?”

石中英笑道:“你忘了那厮说的‘黄泉路上,结伴同行’的话了?”

沈小凤接问道:“仅凭那么一句话,你就能断定那厮会暗算我?”

“是的,”石中英含笑颔首道:“这就是江湖阅历。”

沈小凤忽然长叹一声道:“本来,我以为神功大成之后就可以快意恩仇,扬眉吐气的了……”

石中英截口笑道:“你现在,不是已经快意恩仇,扬眉吐气了么?”

沈小凤苦笑道:“还谈不上,何况,我又是这么幼稚,随时随地,都要有人来照顾我。”

石中英以非常柔和的语气说道:“小凤,别泄气,江湖阅历,是由无数的经历,一点一滴地累积起来的。”

沈小凤苦笑着接道:“可是,我两次歼仇,就等于中了两次暗算,如非你及时相救……”

石中英截口接道:“小凤,别这么说,能为你效力,这是我的光荣。”

石中英已于不自觉中,很自然地两次叫出沈小凤的名字,但沈小凤却似乎根本不会注意这些,只见她又苦笑了一下,才幽幽地一叹道:“石公子,你这番恩情,我这一生,恐怕是没法报答你了。”

石中英答非所问地,笑问道:“小凤,你当见到过向日葵?”

沈小凤有点茫然地接道:“见到过。”

石中英轻轻一叹道:“向日葵整天向着太阳,它,除了沐浴着太阳的光和热之外,你说它是否希望由太阳身上,获得什么报答?”

沈小凤接道:“可是,你所面对的太阳,是残缺不全的它,已发不出光和热。”

石中英正容说道:“在向目葵的心目中,纵然太阳一时被浮云所掩,却一点也无损于它的圣洁和光辉。”

沈小凤蹙眉长叹道:“我心已如止水,你这是何苦来……”

话没说完,忽然打了一个踉跄,人也跟着倒了下去。

石中英心头一惊之下,连忙伸手托住她的娇躯,并促声问道:“小凤,你是怎么了?”

另外两道人影,也疾射当场,那是沈玉璋,白如玉夫妇。

原来群侠方面担心沈小凤江湖阅历太少,在复仇心切的情况之下,轻敌,进而陷入危境,除了叫石中英暗中跟踪照应之外,沈玉璋,白如玉夫妇,也是跟在暗中照应着的。

此刻,这两夫妇一到场,几乎是同时促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两个人谈得好好的忽然一个人就晕倒了,石中英自然也不知道原因,也自然只有苦笑的份儿。

而事实上,沈小凤就象是睡觉了似地,鼻息沉沉,除了脉搏较弱之外,也根本看不出没有中甚毒,或者是遭受暗算的迹象。

沈玉璋苦笑道:“看情形,只好去找她外公了。”

白如玉接道:“那得赶快走才行,如果等他们的援兵赶来,就不容易脱身了。”

“不错,”沈玉璋向石中英呶嘴道:“中英,背起她快走。”

石中英略为犹豫了一下,立即将沈小凤的娇躯,向背上一搭,飞身上了屋顶。

白如玉,沈玉璋夫妇也跟踪而上,但见三道人影,在夜空中闪得两闪,就消失于沉沉夜色之中。

这三位走后不久,一阵衣袂破空之声,飞快地由远而近只见两道人影,当先射落当场。

那是四海盟主皇甫承先,和身为太上护法之一的大公主金瑶姑。

这二位,精目一扫现场,皇前承先顿足长叹道:“咱们来迟了一步。”

金瑶姑娇笑道:“不要紧,盟主,既然他们现了原形,总可以找出来的……”

皇甫承先忽然历声喝道:“室内是什么人?”

原来他功力深湛,已听出室内有轻微的呼吸声。

但他这声厉喝,却毫无反应。

金瑶姑媚笑道:“盟主,这儿既然是那个什么文姬的香闺,那室内的人,可能就是文姬。”

不错,室内发出轻微呼吸声的,就是文姬,她是被吓昏过去了。

这时,皇甫承先的先的手下人,也陆续赶来,为数总在三十名上。

文姬已被金瑶姑弄醒过来,但事实上,由文姬口中,又能问出什么名堂来哩!

因此,气得皇甫承先顿足怒喝道:“大家分头搜索,码头上和其余通路已经封锁,谅他们还没逃出夏口城去……”

这是夏口城中,一幢古老的民宅!

这幢古老民宅,外表不起眼,规模也并不大,但它却是群侠们落脚的大本营。

在一间门窗封光的密室,灯不密,沈小凤平躺在一张木床上,白云飞在凝神把着脉。

其余群侠,除了在屋顶上担任警戒的石中英,和帅复伦二人之外,也都聚在室内,屏息等待着,等待白云飞报告沈小凤昏迷不醒的原因。

约莫盏茶工夫过后,白云飞才放开沈小凤的手腕,如释重负地,长吁了一声。

白如玉急不可待地问道:“爹,不严重吧?”

白云飞正容答道:“情况是非常严重……”

其余群侠们,脸色一变,心头为之一沉之间,白云飞又徐徐地接道:“不过,有爹在这儿,还不致没办法可想。”

白如玉立即接问道:“爹,那贼子究竟在小凤身上,作了什么手脚?”

白云飞先不答话,却打开药箱,检查了一下,才向白如玉说道:“如玉,取文房四宝来。”

白如玉一怔道:“还要另开药方?”

“是的,”白云飞颔首接道:“要配解药,还缺四样主药,必须立即去药房购买才行。”

一直等白云飞开好药方,由胡成彪自告奋勇前往药房之后,白如玉才苦笑道:“爹!现在,该可以说明原因了吧?”

白云飞轻叹一声道:“凤丫头所中的,是一种产自苗疆的‘忘尤草’。”

白如玉注目问道:“那是毒药?”

白云飞苦笑道:“我也说不出来,那是否该算为毒药,那忘尤草中上了之后,人就象睡觉似地,没有知觉,也没有痛苦,不过脉搏逐渐减弱,如果不及时救活,一个对时之后就会死亡。”

沈玉璋接道:“既然能致人于死,那自然该算是毒药了。”

白云飞接道:“可是,它是无色无臭,又不会使人痛苦,算是一种最舒服的死法,所以才没人叫它毒药,而称之为忘尤草。”

柏长青笑道:“哪天,我要是活得不耐烦了,弄点忘尤草吃下,倒也干脆。”

白云飞哼了一声道:“你呀!这一辈子,缺德事作得太多了,死的时候,一定是三天三夜,断不了气。”

由于沈小凤没有危险,加上白、柏二老这一打点,室内的沉闷气氛,顿时为之一扫而空,其余群侠,也发出会心的微笑。

白如玉又接着问道:“爹,看情形,这忘尤草,准是那两个什么公主带来的?”

白云飞点点头道:“不错,那两个妖女,生长苗疆,也只有她们两个身上,才能够有这种邪门东西。”

白如玉蹙眉说道:“可是,方才,那两个妖女,分明是不在场。”

白云飞接道:“妖女本身不在场,那邪门玩艺儿,自然是事先给杜大年那小子的。”

一顿话锋,又沉思着接道:“凤丫头闭关期间,我已经给他们两个娃儿服食过防毒的灵药,两个娃儿虽然还谈不上百毒不侵,但一般等闲毒药,却是毒不倒他们的。”

白如玉苦笑道:“但凤丫头毕竟被毒倒了。”

白云飞笑道:“不错,凤丫头毕竟被毒倒了,但你爹还是足以自慰,也足以自豪的。”

官如玉笑问道:“此话怎讲?”

白云飞拈须微笑道:“你想想看,凤丫头并不笨,暗中掠阵的石中英,也是一个鬼灵精,但他们两个都没察觉杜大年施毒,足以想见,杜大年那小子,是在不着痕迹,而又在极自然的情形下,暗地施的手脚。”

“而且,也不难想见,杜大年那小子是自知功力不敌,才暗中施毒,希望将凤丫头毒倒的。”

“诸位请想想看,在此种情况之下,凤丫头居然能在杀死杜大年,并和石小子谈过一阵话之后,才昏倒下去,这难道还不足以证明,是我这作外公的,平常给她那些灵药之功么?”

白如玉禁不住娇笑道:“爹是返老还童,居然好意思向自己脸上贴起金来。”

白云飞莞尔一笑之间,柏长青却正容说道:“别开玩笑了,诸位,咱们还是说正经的吧!”

白云飞笑道:“老酒鬼是酒瘾发作了?”

柏长青瞪瞪他一眼道:“我老酒鬼除了喝酒之外,就说不出正经话了!”

“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白云飞老气横秋地,“唔”了声道:“我老人家正洗耳恭聆?”

柏长青又瞪了他一眼道:“你老人家?我老儿比了大了几岁?”

“论年纪,我可能不会大过你,但论起辈份来,你尊我一声老人家,那是当之无愧的。”

“此话怎讲?”

“你何不自己多想想。”

柏长青接道:“我就是想不通,才问你呀!”

白云飞含笑接道:“你的徒弟,就是我未来的外孙女婿,你且说说看,咱们之间,是谁辈份大呢?”

柏长青这才苦笑着嚷了起来:“不!我反对这门亲事。”

这一说,其余群侠都笑了。

白如玉向柏长青娇笑道:“柏老,您别撒赖,还是先说您的正经事吧!”

柏长青笑道:“俗话说得好: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中意,既然你们母女俩都看中了我那宝贝徒弟,我也只好吃点不再反对了,不过……”

顿住话锋,一本正经地接道:“要想听正经事,可得由你丫头替我老人家捶捶背才行。”

“可以,可以。”

白如玉娇笑着,起身走到柏长青的背后,一双粉拳,如雨点似地棰将起来。

柏长青显出一付非常受用的神情,目注白云飞,笑了笑道:“你老儿听好,现在,我就说正经事了。”

“唔……”

“你说,方才,凤丫头所受的教训,够不够严重?”

“这还用说!”

“那么,你老儿有没有预防良策呢?”

白云飞拈须笑道:“你老儿尽管放心,有我‘半贴圣手’白云飞在这儿,以后对敌时,保证不会再有任何人中毒就是。”

柏长青点点头道:“好,以后,也有甚纰漏,我唯你老儿是问……”

说到这里,胡成彪已买好药,匆匆走了进来,并低声说道:“诸位,四海盟已出动大批人手,在到处搜查。”

邵家驹笑道:“死了一个杜大年,自然够他们大闹翻天啦!”

沈玉璋接问道:“他们没有问你?”

胡成彪苦笑道:“如果他们看出我是‘四君子’中的胡成彪,则不但会问,而且,极可能回不来啦!”

白云飞正容说道:“一时之间,他们找不到这儿来,诸位多加小心,我要先将凤丫头救醒,然后,还得替诸位配装预防‘忘尤草’的药丸,可没法奉陪了……”

第二天午后。

以前帅复伦常去与杜天行会晤的茶馆中,杜天行留在四海盟中仅剩的一个暗桩一一琴儿,忽然以本来面目,匆匆地走了进来。

泡茶馆的人都是男性。

如今,忽然进来一位绮年玉貌的姑娘家,自然使得全体茶客精神为之一振,而所有视线,也一齐向琴儿投射过来。

琴儿却是一派落落大方,径自走向杜天行以前常座的位子,此刻却是坐着一位中年商人的坐位旁,坐了下来,向茶房促声说道:“一杯凉茶,快一点,我马上就走。”

数九寒天,她居然要喝凉茶,看情形,必然是口渴得不得了啦!

那茶房连声恭喏着:“是是,小的马上就来。”

坐在旁边,仅隔一付座位的中年商人,忽然以真气传音向她问道:“琴儿,有甚么好消息?”

琴儿传音反问道:“您是——?”

中年商人传音答道:“我是帅复伦。”

“您好大胆子!现在,夏口城中,到处都有他们的人。”

“我也有高人替我护法,何况,只等沈姑娘宰掉伍维屏之后,咱么就要直捣黄龙了,还有甚么可怕的。”

琴儿蹙眉接道:“为甚么一定要等杀掉伍维屏之后,才发动总攻击呢?”

帅复伦接道:“这是沈姑娘的意思,你也知道,她是我们这边功力最高的人,而伍维屏却是她最痛恨的一个仇人,她坚持着必须由她手刃伍维屏之后,才肯对四海盟全力加以扫荡。”

琴儿苦笑了一下道:“哦!原来如此。”

帅复伦也苦笑道:“我几乎每天都要来这儿等上个把时辰,今天总算等着了。”

不等对方接腔,又注目问道:“今天,你怎么会跑出来的?”

琴儿接道:“我是随同长公主一道出来的,为了到这儿碰碰运气,临时在那妖女面前撒了个谎,才乘机跑来。”

“哦……”

“是否有什么任务交代?”

帅复伦接道:“别的没有,只希望你能提供伍维屏那小子的确行踪。”

琴儿禁不住,美目一亮,传音说道:“那真巧极了,今晚上,第一班巡查的人,就是伍维屏领队……”

说到这里,茶房已送来一壶凉茶。

同时,另一付座头上,一位短装汉子,也缓步走到帅复伦的对面坐下,以真气传音交谈起来。

这位短装汉子,就是杜天行所乔装,当他由帅复伦口中获悉情况之后,立即当机立断,向刚刚喝完一杯凉茶的琴儿传音说道:“琴儿,你不必回去了。”

琴儿一怔道:“为什么?”

杜天行接道:“你目前的行动,必须已引起他们的注意,如果再回去,必然小命不保。”

琴儿俏脸一变之间,杜天行又传音接道:“装成如厕模样,到后面去,那边有人接应你。”

琴儿没再答话,放下茶杯,向茶房问明厕所方向之后,随即匆匆向后面走去。

少顷过后,杜天行,帅复伦二人,也相偕向后面走去。

可笑的是,这三位,都是一去就不回头了。

当天,上灯时分。

伍维屏带着原先属于碧云山庄的八大高手,由大街上转往一条小巷时,勿然,一个年轻人由后面赶了上来,促声问道:“这位公子爷就是伍少庄主么?”

伍维屏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却是注目反问道:“你是谁?”

那年轻人笑道:“在下是‘血凤凰’身边的追魂使者。”

这位自称“追魂使者”的年轻人,就是石中英。不过,目前可并非他的本来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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